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豆沙才十歲,又知皇帝肯定也知道她才十歲;想問問她犯了什麽錯,可就算了問了也不能攔著外麵的事。


    謝昭看著她神色一變再變、眉頭愈蹙愈緊,心裏竟也忐忑起來。


    外麵剛一靜,他便問她:「生氣了?」


    雪梨卻搖頭:「沒有。」


    看神情明明就是生氣了。


    他歎口氣走到她身邊的空椅子上坐下,剛要解釋,她倒先抬了頭:「奴婢知道陛下是為奴婢好。」


    ……嗯?


    謝昭略有點驚訝,她這話說得真真切切,不是在敷衍他。


    他思量著,露了點笑:「看來沒傻到分不清好賴。那你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七弟已經告訴她了?


    結果雪梨又是一臉懵,搖搖頭,眉梢眼底兩個大字:不懂!


    她隻是通過昨晚七殿下強留她知道這是有不好的事在瞞她,明白這一環上大抵是怕嚇到她,然後禦前上下的宮人都在外麵看著隻有她不用去,也是怕嚇到她。


    這就說明皇帝很照顧她啊,就是為她好嘛。


    而且皇帝又比她們都大、比她們懂得都多,她明白他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為什麽要這麽做?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罰豆沙是為她好?這個就不懂了。


    簡單地說就是……一眼看過去,她能判斷出好賴,可是好賴背後的原因,她兩眼一抹黑!


    皇帝歎口氣,揉揉太陽穴:呆梨子。


    然後他慢慢地給她解釋起來,從張寶林和她穿同樣的衣服一定是故意的、是豆沙把話透出去了,到張寶林知道他會走那條路,是禦前的人不老實。他特別有意識地說得盡量通俗直白,沒敢跳過任何一步,生怕她聽不懂。


    就連豆沙此舉明明對她沒有傷害為什麽還是要罰他都直截了當地解釋了,說得讓豆沙先有這麽個意識,免得以後還什麽都往外說,給她惹麻煩。


    如此,可算慢慢地看到她那一臉「為什麽啊」變成了恍悟的「對哦……」


    皇帝再歎口氣,都想提筆在她額頭上寫上「呆梨子」了。


    而後雪梨想了想,心裏把前後都理順了,隻有一處還不明白:「可是豆沙不是故意的啊?」


    她是毫無防備地就把事情透出去了而已嘛,俗話不是說「不知者不罪」嘛?


    「……」謝昭解釋不下去了,「反正對你有好處,對她也不全是壞處,你慢慢就懂了。」


    雪梨懵懂地點點頭,他借機正好嚇她另一件事:「你好好吃飯,再挑素的,朕還收拾豆沙。」


    她當場就乖了,立刻、馬上「吭哧」地咬了口灌湯包,然後一整頓飯吃得都特別用心,看得謝昭心滿意足。


    清馨殿裏,惠妃再一次被麗妃哭得頭都大了。


    大概是怎麽回事她也知道,就是禦前的人不老實,讓陛下收拾了;跟著麗妃隨居宜蘭宮的張寶林不老實,陛下也沒客氣——宜蘭宮上下的宮人一人杖責三十,張寶林也算在裏頭了,押到宜蘭宮外的宮道上打的,闔宮都知道了。


    惠妃看著麗妃就煩,心說這事兒你跟我哭什麽啊?你覺得委屈你跟陛下哭去啊!


