第六章 魔導師的日常
底層戰士，轉職成外掛魔導師！ 作者：kimimaro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唔唔……！」
我好好地抱著裝錢的袋子，緩步於城市大街上。
因為袋子裏裝有現金一億露滋啊。
自然會覺得緊張。
甚至妄想走在路上的人們，每個都在覬覦我。
「你很奇怪。」
「被你這樣說也無可奈何，我很緊張啊。」
「這樣看起來反而可疑，要抬頭挺胸。」
「好、好的。」
被特絲拉小姐敦促，我大力挺起胸膛。
可是，這回變得過度挺胸，仍顯得怪裏怪氣。
她伸手放上我的肩膀，默默地要我恢複冷靜。
「哈哈，不好意思……」
「你是魔導師，不管什麽場合都要保持冷靜。」
「我會注意的。」
「也罷。就快到了，往右轉。」
特絲拉小姐說完，指著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徑。
位於巨大建築物之間，完全是條小巷子。
壞掉的酒桶放在一旁，頗有都市邊緣地帶的氛圍。
有別於大街上的繁華，彷佛隻有這裏未經開發。
「……這裏麵有店家嗎？」
「有，巷子深處裏有入口。」
「竟然在這種地方……」
特絲拉小姐說過，魔裝是非常高價的商品。
販售那類商品的店家，竟然是在這種無人問津的地方？
我半信半疑地向前走，最後碰到死胡同。
石造的牆擋住三個方向，完全封閉了我的去路。
沒有看到任何像是入口的道路。
不論是牆壁還是地麵，這裏連讓一隻螞蟻通過的縫隙都沒有。
「果然搞錯路了吧？」
「沒有，就是在這裏。」
特絲拉小姐說道，用法杖敲打鋪在道路上的石磚。
接著一陣地鳴傳來，腳下石磚流暢地移動。
我差點摔倒，急忙退後。
「這是怎麽回事！？」
「為了安全，店家的入口平常都會被藏起來。」
「原來如此，的確這樣比較安全……但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隻能說不愧是魔導師業界。
石磚停止動作後，地麵出現一個小型入口。
無盡延伸的階梯朝向地底。
些許冷風從地下吹拂上來。
看來裏麵挺寬敞的。
「往這兒走。」
「好！」
我跟著特絲拉小姐走下階梯，很快就來到一個類似倉庫的寬敞場所。
無數個大型櫃子林立，每個櫃子都緊密陳列著商品。
從法杖到飾品，數之不盡的物品被雜亂地放置於室內。
「好厲害……！竟然有這麽多東西！」
「這間店的賣點就在於品項多。隻要跟魔法有關，連衛生紙都有賣。」
「哇！那應該有好東西吧！」
「當然。你等等。」
特絲拉小姐拍手兩下。
配合她的擊掌聲，由店內深處飛出一個大盤子。
這是……乘坐物嗎？
盤子上麵坐著一位個頭嬌小的老婆婆。
老婆婆年紀似乎很大了，五官被皺褶所掩蓋。
「歡迎光迎！喔，是特絲拉妹妹啊。」
「好久不見。」
「還是老樣子不愛講話。女人講究的是可愛啊，態度再親切一點嘛！」
「不需要，現在這樣沒有任何不便。」
「哈哈哈，這樣啊。那麽，旁邊的男孩子是誰？難道是……男朋友？」
「……咳嗚！」
老婆婆突如其來的發言讓特絲拉小姐大吃一驚，頓時嗆到。
老婆婆眯起眼眸，似乎頗有成就感。
特絲拉小姐乾咳幾聲後，看向我說。
「這是我教導的公會新人，拉思。」
「啊，你好。我是拉思。請多指教。」
「喔，是新人啊。我叫羅德麗，是這家店的老板。今後也請多多關照喔。」
「好的！請多指教！」
「嗯，反應很好呢。以魔導師來說很難得喔。」
羅德麗小姐滿意地點頭。
以魔導師來說很難得嗎？
雖然我不認識特絲拉小姐和荷麗小姐以外的魔導師，但大多是怪人吧。
其實特絲拉小姐也很怪，隻是我最近習慣了。
「我想要拉思用的魔裝。種類不拘，但要能承受高魔力。」
「特地開口指定，看來很不得了啊？」
「嗯，他的魔力比我還多。」
「喔，那可真了不起！等我一下！」
羅德麗小姐說完，乘著圓盤飛到某處。
數分鍾後，她兩手捧著商品回來。
「這些魔裝是店裏能承受大量魔力的品項。」
說罷，羅德麗將商品一口氣放到附近的架子上展示。
緊接著，設計感獨特的大量魔裝映入眼簾。
「喔喔，好多種類！請問有推薦的嗎？」
「初學者還是適合拿法杖吧。至於其他的，選用戒指類型的也不錯。」
「這樣啊……」
我拿起各項陳列的商品鑒賞。
除了法杖、戒指，還有發飾之類的奇特產品。
我將它們佩帶在身上發動魔力，簡單確認使用起來的感覺。
「喔！」
我感覺其中的差異，驚詫地喊出聲。
原來如此，體內的魔力流向會以魔裝為起點，變得更有條理。
但是──
「唔～不管哪個效果都……」
「太弱嗎？」
「呃，是啊。」
試用過後，覺得不管哪項裝備，都沒有明顯抑製魔力的感覺。
是我的魔力太強大，遠超過魔裝所能負荷的容量嗎？
接著特絲拉小姐看向羅德麗小姐說：
「羅德麗，不如拿那個出來？」
「你說的那個，是指戒指嗎？」
「對。」
「哎，試用一下也無妨……不過應該不適合吧。」
羅德麗念念有詞地再次移動至店內深處。
我立刻詢問特絲拉小姐：
「請問，你剛剛說的那個是什麽？」
「這家店的招牌產品。」
「招牌？」
「傳聞曾是初代賢者收藏品之一的戒指。」
「哇！那枚戒指應該很不得了吧！？」
所謂的初代賢者，是平定災厄、設立公會的偉人。
幾乎是神話故事般的存在。
與這種偉人有關的戒指，是相當於傳說聖劍等級的貴重物品吧？
價格肯定也是天文數字。
「當然，是超級貴重的物品。」
「那我買不起啦！一定很貴吧！？」
「其實不貴。」
「為什麽？」
「適用裝備的人太少了，一直賣不出去。」
聽到特絲拉小姐說道，我微微歪著頭。
為什麽？是尺寸太小嗎？
「是形狀很奇怪嗎？」
「不、不是那樣。」
「那到底是為什麽？」
「戒指抑製魔力的效果太強了。至今已經有幾十人挑戰過，但大家都不適合。不過你放心，你一定能使用它。」
特絲拉小姐充滿自信地說。
翡翠色眼瞳綻放詭異的光芒。
呃，就算你這麽說……
「是嗎？雖然我的魔力的確是多得莫名其妙……」
「是我的直覺。」
──天啊！
對她沒來由的樂觀態度，我不由得低語。
再怎麽說，也不可能那麽順利吧？
「抱歉，我來晚了！我把它收起來，結果忘記放在哪裏！」
羅德麗小姐一邊說，一邊手提小箱子返回。
亮麗的黑色小箱子看起來曆經歲月風霜。
金色的金屬扣有些鏽痕。
「來，仔細看吧！這可是本店自豪的月之戒指！」
她精神奕奕地打開小箱子。
裏麵放著一枚深銀色的古老戒指──
──○●○──
「……好重！」
我接過戒指，感覺有股沉甸甸的重量陷入手掌。
從色澤來看，原以為是銀製戒指，卻明顯不同。
我覺得它比金子還要重。
「這戒指是用什麽做的？」
「一種被稱為月銀的特殊金屬。那是從月球落下的隕石中提取出來的產物。」
「喔，第一次聽說。」
「月銀是製作魔裝最高級的材料，但因為太過貴重，所以難得一見。實際上，我也沒看過這枚戒指以外實際使用月銀製成的裝備。」
羅德麗小姐說完，「呼」地吐了口氣。
然後興味盎然地注視我的手掌。
目光的銳利程度，足以將我的手刺出洞來。
她毫不掩飾目光，打量著我的全身上下。
「你戴看看。如果能滿足戒指需求的標準，它就會成為最優秀的魔裝輔助你。」
「……如果無法滿足呢？」
「會痛苦地昏過去喔。體內魔力被強製壓抑住，那種苦楚可不輕鬆。不過，時間一久就會自動醒來啦。」
「咿！」
「怕什麽，又不會要你的命！沒什麽了不起的！」
羅德麗小姐說完，豪爽地笑了起來。
不，會痛苦到昏厥，那風險挺高的吧！？
我絕對不想嚐到那種痛苦……！
心生膽怯的我看向特絲拉小姐，尋求救援。
她對我默默地握拳舉手，比出戰鬥姿勢。
看來是要我加油。
「咕，看來無路可逃……好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有些自暴自棄地將左手食指套入戒指。
結果，戒指難以置信地滑順合身。
就好像食指塗滿了油。
不但尺寸契合，甚至令人忘記戴著戒指的感覺，十分舒爽。
「好厲害！這戒指好棒！」
「喔喔……！快試著驅動魔力！」
「好的！」
我嚐試讓體內的魔力循環，強化身體。
結果魔力順暢得令我吃驚。
應該是戒指吸收了多餘的魔力，讓循環更加完善有序。
它的力量完全不是剛剛的魔裝所能比擬。
這真不錯！
外型樸素卻非常方便！
「太完美了！」
「真不敢相信……竟然會出現能駕馭初代賢者大人遺產的人！！」
「不愧是白金資質……！」
羅德麗小姐和特絲拉小姐展露超乎想像的反應。
尤其是羅德麗小姐，陷入目瞪口呆的狀態。
裝在她上顎的假牙，幾乎快掉下來。
「……有這麽誇張嗎？」
「那當然！想不到能找到可以好好使用這件裝備的人選！如果是你，或許有機會成為大賢者喔！！」
「我一直對拉思深信不疑，不過還是滿驚訝的。」
「謝謝你們。可是我也就是魔力比較多，離大賢者大人還差得遠呢。」
我說完，為了掩飾害臊搔了搔頭。
自從發現魔法天賦就經常被稱讚，但怎樣都適應不來。
哎，畢竟原本是底層戰士兼平民啊。
對於這類讚賞，可能永遠都無法習慣吧。
「真謙虛啊。能使用初代賢者的遺產，代表你具備和初代賢者匹敵的才能。你明白這是多麽厲害的事情嗎？」
「呃，我知道這很厲害……但就是太厲害了，所以沒什麽真實感。」
「魔法界至今尚未出現能超越初代賢者的人物。換句話說，能和他匹敵，代表你擁有全世界最優異的才能。」
「全世界最優異，是嗎？」
說是全世界，範圍也太廣泛了……
規模太過龐大，我無法具體理解這樣的概念。
說是這座城市最強，可能還比較容易理解。
況且，我也還稱不上是能夠獨當一麵的魔導師。
就算得到了戒指，能使用的魔法類別也太少了。
「話說回來，這枚戒指要多少錢？應該很貴吧？」
「嗯～這個嘛。其實它的價值無法用錢衡量……可是又沒有人能戴，就特別打個折，算八千萬露茲如何？」
