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聽舅父之言,連氏一族多年前被滅,他僥幸逃出一命。臣想著,那賊人必是木公公。他們夫婦白發人送黑發人,臣於心不忍,已做主留下他們,一起居在府中,替他們養老送終。」


    「父親,正該如此,他們現在何處?不如快快相請。」芳年不待元翼開口,就急著要見人。


    老五皺了一下眉,生怕女兒擅自做主,惹來陛下不快。見陛下神色未變,似乎同意女兒的做法,才鬆開眉頭,前去請連氏夫婦。


    親人見麵,雖從未見過,但血親不會騙人。


    連氏夫婦先是行禮,等聽到一聲清冷如玉的「平身」二字,才敢半抬著頭。連先生沒有忍住,快速地掃了一眼上座的女子,心裏隱有些失望。


    外孫女長得像伍將軍,倒不太像連家女。


    雖說也是長相出眾的女子,但比起連家女來,還是略遜一籌。轉念他又想到,若不是外孫女長得不像連家女,怕早就木閹賊瞧出端倪,哪能安穩至今。


    世事難料,凡事有因有果。


    隻要能平安喜樂,又何苦要執著於驚天動地的美貌。


    而外孫女身邊的陛下,他不敢抬頭看。那人雖然年輕,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帝王之氣。冷清清的,便是淡淡地看人一眼,就帶著高高在上的威嚴。


    連夫人是一位普通的民婦,雖出生秀才之家,識得一些字。可從未見過什麽貴人,更別提是天下最尊貴的人。


    她隻顧低著頭,眼皮子半點不敢抬。


    芳年亦在打量著他們,從外表看,看不出來兩位年紀大到可以做舅公舅婆。但舅公是外婆的哥哥,年紀肯定是不小的。


    舅母溫婉清秀,眉間有苦楚之色,想是因為親女的去世,傷心所致。


    說起來,宛月表姨之死,與她逃不開幹係。有時候她都不知道該恨誰,要不是自己的緣故,木公公又怎麽會害死那麽多無辜的姑娘。可她自己也是無辜的,若不是重活一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是一切罪孽的起因。


    就算是父親不提,自己也會提出來讓舅公舅婆留在京中。


    「聽父親說起,你們是母親的舅父舅母,那就是我的舅公舅婆。兩位不必多禮,快快入座。」


    芳年伸手請著,示意兩人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連夫人剛還忐忑的心,片刻間就安穩了。聽語氣,這個外孫女雖將要成為皇後,卻並不嫌棄他們,相反還十分的親昵。


    說起來,外孫女的年紀和宛月一般大,那是她們姨甥倆的緣份。


    屋內很靜,隻聽得到衣服的窸窣聲。等他們落座後,聲音消失,屋子裏重新靜寂下來。


    他們不免有些拘謹,渾身緊繃著。


    元翼冷聲道:「朕聽大將軍說起連氏一族被滅,深感痛惜。若不是宛月姑娘以身涉險,隻怕閹賊仍然當道。然事關許多秘辛,朕不能大張旗鼓地恩賞宛月姑娘。但一應後事,皆要隆重。你們若有任何要求,盡可提來,朕盡力滿足。至於將來,你們願住在將軍府裏也可,朕另賜你們一座宅子,你們想住過去亦可。」


    「謝陛下隆恩。」


    連先生拉著連夫人就跪下來,他心裏有數,要是宛月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就怕被有心人瞧出端倪,扯出外孫女。


    他們連氏,就剩一根獨苗,可不能再有閃失。


    對於他們的反應,元翼很滿意。明麵上的賞賜沒有,暗地的補償是不會少的。「連先生深明大義,朕十分欣慰。你們一路風塵,今日朕命大將軍替你們接風。」


    「謝陛下。」


    夫婦二人又伏首謝恩,待元翼讓他們起身後,伍將軍提出帶他們先下去休息。


    元翼自是恩準。


    他們離開後,夫婦二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元翼的眉頭皺起,似乎在想些什麽,芳年眼神閃了閃,凝眉細思。


    她清楚地記得,神醫書上記載的蓮族聖女,一生隻產一女。照種種跡象看來,外婆必是蓮女,所以才會被木公公擄走囚禁。可外婆居然還有哥哥,而且肯定是親兄妹,要不然娘和宛姨也不可能長得像。


    那麽,這又是怎麽回事?


    她盯著桌上的杯子,杯子盈滿澄亮的茶色,其中浮沉著幾片茶針。突然她腦子裏靈光一現,或許他們理解錯了神醫的意思。


    一句話可以有不同的意思,他們看的是其中的一種,卻忽略了另一種可能性。


    若真是那樣,對她來說,是老天有眼,佛祖顯靈。


    她的心「咚咚」跳個不停,不由得舔舔唇,輕啟,「陛下,你說神醫的意思是不是,一生隻生一個女兒,其他的都是兒子?」


    元翼聞言,抬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清冷的眉眼中除了有訝色,更多的是光亮。方才他就在想這個問題,眼下被妻子一說破,覺得不無可能。


    芳年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


    至於為何外婆隻生一個女兒,娘也隻生一個女兒,或許都是巧合。頭胎是女兒,不過是極為平常的事情。


    娘的生父不知是誰,外婆被囚禁一輩子,除了木公公,恐怕誰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而娘與父親夫妻時日太短,若是如尋常夫妻一般,過上多年,怕是她還會有弟弟吧。


    她這廂沉思著,外麵就有人通報著,說十王爺一家進了京。


    元翼起身,她忙跟著起來,替他整理衣袍。


    「朕走了。」


    「嗯。」她應著,起身送他。


    大婚在三日後,到時候他們再會重聚。


    許是她有著老婦人的心態,總覺得他們像老夫妻一般,帶著歲月靜好的平淡。她目送著他修長的身影離開,想著他百忙之中,還能抽空來陪自己,心生甜蜜。


    或許無論年歲多大的女人,都希望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她思忖著,低頭微笑。


    突然又想到十王爺的事情,前世裏,十王爺的兒子登基為帝,這一世必然是不能的。


    都說天家無兄弟,十王爺以前確實敬重陛下,也不知道心裏有沒有不忿或是怨懟。她皺著眉,猜度著若是將來有那麽一天,會是怎麽樣的情景。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重新坐下,盯著桌子發呆。


    「娘娘,您可是乏了?」三喜見她不言不語的,小聲地問道。


    她回過神來,暗罵自己杞人憂天。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自己重活一回,改變太多。木公公死得這麽早,江山怎麽可能還能輪得到十王爺的兒子。


    與其自尋煩惱,倒不如全部拋在一邊,靜觀其變。


    「沒有,方才想事情,有些入了神。」她淡淡地道,想起蓮女的事情,決定去找舅公舅婆,探一探蓮女生女的秘密。


    突然一道白色的小身影跳進她的懷中,她定睛一看,大喜,「旺福,你怎麽在這?」


    自從她離開孝善寺後,所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她都沒有想起這個小家夥。小家夥張著嘴,無聲地抗議著。它可是天天想女主子,女主子好像把它忘了。


    「看我,竟將你給忘了,真是不應該。」


    芳年抱著小家夥,撫著它的毛發,像以前一樣。旺福舒服得不由眯起眼,打著哈欠。


    「娘娘,它叫旺福啊?」三喜問道,看了一眼立在門邊的五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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