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推理的起頭要從談情戲開始


    「你看你看!浴室竟然會發光耶!」


    從洗澡間裏傳來一名少女的聲音。


    不過隻要想想看這間旅館是做什麽用途的設施,就算浴室會發出七彩光芒或者吹出泡泡,其實都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唉,你不過來嗎?」


    就在我沒有多做回應而獨自坐到雙人床上時,少女又如此對我發出催促的聲音。


    唉,到底是在誘惑個什麽勁?我對那名少女──不,照她現在的年齡應該要稱呼為女性了──這麽回答:


    「我們今天可不是來玩的啊,渚。」


    結果她從浴室裏探出頭來,然後不知為何帶著淺淺的微笑朝我靠近。


    「你說不是在玩,意思是認真的囉?」


    間接照明點亮的房間中。


    在床上坐到我旁邊的她,露出調皮的笑容抬頭看向我。


    「新的一年才剛開始,就來這種地方……是不是?」


    相較於還是個女高中生的時代,如今變得更合乎年齡的化妝,將她起伏明顯的五官襯托得更加有魅力。塗有口紅的雙唇對無聊沒事做的我說出挑逗的話語。


    比起剛認識的時候,她現在更成熟了。


    這也是當然的。畢竟從放學後的教室裏被她揪住領口的那天以來過了兩年多,我和渚都已成年,彼此不再是少年少女了。


    「對了,要不要我把手指伸進你嘴巴裏?」


    渚輕輕把我壓倒在床上。


    「你很喜歡玩這套對吧?君彥。」


    我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互相都改用名字稱呼對方的?兩人之間累積的對話與經曆都太多,根本記不得那些瑣碎的小事了。


    「畢竟你的癖好就是被女孩子的唾液沾得全身濕答答的對不對?」


    「這謠言已經不隻加油添醋,連辣椒醬都倒進去啦。」


    說到底,一切的起源可是你以前在放學後的教室裏把手指戳進我喉嚨的那件事啊。


    「可是你想想,畢竟這叫食指嘛。」


    「不要把手指吃掉啊。那是因為古代人還沒發明筷子之前用那根指頭吃東西才叫食指。」(注:這裏原文中是拿「食指」的日文念法「人差し指」的諧音開玩笑,在這裏配合中文進行修改。)


    這段還是老樣子的對話讓我忍不住輕輕歎氣。


    「你睫毛好長呢。」


    渚冷不防地把臉蛋湊近過來。她香水的味道是我已經熟悉的柑橘香。令人心情平靜的這個氣味,彷佛巧妙表現出渚實際上很細膩的情感。


    「君彥。」


    身材同樣變得相當成熟的她,此刻就近在我眼前。


    「渚。」


    兩人的臉,不,嘴唇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靠近。


    渚閉上了眼睛。就這樣──


    「不對,我們是來工作的啊。」


    我「啪!」地睜大眼睛,把渚甩到床上,豎耳傾聽耳機傳來隔壁房間的聲響。


    「……不,我也知道好嗎?雖然我從途中開始也是抱著明知在玩鬧的心情跟你演戲沒錯啦,但正常人會把一個女孩子甩到床上嗎?」


    渚似乎在咕噥些什麽,但現在更重要的是……


    「這下看來確定啦。」


    我把耳機遞給心情還有點不滿的渚。她不甘不願地收下後,聽著裏麵傳來隔壁房間的聲音。而那個聲音的真麵目是……


    「啊~這個……嗯,不會錯了。」


    渚尷尬地把視線別開。隻要想想這裏是做什麽用的旅館,隔壁房間的人究竟在幹什麽事應該不用講也知道了吧。


    「咦?啊,居然連那種事都做呀?嗯,這時候用上那東西?啊~……」


    「這下意外證明了現代的竊聽器性能有多好啦。」


    那個竊聽器是我們預先藏到目標人物包包中的玩意。如今錄下這段聲音,讓我們獲得了確鑿的證據。


    「雖然對委托人來說很可憐,但還是得向他報告了。」


    我拿出智慧型手機,整理關於一件外遇調查的報告書。


    這是我們在去年底接到的一樁委托。委托人是一名上班族男性,懷疑自己的妻子出軌。那位委托人的妻子是在綜藝界表現活躍的頂級模特兒,據說兩人在幾個月前秘密結婚了。可是……


    「引以為傲的美女名模老婆,其實背地裏和同行的男性搞外遇嗎?真辛酸呀。」


    渚說著,感覺很尷尬地歎氣。現在在隔壁房間的就是那兩個人。


    「而且那個委托人──雖然這樣講很失禮,不過是個感覺不太起眼的上班族。這下被男模搶走太太,心情肯定更難受吧。」


    「畢竟那個外遇對象,長相超級帥氣的呢。」


    「是啊,話說渚,已經可以把耳機拿下來啦。」


    「……你、你在說什麽呢?」


    雖然看她一直在興奮讓人有點不好意思打斷,但我還是把耳機拿回來,並且把調查結果立刻寄給了委托人。


    「話說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到底是怎麽追到名模的呢?」


    這點的確令人好奇。而且結婚才幾個月、老婆就搞外遇的現況,也讓人很在意。


    「不過,總之這下暫時算解決了吧。」


    雖然餘韻真的很糟糕就是了──渚說著,把頭發勾到耳朵後麵。


    (插圖008)