「啊，好便宜。」
我想這定價足夠買棟房子了。
特絲拉小姐卻立刻附和著說便宜。
便宜！？這樣算便宜嗎？
我已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
「八、八千萬嗎……」
「很超值吧？」
「……是。」
我很不自然地點頭。
我姑且準備了一億露茲，所以這還在預算範圍內。
而且以這樣性能優異的魔裝來說，定價應該真的很低廉吧。
「快買啊！」特絲拉小姐以眼神對我訴說。
我從胸口取出布袋，開始計算聖銀幣。
「請收下，這是八千萬露滋！」
「我算一下，你稍等。」
羅德麗小姐收下堆積如山的聖銀幣，每十枚便疊成一疊。
她的手指滿是皺紋，動作卻不符她的外表，相當矯健。
不一會兒，聖銀幣疊成八座小山，她臉上也綻放燦爛的笑容。
「的確是八千萬露滋！謝謝惠顧！」
「我才是。謝謝你賣給我好東西。」
「好了，再來去買衣服。」
特絲拉小姐說完，牽起我的手。
我不經意地感受到溫暖柔軟的觸感。
頓時一驚，停下動作。
「哇！」
「怎麽了？」
「不，沒什麽……隻是太突然了，所以有點嚇到。」
「那走吧。」
「啊，請等一下！」
當我們要再次起步時，卻被羅德麗小姐叫住。
她翻找附近的櫃子，搬出一個大到需要抱起的木箱。
她打開箱子，裏麵有大量木屑和一顆像是蛋的東西。
蛋的尺寸不小，應該有雞蛋的五倍大。
這是魔物的蛋嗎？
「這是什麽？」
「是幻魔蛋。蘊藏各種魔物的可能性，是非常貴重的蛋。」
「各種魔物的可能性？」
「嗯，任何魔物都可能從這顆蛋孵化出來。根據環境和施予的魔力，會改變雛鳥的種族。」
「喔……」
「我希望你收下。如果送給平凡的魔導師，也隻會孵化出弱小的魔物。」
「可是不好意思，我已經沒有錢買了。剛剛買戒指用掉了大部分的錢。」
正確來說，錢沒有完全用完。
但想到以後要買房子，還是想認真存錢。
況且我也不想對奇怪的蛋投資大筆金錢。
我這樣思考後回答。不過，羅德麗小姐再次露出牙齒笑了起來。
那是隻有經曆過歲月風霜的人，才能展現的狡猾笑容。
「關於費用嘛，一切免費！我送你！」
「什麽？」
「正確來說，隻要肯讓我看看孵化後的魔物就夠了。這顆蛋是以前某個魔導師用來做研究的物品。」
「既然如此，拉思再適合不過了。」
「對吧？從幻魔蛋孵化的魔物，好好培育後一定能成為不錯的使魔。帶著它絕不吃虧。」
羅德麗小姐手捧木箱，向前挺出身子。
嗯～總覺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啊……
可是特絲拉小姐也說好，應該不要緊吧？
哎，要是之後被抱怨，再退還就好了吧。
「我明白了，我願意收下。」
「嗬嗬，要細心照顧喔。一天三次，在你吃飯時間同時一並提供魔力給它。如此一來，一周左右就會孵化。沒有特別保溫也無妨。」
「謝謝你細心說明。」
就這樣，我除了戒指，還得到了幻魔蛋──
──○●○──
「好、好重……」
「再來往這走！」
離開羅德麗小姐的店約一小時。
我走在大街上，雙手捧著大量貨物。
在堆積如山的貨物中，有七成是特絲拉小姐的東西。
我買衣服時，特絲拉小姐也順便說想買。
「差不多該去旅館了吧？這實在是……太多了啦！」
「還不夠。」
「什麽！？」
「沒什麽，當做強化身體的訓練就好。」
就算你這麽說……！
搖搖晃晃的貨物小山，光靠力量也沒辦法好好拿著啊！
「沒、沒辦法啦！會倒下來！」
「保持平衡就行了。」
「你這樣講也……哇哇！」
特絲拉小姐接住因為失去平衡而崩塌的貨物。
天啊，幸好沒事……
我手按額頭，拭去冷汗。
「得救了！」
「注意別讓貨物掉下來。」
「對不起。」
「……沒辦法，今天就先回旅館吧。」
她大概還想繼續購物，說話時臉上表情顯得有些無奈。
她輕歎口氣，轉過身說。
「往這走。」
「啊，好的！」
特絲拉小姐引導我在街上移動。
身邊混雜的城市街景，逐漸變得典雅。
我們穿過商業區，來到貴族與富豪的住宅區。
連街燈的外型，都和剛才有些不同。
「這家。」
「咦……？」
我們抵達城市內評價最好的高級旅館。
白色牆壁、巨大的窗戶、以藍色石板鋪就的屋簷。
設計豪華到足以讓人誤會是貴族的豪宅。
散發黃色光芒的厚重大門氣勢淩人，不禁震懾了我。
「怎麽了？」
「要、要住這裏嗎！？」
「對，我都住這裏。」
「哇喔──……」
聽起來真闊綽。
這種等級的旅館，住一晚隨便也要十萬露滋。
在此長期定居，怎麽想都太奢侈了吧？
雖說有安全上的考量，其他高級旅館應該也可以啊？
「再怎麽說也太奢華了吧？不住最高級的旅館應該也可以吧。」
「因為這裏的床具備治愈魔法。我就是看上這點。」
「原來如此。但那隻要在疲憊時再來住就好啦？」
「當魔導師很累。拉思你很快就會明白。」
特絲拉小姐說完，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容。
她平時總是一副撲克臉，現在看起來格外可疑。
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體內的本能拉起警報。
「從明天起訓練魔法，今天就在旅館好好休息。」
「我明白了！」
「那我們進去吧，貨物交給櫃台的服務生即可。」
特絲拉小姐熟門熟路地走上前方的樓梯。
她獨自打開厚重的大門，消失於門的另一方。
我重新拿好貨物，跟在她之後──
──○●○──
「呼啊啊……特絲拉小姐，我好困喔……」
隔天。
天還沒亮，我就被特絲拉小姐帶到郊外。
一大清早到底要做什麽？
睡眼惺忪的我，拚命忍著不打嗬欠。
旅途的疲勞，還累積一些在身上。
「接下來要集中練習魔法。首先，早上是鍛煉基礎的時間。」
「請問我要做什麽？」
「強化身體，然後跟著我行動。但是，要穿上這個。」
特絲拉小姐說完，手按上地麵。
不一會兒，煉成出一雙鞋。
鞋底厚得莫名其妙，要是穿上去，大概很難保持平衡。
「我要穿上……這個？」
「對，這是控製身體強化的訓練。」
「怎麽感覺難度特別高啊……」
「對拉思來說，最重要的是精準地控製魔力。這一點最適合在實際演練中學習。」
「我明白了。」
既然她這麽說，我也不能拒絕。
我立刻穿上特絲拉小姐準備好的鞋子。
有別於金屬質感的外型，鞋子不但輕盈，還意外地舒適。
但要保持平衡果然相當困難。
我馬上就失衡跌下。
「喔喔！？」
「小心。」
特絲拉小姐在危急時刻支撐住我。
我撫胸鬆了一口氣，感覺路途艱辛。
連走路都走不穩。
這下要怎麽辦啊，我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陷入陰霾。
「唔嗯……」
「不要緊，拉思一定辦得到。」
「話雖如此，特絲拉小姐辦得到嗎？」
我半開玩笑地對她投以懷疑的眼神。
特絲拉小姐不以為然地眯起雙眼。
她挺起胸膛，充滿自信地說：
「辦得到。簡單。」
「能讓我看看嗎？」
「當然。」
特絲拉小姐再次將手放上地麵，做出一雙比我所穿的鞋底更厚的鞋子。
她穿上鞋，靈巧地起身。
個頭嬌小的少女，頓時成為比巨魔還高的女子。
她就這樣，悠然自得地在凹凸不平的草原上漫步。
然後──
「喔喔！」
「哈！嘿！」
三級跳！
特絲拉小姐展現連特技演員都會讚歎不已的身法。
躍上空中，回轉一圈後落地。
而且落地姿勢還非常漂亮。
落地發生衝擊的瞬間，軀幹完全沒有搖晃。
「好厲害！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厲害的動作！」
「精通身體強化後，這點小事輕而易舉。」
「是喔……！」
「要強化哪裏、要強化多少。能掌握這兩種感覺，就能完全控製自己的身體。」
特絲拉小姐語氣堅定地下結論。
她這番話具有言外之意。
光是強化身體，就非常深奧啊。
原來不是一味地灌輸魔力進行強化就行得通。
「非常對不起，懷疑你了。我會努力練習的！」
「嗯，知道就好。」
「是的！」
「準備慢跑，跟我來……啊，在那之前──」
特絲拉小姐的臉色微微泛紅。
她的臉湊上來，害羞地小聲說：
「鞋底太厚了，穿得上去卻脫不下來。幫我脫一下。」
「哎呀！」
看到特絲拉小姐意外犯傻的模樣，我忍不住滑了一跤──
──○●○──
「辛苦了。」
「呼──！！」
沿著亞克雷城市外牆跑了一圈，特絲拉小姐才停下腳步。
勉強跟上她的我，當場累得癱倒在地。
「腳快抽筋了……」
我動手按摩以放鬆僵硬的腿部肌肉。
雖然隻跑了約一小時，還是非常疲累。
想不到穩定地持續施展身體強化，竟然會這麽辛苦。
可能是途中施展身體強化的方法錯誤，全身肌肉酸痛。
「哇，好累喔……」
「一開始都是這樣。拉思魔力還有剩，已經不錯了。」
「是這樣嗎？」
「對，我還以為你第一天會跟不上來。」
特絲拉小姐乾脆地說出嚇人的想法。
和她溫柔婉約的外貌相反，教育方針相當嚴格。
也是，當她突然說要打倒龍時，我就大致猜想到了……
不愧是現任s級魔導師，絕不通融。
「先休息，準備吃早餐。」
「太好了！」
「結束後再來學習屬性知識。」
「喔喔喔！！終於要認真學魔法了嗎！？」
我發問，特絲拉小姐點了點頭。
她露出一抹微笑回答：
「今天先決定你要使用哪個屬性。因為根據這一點，教學方針也會因此不同。」
「我明白了！那麽，要怎麽決定呢？」
「等等再教你，我們先吃飯吧。」
特絲拉小姐輕輕撫摸著肚子，開始往前邁步。
我脫下厚底鞋，立刻跟上她的腳步──
──○●○──
「變得熱鬧多了。」
出門時還冷冷清清的大街，變得喧鬧許多。
店家老板急急忙忙地準備開店。
見到和煦的日光照在老板身上，感覺清新的早晨到來了。
「時間有點晚了，平時人會更少。」
「是這樣嗎？」
「都是拉思賴床的關係。」
