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誰不知道啊,陛下每次都把雪梨折騰得動靜不小,有一回還大半夜地把人鬧騰哭了。守在外頭的既不敢進去也不敢走,仰望著星空聽陛下在裏頭哄人。


    當時有兩個宮女在場來著,聽著裏麵的話,耳根子都紅了。


    沒聽過陛下這麽哄人!


    而且還是因為榻上的事……


    打那之後,但凡是阮氏侍駕,陳冀江就不讓宮女留著了,清一色的宦官。他倒不是多顧著宮女們臉皮薄難為情,主要是怕……這動靜聽多了,她們會動什麽歪心思。


    這不,人剛撤幹淨,裏麵的動靜就又起來了。


    雪梨叫得那叫一個委屈:「我不要!你放手!我要魚香!魚香救我!」


    牆頭上魚香耳朵一豎,望望屋裏的燈火,獠牙一露:「吼……」


    然後就又趴回去歇著了,並不打算幫什麽忙。


    不知道是誰先起得頭,小院裏每個人都開始有意識地教阿杳改口管雪梨叫「娘」了。


    阿杳還是小孩子,對改稱呼這事沒什麽特殊的感覺,最多也隻是一時習慣不過來,不好意思什麽的全然沒有。


    倒是雪梨一時有點莫名地忐忑,尤其是假如晚上的時候皇帝剛來過,第二天上午阿杳跑到跑到床邊一叫「娘」……


    她會有一種「剛一夜過去而已孩子都這麽大了」的錯覺!!!


    雪梨一邊覺得奇怪,一邊又不可能因為這個就不讓阿杳管她叫娘——畢竟她也很希望有這麽個女兒啊。但是這感覺又是在太詭異了,滿心不解之下,雪梨跟白嬤嬤說起了這事兒。


    她問白嬤嬤:「是不是收養了孩子的人剛被孩子改口叫娘的時候都會這樣?」


    白嬤嬤都被她問傻了,一時也不知她為什麽有這樣的感覺,思量了半晌之後問她:「娘子,您是不是想……自己懷個孩子了?」


    沒有吧?!?!


    雪梨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得夠嗆。清醒的意識告訴她,她剛跟了陛下一個月都不到,想著有孕實在太早了。


    再說,阿杳才兩歲,正是需要人好好寵著護著的時候,她這會兒若自己懷了孕,免不了要顧不上阿杳。


    她為這事兒懵了大半天,越琢磨越繞不出來,末了還是沒琢磨明白自己到底想不想,總之暫且強把這事擱下了,帶著阿杳念唐詩。


    阿杳最近學唐詩學得可快了,口齒比以前也清楚許多,雪梨就試著教她背——死記硬背而已,不求她現在就懂意思,就是給她這麽個念詩的感覺。


    阿杳學得也挺認真,隻不過有時候一著急會串詞。


    比如她會說:「應憐屐齒印蒼苔,霜葉紅於二月花。」


    還會說:「遠上寒山石徑斜,一枝紅杏出牆來。」


    這要讓謝昭聽了,立時三刻就能反應過來,但偏偏雪梨吧……肚子裏也就那麽點墨水,好幾次讓她念得連自己都糊塗了,壓根沒覺出她背岔了,還多虧有「旁觀者」,多半是豆沙杏仁或者奶娘什麽的,進屋給她倒水時一聽就樂,然後就提醒她:「帝姬又念岔了。」


    就這樣,雪梨還得在自己嘴裏倒騰兩遍,才能反應過來她到底哪裏岔了。


    轉眼到了四月初,謝昭又沒去後宮,從初一到初五都把她「扣」在了紫宸殿。倒也沒天天折騰她,其中有兩天隻是摟著她睡覺來著。


    這讓雪梨挺高興——就算這並不意味著他永遠都不會去後宮吧,但她起碼可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有好日子過就先讓自己過開心了,以後再說以後的事兒。


    四月初六傍晚,她又在跟阿杳強調「應憐屐齒印蒼苔」後麵接的應該是「小扣柴扉久不開」而不是「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時候,陳冀江來了。


    陳冀江在她麵前一揖:「娘子,陛下叫您過去。」


    今兒挺早啊?


