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這個時候雪梨就很後悔自己那晚的聲明啊!看來還是當個小孩子好。


    原地思量了一會兒,大致猜到他生氣可能是因為知道她的小算計了。雪梨一點點湊過去,堆著笑咬咬牙:「奴婢錯了,陛下別生氣……」


    「……」謝昭聽得有點嘔血。


    這幾個月來雪梨的聲音明顯在變,不再是從前那種稚嫩,卻又偏生聽著愈甜愈軟。每每認錯的時候聽著尤其戳心,總讓他有一種其實是他錯了的錯覺!


    他好生定了定心,看向她:「是不是不想去?」


    「是……」雪梨低著頭承認,偷偷瞧瞧,自覺解釋真實原因,「那邊的蚊子太毒了,而且又熱又潮雨水多,奴婢覺得在宮裏曬著……舒服那麽一點兒。」


    嘖,拿手比劃著「一點兒」還盡量放緩口氣,是不想他覺得她嬌氣?


    謝昭輕哂:「行,不逼你。你多去看看阿杳也好,若有什麽事,讓明軒君遞信給朕。」


    雪梨一喜:「衛大人回來了?!」


    「過兩天到洛安。」謝昭笑道。再一看她,好像眼底都浸了蜜了,便抬手擋了她的目光,又守著分寸沒碰她的臉。


    手掌後傳來一聲笑音愉快,謝昭挑了挑眉,情緒莫名地道:「南邊好東西不少,想要什麽也告訴朕,不非得有事才能寫信。」


    雖說衛忱在兩日後就到了洛安,但雪梨一直等到半個月後聖駕離開皇宮才見到他。


    那天她正在房裏睡得昏天黑地,被豆沙拽著胳膊搖醒了,醒時還有點床氣,怒問豆沙什麽事,豆沙吐吐舌頭:「衛大人來找姐姐了,就在外頭。」


    雪梨一下就清醒了,迅速地盥洗梳妝之後,一到院子裏就看見了衛忱。


    「衛大人!」她小跑過去笑吟吟一福,衛忱打著哈欠打量她:「這個時辰還不起床,你們禦前挺清閑?」


    「這不是陛下不在嘛。」雪梨理直氣壯。


    事實也真是如此,皇帝離宮帶走了禦前一半的人,餘下的一半就無事可做。像她們禦膳房,每天留三四個人當值,給上下備備酸梅湯、綠豆湯之類解暑的東西就行了,其他都用不著她們操心,正式的膳點還是尚食局那邊來辦。


    衛忱未作置評地一哂,又說:「我聽說陸夫人……去了,孩子在悅和宮?」


    「是,陛下封她做了平安帝姬。」雪梨點頭道,「大人要見見麽?」


    衛忱一笑:「陛下說了我可以見,應是也給淑妃夫人留話了。可我沒找到徐世水,你替我去稟一聲?」


    他一個外臣不能進後宮。


    雪梨爽快地答應了,先去禦膳房跑了一趟,端了幾樣小菜過來給衛忱,葷的是醉魚和醬牛肉,素的有清炒山藥木耳和香菇油菜,看看這幾樣菜,又搭了美酒一壺,一起拎回小院給衛忱。


    酒菜一起放在石桌上,她甄了一杯遞給衛忱,笑道:「大人吃著等,我速去速回。」


    「……好。」衛忱看著一桌子東西失笑,感慨說,「真是大姑娘了,心細會照顧人。」


    雪梨雙頰一紅,朝他一吐舌頭轉身就走。


    衛忱看著她的背影不自覺地失神了一瞬。


    先前這樣時隔幾個月不見的情況也有過,但這次不太一樣——從前時隔幾個月再見,隻是覺得她從「小姑娘」變成「個子略高一點的小姑娘」,這回這幾個月一隔……她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似的,眉梢眼底靈動不變但多了幾分韻味,身姿亭亭玉立的,也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樣了。