「對不起……但是那個時間真的很難乾脆地起床。」
「遲早會習慣。」
特絲拉小姐不假思索地斷言。
遲早的意思是，今後也要一直這麽做嗎？
「每天都要這樣訓練嗎？」
「對，除了雨天以外不休息。」
「真辛苦啊。」
「所以我才說當魔導師很累。」
原來如此……
當魔導師也並非盡是好事啊。
我在當冒險者的時期也做過不少訓練，但從沒這麽辛苦。
應該說，當時也沒花這麽多時間訓練。
有體力就承接委托案，累了就休息。
講好聽是自由，講難聽是生活怠惰。
但這還算好了，許多冒險者會一直休息到荷包空了為止。
還有不少人就是看上可以過著這種自由的生活，才當冒險者。
「對了，拉思，別忘了蛋。」
「啊！」
走到旅館前，特絲拉小姐擊掌說道。
對對，才第二天早上我就忘了這檔事！
要定時提供魔力給羅德麗小姐送我的幻魔蛋才行！
「蛋放在房間？」
「嗯，我去拿過來！」
我急忙進入旅館，衝上階梯回房間。
開門進入室內後，我對置放於床邊的櫃子伸出手。
拿起櫃上的木箱，即刻返回特絲拉小姐身邊。
回程途中，隱約感覺到箱子在晃動。
是蛋內的雛鳥在動作嗎？
「我拿來了！」
「嗯，分魔力給它吧。」
「我會注意的。特絲拉小姐，剛剛蛋晃了一下！」
「喔，可能是蛋開始孵化了。」
「真讓人期待……」
我心中充滿期望，對蛋輸入魔力。
培育它長大以後，會成為什麽樣的魔物呢？
希望是隻可愛的魔物。
「好，我們也吃飯吧。」
「是的！」
──○●○──
「那麽，接下來我要教你關於屬性的知識。」
吃完早餐，我們馬上來到草原和森林的交界點。
特絲拉小姐開始進行魔法課程。
我坐在砍完樹後剩下的樹墩上，大力鼓掌。
「魔法主要分為七種屬性，但雷屬性的延伸屬性也不少。」
「剛剛使用的強化身體是無屬性吧？」
「對。不管哪種屬性，初級魔法都很容易學習。可是中級以上的魔法如果不認真鑽研就會變得很困難，會變成半調子。」
「這樣說來，的確如此。」
──每樣都學，會變成半調子。
我們出發討伐森林巨龍時，特絲拉小姐好像也這麽說過。
全能魔導師聽起來很浪漫，但終究是太困難了。
雖然有朝一日也想挑戰看看。
「其實屬性並沒有擅長與不擅長之分，基本上大家都能使用偏好的屬性進行訓練。」
「是這樣嗎？感覺好像有合不合適的問題。」
「硬要說的話，當事人直覺想到的屬性，就是最適合該魔導師的屬性。理由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身體本能的吸引力。」
「喔……」
本能的吸引力嗎？
聽起來真神秘。
雖然魔法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夠神秘了。
「馬上來試試看，你閉上眼睛。」
「是！」
「隨心所欲地盡情發揮想像力。」
「隨心……所欲嗎？」
我集中精神，平心靜氣。
閉上雙眼，盡可能靜下心來。
然後腦中浮現一個巨大的炎球。
熊熊燃燒的火球，在一片漆黑的縹緲虛空中閃閃發光。
火球光芒耀眼，盡管隻是我的想像，我卻覺得雙目快被灼傷了。
「是火。我很清楚地看見了火球。」
「喔，那拉思是火屬性。」
「火屬性嗎？嗯～好像不怎麽方便啊……」
我沒來由地覺得火屬性效果隻限於攻擊。
雖然威力強大，但若是僅限於此，實在不堪使用。
特絲拉小姐聽完我的話後搖搖頭。
「火屬性基本上很方便，治愈係的魔法也是。」
「是這樣嗎！？真意外呢。」
「因為火屬性掌管活性。特別一點的類型，還能掀起熱浪。不過，我還是推薦拉思攻擊係。」
「為什麽？」
「有這麽強大的魔力，亂轟都能造成威脅。」
「……哎，說的也是。」
我想起在魔法公會發生的事，頷首附和。
用強大火力轟擊敵人，的確是最有效的施展魔力方式。
簡單又易於理解。
「說起火焰攻擊魔法，初級是火球，中級是火槍。但遠距離用火球就夠了，所以要學近距離魔法。」
「喔，有近距離用的魔法嗎？我以為魔導師都是從遠距離釋放魔法作戰。」
「不是。大約有一半的魔導師擅長打近身戰。」
「原來如此。」
我頻頻點頭。
近距離和遠距離都能應付，魔導師果然厲害。
也難怪一般的冒險者無法匹敵。
「火的近距離魔法，最具代表性的是炎劍。就先學這個。」
「好的！」
「現在來塑造劍。你先參考這個想像炎劍。」
特絲拉小姐說罷，將手按上地麵，馬上打造出一把劍。
驚人的土魔法，總是這麽方便。
或許我要學也該學土魔法才對。
當我還在思索時，特絲拉小姐就將劍放到我麵前。
劍鋒銳利，難以想像是當場完成的水準。
跟專業師傅打造出來的產品看起來相差無幾。
「來，仔細看。」
「我明白了！」
我就此開始了使用火屬性的訓練──
──○●○──
「劍……是劍嗎？」
我看著放在眼前的劍，喃喃自語了好一陣子。
平心靜氣，集中精神。
深呼吸，逐漸提高體內的魔力。
感官更加敏銳，能清楚感受到周遭的一切風吹草動。
「呣！」
接著眼前浮現一把形同真劍的炎劍。
炎劍鬼斧神工，彷佛隻要伸出手，就真的能觸碰到。
細致的劍柄、鋒利的劍身、以及微微搖曳的火焰質感。
幾乎能感覺到熱風的存在感，讓我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出於自己的想像。
「我看見了！」
「看見了……？」
特絲拉小姐聽到我的形容，皺起眉頭。
平常應該是「我想到了」吧。
可是，我剛剛的狀況應該是見到了比較正確。
我的視野內清楚映現了炎劍啊。
「……算了。現在要運用火焰將那把劍實際做出來。」
「用火焰嗎？」
「對。首先從手掌釋放魔力。」
「我明白了。」
我讓流動於全身的魔力聚集於手掌上。
指尖開始顯現藍色火焰。
「接下來將它塑造為劍型。讓水順暢流動。」
「讓水順暢流動？」
這回換我對特絲拉小姐的形容感到疑惑。
於是特絲拉小姐冷靜地解說。
「行使魔法最理想的形式就是要像水流一樣自然。真正的魔導師，會自然而然地配合意念推動魔力。」
「是這樣嗎？」
「聽起來是訴諸理論，但意象是對的。」
「嗯。」
讓水順暢流動嗎？
要具體化很困難，但大致上可以想像。
大概是像這樣吧？
我豎起食指，將魔力集中於此，用力一畫。
藍色火焰順著指尖動作搖曳，逐漸改變形狀。
「……好厲害。」
特絲拉小姐看到魔力打造完成的劍，倒抽一口氣。
她大大的眼瞳微微閃爍著光芒，靠近我身邊。
像是找到寶物、忍不住身子前傾的孩童般。
「你果然是天才，一般人無法立刻做到這樣。」
「是這樣嗎？」
「嗯，就連我也花了半天的時間。」
半天還挺快的吧？
意思是說，特絲拉小姐也是天才嗎？
「再來是變換。要燃燒你的魔力。」
「什麽？」
「要試著想像。燃燒魔力，那就是火屬性。」
「我明白了！燃燒、燃燒……」
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銳利起來。
燃燒、燃燒、燃燒……
愈來愈專注於意識、思考、意念。
隨著此舉，炎劍的藍色光芒更加熾烈。
然後光芒突破臨界點，一口氣變化為金色。
溫暖而強勁的光流，漸漸地填滿我的視野。
「這是……！」
「喔喔！！」
金劍熊熊燃燒。
見到奇幻搖曳的炎劍，我不禁倒抽一口氣。
如此美麗的火焰我是第一次看到。
它讓人聯想到燃燒的朝陽，感動油然而生。
「這就是我的火焰……！」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顏色。這是魔力純度極高的證據。」
「喔……！」
「試著揮動看看。炎劍很燙，可是魔法使用者不會有感覺。」
「我知道了！」
我照她所說，伸手取劍。
手裏握著劍，就像抓住光一樣，有種奇特的觸感。
揮動不具實體的炎劍，空氣瞬時扭曲嘶鳴。
我感覺不到炎劍的熱度，但本來應該非常灼熱。
我試著揮劍掃過雜草，雜草立刻燒成灰燼。
「拉思，砍向旁邊那把劍。」
「這一把嗎？」
「對。」
特絲拉小姐用目光示意剛剛我看到的劍。
我能夠斬斷這個鐵塊嗎？
我使眼色再次向她確認。但特絲拉小姐作勢揮下手刀，示意我快點動手。
「沒辦法。」
……算了，反正失敗也不會怎樣。
我高高舉起炎劍，奮力揮下。
緊接著──劍發出鋼鐵爆裂的聲音，化為兩截彈飛出去。
「真的假的！？」
我看到劍被輕易砍斷，啞口無言。
劍的斷麵相當平滑，與其說是被燒斷，更像是被正常砍斷。
鋒利的程度讓我不寒而栗。
可是特絲拉小姐麵不改色，好像事情早在預料之中。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魔法已經不是單純的炎劍，而是更高等級的某種東西。」
「某種東西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
特絲拉小姐說完，對炎劍投以熱情的視線。
看來炎劍徹底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能讓s級的她興趣盎然，肯定不簡單。
「不論如何，這是很強大的武器。威力沒話說。」
「謝謝你。」
「隻是便利性還不太夠。必須練習加長劍身，或是增加數量，還有熟悉操作。」
「真的能辦到這些嗎？」
「可以。以知名魔導師來說，紅騎士路達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十把炎劍。」
「十、十把！？超多的耶！」
那要怎麽操縱啊！？
雙手，再加上嘴巴，這也才三刀流而已。
再怎麽樣也沒聽過十刀流。
「很簡單，他操縱劍自由飛翔。」
「飛翔？」
「嗯。就像操縱火球，以那樣的訣竅，劍也能操縱。」
「原來如此，那的確能辦到十刀流。」
「當然需要經過訓練，但拉思一定辦得到。」
「又是……直覺嗎？」
