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太上皇的屋子,隻覺得藥味衝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誰的藥罐子打翻了。太上皇躺在床上,她自不會近前,離得遠遠的,隔著簾子,請了一個安。


    服侍太上皇的自然是成玉喬,成玉喬看到豔光四射的她,眼裏像淬了毒。


    「奴婢見過皇後娘娘。」


    「辛苦成嬤嬤了,太上皇纏綿病榻,都是成嬤嬤侍候著,本宮有賞。」


    「謝皇後娘娘。」雖是有賞,成玉喬心裏卻不痛快。傅三什麽出生,竟那般好命,做了皇後。等她成為太後,她必討回所受過的恥辱,將這些欺負她的人踩在腳底下。


    到時候她想賞就賞誰,所有人都要聽她的。


    芳年才不理會別人怎麽想,成玉喬心思淺顯,不足為懼。


    太上皇冷哼一聲,「七弟妹,朕問你,為何要將西宮隔開。可是七弟嫌朕住在宮中礙眼,想攆朕出去?」


    他本是色厲內荏的人,要真是有膽子的,早就去質問無翼了。何必等芳年來了,再陰陽怪氣地說一通。


    「太上皇有所不知,本宮也是不得以為之。兄弟比鄰而居,本就容易惹人閑話。世上不怕明白人,就怕糊塗鬼,不管不顧做下糊塗事。太上皇,您說是不是?」


    她意有所指,太上皇也聽明白了。看一眼身邊的成玉喬,重重地冷哼一聲。


    「太上皇好生養病,但凡需要什麽,隻管派人去取。本宮就不多打擾,先行告辭。」


    說完,她就離開了。屋子裏的那股子味,半點不想多聞。


    離開太上皇的屋子,芳年問道:「太上皇身邊現在都有誰在侍候著?」


    萬嬤嬤小聲地道:「皇後娘娘,太上皇現在身邊隻有成嬤嬤在服侍著。聽說,太上皇與她日久生情,臨幸了她。」


    芳年訝然,看著萬嬤嬤。


    隨即浮起笑意,「太上皇倒是胃口好,什麽都敢吃,也不怕酸了牙。」


    這話萬嬤嬤可不敢接,她又低聲道:「西宮的娘娘們無人願意近太上皇的身,太上皇一應事宜皆是成嬤嬤經手的。」


    芳年輕笑,這就難怪了。太上皇沒得選,想找女人,可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意所欲。他麵前僅有成玉喬一人,不找成玉喬,也沒有其它的選擇。


    或許,是他的報應。


    自己種的苦果,自己咽。


    「公主們的學堂在哪裏,本宮過去看看。」


    跟在後麵的胡太嬪忙自行帶路,將她帶到公主們的學堂。說是學堂,自然不會是新蓋的,而是選中一間大屋子,修葺裝飾一翻,充做學堂。


    女夫子還沒有請到,芳年今日正是為此事而來。


    到了學堂,看著樣子,還算不錯。


    她望著太妃太嬪們,含笑道:「今日本宮是來為學堂選女夫子的,各位太妃太嬪們若有什麽精通的,不拘琴棋書畫,針線女紅,皆可報上名來。若能錄用,則按月發放銀錢,以作束修。」