    衛忱強自回神後抿了口酒,不知不覺地又笑了笑,而後執箸夾菜。


    禦膳房的手藝,他在羅烏也總想來著。


    雪梨再度見到衛忱特別開心,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


    這份心情大概衛忱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就她自己清楚。打從陸勇離世開始,她一提禦令衛就覺得傷感悲憤,之後陸夫人也走了,更讓她覺得禦令衛都活得好危險。


    是以這幾個月來,她一想到衛忱被派去羅烏辦差就在心裏念叨「阿彌陀佛」——無可遏製地擔心衛忱會在那邊遭不測。


    有的時候半夜自己躺在榻上,黑燈瞎火裏她想得可可怕了,什麽客死異鄉、血濺邊疆、屍骨無存之類的……每次都弄得自己心跳全亂,然後再度胡念一通「阿彌陀佛」。


    所以現在看到衛忱活生生地站在麵前跟她聊天,真的一瞬間渾身輕鬆!


    心情大好的時候走路都輕快了,感覺到悅和宮的路都縮短了一半似的。踏入悅和宮的宮門才不得不調整一下心緒,變得嚴肅一些,朝迎出來的大宮女一福:「姐姐,禦令衛指揮同知衛大人來了,說想見見帝姬。」


    皇帝早先是交代過這個的,那宮女一聽就明白了,笑向她道:「女官請先稍等一會兒,我去稟夫人一聲。」


    兩人再相對一福,那宮女就進殿去了。不過半刻,奶娘祁氏抱了帝姬出來。


    祁氏是四個乳母裏年紀最長的那一個,在四人中是個拿事的,阿杳最喜歡的好像也是她。


    雪梨隔三差五跟著皇帝來一趟,祁氏對她也熟了,見阿杳咿咿呀呀伸著手要衝著雪梨去便依著她,抱著湊近了任由她抓雪梨頭上的簪子。雪梨一笑,怕簪子劃壞了她的手,便摘了朵絹花下來給她:「喏,聽話哦,帶你見一位……伯伯?嗯,應該是伯伯。」


    阿杳當然是聽不懂的,就聽出她把「伯伯」這個詞重複了兩遍,正好這詞發音又簡單,就「伯伯伯伯」地念叨了一路。


    雪梨就做著鬼臉逗她說:「你個小話嘮!話嘮!」


    然後阿杳就改念叨「嘮嘮嘮嘮」了。


    雪梨:「……」


    三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回到小院,衛忱老遠就聽到聲音,迎出來伸手就接阿杳。


    祁氏措手不及沒躲開,阿杳正興奮呢也不害怕,被他舉得高高的還笑呢,笑聲把熱得賴在屋裏不想動的子嫻都引出來了。


    「呀,帝姬?」蘇子嫻沒怎麽見過阿杳,見她被衛忱舉著傻笑不由自主地也笑起來。


    衛忱望著阿杳正了正色:「叫伯伯。」


    阿杳:「嘮嘮。」


    「……」衛忱蹙眉,「怎麽叫姥姥呢?叫伯伯!」


    阿杳一點頭:「嘮嘮。」


    雪梨和祁氏互相扶著肩頭笑岔了。


    整整一個下午,小院裏笑聲就沒停,可惜嶽汀賢隨駕出去了沒在。


    連曾被衛忱帶人押走杖責二十、於是一直挺怕衛忱的豆沙都好幾次笑哭了,福貴攀上樹摘了還青著的桃子來逗阿杳——吃是不能吃,但可以扔著玩。


    結果阿杳更興奮了,拿著硬邦邦的綠桃子在石案上拍拍,拿起來看看沒拍壞,「咯咯」一笑就朝衛忱扔過去。


    衛忱不虧是禦令衛啊,半點防備都沒有還離得這麽近,仍是眼疾手快地一抬手就接住了。


    阿杳傻了一瞬,笑得更開心了,繼續玩「砸衛忱」玩得不亦樂乎,砸完了還知道伸手跟衛忱把桃子要回來,然後繼續!


    她手裏一共有三個桃子,如此玩了四輪之後,衛忱忽地板著臉把手一背,不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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