「不隻是直覺。在我看來，現在拉思的炎劍品質也比他好。」
特絲拉小姐堅定地說。
她看過真品嗎？講得自信滿滿。
……我的魔法比那位高手更加精湛嗎？
近來在各方麵頻頻受到讚美，都覺得有點怕了。
該不會最後大家會跟我說這是場整人遊戲吧……？
「真的嗎？」
「我從來不說謊。」
「哎，的確是……」
特絲拉小姐的眼神非常認真。
怎麽看都不是要對我開玩笑的感覺。
應該說，我根本無法想像特絲拉小姐開別人玩笑的樣子。
她這個人應該是不太能開玩笑的類型吧。
「總之，要努力！拉思一定能變得比紅騎士更強！」
「我明白了！雖然我不認識那個叫紅騎士的人……但我會加油！」
「嗯，好答案。那首先就試著讓劍飛翔。」
「好！」
我馬上嚐試想像讓劍飛翔。
以看不見的手握起劍，然後舉起。
接著，炎劍開始嘎搭嘎搭地震動。
「唔唔唔……！」
「力氣放鬆一些，要想像劍本身長出羽翼。」
「羽翼嗎？」
「對，這樣會比較容易飛起來。」
照特絲拉小姐所說，我改變想像的內容。
飛吧、飛吧！
你要化成鳥啊！
我可以看見炎劍長出羽翼，自由自在於天空翱翔的姿態。
於是──
「唔哇！？」
炎劍化為巨大的火鳥，振翅高飛──
──○●○──
「……飛起來了。」
火鳥在天空翱翔。
它在剎那間消失無蹤。我茫然地目送它離去。
……漸行漸遠！
想不到竟然能飛這麽遠，完全超乎預期。
應該說，劍會長出羽翼就已經夠神奇了。
「拉思。」
「是。」
「要拿捏分寸！」
「……好的，我明白了。」
「八成是投注的魔力太多了。要克製。」
「是的！」
我一邊說一邊手抵額頭敬禮。
特絲拉小姐也跟著一搭一唱地回應。
她意外地樂於配合。
「用剛剛的百分之一就好。正常情況那樣就夠了。」
「咦……隻要那麽少？」
「夠了，甚至還太多。」
「真的嗎……」
想抑製到那個程度，技巧必須十分細膩。
追根究柢來說，至今我也從未像這樣釋放魔力。
甚至還一直嚐試抑止。
「你試試看。」
「好。」
「感覺就像穿針引線，慢條斯理又細膩。」
我緩緩地從指尖逼出魔力。
接著，這次我創造出恰好可收於掌內的炎劍。
以尺寸而言，更像是小刀。
「這次又太弱了。」
「好難斟酌啊……」
「手借我。」
特絲拉小姐繞到我身後，像是要包覆我，拿起我的手。
溫暖又柔軟的觸感，包覆我的身體。
……她個頭嬌小，胸部卻挺大的啊。
從背後傳來的觸感，讓我的身體有些發熱。
原來特絲拉小姐意外地有著好身材，隻是平常披著鬥篷看不出來。
乍看之下，還以為她的體型很纖瘦。
「你呼吸很急促。怎麽了？」
「啊，沒事！」
「那就好。我協助你操縱，集中精神，記住這種感覺。」
「我明白了。」
她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清香。有擦香水嗎？
我受到香味媚惑，但仍盡可能地靜下心來。
可惡，快摒除內心的雜念啊！
我暗自吶喊，拚了命聚精會神。
「咕唔唔……！」
「狀況不錯。」
額頭開始出汗，我想盡辦法調整魔力。
特絲拉小姐見狀，立刻伸出援手。
她修正魔力流動的方向，使之變得更加流暢。
原來如此，大概是這樣嗎？
我慢慢抓到感覺，控製得愈來愈精準。
大約過了五分鍾左右，我再次塑造出炎劍。
和剛剛的炎劍不同，尺寸恰到好處。
「喔喔！」
「這尺寸剛剛好。」
特絲拉小姐拍拍我的肩膀，像在說辛苦了。
炎劍依舊閃耀著金色光芒，但和剛剛飛出的那把相比，亮度黯淡一些。
看來我成功壓抑了多餘的魔力。
然後我試著讓它慢慢地浮起。
慎重無比。
剛剛想像強而有力的羽翼導致失敗，這次要勾勒得更纖細，就像蝴蝶翅膀那樣。
想像輕薄的翅膀振翅，慢條斯理地挺身飛起。
如此一來，炎劍的重量也逐漸退去，開始浮起。
「浮起來了！」
「再來試著移動它。」
「好！」
我集中精神，嚐試驅動浮起的炎劍。
接著炎劍輕微震動，開始流暢地在空中飛行。
好，很順利！
沒有變成火鳥，也沒有失控！
「停止動作。」
「瞭解！」
為了停住正在飛行的炎劍，我稍微凝聚力量。
然後劍鋒的動作開始趨緩，整把劍終於停住不動。
「完美。做得好！」
「謝謝你！」
「接下來，重複這個循環五十次。」
「咦？」
「到中午為止，重複五十次。」
特絲拉小姐在我耳際低語。
她的聲音甜蜜，下達的指示內容卻十分無情。
光做一次就如此累人，現在卻要我重複五十次！
而且要在中午前完成，根本沒多少時間啊！
「那未免太……」
「動作快！」
「好、好的！！」
特絲拉小姐緊緊湊上身子，敦促我開始。
我無法反抗，隻能點頭允諾──
──○●○──
「這回是在市內嗎？」
「對。」
下午時分。
我和特絲拉小姐順利完成訓練，吃過午飯後走在街上。
從旅館的所在地區，往市中心移動。
接著，一座風格近似神殿的壯麗石造建築物出現在我們麵前。
「喔喔──！這是什麽！？」
「亞克雷中央圖書館。你沒來過嗎？」
「嗯，真不好意思……」
我是在村裏的教會學會認字。
但當上冒險者之後，就沒再念書了。
要說讀書，頂多隻有閱讀委托案的文件。
即使如此，在冒險者中也算不錯了，畢竟還有人連字都不認得。
事實上，鹽翼裏識字的隻有我和莉露，因此我的識字能力在各方麵備受重視。
「今天下午要在這上課。」
「學習魔法嗎？」
「包含魔法。其他的也要學。」
特絲拉小姐說罷，轉頭看向我。
我莫名地覺得她的眼神比平常更為凶猛。
好像……滿生氣的。
「拉思教養不好，要認真學。」
「是嗎？別人常說我身為冒險者，挺有學識的啊。」
「冒險者和魔導師不一樣。」
特絲拉小姐語氣忿忿不平。
看來她不喜歡別人將她與冒險者混為一談。
「一流的魔導師，同時也必須是有內涵的學者，和隻會作戰的冒險者不一樣。」
「這、這樣啊……」
「拉思，既然成為了魔導師，就要對這些事有自覺。」
特絲拉小姐語氣堅決，我隻能無奈地點頭。
對魔導師來說，這些事似乎很重要。
果然和冒險者天差地遠啊。
魔導師的社會地位比冒險者高出許多，若是孤陋寡聞，確實不大好。
「……明白了，我會認真讀書！」
「嗯。跟我來。」
特絲拉小姐心滿意足地頷首，登上圖書館的正麵階梯。
她順勢推開門，熟門熟路地走入館內。
我跟在她身後，進入圖書館。
緊接著，寬敞的空間讓我大開眼界。
「好厲害……！竟然有這種地方。」
書架林立且井然有序。
每一櫃都放滿了館藏書籍。
館內深處有一麵支撐天花板的巨大牆壁，壁上也設置了書櫃。
光是這麵牆，就不知道有多少本書。
看著看著，都覺得頭暈目眩。
「請問──」
我看得出神，這時一位陌生女性靠近攀談。
她抬了抬看似度數極高的眼鏡，打量起我。
「你看起來很陌生，是首次來訪嗎？」
「喔，是的。」
「那請協助我們確認公會卡──」
「他沒有問題。」
「哎呀，特絲拉小姐！」
彷佛消失於書櫃之間的特絲拉小姐向我們走來。
圖書館管理員看到她，馬上點頭示意。
「午安，好久不見！」
「是啊，有一陣子不見了。」
看來特絲拉小姐和圖書館管理員認識。
兩人之間感覺互動非常熱絡。
總覺得特絲拉小姐的表情也十分開朗。
「那麽，請問這位是？」
「我教導的新人。」
「喔，原來是新人啊。」
「對，從今天起要來念書。」
圖書館管理員聽完特絲拉小姐的解釋，點了點頭。
她一改剛才的態度，露出親切的笑容靠近我說：
「既然是特絲拉小姐的熟人，那也不需要確認公會卡了。請盡情使用。」
「謝謝你。」
「如果有什麽問題，請隨時告訴我。這是圖書館員的工作。」
「好的！」
圖書館管理員親切地點頭行禮，然後離開。
交談過後，覺得她是個好人。
看來以後使用圖書館會變得開心一點。
「特絲拉小姐，你和她認識嗎？」
「因為我常來圖書館。」
「原來如此。」
「如果你有想找的書，問她最快。」
「我知道了。」
「來，上課吧。我準備好教材了。」
特絲拉小姐說，握住我的手。
她拉著我穿過書架之間，來到排列著書桌的一角。
書桌上出現──
「噫！？」
堆積如山的書籍。
而且不隻一座。
好幾座山連綿不絕，化為一條山脈。
準備教科書……該不會就是在準備這些吧！？
「利用下午的時間看完這些書。目標是一周內。」
「請、請等一下！」
「什麽事？」
「上午訓練魔法，下午還要念這麽多書，要怎麽工作啊？」
我焦慮地問。然而特絲拉小姐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她微微歪過頭解釋：
「工作偶爾做就好。有空再說。」
「……意思是說，暫時要專注在訓練上嗎？」
「不是暫時，是永遠。魔導師要一直鍛煉自我。」
「呃，你說的沒錯啦……但是都不工作也無所謂嗎？」
我繼續追問。特絲拉小姐聽完，表情十分詫異。
她打從心底不可思議地反問：
「工作一定得那麽密集嗎？」
「嗯，我當冒險者的時候是這樣，幾乎每天都在討伐怪物。」
「魔導師通常每個月工作一次，再怎麽勤勞也不過十天一次。除此之外都在休息、訓練或努力念書。」
特絲拉小姐斬釘截鐵地說，好像這才算正常。
……魔導師真誇張，每個月隻工作一次。
可是，如果想把工作做到最好，是不是就該如此呢？
據說愈是高等級的冒險者，工作的頻率愈低。
這樣一想，處於更高等級的魔導師，著重在鍛煉自我，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一次的報酬就遠遠超過冒險者。
需要讓魔導師出馬的重要工作，可能也沒有那麽多。
「拉思？你怎麽了？」
「不，沒什麽。隻是覺得受到了文化衝擊。」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算了，總之我們下次工作應該是一個月後。在那之前就專心訓練。」
「我會努力的！」
我深深地低頭說道。
但是五天之後。