    太妃太嬪們先是愣住,爾後歡喜起來。


    「敢問皇後娘娘,臣妾隻會女紅,可以報名嗎?」問話的是葉太嬪。


    「當然可以,想要報名的現在就可以來登記。」芳年笑著,對惠太妃道:「勞煩惠太妃將名字及所報類別一一記下。」


    惠太妃哪有不從的,皇後點名讓她登記,說明在皇後的心中,是高看她一眼的。她忙命宮女備好筆墨紙硯,準備著手。


    葉太嬪報過名後,很快就有其他人躍躍欲試。不大一會兒,惠太妃就被人擠得嚴嚴實實的。


    芳年看著她們,心生感慨。


    但願她們有事可做,能安分一些,至少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徒生事端。


    人群之中,沒有淑太妃。


    芳年朝萬嬤嬤使個眼色,萬嬤嬤會意,伸出手。芳年把手搭上去,一路朝淑太妃的屋子走去。


    淑太妃住的確實較偏,遠離太上皇的宮殿,與其他的太妃太嬪們拉開距離。離她最近的就是惠太妃與賢太妃的屋子,但也有段路。


    走得近了,就能聞到一股檀香。


    佛堂的門開著,正中的蒲團上,跪著一位素衣女子,正是淑太妃無疑。她似乎入定一般,連有人進來的腳步聲都沒有聽到。


    芳年看向佛龕,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佛堂的布置,看來都用了心。最後視線落到淑太妃身上,神色難辯。


    淑太妃的宮女輕聲地在自家主子耳邊說了什麽,她才一臉請求恕罪的模樣,起身與芳年行禮。


    「娘娘恕罪,臣妾不知娘娘大駕,有失遠迎,實在是該死。」


    「太妃果然虔誠,連本宮進來都未發覺。這或許就是佛家說的忘我境界,著實令本宮佩服。」


    「娘娘過獎,臣妾慚愧。」


    「本宮並非虛言,太妃無論心智性情都是極為難得。前幾日陛下還與本宮提起,多前以來太妃極力平衡太上皇的後宮,可謂勞苦功高。現在天下太平,太妃應該享享清福。」


    淑太妃臉帶微笑,連眉頭都未動一下,「臣妾多謝陛下體恤。」


    芳年心中替她叫好,這鎮定自若的樣子,就是重活了一世的自己都做不到。難怪她出身不高,進宮後還能很快淩駕於眾妃之上。


    「既然太妃還要念經,本宮就不打攪太妃清修。」


    「臣妾恭送娘娘。」


    芳年製止她要相送的腳步,走出佛堂,高聲道:「西宮眾人聽著,若無要事,不許來佛堂擾了淑太妃的清靜。成嬤嬤,為防有人陽奉陰違,你派兩個人替太妃守門,以免有人不長眼色。」


    「是,娘娘。」


    主仆的話悉數入了淑太妃的耳,她的目光閃過一絲厲色,還有一絲鄙夷。姓傅的手段拙劣,行事粗鄙。她就不信,這樣的女人,能得陛下的看重。陛下忙於朝政,被姓傅的蒙了眼,等陛下回過頭來,必會發現對方的粗俗,到時候哪能由得姓傅的囂張。


    她且等著,等著對方從高處跌下來,落入塵埃。


    佛堂裏光線幽暗,她的臉隱在陰影中,不見往日的溫婉。


    芳年回過頭時,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她揚起嘴角,露出笑意,淑太妃亦不躲閃,同樣微笑以對。


    姓傅的不能小看,行事雖然不管不顧,但不是個善茬。淑太妃在心裏想著,手中的佛珠轉得飛快。


    芳年亦在心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淑太妃的城府,常人難及。與其時時提防,不如一勞永逸。


    反正她現在是皇後,宮裏她一人獨大。自己確實是明目張膽地派人監視淑太妃,就算是有人看出來什麽,又能拿她怎麽辦?淑太妃想與她鬥,從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等她再次回到學堂時,惠太妃已經登記好。都是相處多年的人,誰有什麽本事,大家一清二楚,也沒有會虛報。


    芳年含笑展開單子,當場宣布夫子們的人選。


    既然選好夫子,明日學堂就可以開始上課。這些瑣事,芳年一律交給惠太妃。倒不是她有多信任惠太妃,而是惠太妃算不上什麽有大心機的人。再者除了淑太妃,惠太妃位份最高,最為名正言順。


    惠太妃自是感激萬分,鄭重地接下任命。


    皇後的鳳駕出了西宮,還未到永澤宮,就見三喜站在外麵,正和人說著話。今日陪芳年去西宮的是萬嬤嬤和五喜以及其他的宮女,三喜則留在永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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