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嬌娘自然猜到了他們的心思,但半點都不為難,隻要簽了字或者按了手印,就可以把白胖的小豬抱走,等到將來賣錢了,付給趙家三百文就算清賬。


    當然,馮家人上門的時候,小豬已經「分完」了。


    失望至極的馮家人本來還打算鬧一鬧,但一來有些自家才能明白的心虛,二來眼見滿院子的壯漢在磨刀、上弓弦,誰也不想做那個勇於獻出生命的人。


    謝嬌娘一向待人親近又熱情,陳三爺等人是最清楚的,見她突然對鄉親如此不客氣,有些納悶,詢問之下得知那日趙建碩的豔遇,都大笑不已。


    「可憐我們這麽好的漢子,連個媳婦都尋不到,老六都成婚了,還有女子尋上門,實在是豔福不淺。」陳三爺大手拍著趙建碩的肩膀,拍得他臉黑如墨。


    眾人笑得更厲害,一邊磨刀一邊玩笑道:「咱們還是老實磨刀吧,待得打了野狼賣錢也娶個媳婦兒,不過柴刀要給六奶奶留下,萬一將來再有女子找上門,也有個趁手的武器攆人啊。」


    謝嬌娘正好送茶水過來,聽得這話就道:「好啊,記得留兩把,一把砍人不痛快。」


    「果然是六爺的媳婦兒,這氣魄堪比爺們了!」


    眾人笑得厲害,唯獨趙建碩被謝嬌娘又在腰上掐了一記,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時候無人猜到,不久的將來,這兩把柴刀還當真派上了用場。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防備一群即將下山的餓狼。