    雪梨瞧瞧天色,連傳晚膳的時候都還沒到,她最近都是晚膳的時候過去,然後……咳,晚膳之後就不回來了的。


    於是雪梨摟摟阿杳:「娘去找你父皇哦,有事讓豆沙來告訴娘。」


    「好。」阿杳應得聲音甜甜,望一望她之後還跟她招手,「娘明天見。」


    結果陳冀江又一揖:「娘子,陛下說,讓您把帝姬一塊兒帶過去。」


    嗯?想見女兒了?


    雪梨就又隻好跟阿杳改口:「走,阿杳啊,我們一起去見你父皇。」


    阿杳更堅定更開心地又應了聲:「好!」


    母女二人便一同出了小院,從這小院一直往南走繞到紫宸殿前,再往東一拐就是紫宸殿的殿門了。總共沒幾步路,莫說她熟了,連阿杳都熟了。於是阿杳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得快,很快就拉開了一段距離,陳冀江一看,正好。


    「娘子。」陳冀江稍停了腳,雪梨疑惑地也停下,陳冀江稍抬了抬眸,「接下來這話,我沒說過,娘子您怎麽知道的,我不清楚。」


    這話很奇怪哎……


    雪梨蹙著眉頭洗耳恭聽。


    陳冀江再一掃她,便又繼續往前走了,似是要去追阿杳的樣子,極快地道了一句:「太後點名要見您。」


    雪梨驚呆!


    她都不知道太後是什麽時候回的宮,連今天早上離開紫宸殿的時候都未聽謝昭提,那看來他也並不提前知情。


    至於陳冀江那話……那是太後提前表了不讓他告訴她的意思,所以他隻能這麽小心翼翼地透個信兒出來?


    雪梨的心一懸,沒工夫多感慨自己在這種事上不夠靈,趕緊悟了兩條要點出來:一,一會兒她絕不能說陳冀江跟她說了什麽,不然就把陳大人賣了!


    二,太後既然點名說要見她……那此番叫上阿杳一起,大抵也是太後的意思。


    雪梨強定心神,站在原定緩緩地籲了口氣,才小跑著去追阿杳:「阿杳,來。」


    阿杳乖乖地停了腳,雪梨幾步就追上了,她笑說:「別跑這麽快,娘給你緊緊裙帶。」


    而後她走到阿杳麵前蹲下,陳冀江立刻退到旁邊,一臉冷靜地假作什麽都不知。


    雪梨一邊慢條斯理地給阿杳打裙帶,一邊緩緩道:「阿杳啊……一會兒殿裏有一位看上去比白嬤嬤年紀小些、又比清夕聽菡年紀大許多的,娘管她叫太後,你一會兒叫她‘皇奶奶’,聽見沒有?」


    阿杳歪頭:「什麽是‘皇奶奶’?」她沒聽說過啊。


    「皇奶奶就是你父皇的娘。」雪梨道,想想又說,「這位皇奶奶啊,美麗大方、雍容華貴、和藹善良,是個很好的人!」


    學話還不夠多的阿杳有點茫然地聽著,後麵的這一整句話裏,她隻聽懂了「美麗」和「善良」,還有「是個很好的人」,這幾部分,大致知道娘在誇那位皇奶奶。


    陳冀江在旁邊微詫地蹙眉頭:怎麽還誇上了?違心不違心啊?


    然後雪梨就領著阿杳繼續往紫宸殿去了,心弦繃得緊緊的——她覺得太後來找,肯定沒好事啊!


    紫宸殿裏,皇帝冷著臉坐在案前看閑書,對旁邊端坐飲茶的母親實在懶得應付。


    他料到雪梨的事太後必會過問了,可還是沒想到太後這麽不聲不響地就回了宮來——就連禦令衛知道的時候,都已是她進洛安城之後了,瞞得真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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