亞克雷鎮上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好好地抱著裝錢的袋子，緩步於城市大街上。
因為袋子裏裝有現金一億露滋啊。
自然會覺得緊張。
甚至妄想走在路上的人們，每個都在覬覦我。
「你很奇怪。」
「被你這樣說也無可奈何，我很緊張啊。」
「這樣看起來反而可疑，要抬頭挺胸。」
「好、好的。」
被特絲拉小姐敦促，我大力挺起胸膛。
可是，這回變得過度挺胸，仍顯得怪裏怪氣。
她伸手放上我的肩膀，默默地要我恢複冷靜。
「哈哈，不好意思……」
「你是魔導師，不管什麽場合都要保持冷靜。」
「我會注意的。」
「也罷。就快到了，往右轉。」
特絲拉小姐說完，指著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徑。
位於巨大建築物之間，完全是條小巷子。
壞掉的酒桶放在一旁，頗有都市邊緣地帶的氛圍。
有別於大街上的繁華，彷佛隻有這裏未經開發。
「……這裏麵有店家嗎？」
「有，巷子深處裏有入口。」
「竟然在這種地方……」
特絲拉小姐說過，魔裝是非常高價的商品。
販售那類商品的店家，竟然是在這種無人問津的地方？
我半信半疑地向前走，最後碰到死胡同。
石造的牆擋住三個方向，完全封閉了我的去路。
沒有看到任何像是入口的道路。
不論是牆壁還是地麵，這裏連讓一隻螞蟻通過的縫隙都沒有。
「果然搞錯路了吧？」
「沒有，就是在這裏。」
特絲拉小姐說道，用法杖敲打鋪在道路上的石磚。
接著一陣地鳴傳來，腳下石磚流暢地移動。
我差點摔倒，急忙退後。
「這是怎麽回事！？」
「為了安全，店家的入口平常都會被藏起來。」
「原來如此，的確這樣比較安全……但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隻能說不愧是魔導師業界。
石磚停止動作後，地麵出現一個小型入口。
無盡延伸的階梯朝向地底。
些許冷風從地下吹拂上來。
看來裏麵挺寬敞的。
「往這兒走。」
「好！」
我跟著特絲拉小姐走下階梯，很快就來到一個類似倉庫的寬敞場所。
無數個大型櫃子林立，每個櫃子都緊密陳列著商品。
從法杖到飾品，數之不盡的物品被雜亂地放置於室內。
「好厲害……！竟然有這麽多東西！」
「這間店的賣點就在於品項多。隻要跟魔法有關，連衛生紙都有賣。」
「哇！那應該有好東西吧！」
「當然。你等等。」
特絲拉小姐拍手兩下。
配合她的擊掌聲，由店內深處飛出一個大盤子。
這是……乘坐物嗎？
盤子上麵坐著一位個頭嬌小的老婆婆。
老婆婆年紀似乎很大了，五官被皺褶所掩蓋。
「歡迎光迎！喔，是特絲拉妹妹啊。」
「好久不見。」
「還是老樣子不愛講話。女人講究的是可愛啊，態度再親切一點嘛！」
「不需要，現在這樣沒有任何不便。」
「哈哈哈，這樣啊。那麽，旁邊的男孩子是誰？難道是……男朋友？」
「……咳嗚！」
老婆婆突如其來的發言讓特絲拉小姐大吃一驚，頓時嗆到。
老婆婆眯起眼眸，似乎頗有成就感。
特絲拉小姐乾咳幾聲後，看向我說。
「這是我教導的公會新人，拉思。」
「啊，你好。我是拉思。請多指教。」
「喔，是新人啊。我叫羅德麗，是這家店的老板。今後也請多多關照喔。」
「好的！請多指教！」
「嗯，反應很好呢。以魔導師來說很難得喔。」
羅德麗小姐滿意地點頭。
以魔導師來說很難得嗎？
雖然我不認識特絲拉小姐和荷麗小姐以外的魔導師，但大多是怪人吧。
其實特絲拉小姐也很怪，隻是我最近習慣了。
「我想要拉思用的魔裝。種類不拘，但要能承受高魔力。」
「特地開口指定，看來很不得了啊？」
「嗯，他的魔力比我還多。」
「喔，那可真了不起！等我一下！」
羅德麗小姐說完，乘著圓盤飛到某處。
數分鍾後，她兩手捧著商品回來。
「這些魔裝是店裏能承受大量魔力的品項。」
說罷，羅德麗將商品一口氣放到附近的架子上展示。
緊接著，設計感獨特的大量魔裝映入眼簾。
「喔喔，好多種類！請問有推薦的嗎？」
「初學者還是適合拿法杖吧。至於其他的，選用戒指類型的也不錯。」
「這樣啊……」
我拿起各項陳列的商品鑒賞。
除了法杖、戒指，還有發飾之類的奇特產品。
我將它們佩帶在身上發動魔力，簡單確認使用起來的感覺。
「喔！」
我感覺其中的差異，驚詫地喊出聲。
原來如此，體內的魔力流向會以魔裝為起點，變得更有條理。
但是──
「唔～不管哪個效果都……」
「太弱嗎？」
「呃，是啊。」
試用過後，覺得不管哪項裝備，都沒有明顯抑製魔力的感覺。
是我的魔力太強大，遠超過魔裝所能負荷的容量嗎？
接著特絲拉小姐看向羅德麗小姐說：
「羅德麗，不如拿那個出來？」
「你說的那個，是指戒指嗎？」
「對。」
「哎，試用一下也無妨……不過應該不適合吧。」
羅德麗念念有詞地再次移動至店內深處。
我立刻詢問特絲拉小姐：
「請問，你剛剛說的那個是什麽？」
「這家店的招牌產品。」
「招牌？」
「傳聞曾是初代賢者收藏品之一的戒指。」
「哇！那枚戒指應該很不得了吧！？」
所謂的初代賢者，是平定災厄、設立公會的偉人。
幾乎是神話故事般的存在。
與這種偉人有關的戒指，是相當於傳說聖劍等級的貴重物品吧？
價格肯定也是天文數字。
「當然，是超級貴重的物品。」
「那我買不起啦！一定很貴吧！？」
「其實不貴。」
「為什麽？」
「適用裝備的人太少了，一直賣不出去。」
聽到特絲拉小姐說道，我微微歪著頭。
為什麽？是尺寸太小嗎？
「是形狀很奇怪嗎？」
「不、不是那樣。」
「那到底是為什麽？」
「戒指抑製魔力的效果太強了。至今已經有幾十人挑戰過，但大家都不適合。不過你放心，你一定能使用它。」
特絲拉小姐充滿自信地說。
翡翠色眼瞳綻放詭異的光芒。
呃，就算你這麽說……
「是嗎？雖然我的魔力的確是多得莫名其妙……」
「是我的直覺。」
──天啊！
對她沒來由的樂觀態度，我不由得低語。
再怎麽說，也不可能那麽順利吧？
「抱歉，我來晚了！我把它收起來，結果忘記放在哪裏！」
羅德麗小姐一邊說，一邊手提小箱子返回。
亮麗的黑色小箱子看起來曆經歲月風霜。
金色的金屬扣有些鏽痕。
「來，仔細看吧！這可是本店自豪的月之戒指！」
她精神奕奕地打開小箱子。
裏麵放著一枚深銀色的古老戒指──
──○●○──
「……好重！」
我接過戒指，感覺有股沉甸甸的重量陷入手掌。
從色澤來看，原以為是銀製戒指，卻明顯不同。
我覺得它比金子還要重。
「這戒指是用什麽做的？」
「一種被稱為月銀的特殊金屬。那是從月球落下的隕石中提取出來的產物。」
「喔，第一次聽說。」
「月銀是製作魔裝最高級的材料，但因為太過貴重，所以難得一見。實際上，我也沒看過這枚戒指以外實際使用月銀製成的裝備。」
羅德麗小姐說完，「呼」地吐了口氣。
然後興味盎然地注視我的手掌。
目光的銳利程度，足以將我的手刺出洞來。
她毫不掩飾目光，打量著我的全身上下。
「你戴看看。如果能滿足戒指需求的標準，它就會成為最優秀的魔裝輔助你。」
「……如果無法滿足呢？」
「會痛苦地昏過去喔。體內魔力被強製壓抑住，那種苦楚可不輕鬆。不過，時間一久就會自動醒來啦。」
「咿！」
「怕什麽，又不會要你的命！沒什麽了不起的！」
羅德麗小姐說完，豪爽地笑了起來。
不，會痛苦到昏厥，那風險挺高的吧！？
我絕對不想嚐到那種痛苦……！
心生膽怯的我看向特絲拉小姐，尋求救援。
她對我默默地握拳舉手，比出戰鬥姿勢。
看來是要我加油。
「咕，看來無路可逃……好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有些自暴自棄地將左手食指套入戒指。
結果，戒指難以置信地滑順合身。
就好像食指塗滿了油。
不但尺寸契合，甚至令人忘記戴著戒指的感覺，十分舒爽。
「好厲害！這戒指好棒！」
「喔喔……！快試著驅動魔力！」
「好的！」
我嚐試讓體內的魔力循環，強化身體。
結果魔力順暢得令我吃驚。
應該是戒指吸收了多餘的魔力，讓循環更加完善有序。
它的力量完全不是剛剛的魔裝所能比擬。
這真不錯！
外型樸素卻非常方便！
「太完美了！」
「真不敢相信……竟然會出現能駕馭初代賢者大人遺產的人！！」
「不愧是白金資質……！」
羅德麗小姐和特絲拉小姐展露超乎想像的反應。
尤其是羅德麗小姐，陷入目瞪口呆的狀態。
裝在她上顎的假牙，幾乎快掉下來。
「……有這麽誇張嗎？」
「那當然！想不到能找到可以好好使用這件裝備的人選！如果是你，或許有機會成為大賢者喔！！」
「我一直對拉思深信不疑，不過還是滿驚訝的。」
「謝謝你們。可是我也就是魔力比較多，離大賢者大人還差得遠呢。」
我說完，為了掩飾害臊搔了搔頭。
自從發現魔法天賦就經常被稱讚，但怎樣都適應不來。
哎，畢竟原本是底層戰士兼平民啊。
對於這類讚賞，可能永遠都無法習慣吧。
「真謙虛啊。能使用初代賢者的遺產，代表你具備和初代賢者匹敵的才能。你明白這是多麽厲害的事情嗎？」
「呃，我知道這很厲害……但就是太厲害了，所以沒什麽真實感。」
「魔法界至今尚未出現能超越初代賢者的人物。換句話說，能和他匹敵，代表你擁有全世界最優異的才能。」
「全世界最優異，是嗎？」
說是全世界，範圍也太廣泛了……
規模太過龐大，我無法具體理解這樣的概念。
說是這座城市最強，可能還比較容易理解。
況且，我也還稱不上是能夠獨當一麵的魔導師。
就算得到了戒指，能使用的魔法類別也太少了。
「話說回來，這枚戒指要多少錢？應該很貴吧？」
「嗯～這個嘛。其實它的價值無法用錢衡量……可是又沒有人能戴，就特別打個折，算八千萬露茲如何？」
「啊，好便宜。」
我想這定價足夠買棟房子了。
特絲拉小姐卻立刻附和著說便宜。