    初冬的夜十分安靜,因為連日的大雪,天氣極為寒冷。小小的月牙兒躲在雲層後,不時偷偷打瞌睡,讓夜晚更顯黑暗。


    一群野狼趁著這樣的時刻,悄悄下山摸進了小王莊。


    趙建碩等人趴在青磚豬圈那並不算高的牆頭上,眼見不遠處數十雙泛著綠光的狼眼,心頭忍不有些發麻。


    陳三爺對著略微有些冷硬的手指嗬氣,低聲道:「這些畜生怎麽比草原上的還凶悍?倒讓老子想起當年剛上戰場的時候了。」


    旁邊一個兄弟小聲接話道:「可不是,我那時候嚇傻了,還是六爺拉了我一把,否則啊,如今就在黃泉同四爺喝酒了。」


    這般說著,眾人倒是放鬆下來。


    「咱們還好,一起活命,一起歸隱田園,安寧過日子。就是不知道二爺在京都,是不是很艱難?」


    「正好要過年,咱們這次打了狼皮,給二爺送幾張過去。好東西他不缺,但這狼皮褥子正對他的老毛病,以後再過冬就不怕腿疼了。」


    「這主意好,那大夥一會兒可得有些準頭,射眼睛,少動刀,傷了皮子就不好看了。」


    「好,那就比一比,看誰獵的皮子最多。這樣不必進山,獵物直接送上門的機會可不多。」


    在他們說笑的時候,狼群逼近了。許是北風送了人類的氣息到跟前,頭狼很是煩躁的刨著瓜子,泛著青光的眼裏,狠厲之色也更濃。


    「嗷!」


    寂靜的冬夜,頭狼這一聲代表著進攻的狼嗥,徹底劃破了安寧。


    別說整個小王莊,就是十裏外的大王莊也聽得清清楚楚。


    整個杜莊的狗都狂叫起來,牲畜嚇得亂竄,恨不得躲到老鼠洞裏去。


    謝嬌娘帶著江嬸子和芽兒守在屋子裏,心好似正被油煎著一樣,一會兒怕趙建碩等人受傷,一會兒又怕豬圈被攻破,令辛苦了半年,馬上要出售的肥豬成了野狼的盤中飧。


    江嬸子咬咬牙,起身道:「夫人,您在屋裏,我出去看看。」


    「別去,幫不上忙,還容易給六爺他們添亂。」謝嬌娘一把拉住她,又把芽兒往身邊攏了攏,提心吊膽的等著前邊的消息。


    村裏各家幾乎都是如此,男人們披了衣衫要出未,不是被女人死死抱住,就是掩了門窗裝作聽不到。


    殊不知,在狼群之後等著撿便宜的野獸也不少,鑽空子進村子裏打牙祭,這家被掏了雞窩,那家被咬死了剛領回的小豬等等。


    謝家這裏也同樣不消停,高牆擋不住靈巧的狐狸,好在還有龐大山在。


    他一刀砍了狐狸的腦袋,不等炫耀幾句,就聽謝蕙娘抱著胳膊抱怨——


    「哎呀,好好的皮子,讓你這麽砍,實在太可惜了。」


    龐大山撓撓後腦杓,有些無奈。


    倒是何氏眼見這模樣,去掉了大半的驚恐,抱著謝麗娘等著趙家大院的消息。


    這會兒的趙家大院,清冷的月色下,趙建碩站在牆頭。黑色的短打衣衫包裹著他魁梧的身材,每次拉弓射箭,那肌肉都好似要從衣衫裏爆出來一般。而每一箭必定要去掉一雙青綠的光點,帶走一隻野狼的性命。


    野狼被激起獸性,往他衝去。


    頭狼身形最是迅捷,三兩下躲開眾人,直接到了跟前一個前撲,張開血盆大口咬向趙建碩的脖子。


    陳三爺在一旁見了,手裏的弓箭遲疑了下。


    趙建碩不慌不忙蹲了下來,手裏柴刀一頂,那頭狼落地之後再也沒有起來,肚子上有著一條完整的劃痕,心肝肺撒了一地,驚得那些肥豬都擠在一起,縮著不敢動。


    「好小子,你這身手,真是一點沒退步啊!」


    「六爺威武,六爺威武!」


    眾人叫著,不甘心落後,直接跳下牆頭,揮起柴刀奔向膽怯並打算撤退的最後幾隻野狼。


    王三叔自從聽得狼嘷就開始後悔,白日裏不該不相信趙建碩,隻聽這聲響,就能猜到野狼怕是很多。


    他立刻敲響院子裏的銅鍾,一來通知各家做好防護,二來也是召集人手,聚在一起更好抵抗野獸,順便能幫趙家一把。


    然而因事出突然,各家又多半存了私心,折騰了快半個時辰才湊了七八個人。


    他們村裏巡了一圈,一頭野獸都沒抓到不說,好不容易趕到趙家,就見幾十支火把插在豬圈周圍,照得如同白日一般燈火通明。


    那些橫七豎八的野狼屍首,在火把的光亮下顯得越發猙獰,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這裏剛剛經曆了一番怎樣的廝殺。


    陳三爺幾個正拎著柴刀挨個翻檢狼屍,但凡還有一些氣息,都再補一刀,身手利落又狠辣,令王三叔和幾個村人看得背脊生寒。


    趙建碩扯衣襟擦了擦臉上的狼血,點頭同王三叔幾人打招呼,「村裏沒有什麽損失吧?」


    王三叔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卻立刻覺出這般不妥,急忙掩飾道:「啊,這麽多狼,嚇得我腿軟。村裏倒是沒什麽,不過是些小野獸,沒什麽大損失。倒是六爺這裏……」


    「不過是些野狼而已,都收拾了,以後也不必擔心會來村裏搗亂。」趙建碩提起一隻狼屍摸了摸皮毛,又道:「這隻還不錯。」


    王三叔眼見那狼血仍順著他的胳膊往下滴,再也忍耐不住,哆嗦著應道:「這個……既然六爺這裏不需要幫忙,我們就先回去了,家裏的婦人孩子也嚇得夠嗆。」


    他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趙建碩,他揮手送了他們,又囑咐兄弟們幾句,就趕緊回自家院子。


    謝嬌娘等得實在心煩,解開門栓當武器,帶著江嬸子往外走。


    突然見到趙建碩帶著滿頭滿臉的血色走進來,她嚇得立刻扔了門栓衝上去,「六爺,你傷到哪裏了?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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