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這個唐突的質問,讓我不禁驚呼出聲。


    ──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轉過身,發現鳥越依然淡漠地處理著圖書工作,又將一本小說放回了書架上。


    「……大聯盟的那個選手,就是那號傳奇性的人物,我很喜歡。」


    「是指野茂嗎?」


    「你怎麽會想到那邊去。」


    「……這是我該說的台詞吧。」


    鳥越這麽咕噥一句後,突然開始催我。


    「如果動作不快一點,下午的課就要開始囉,班長。」


    「我動作這麽慢真抱歉啊。不過,那也是因為我對圖書股長的工作不太熟悉。」


    剛才主動相助的我這麽抱怨道,然後我就將手上的幾本書遞給鳥越,由她熟練地放回架上。


    「這麽一來就大功告成了,謝謝。」


    「哪裏,覺得自己隻是在拖你後腿而已。」


    不不不──鳥越搖搖頭,輕盈的秀發也隨之飄逸。


    「不是為了結果,而是為了你的好意致謝。」


    「喔,好……嗯,既然這樣……」


    我語焉不詳地回答她,接著我們就離開空蕩蕩的圖書室了。


    一返回教室,伏見就對我投來擔憂的眼色。


    老師也來了,喊過口令後,課程正式展開,而我們也開始進行筆談。


    『鳥越同學還好吧?』


    『她沒事。她知道中午那樣不是任何人的錯。』


    伏見雖然不缺談話的對象,但要能推心置腹、真正像是朋友的朋友可能就寥寥無幾了。


    所以,我希望伏見能跟鳥越保持良好的關係。


    對於分別熟悉這兩人的我來說,當初我根本沒想到她們可以像那樣輕鬆自在地聊天。這樣的奇葩組合的確是叫人相當意外。


    『真抱歉,以後我不會再跑去物理教室了。』


    看了她在筆記本上寫的這行文字,我稍微抬起視線端詳她的表情。


    伏見正露出困窘的笑容。


    如果她真的願意這麽做,不管我或鳥越都會感謝她。


    畢竟那是在校內可以不必開口說話,也不必在意他人目光,能享受充分自由時光的場所。


    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


    這兩人要加深情誼的話,時間何必限定在午休。


    『放學的時候,約鳥越去哪裏逛逛吧?』


    嗯──伏見點點頭。


    好吧,不過也要人家答應就是了。


    伏見望向黑板,但手藏在課桌底下滑著手機。


    位於我們座位後方的鳥越,此刻有什麽反應我們是看不到的。


    伏見好像跟鳥越傳了幾次訊,最後用手指圈出一個ok的手勢。


    看來鳥越似乎也想跟伏見做朋友的樣子,這真是太好了。


    時間來到放學後,伏見在寫教室日誌的同時,鳥越正在座位滑手機。


    「你在看什麽?」


    「漫畫。」


    你這個數位化兒童。


    「讓你們久等了──」


    啪噠──伏見闔上教室日誌,抓著書包站起身,我們也配合她的動作準備離開。


    「伏見同學,這樣真的好嗎?」


    「嗯,不然我為什麽要約你呢。」


    「不……我的意思不是那個……」


    鳥越似乎很窘迫地搔搔臉頰。


    因為不明白對方的言外之意,我跟伏見對看了一眼。


    離開教室後,我們將日誌送到辦公室的老師那裏,接著才走出校舍。


    「小諒,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圖書館如何?我不是說學校的,而是市立圖書館。附近很大的那間。」


    以前我從學校早退時,因為母親還沒離家去上班,曾在那邊打發過時間。假如我直接回家裝病這件事就會穿幫了。


    「鳥越,去那邊可以嗎?」


    「嗯。」


    大家取得共識了,於是便動身前往市圖。


    托了在午休時間聊過天的福,鳥越對伏見的看法似乎也逐漸趨向正麵。


    雖說還不算是完全化解尷尬,但的確正慢慢好轉起來。


    走了不到五分鍾,便抵達市立圖書館。


    「好、好大啊……」


    鳥越以一副不由自主的模樣發出讚歎聲。


    「幾乎像是體育館了。」


    伏見的譬喻,用來形容這座圖書館的宏偉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館內有大量的書架,還充斥著地毯以及圖書館特有的陳舊紙張氣味。


