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隻好默許。站起身對著鏡子又瞧了瞧,這發飾倒是跟衣裙挺配的,上襦的顏色是柔和的紫粉,下裙雖是白底,但自上而下猶如鋪落的花藤圖案是淡紫淡粉兩色相搭,被那支海棠簪子一壓剛好,相得益彰。


    耳墜她就挑了個簡單的,金托下墜了一顆珍珠,小小的一點亮點綴在耳垂上,免得渾身都顯得太亮眼。


    「娘子把這個戴上。」白嬤嬤捧了塊通脆的翡翠玉佩過來,另還有一副鐲子,雖然都隻有兩小塊綠,但同樣質地好得驚人。


    白嬤嬤一邊給她戴一邊解釋:「娘子這一身雖然好看,但論華貴的東西,幾是沒有。把這個戴上,身份便上去了,那些個命婦一眼就知道是好物,隻會覺得娘子您不愛鋪張,所以在衣料發飾上不顯張揚。」


    別說那些命婦了,雪梨也一眼就能看出這是難見的好物!


    但她怔了怔,心虛地問她:「嬤嬤……這是哪來的東西啊?」


    白嬤嬤無奈地睇她一眼,「每個月陛下吩咐送來的東西之一,我也不記得這是哪個月送的了。娘子您自己也不多看,就全收在庫裏,我前兩天想著許有過年能用的東西,就去庫裏找了找。」


    雪梨:「……」她這兒居然還有這種好東西啊?照白嬤嬤這麽一說,她可能無意中暴殄天物的次數不少啊!


    雪梨想著,稍稍地倒吸了一小口冷氣。一邊心安理得地把墜子鐲子戴上了,一邊琢磨著年後一定要抽一天時間好好看看庫裏都有什麽——像這些好玉一定要拿出來收進妝台才好!玉要人養,不然就廢了,手頭的這個仔細看光澤也差了那麽一點。


    她收拾妥當之後,豆沙她們就折騰阿杳去了。一貫脾氣很好的阿杳都被弄得不耐煩了,時不時就一皺眉,扭頭朝她喊:「娘!是不是可以了!」


    「……阿杳你乖啊。」雪梨隻能說這句話。她站在旁邊坐都不敢坐、走也不敢走,因為白嬤嬤說讓裙子出了褶還得另換!


    酉時剛到的時候,母女倆收拾完了。看看在榻上爬著、隻要換身好看點的衣服就得的阿沅,她們好嫉妒啊!


    這麽一來連吃東西都不能好好吃了,廚房端了一碟蒸餃、一碟小包子過來,二人湊合著吃了幾個,阿杳委委屈屈地說想蘸醋,陳冀江在旁邊堆著笑勸:「帝姬,先別蘸醋了,吃了醋有味,明天再吃,啊。」


    阿杳不開心,她說有味道可以漱口,陳冀江又說:「一漱口您還得補妝,帝姬您自己看著辦。」


    「不蘸了!」阿杳立刻縮了。其實今兒是她第一回上妝,就是簡簡單單地用了點水粉胭脂,又稍微描了下眉,根本不費什麽工夫。但她剛才換衣服上妝弄頭發加起來還是費了不少時間,現下打死也不想回到妝台前再坐著了。


    然後雪梨領著阿杳、阿杳身後跟著酸梅烏梅,奶娘抱著阿沅、奶娘身後跟著另外兩個奶娘還有幾個宮女宦官,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含元殿去了。


    雪梨仔細想想,她好像還沒在宮裏這麽「大張旗鼓」地走過呢,上一回這麽玩出「傾巢出動」的架勢,是因為她回家省親。


    陳冀江叮囑了她一路:「這宴席啊,等陛下來了才算正式開始。但差不多巳時的時候,賓客們就可以去正殿落座先用了。戌時之前的這不到一個時辰,您先去側殿坐著,免不了會有嬪妃和外命婦來見見您,您也甭怕,我們這一幹人都會在旁邊。」


    好的沒問題!