便宜！？這樣算便宜嗎？
我已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了。
「八、八千萬嗎……」
「很超值吧？」
「……是。」
我很不自然地點頭。
我姑且準備了一億露茲，所以這還在預算範圍內。
而且以這樣性能優異的魔裝來說，定價應該真的很低廉吧。
「快買啊！」特絲拉小姐以眼神對我訴說。
我從胸口取出布袋，開始計算聖銀幣。
「請收下，這是八千萬露滋！」
「我算一下，你稍等。」
羅德麗小姐收下堆積如山的聖銀幣，每十枚便疊成一疊。
她的手指滿是皺紋，動作卻不符她的外表，相當矯健。
不一會兒，聖銀幣疊成八座小山，她臉上也綻放燦爛的笑容。
「的確是八千萬露滋！謝謝惠顧！」
「我才是。謝謝你賣給我好東西。」
「好了，再來去買衣服。」
特絲拉小姐說完，牽起我的手。
我不經意地感受到溫暖柔軟的觸感。
頓時一驚，停下動作。
「哇！」
「怎麽了？」
「不，沒什麽……隻是太突然了，所以有點嚇到。」
「那走吧。」
「啊，請等一下！」
當我們要再次起步時，卻被羅德麗小姐叫住。
她翻找附近的櫃子，搬出一個大到需要抱起的木箱。
她打開箱子，裏麵有大量木屑和一顆像是蛋的東西。
蛋的尺寸不小，應該有雞蛋的五倍大。
這是魔物的蛋嗎？
「這是什麽？」
「是幻魔蛋。蘊藏各種魔物的可能性，是非常貴重的蛋。」
「各種魔物的可能性？」
「嗯，任何魔物都可能從這顆蛋孵化出來。根據環境和施予的魔力，會改變雛鳥的種族。」
「喔……」
「我希望你收下。如果送給平凡的魔導師，也隻會孵化出弱小的魔物。」
「可是不好意思，我已經沒有錢買了。剛剛買戒指用掉了大部分的錢。」
正確來說，錢沒有完全用完。
但想到以後要買房子，還是想認真存錢。
況且我也不想對奇怪的蛋投資大筆金錢。
我這樣思考後回答。不過，羅德麗小姐再次露出牙齒笑了起來。
那是隻有經曆過歲月風霜的人，才能展現的狡猾笑容。
「關於費用嘛，一切免費！我送你！」
「什麽？」
「正確來說，隻要肯讓我看看孵化後的魔物就夠了。這顆蛋是以前某個魔導師用來做研究的物品。」
「既然如此，拉思再適合不過了。」
「對吧？從幻魔蛋孵化的魔物，好好培育後一定能成為不錯的使魔。帶著它絕不吃虧。」
羅德麗小姐手捧木箱，向前挺出身子。
嗯～總覺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啊……
可是特絲拉小姐也說好，應該不要緊吧？
哎，要是之後被抱怨，再退還就好了吧。
「我明白了，我願意收下。」
「嗬嗬，要細心照顧喔。一天三次，在你吃飯時間同時一並提供魔力給它。如此一來，一周左右就會孵化。沒有特別保溫也無妨。」
「謝謝你細心說明。」
就這樣，我除了戒指，還得到了幻魔蛋──
──○●○──
「好、好重……」
「再來往這走！」
離開羅德麗小姐的店約一小時。
我走在大街上，雙手捧著大量貨物。
在堆積如山的貨物中，有七成是特絲拉小姐的東西。
我買衣服時，特絲拉小姐也順便說想買。
「差不多該去旅館了吧？這實在是……太多了啦！」
「還不夠。」
「什麽！？」
「沒什麽，當做強化身體的訓練就好。」
就算你這麽說……！
搖搖晃晃的貨物小山，光靠力量也沒辦法好好拿著啊！
「沒、沒辦法啦！會倒下來！」
「保持平衡就行了。」
「你這樣講也……哇哇！」
特絲拉小姐接住因為失去平衡而崩塌的貨物。
天啊，幸好沒事……
我手按額頭，拭去冷汗。
「得救了！」
「注意別讓貨物掉下來。」
「對不起。」
「……沒辦法，今天就先回旅館吧。」
她大概還想繼續購物，說話時臉上表情顯得有些無奈。
她輕歎口氣，轉過身說。
「往這走。」
「啊，好的！」
特絲拉小姐引導我在街上移動。
身邊混雜的城市街景，逐漸變得典雅。
我們穿過商業區，來到貴族與富豪的住宅區。
連街燈的外型，都和剛才有些不同。
「這家。」
「咦……？」
我們抵達城市內評價最好的高級旅館。
白色牆壁、巨大的窗戶、以藍色石板鋪就的屋簷。
設計豪華到足以讓人誤會是貴族的豪宅。
散發黃色光芒的厚重大門氣勢淩人，不禁震懾了我。
「怎麽了？」
「要、要住這裏嗎！？」
「對，我都住這裏。」
「哇喔──……」
聽起來真闊綽。
這種等級的旅館，住一晚隨便也要十萬露滋。
在此長期定居，怎麽想都太奢侈了吧？
雖說有安全上的考量，其他高級旅館應該也可以啊？
「再怎麽說也太奢華了吧？不住最高級的旅館應該也可以吧。」
「因為這裏的床具備治愈魔法。我就是看上這點。」
「原來如此。但那隻要在疲憊時再來住就好啦？」
「當魔導師很累。拉思你很快就會明白。」
特絲拉小姐說完，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容。
她平時總是一副撲克臉，現在看起來格外可疑。
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體內的本能拉起警報。
「從明天起訓練魔法，今天就在旅館好好休息。」
「我明白了！」
「那我們進去吧，貨物交給櫃台的服務生即可。」
特絲拉小姐熟門熟路地走上前方的樓梯。
她獨自打開厚重的大門，消失於門的另一方。
我重新拿好貨物，跟在她之後──
──○●○──
「呼啊啊……特絲拉小姐，我好困喔……」
隔天。
天還沒亮，我就被特絲拉小姐帶到郊外。
一大清早到底要做什麽？
睡眼惺忪的我，拚命忍著不打嗬欠。
旅途的疲勞，還累積一些在身上。
「接下來要集中練習魔法。首先，早上是鍛煉基礎的時間。」
「請問我要做什麽？」
「強化身體，然後跟著我行動。但是，要穿上這個。」
特絲拉小姐說完，手按上地麵。
不一會兒，煉成出一雙鞋。
鞋底厚得莫名其妙，要是穿上去，大概很難保持平衡。
「我要穿上……這個？」
「對，這是控製身體強化的訓練。」
「怎麽感覺難度特別高啊……」
「對拉思來說，最重要的是精準地控製魔力。這一點最適合在實際演練中學習。」
「我明白了。」
既然她這麽說，我也不能拒絕。
我立刻穿上特絲拉小姐準備好的鞋子。
有別於金屬質感的外型，鞋子不但輕盈，還意外地舒適。
但要保持平衡果然相當困難。
我馬上就失衡跌下。
「喔喔！？」
「小心。」
特絲拉小姐在危急時刻支撐住我。
我撫胸鬆了一口氣，感覺路途艱辛。
連走路都走不穩。
這下要怎麽辦啊，我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陷入陰霾。
「唔嗯……」
「不要緊，拉思一定辦得到。」
「話雖如此，特絲拉小姐辦得到嗎？」
我半開玩笑地對她投以懷疑的眼神。
特絲拉小姐不以為然地眯起雙眼。
她挺起胸膛，充滿自信地說：
「辦得到。簡單。」
「能讓我看看嗎？」
「當然。」
特絲拉小姐再次將手放上地麵，做出一雙比我所穿的鞋底更厚的鞋子。
她穿上鞋，靈巧地起身。
個頭嬌小的少女，頓時成為比巨魔還高的女子。
她就這樣，悠然自得地在凹凸不平的草原上漫步。
然後──
「喔喔！」
「哈！嘿！」
三級跳！
特絲拉小姐展現連特技演員都會讚歎不已的身法。
躍上空中，回轉一圈後落地。
而且落地姿勢還非常漂亮。
落地發生衝擊的瞬間，軀幹完全沒有搖晃。
「好厲害！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厲害的動作！」
「精通身體強化後，這點小事輕而易舉。」
「是喔……！」
「要強化哪裏、要強化多少。能掌握這兩種感覺，就能完全控製自己的身體。」
特絲拉小姐語氣堅定地下結論。
她這番話具有言外之意。
光是強化身體，就非常深奧啊。
原來不是一味地灌輸魔力進行強化就行得通。
「非常對不起，懷疑你了。我會努力練習的！」
「嗯，知道就好。」
「是的！」
「準備慢跑，跟我來……啊，在那之前──」
特絲拉小姐的臉色微微泛紅。
她的臉湊上來，害羞地小聲說：
「鞋底太厚了，穿得上去卻脫不下來。幫我脫一下。」
「哎呀！」
看到特絲拉小姐意外犯傻的模樣，我忍不住滑了一跤──
──○●○──
「辛苦了。」
「呼──！！」
沿著亞克雷城市外牆跑了一圈，特絲拉小姐才停下腳步。
勉強跟上她的我，當場累得癱倒在地。
「腳快抽筋了……」
我動手按摩以放鬆僵硬的腿部肌肉。
雖然隻跑了約一小時，還是非常疲累。
想不到穩定地持續施展身體強化，竟然會這麽辛苦。
可能是途中施展身體強化的方法錯誤，全身肌肉酸痛。
「哇，好累喔……」
「一開始都是這樣。拉思魔力還有剩，已經不錯了。」
「是這樣嗎？」
「對，我還以為你第一天會跟不上來。」
特絲拉小姐乾脆地說出嚇人的想法。
和她溫柔婉約的外貌相反，教育方針相當嚴格。
也是，當她突然說要打倒龍時，我就大致猜想到了……
不愧是現任s級魔導師，絕不通融。
「先休息，準備吃早餐。」
「太好了！」
「結束後再來學習屬性知識。」
「喔喔喔！！終於要認真學魔法了嗎！？」
我發問，特絲拉小姐點了點頭。
她露出一抹微笑回答：
「今天先決定你要使用哪個屬性。因為根據這一點，教學方針也會因此不同。」
「我明白了！那麽，要怎麽決定呢？」
「等等再教你，我們先吃飯吧。」
特絲拉小姐輕輕撫摸著肚子，開始往前邁步。
我脫下厚底鞋，立刻跟上她的腳步──
──○●○──
「變得熱鬧多了。」
出門時還冷冷清清的大街，變得喧鬧許多。
店家老板急急忙忙地準備開店。
見到和煦的日光照在老板身上，感覺清新的早晨到來了。
「時間有點晚了，平時人會更少。」
「是這樣嗎？」
「都是拉思賴床的關係。」
「對不起……但是那個時間真的很難乾脆地起床。」
「遲早會習慣。」
特絲拉小姐不假思索地斷言。
