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心說膽子真是太大了!給皇帝下藥的事都敢明說?!


    帶阿杳出去玩的時候,皇帝召了五王帶家眷同遊。


    當日,聽說五王要帶錦書還有長子謝湘同往,雪梨這邊便把阿沅也帶上了,當然還叫上了魚香。


    行宮後的山坡上景致不錯,漫山遍野的青草踩在腳下綿綿軟軟的,草間時不時有各色不知名的小野花露出來,在陽光下放眼望去,獨具一派野趣與寧靜。


    阿杳和錦書分別得了父母的準許後,就手拉著手跑歡了。魚香也跟著她們去折騰,雪梨遙遙地看到兩個女孩子跑累了就地坐下,魚香也十分鬆開地就地躺下,肚皮朝上衝著陽光,兩個大前爪蜷著。


    「姐姐!魚香!」阿沅被奶娘抱得無趣,掙紮著也要過去找姐姐玩。雪梨點了頭,奶娘就護著阿沅一起過去了,阿沅一去,比他大一歲半的謝湘也跑了,雪梨怕他們玩不自在,也不多教人跟著。四下看了看,她隻讓酸梅烏梅也一起去了。


    而後幾個大人也席地而坐了,在既能看到孩子們、又離孩子們不算太近的地方。


    雪梨笑舒了口氣,皇帝執過她的手詢問:「累不累?」


    「不累。」雪梨笑道。


    她閑適地抱膝坐著,頭倚在皇帝肩上。過了一會兒豆沙端了酸梅湯來,她就單手接過來喝,喝了兩口之後看看不遠處的孩子們,告訴豆沙:「先把點心拿過去給他們吃吧,一會兒玩得再瘋些準要沒心思了,這會兒先墊墊。」


    「諾。」豆沙一福身便去了。


    食盒裏端出了若幹樣點心,還有一隻顯眼的大盤子,是一碟鍋巴,每一塊都是圓圓的一小片,烤得又薄又脆。另有一碗澆汁單獨放著,在食盒的隔層中放著,取出時還是熱的,淋在鍋巴上後,鍋巴自然也就熱了。


    這是雪梨親手做的東西,覺得澆汁中又有海鮮有蔬菜,澆汁又不容易涼,帶出來還能熱熱乎乎地吃上一口,比單吃點心要好多了。


    皇帝睇著雪梨笑怪說:「奶娘自會照顧好的,不用你操心。」


    她抱著他的胳膊閉著眼歇息,想說「奶娘哪有我這個親娘親」,陡然想到他們兄弟目下的關係,改口說了句:「外人再親哪有家人親。」


    謝昭淺一愣,遂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手裏的酸梅湯盞與五王的盞一碰,但未明說什麽。


    五王神色微滯,遲疑地端起盞來飲了一口,心中情緒莫名。


    謝昭心下喟歎,確實是生分了。


    昔年兄弟們在郢山上四處玩樂的場麵早看不到了,如今君臣間涇渭分明。真讓他覺得親近的時候,隻有每年幾次規模盛大的宮宴,弟弟們會忘了身份似的灌他酒,他也會很給麵子的能多喝都多喝。


    但大約他們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和從前無所顧忌的玩樂不一樣,那時隻是真心實意的關係很好而已,現下的宴飲則是真情分少了、刻意讓外人看到他們兄弟和睦的成分多了。


    這是一種默契,君臣間的默契。


    謝昭思量著,心裏苦笑漣漣。想了會兒,他自袖中取了本冊子出來遞給五王:「這個你拿去。」


    五王微怔,雙手接過時半點不知這是什麽,接過翻了兩頁才知是特赦賀氏父母的,即要施大禮謝恩,皇帝卻抿著酸梅湯先開了口:「以後這種事直接找朕說,能不能網開一麵朕自然會告訴你。拐彎抹角的事不可再做了。」