    麗妃泣不成聲:「姐姐,臣妾被禁足了三個多月,實在沒辦法了才讓張寶林做了那事……現在、現在陛下解了臣妾的禁足都是為讓臣妾看張寶林受罰,陛下是不是知道這是臣妾的意思了……」


    惠妃暗說你廢話。


    麗妃哭得更厲害了:「臣妾也就是撞撞運氣罷了,誰知、誰知……惠妃姐姐您可不能不管啊!聽說那個阮氏才十三歲,真等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壓到我們頭上去不成?」


    惠妃目光微淩,在她麵上一劃:「你可有點長進吧!睜開眼睛瞧清楚了,你在從一品的位子上,本宮是正一品之首,那丫頭哪來的本事能壓到我們頭上去!」


    惠妃淡看著麗妃,心裏頭默念了兩遍「南無阿彌陀佛」靜心。她自認素來比麗妃看得明白,這是宮裏,身份放在這兒才是最要緊的,其他的,陛下愛寵誰那不是她要操心的事兒。


    再說了,陛下對那阮氏到底什麽心思還不知道呢。人又不在後宮,她怎麽管?跑到禦前去告個狀還是把人叫到後宮斥一頓?


    跟個十三歲的小宮女叫板丟不丟人啊?


    惠妃皺皺眉頭,揮手就讓宮人送客,實在沒那個閑心欣賞麗妃的梨花帶雨了。


    身邊的掌事宮女蘭心在麗妃走遠後打了簾進來,惠妃靠在小榻上想了想,吩咐她:「去庫裏,從本宮當年的嫁妝裏挑兩副釵子,要適合小姑娘戴的,送到禦前去。」


    「禦前?」蘭心眼睛一轉,「夫人是要奴婢送去給阮氏麽?」


    「不,別直接去。」惠妃搖搖頭,「拿去給陳冀江,告訴他是本宮賞阮氏的,托他轉交。」


    陳冀江去宮正司領完板子之後自然要歇歇,宮正司再給他麵子也不能輕得太過分。


    夜裏睡得還不錯,白天動起來還是挺疼的,陳冀江趴在榻上哼哼唧唧。


    跟別人換了值過來伺候師父的徐世水在旁邊斜眼瞧著,心說您就別哼哼了,王彥比您慘多了好嗎?


    也是命薄。王彥被拔了舌頭後嚎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沒氣了,生給疼死了。


    「哎呦……」陳冀江想翻個身,剛一動,放棄了,抬手擦擦冷汗,心裏多少有點不平衡。


    哦,他沒直接犯錯,二十板子,聽說雪梨身邊那個直接把料子樣式透給後宮的小丫頭豆沙也是二十板子,而且不是打完了趕走,人家也在房裏好好養傷呢。


    徐世水看師父跟那兒呲著牙沉吟,就猜著他可能是怨這個呢。一邊拎壺倒著水,一邊裝作無意地勸:「師父您就甭不高興了,陛下啊肯定不是想重罰您,是顧著點那邊罷了——那個阮氏您還不知道?人小膽也小,真把那小丫頭打死了沒事,嚇著她陛下可心疼啊!」


    陳冀江喝口水,歎著氣應了,心裏還真舒坦點兒。


    其實這道理他原本也懂。豆沙算什麽啊?徐世水去挑的人,挑完就給阮氏領過去了,陛下見都沒見過,頭回見就是捅了簍子問話,哪兒會對她格外發善心啊?隻能是顧著阮氏。


    不過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心裏想得在明白都還是覺得差點什麽,就是需要別人過來挑明了補一句。


    ——這不,徒弟這麽一說,他就鬆快了不是?不止他這麽看,別人也這麽看,他就有理由相信自己挨這二十板子也不丟人了,大監還能好好做。


    又喝口水,陳冀江緩緩勁兒,抬頭問徒弟:「你昨晚問我什麽來著?誰要給阮氏送東西?」


    「哦,是惠妃夫人。」徐世水道,「來的是清馨殿的掌事宮女,說是……說是惠妃夫人想賞兩副釵子給阮氏,又覺得禦前的人她去賞了不合適,就把東西擱下了,能不能賞讓師父您給拿個主意。」


    陳冀江一聽就笑了。


    這幫嬪妃啊……心裏頭的彎彎繞繞也太多了。


    要不陛下閑的沒事寧可看阮氏開心吃東西也不樂意去後宮呢?連他這宦官都覺得跟阮氏打交道比跟後宮說話輕鬆多了!


    惠妃這哪是想賞阮氏東西啊?這是想探探陛下到底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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