    「我們來這裏是不錯啦,不過小諒在圖書館要做什麽?」


    伏見似乎認為我是那種根本不閱讀的人。畢竟我真的也不是那種愛書成癡的類型。


    至於來圖書館寫作業嘛,也因為對象是我,伏見很難產生這種預期吧。


    「做什麽──當然是在窗邊安安靜靜地看書啊。」


    「呼呼呼。」


    「喂,別笑。我可不是隨便亂說的喔。」


    我悄悄從書包取出那本午休時間借的書。


    「啊──那個是。」


    「是鳥越推薦的,等下我要坐在窗邊看。」


    「你為什麽從剛才就一直執著窗邊呀?」


    伏見吐槽道,這回輪到鳥越發出「呼呼」的羞怯笑聲了。


    書蟲跟書蟲之間應該有說不完的話題可聊吧。


    為了避免打擾她們,我自行前往閱覽室。


    在這裏,有許多看起來像是高三考生的人在用功。我不想吵到他們,便刻意保持距離,跟先前的宣言一樣坐在窗邊的位子。


    目送那兩人消失在書架後方,我才打開借來的這本書。


    我猜,她們不必花多久時間就會變成感情不錯的朋友吧。


    ◆鳥越靜香◆


    「這本小說,真是太棒了。」


    伏見同學選球的眼光……不對,應該說選書的眼光頗有深度。


    她讀過許多我不知道的作家,以及過去我就很留意的作家的作品。


    我們已讀過的書重疊部分雖然不多,但幾乎都是彼此很感興趣的作品,因此問答起來還是頗為熱烈。


    「作品中的氣氛,感覺有點陰鬱,就像那種雨下個沒停的天氣。」


    「伏見同學……你應該是那種讀者吧……就是喜歡悲劇的?」


    「啊……可能真有這種傾向吧。」


    這個很有趣──她拍胸脯保證推薦給我的作品,經常不是結局悲慘,就是書中主角被逼入絕境。


    我還以為她會更喜歡氣氛輕柔、充滿女性情懷,且故事如夢似幻的少女小說哩。


    「真叫人意外。」


    「會嗎?」


    這種落差,反倒形成了她的魅力。


    我不得不承認,我很羨慕她。


    伏見同學讀書,身上知性的成分便增加了。


    相反地,我讀書,增加的反而是陰沉這種負麵的要素。


    「……為什麽,要約我一起出來呢?我隻會妨礙你們而已。」


    我知道那兩人總是一塊放學回去。


    「其實是小諒提議的。而且,我也希望跟你做好朋友。」


    「……是嗎。」


    那個人……究竟在想什麽啊。


    我伸長脖子想找出他到底跑哪去了,原來是在閱覽室那邊。正如他剛才的宣言,他就坐在窗邊並攤開那本硬皮精裝書。


    此外,他還支著臉頰……在打瞌睡。


    真像是他會做的事,我不禁啞然失笑。


    「說什麽要讀書讀書,結果卻在睡覺。」


    伏見同學察覺到這件事後也笑了起來。


    「「在窗邊。」」


    我們剛好說了同一句話,這下子更是隻能咯咯咯地拚死壓低音量,相視大笑。


    這跟午休時的氣氛很像。


    在教室,伏見同學盡管是一位表情冷靜的公主,但隻要像這樣大笑起來,我就無法討厭這個人。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必須先問清楚、先說清楚。


    等我們笑了好一陣子,中間出現微妙的空白後,我才終於下定決心。


    「伏見同學,假如出現另一個喜歡高森同學的女生,你會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突然問這個?」


    大概是正在想像那種場麵吧,伏見可愛的臉龐因心情複雜而蒙上陰霾。


    那之後,為了掩飾尷尬所浮現的笑容,更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我覺得,我大概是……喜歡上……高森同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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