    「……諾。」五王屏息應了。皇帝這話顯然是說得不快的,可又聽不出什麽真責怪的意思。五王把冊子轉手交給賀氏讓她收著,賀氏還不知裏麵寫著什麽,倒也沒多翻。


    皇帝睃了五王一眼,又說:「七弟讓易氏進行宮,是為了讓朕這當長兄的代為照顧安胎,跟你送錦書進來不一樣。」


    這話直白了,五王一陣麵紅耳赤。皇帝輕哂,不再多說什麽,再說下去氣氛就又要緊張了,他寧可沒什麽話地尷尬著。


    如此又小坐了一會兒,那邊孩子們吃完了點心就又追著跑著繼續玩了。阿杳和錦書一起摘周圍的小野花,相處得很融洽,阿沅和謝湘則互相追打著,小胳膊小腿明明都跑不快還跑得挺樂。


    魚香在周圍來來回回地跟著跑,後來大概是覺得跟這兩個小玩意逗太沒勁,才奔到雪梨這邊來。


    它把頭往雪梨腿上一躺:「呼哧。」


    「你跑累啦?」雪梨撫著它的臉笑問,魚香還真打了個哈欠。


    謝昭一看魚香耍賴就忍不住瞪它,心說就玩這麽一會兒它才不會覺得累呢,你是沒見過它深更半夜在黑幕下跑得像一道閃電啊!


    但魚香不理謝昭,它躺在雪梨腿上被摸得很滿足,摸了一會兒之後還要伸爪子碰碰雪梨的臉頰,許久之後才爬起來甩甩毛,這才溜達到謝昭身側,又一躺:該你了。


    「……噗!」五王和王妃都忍不住笑了,氣氛一下子變得鬆快。皇帝挑著眉頭給魚香撓肚子,一邊撓一邊說它:「你能不能不這麽給獅子丟臉啊?這麽大一隻,說賴就賴著,百獸之王的威嚴呢?」


    魚香蜷著爪子睜著大眼睛好像在聽他說,聽完之後嘴巴一咧看著特別像在笑。


    ——這個賤兮兮的表情太氣人了!


    皇帝當下就覺得它這一定是跟雪梨學的,在人生氣的時候給搓搓小火卻又並不會讓對方更生氣。他陰著臉想了一會兒,驀地想起上次到郢山帶著魚香出來瘋的時候,二人的心思還沒戳破,那會兒他調侃她是魚香的娘,她還不樂意聽來著……


    現在!嗬嗬!阿沅都一歲半了!


    不遠處,阿杳和錦書摘了不少小野花,知道烏梅會編花環便塞給她。幾個小姑娘一起在樹下坐著很安靜,另一邊,謝沅和謝湘卻有點玩急了。


    謝沅很生氣!他剛才說魚香最好了,謝湘非要說他家裏的那隻大狼狗更好。謝沅才不信,他就說你的狼狗到魚香麵前肯定一口就被吃掉了,謝湘則叉腰說才不會呢,我的狼狗能幫父王打獵,魚香在它眼裏就是獵物。


    兩個孩子誰也不肯先退一步,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地使勁吵。不知不覺地從寵物引到了人身上。


    謝湘說:「我父王最厲害了!狼狗訓得特別好!肯定能打過魚香!」


    謝沅一聽這話,雖然比他矮但還是踮著腳尖繼續爭:「父皇厲害!魚香比狼狗厲害!」


    然後爭執升級。


    方才爭寵物爭得誰也不肯退還可以說隻是抬杠而已,但眼下一爭到誰的父親更厲害,他們的心情立刻就不一樣了。可倆孩子都小,誰也不能列舉出「我爹更厲害」的具體例子,就一味地幹吵架。


    吵著吵著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轉瞬間就扭打在一起。奶娘初時以為是打著玩,後來發現是真急眼了,趕緊跑過去拉架。


    ——剛才他們吵架她們聽都不敢多聽。他們在爭陛下和五殿下誰更厲害啊!她們過去攪合和稀泥不是找死嗎!


    兩個孩子在草地上滾成一團,阿沅還很是壞心眼地抄了旁邊沒吃完的澆汁鍋巴就往謝湘臉上糊。奶娘趕過來時多少有些遲了,二人雖說不上受傷但滾了一身的泥加一身的菜汁,低頭一看自己這幅德行就覺得都是對方的錯!伸著手還要再一較高下,被各自的奶娘分別一抱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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