遲早的意思是，今後也要一直這麽做嗎？
「每天都要這樣訓練嗎？」
「對，除了雨天以外不休息。」
「真辛苦啊。」
「所以我才說當魔導師很累。」
原來如此……
當魔導師也並非盡是好事啊。
我在當冒險者的時期也做過不少訓練，但從沒這麽辛苦。
應該說，當時也沒花這麽多時間訓練。
有體力就承接委托案，累了就休息。
講好聽是自由，講難聽是生活怠惰。
但這還算好了，許多冒險者會一直休息到荷包空了為止。
還有不少人就是看上可以過著這種自由的生活，才當冒險者。
「對了，拉思，別忘了蛋。」
「啊！」
走到旅館前，特絲拉小姐擊掌說道。
對對，才第二天早上我就忘了這檔事！
要定時提供魔力給羅德麗小姐送我的幻魔蛋才行！
「蛋放在房間？」
「嗯，我去拿過來！」
我急忙進入旅館，衝上階梯回房間。
開門進入室內後，我對置放於床邊的櫃子伸出手。
拿起櫃上的木箱，即刻返回特絲拉小姐身邊。
回程途中，隱約感覺到箱子在晃動。
是蛋內的雛鳥在動作嗎？
「我拿來了！」
「嗯，分魔力給它吧。」
「我會注意的。特絲拉小姐，剛剛蛋晃了一下！」
「喔，可能是蛋開始孵化了。」
「真讓人期待……」
我心中充滿期望，對蛋輸入魔力。
培育它長大以後，會成為什麽樣的魔物呢？
希望是隻可愛的魔物。
「好，我們也吃飯吧。」
「是的！」
──○●○──
「那麽，接下來我要教你關於屬性的知識。」
吃完早餐，我們馬上來到草原和森林的交界點。
特絲拉小姐開始進行魔法課程。
我坐在砍完樹後剩下的樹墩上，大力鼓掌。
「魔法主要分為七種屬性，但雷屬性的延伸屬性也不少。」
「剛剛使用的強化身體是無屬性吧？」
「對。不管哪種屬性，初級魔法都很容易學習。可是中級以上的魔法如果不認真鑽研就會變得很困難，會變成半調子。」
「這樣說來，的確如此。」
──每樣都學，會變成半調子。
我們出發討伐森林巨龍時，特絲拉小姐好像也這麽說過。
全能魔導師聽起來很浪漫，但終究是太困難了。
雖然有朝一日也想挑戰看看。
「其實屬性並沒有擅長與不擅長之分，基本上大家都能使用偏好的屬性進行訓練。」
「是這樣嗎？感覺好像有合不合適的問題。」
「硬要說的話，當事人直覺想到的屬性，就是最適合該魔導師的屬性。理由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身體本能的吸引力。」
「喔……」
本能的吸引力嗎？
聽起來真神秘。
雖然魔法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夠神秘了。
「馬上來試試看，你閉上眼睛。」
「是！」
「隨心所欲地盡情發揮想像力。」
「隨心……所欲嗎？」
我集中精神，平心靜氣。
閉上雙眼，盡可能靜下心來。
然後腦中浮現一個巨大的炎球。
熊熊燃燒的火球，在一片漆黑的縹緲虛空中閃閃發光。
火球光芒耀眼，盡管隻是我的想像，我卻覺得雙目快被灼傷了。
「是火。我很清楚地看見了火球。」
「喔，那拉思是火屬性。」
「火屬性嗎？嗯～好像不怎麽方便啊……」
我沒來由地覺得火屬性效果隻限於攻擊。
雖然威力強大，但若是僅限於此，實在不堪使用。
特絲拉小姐聽完我的話後搖搖頭。
「火屬性基本上很方便，治愈係的魔法也是。」
「是這樣嗎！？真意外呢。」
「因為火屬性掌管活性。特別一點的類型，還能掀起熱浪。不過，我還是推薦拉思攻擊係。」
「為什麽？」
「有這麽強大的魔力，亂轟都能造成威脅。」
「……哎，說的也是。」
我想起在魔法公會發生的事，頷首附和。
用強大火力轟擊敵人，的確是最有效的施展魔力方式。
簡單又易於理解。
「說起火焰攻擊魔法，初級是火球，中級是火槍。但遠距離用火球就夠了，所以要學近距離魔法。」
「喔，有近距離用的魔法嗎？我以為魔導師都是從遠距離釋放魔法作戰。」
「不是。大約有一半的魔導師擅長打近身戰。」
「原來如此。」
我頻頻點頭。
近距離和遠距離都能應付，魔導師果然厲害。
也難怪一般的冒險者無法匹敵。
「火的近距離魔法，最具代表性的是炎劍。就先學這個。」
「好的！」
「現在來塑造劍。你先參考這個想像炎劍。」
特絲拉小姐說罷，將手按上地麵，馬上打造出一把劍。
驚人的土魔法，總是這麽方便。
或許我要學也該學土魔法才對。
當我還在思索時，特絲拉小姐就將劍放到我麵前。
劍鋒銳利，難以想像是當場完成的水準。
跟專業師傅打造出來的產品看起來相差無幾。
「來，仔細看。」
「我明白了！」
我就此開始了使用火屬性的訓練──
──○●○──
「劍……是劍嗎？」
我看著放在眼前的劍，喃喃自語了好一陣子。
平心靜氣，集中精神。
深呼吸，逐漸提高體內的魔力。
感官更加敏銳，能清楚感受到周遭的一切風吹草動。
「呣！」
接著眼前浮現一把形同真劍的炎劍。
炎劍鬼斧神工，彷佛隻要伸出手，就真的能觸碰到。
細致的劍柄、鋒利的劍身、以及微微搖曳的火焰質感。
幾乎能感覺到熱風的存在感，讓我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出於自己的想像。
「我看見了！」
「看見了……？」
特絲拉小姐聽到我的形容，皺起眉頭。
平常應該是「我想到了」吧。
可是，我剛剛的狀況應該是見到了比較正確。
我的視野內清楚映現了炎劍啊。
「……算了。現在要運用火焰將那把劍實際做出來。」
「用火焰嗎？」
「對。首先從手掌釋放魔力。」
「我明白了。」
我讓流動於全身的魔力聚集於手掌上。
指尖開始顯現藍色火焰。
「接下來將它塑造為劍型。讓水順暢流動。」
「讓水順暢流動？」
這回換我對特絲拉小姐的形容感到疑惑。
於是特絲拉小姐冷靜地解說。
「行使魔法最理想的形式就是要像水流一樣自然。真正的魔導師，會自然而然地配合意念推動魔力。」
「是這樣嗎？」
「聽起來是訴諸理論，但意象是對的。」
「嗯。」
讓水順暢流動嗎？
要具體化很困難，但大致上可以想像。
大概是像這樣吧？
我豎起食指，將魔力集中於此，用力一畫。
藍色火焰順著指尖動作搖曳，逐漸改變形狀。
「……好厲害。」
特絲拉小姐看到魔力打造完成的劍，倒抽一口氣。
她大大的眼瞳微微閃爍著光芒，靠近我身邊。
像是找到寶物、忍不住身子前傾的孩童般。
「你果然是天才，一般人無法立刻做到這樣。」
「是這樣嗎？」
「嗯，就連我也花了半天的時間。」
半天還挺快的吧？
意思是說，特絲拉小姐也是天才嗎？
「再來是變換。要燃燒你的魔力。」
「什麽？」
「要試著想像。燃燒魔力，那就是火屬性。」
「我明白了！燃燒、燃燒……」
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銳利起來。
燃燒、燃燒、燃燒……
愈來愈專注於意識、思考、意念。
隨著此舉，炎劍的藍色光芒更加熾烈。
然後光芒突破臨界點，一口氣變化為金色。
溫暖而強勁的光流，漸漸地填滿我的視野。
「這是……！」
「喔喔！！」
金劍熊熊燃燒。
見到奇幻搖曳的炎劍，我不禁倒抽一口氣。
如此美麗的火焰我是第一次看到。
它讓人聯想到燃燒的朝陽，感動油然而生。
「這就是我的火焰……！」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顏色。這是魔力純度極高的證據。」
「喔……！」
「試著揮動看看。炎劍很燙，可是魔法使用者不會有感覺。」
「我知道了！」
我照她所說，伸手取劍。
手裏握著劍，就像抓住光一樣，有種奇特的觸感。
揮動不具實體的炎劍，空氣瞬時扭曲嘶鳴。
我感覺不到炎劍的熱度，但本來應該非常灼熱。
我試著揮劍掃過雜草，雜草立刻燒成灰燼。
「拉思，砍向旁邊那把劍。」
「這一把嗎？」
「對。」
特絲拉小姐用目光示意剛剛我看到的劍。
我能夠斬斷這個鐵塊嗎？
我使眼色再次向她確認。但特絲拉小姐作勢揮下手刀，示意我快點動手。
「沒辦法。」
……算了，反正失敗也不會怎樣。
我高高舉起炎劍，奮力揮下。
緊接著──劍發出鋼鐵爆裂的聲音，化為兩截彈飛出去。
「真的假的！？」
我看到劍被輕易砍斷，啞口無言。
劍的斷麵相當平滑，與其說是被燒斷，更像是被正常砍斷。
鋒利的程度讓我不寒而栗。
可是特絲拉小姐麵不改色，好像事情早在預料之中。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魔法已經不是單純的炎劍，而是更高等級的某種東西。」
「某種東西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
特絲拉小姐說完，對炎劍投以熱情的視線。
看來炎劍徹底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能讓s級的她興趣盎然，肯定不簡單。
「不論如何，這是很強大的武器。威力沒話說。」
「謝謝你。」
「隻是便利性還不太夠。必須練習加長劍身，或是增加數量，還有熟悉操作。」
「真的能辦到這些嗎？」
「可以。以知名魔導師來說，紅騎士路達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十把炎劍。」
「十、十把！？超多的耶！」
那要怎麽操縱啊！？
雙手，再加上嘴巴，這也才三刀流而已。
再怎麽樣也沒聽過十刀流。
「很簡單，他操縱劍自由飛翔。」
「飛翔？」
「嗯。就像操縱火球，以那樣的訣竅，劍也能操縱。」
「原來如此，那的確能辦到十刀流。」
「當然需要經過訓練，但拉思一定辦得到。」
「又是……直覺嗎？」
「不隻是直覺。在我看來，現在拉思的炎劍品質也比他好。」
特絲拉小姐堅定地說。