    陳冀江在,雪梨就底氣特別足。陳大人最善於應付宮中的各種事了,大概除了皇帝本人以外,就是陳大人最能給她底氣了。


    踏入含元殿側殿甫一看,雪梨就泄了三成氣……


    大概是因為她來的早,現下偌大一方側殿裏就兩個人。一個她見過,是當年皇帝召見陸夫人時奉命到紫宸殿幫著接待的許淑儀;另一個她沒正麵見過,她通過長相打扮一看就知道……這是昔年得寵妖嬈嫵媚小鳥依人的麗妃娘娘。


    許淑儀抬眸一看,放下茶盞主動迎了過來,在她福身的同時也一福,就算見了個平禮。


    然後許淑儀微笑說:「從前見過娘子,轉眼都四年了。」然後又看看被她牽著的阿杳,又笑:「帝姬都這麽大了。」


    這就算很客氣地把話題打了開來。雪梨自然要給麵子,握握阿杳的手,跟她說:「來,跟淑儀娘娘問好。」


    「淑儀娘娘萬福!」阿杳歪頭望著她,像模像樣地一福。


    許淑儀就笑開了,謹慎地問過了雪梨的意思之後,抱著阿杳落座去玩。阿杳不認生,許淑儀喂她吃點心她肯乖乖吃,雪梨也不怕她這樣亂吃別人給的東西,這會兒含元殿的各樣膳點查得都最嚴了!


    是以相對於擔心阿杳,現在更讓雪梨不安的……是麗妃坐在她側對麵,一雙美眸不住地掃她,讓她幹什麽都不安生。


    「……阿沅來。」她朝阿沅拍拍手,乳母殷氏就把阿沅抱來交給她了。小東西打著哈欠,往她懷裏一臥就要睡。


    雪梨耳聞麗妃一聲蔑笑。


    笑什麽笑!


    她也並沒有太示弱,笑音未落就一眼橫了過去。麗妃複瞟她一眼,眼底似乎有幾許不忿,但到底沒說什麽,垂眸兀自飲茶。


    一刻之後,殿裏的嬪妃命婦漸漸多了。雪梨慢慢地從她們的目光中能分辨出她們究竟是嬪妃還是外命婦——聽宮人低聲介紹之後眼含驚喜地過來跟她打招呼的,多半是外命婦;眼中不平多於驚喜的,是嬪妃。


    這麽一數,看她不順眼的人還挺多。好在七王府裏的易氏到得也早,坐在她身邊和她飲茶,旁人就不好過來說太多話了。


    易氏壓音跟她說:「看完煙火,不少嬪妃命婦都會被太後召去見見,你八成也得走這一趟。但你別怕,我也會去的,陛下早先把我叫去交代了一番,決不讓你出事。」


    「好。」雪梨點點頭,沒有太多恐懼。


    易氏又道:「皇長子你得帶著,但他小,睡著去走一趟也沒事。阿杳我看就算了,那會兒時辰也晚,尋個借口讓人帶她回去歇息為宜,畢竟太後……」


    「我知道。」雪梨頷首,看看目下已經在許淑儀身邊哈欠連天的阿杳,覺得借口並不難找。


    戌時的鍾聲撞響,原本正各自尋話閑談的眾人陸續起了身,往正殿去。


    各人都有宮女引去各自的席位。許淑儀將阿杳交還給雪梨,再度施了個平禮,隨著前來的宮人去。雪梨左等右等,等到側殿裏都沒什麽人了,才終於有宮女來請她。


    她手裏牽著阿杳、身後還跟著乳母抱著皇長子,一路走進去頗是惹眼。方才在另一邊側殿小歇、目下也剛入殿的朝臣們都有不少停下交談抬頭看她的,雪梨強作鎮定誰也沒看,這才得以安安穩穩地一路走過了正殿、行上九階,朝她自己的席位去。


    「阮娘子請。」領她進來的大宮女一欠身,雪梨瞧了瞧,糾結之上就五席宴,前三席和後兩席間有道紗簾擋著,看來前三席是給嬪妃和皇帝的、後兩席是給藩王和王妃的。


    她的席位竟直接安排在禦座左首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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