她看過真品嗎？講得自信滿滿。
……我的魔法比那位高手更加精湛嗎？
近來在各方麵頻頻受到讚美，都覺得有點怕了。
該不會最後大家會跟我說這是場整人遊戲吧……？
「真的嗎？」
「我從來不說謊。」
「哎，的確是……」
特絲拉小姐的眼神非常認真。
怎麽看都不是要對我開玩笑的感覺。
應該說，我根本無法想像特絲拉小姐開別人玩笑的樣子。
她這個人應該是不太能開玩笑的類型吧。
「總之，要努力！拉思一定能變得比紅騎士更強！」
「我明白了！雖然我不認識那個叫紅騎士的人……但我會加油！」
「嗯，好答案。那首先就試著讓劍飛翔。」
「好！」
我馬上嚐試想像讓劍飛翔。
以看不見的手握起劍，然後舉起。
接著，炎劍開始嘎搭嘎搭地震動。
「唔唔唔……！」
「力氣放鬆一些，要想像劍本身長出羽翼。」
「羽翼嗎？」
「對，這樣會比較容易飛起來。」
照特絲拉小姐所說，我改變想像的內容。
飛吧、飛吧！
你要化成鳥啊！
我可以看見炎劍長出羽翼，自由自在於天空翱翔的姿態。
於是──
「唔哇！？」
炎劍化為巨大的火鳥，振翅高飛──
──○●○──
「……飛起來了。」
火鳥在天空翱翔。
它在剎那間消失無蹤。我茫然地目送它離去。
……漸行漸遠！
想不到竟然能飛這麽遠，完全超乎預期。
應該說，劍會長出羽翼就已經夠神奇了。
「拉思。」
「是。」
「要拿捏分寸！」
「……好的，我明白了。」
「八成是投注的魔力太多了。要克製。」
「是的！」
我一邊說一邊手抵額頭敬禮。
特絲拉小姐也跟著一搭一唱地回應。
她意外地樂於配合。
「用剛剛的百分之一就好。正常情況那樣就夠了。」
「咦……隻要那麽少？」
「夠了，甚至還太多。」
「真的嗎……」
想抑製到那個程度，技巧必須十分細膩。
追根究柢來說，至今我也從未像這樣釋放魔力。
甚至還一直嚐試抑止。
「你試試看。」
「好。」
「感覺就像穿針引線，慢條斯理又細膩。」
我緩緩地從指尖逼出魔力。
接著，這次我創造出恰好可收於掌內的炎劍。
以尺寸而言，更像是小刀。
「這次又太弱了。」
「好難斟酌啊……」
「手借我。」
特絲拉小姐繞到我身後，像是要包覆我，拿起我的手。
溫暖又柔軟的觸感，包覆我的身體。
……她個頭嬌小，胸部卻挺大的啊。
從背後傳來的觸感，讓我的身體有些發熱。
原來特絲拉小姐意外地有著好身材，隻是平常披著鬥篷看不出來。
乍看之下，還以為她的體型很纖瘦。
「你呼吸很急促。怎麽了？」
「啊，沒事！」
「那就好。我協助你操縱，集中精神，記住這種感覺。」
「我明白了。」
她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清香。有擦香水嗎？
我受到香味媚惑，但仍盡可能地靜下心來。
可惡，快摒除內心的雜念啊！
我暗自吶喊，拚了命聚精會神。
「咕唔唔……！」
「狀況不錯。」
額頭開始出汗，我想盡辦法調整魔力。
特絲拉小姐見狀，立刻伸出援手。
她修正魔力流動的方向，使之變得更加流暢。
原來如此，大概是這樣嗎？
我慢慢抓到感覺，控製得愈來愈精準。
大約過了五分鍾左右，我再次塑造出炎劍。
和剛剛的炎劍不同，尺寸恰到好處。
「喔喔！」
「這尺寸剛剛好。」
特絲拉小姐拍拍我的肩膀，像在說辛苦了。
炎劍依舊閃耀著金色光芒，但和剛剛飛出的那把相比，亮度黯淡一些。
看來我成功壓抑了多餘的魔力。
然後我試著讓它慢慢地浮起。
慎重無比。
剛剛想像強而有力的羽翼導致失敗，這次要勾勒得更纖細，就像蝴蝶翅膀那樣。
想像輕薄的翅膀振翅，慢條斯理地挺身飛起。
如此一來，炎劍的重量也逐漸退去，開始浮起。
「浮起來了！」
「再來試著移動它。」
「好！」
我集中精神，嚐試驅動浮起的炎劍。
接著炎劍輕微震動，開始流暢地在空中飛行。
好，很順利！
沒有變成火鳥，也沒有失控！
「停止動作。」
「瞭解！」
為了停住正在飛行的炎劍，我稍微凝聚力量。
然後劍鋒的動作開始趨緩，整把劍終於停住不動。
「完美。做得好！」
「謝謝你！」
「接下來，重複這個循環五十次。」
「咦？」
「到中午為止，重複五十次。」
特絲拉小姐在我耳際低語。
她的聲音甜蜜，下達的指示內容卻十分無情。
光做一次就如此累人，現在卻要我重複五十次！
而且要在中午前完成，根本沒多少時間啊！
「那未免太……」
「動作快！」
「好、好的！！」
特絲拉小姐緊緊湊上身子，敦促我開始。
我無法反抗，隻能點頭允諾──
──○●○──
「這回是在市內嗎？」
「對。」
下午時分。
我和特絲拉小姐順利完成訓練，吃過午飯後走在街上。
從旅館的所在地區，往市中心移動。
接著，一座風格近似神殿的壯麗石造建築物出現在我們麵前。
「喔喔──！這是什麽！？」
「亞克雷中央圖書館。你沒來過嗎？」
「嗯，真不好意思……」
我是在村裏的教會學會認字。
但當上冒險者之後，就沒再念書了。
要說讀書，頂多隻有閱讀委托案的文件。
即使如此，在冒險者中也算不錯了，畢竟還有人連字都不認得。
事實上，鹽翼裏識字的隻有我和莉露，因此我的識字能力在各方麵備受重視。
「今天下午要在這上課。」
「學習魔法嗎？」
「包含魔法。其他的也要學。」
特絲拉小姐說罷，轉頭看向我。
我莫名地覺得她的眼神比平常更為凶猛。
好像……滿生氣的。
「拉思教養不好，要認真學。」
「是嗎？別人常說我身為冒險者，挺有學識的啊。」
「冒險者和魔導師不一樣。」
特絲拉小姐語氣忿忿不平。
看來她不喜歡別人將她與冒險者混為一談。
「一流的魔導師，同時也必須是有內涵的學者，和隻會作戰的冒險者不一樣。」
「這、這樣啊……」
「拉思，既然成為了魔導師，就要對這些事有自覺。」
特絲拉小姐語氣堅決，我隻能無奈地點頭。
對魔導師來說，這些事似乎很重要。
果然和冒險者天差地遠啊。
魔導師的社會地位比冒險者高出許多，若是孤陋寡聞，確實不大好。
「……明白了，我會認真讀書！」
「嗯。跟我來。」
特絲拉小姐心滿意足地頷首，登上圖書館的正麵階梯。
她順勢推開門，熟門熟路地走入館內。
我跟在她身後，進入圖書館。
緊接著，寬敞的空間讓我大開眼界。
「好厲害……！竟然有這種地方。」
書架林立且井然有序。
每一櫃都放滿了館藏書籍。
館內深處有一麵支撐天花板的巨大牆壁，壁上也設置了書櫃。
光是這麵牆，就不知道有多少本書。
看著看著，都覺得頭暈目眩。
「請問──」
我看得出神，這時一位陌生女性靠近攀談。
她抬了抬看似度數極高的眼鏡，打量起我。
「你看起來很陌生，是首次來訪嗎？」
「喔，是的。」
「那請協助我們確認公會卡──」
「他沒有問題。」
「哎呀，特絲拉小姐！」
彷佛消失於書櫃之間的特絲拉小姐向我們走來。
圖書館管理員看到她，馬上點頭示意。
「午安，好久不見！」
「是啊，有一陣子不見了。」
看來特絲拉小姐和圖書館管理員認識。
兩人之間感覺互動非常熱絡。
總覺得特絲拉小姐的表情也十分開朗。
「那麽，請問這位是？」
「我教導的新人。」
「喔，原來是新人啊。」
「對，從今天起要來念書。」
圖書館管理員聽完特絲拉小姐的解釋，點了點頭。
她一改剛才的態度，露出親切的笑容靠近我說：
「既然是特絲拉小姐的熟人，那也不需要確認公會卡了。請盡情使用。」
「謝謝你。」
「如果有什麽問題，請隨時告訴我。這是圖書館員的工作。」
「好的！」
圖書館管理員親切地點頭行禮，然後離開。
交談過後，覺得她是個好人。
看來以後使用圖書館會變得開心一點。
「特絲拉小姐，你和她認識嗎？」
「因為我常來圖書館。」
「原來如此。」
「如果你有想找的書，問她最快。」
「我知道了。」
「來，上課吧。我準備好教材了。」
特絲拉小姐說，握住我的手。
她拉著我穿過書架之間，來到排列著書桌的一角。
書桌上出現──
「噫！？」
堆積如山的書籍。
而且不隻一座。
好幾座山連綿不絕，化為一條山脈。
準備教科書……該不會就是在準備這些吧！？
「利用下午的時間看完這些書。目標是一周內。」
「請、請等一下！」
「什麽事？」
「上午訓練魔法，下午還要念這麽多書，要怎麽工作啊？」
我焦慮地問。然而特絲拉小姐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她微微歪過頭解釋：
「工作偶爾做就好。有空再說。」
「……意思是說，暫時要專注在訓練上嗎？」
「不是暫時，是永遠。魔導師要一直鍛煉自我。」
「呃，你說的沒錯啦……但是都不工作也無所謂嗎？」
我繼續追問。特絲拉小姐聽完，表情十分詫異。
她打從心底不可思議地反問：
「工作一定得那麽密集嗎？」
「嗯，我當冒險者的時候是這樣，幾乎每天都在討伐怪物。」
「魔導師通常每個月工作一次，再怎麽勤勞也不過十天一次。除此之外都在休息、訓練或努力念書。」
特絲拉小姐斬釘截鐵地說，好像這才算正常。
……魔導師真誇張，每個月隻工作一次。
可是，如果想把工作做到最好，是不是就該如此呢？
據說愈是高等級的冒險者，工作的頻率愈低。
這樣一想，處於更高等級的魔導師，著重在鍛煉自我，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一次的報酬就遠遠超過冒險者。
需要讓魔導師出馬的重要工作，可能也沒有那麽多。
「拉思？你怎麽了？」
「不，沒什麽。隻是覺得受到了文化衝擊。」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算了，總之我們下次工作應該是一個月後。在那之前就專心訓練。」
「我會努力的！」
我深深地低頭說道。
但是五天之後。
亞克雷鎮上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