    「是啊,不過還是姑且在這裏待到調查對象離開房間好了。」


    我在內心估算大概要兩個小時左右並看了一下手表。應該可以趕在晚餐時間回家才對。


    「這樣呀。那這段時間我們要做什麽?」


    渚用所謂小鳥坐的姿勢坐在床上如此問我。


    麵對抬起眼珠看過來的她,我的視線也忍不住往下移。她穿著讓身材曲線很明顯的高領上衣,在各種意義上確實都比高中時代更成熟了。


    「我知道君彥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麽遲鈍喔?」


    開著暖氣的房間有點熱,渚的臉頰也泛著紅暈。


    「……確實啦,有些事情再怎麽裝傻也無法解決吧。」


    就這樣,我思考著能夠有效利用這兩小時的方法,從包包中翻找出某樣東西。


    「大學的寒假報告,我一件都還沒完成。你幫幫我吧。」


    幸好同一間研究室有個如此優秀的朋友。


    再這樣下去搞不好真的會留級的我,轉動著肩膀打開筆記型電腦。


    「你一輩子留級算了啦。」


    渚這個嘟起嘴的表情,即使長大後也一點都沒變。


    後來過了大約兩小時。


    一如預測,隔壁房間有動靜了。


    「好,渚,我們追。」


    「你應該先講『謝謝』吧?」


    將多虧渚的傾力協助而完成的報告存檔後,我們收拾行李開始追蹤目標。走出房間,確認那兩人坐進電梯之後,我們快速奔下樓梯。幸好房間是在低樓層啊。


    「看到了,那兩個穿大衣的人。」


    出了旅館,在太陽即將西落而幽暗的小巷中。


    順著渚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能發現身穿大外套親密摟著手臂的兩人身影。他們肯定萬萬沒想到,這場幽會正受到監視吧。


    「怎麽辦,還要繼續追嗎?」


    我詢問渚的判斷。


    外遇的決定性證據已經被掌握,繼續跟蹤下去感覺好像沒什麽意義……


    就在我如此思考的時候……從五十公尺前方傳來目標女性短促的尖叫。


    究竟發生什麽事?即將發生什麽事?


    我們拔腿趕去,看見一名男性從暗巷裏衝出來。他手中握著利刃似的東西,嘴上則是大叫著──這個叛徒!


    「啊!是委托人。」


    在遠處,目標女性被外遇對象緊抱著保護。持刀男子雖然一時表現得猶豫,但緊接著又再度大叫,把手中的刀高高舉起。


    即使我和渚奮力奔向現場,這個距離還是來不及。那把刀正朝著男性的背部揮落。


    「啊啊,又是這樣。」


    事到如今,我才對於自己的設想不周,或者說對於又一次被那位女性超前的事情不禁歎氣。此刻在我旁邊的渚恐怕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情吧。我們都無奈地停下腳步,不過也鬆了一口氣,彼此互看。


    你說這樣真的好嗎?


    那當然,畢竟事件已經結束了。


    「好,真是可惜囉。丟下刀械投降吧。」


    不知從何處現身的白色身影製伏了持刀男子。


    今天還是老樣子在事前就做好所有準備工作,剩下的多餘時間可能還不小心睡了一下午覺的名偵探,漂亮地把最精采的戲分全部搶走了。


    「助手,不要站在那裏發呆,快打電話報警。」


    跟從前一點都沒變的別致連身裙打扮。


    然而容貌比起初次見麵時還是變得成熟了。


    頭腦聰明,才貌雙全,十全十美,無從挑剔的名偵探。


    對於那樣的她,我還是老樣子隻能語帶諷刺地說道:


    「你就不能再早一點過來幫忙嗎,希耶絲塔?」


    ◆偵探與助手,還有所長


    在一棟住商混合大樓二樓的偵探事務所中。


    「然後呢?到頭來這次的案子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全身深坐在一張老舊沙發上,一邊開封著剛送來的披薩,一邊如此詢問希耶絲塔。


    剛剛在旅館附近發生的那場騷動。平安無事地把持刀男子交給警察後,太陽已經完全沉落的時候我們才總算回到這個老地方。然而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理解整件事的真相。


    「啊,我要吃上麵蝦子比較多的部分。」


    結果坐在事務所深處固定座位上,敲打著電腦鍵盤的希耶絲塔這時停下雙手,活像隻被花朵吸引的蝴蝶般來到披薩前麵。


    「希耶絲塔,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我無論什麽時候都在聆聽著你心中的聲音喔。嘎滋嘎滋。」


    「拜托你用比較可愛的狀聲詞吃東西吧。」


    我看著坐在對麵沙發上大快朵頤著披薩的希耶絲塔,一臉認真地如此吐槽。


    「由於搞外遇的事情被證實了,所以發飆的委托人試圖傷害太太與外遇對象……難道不是這樣嗎?」


    接著這麽提問的是渚。她端來三個裝有碳酸飲料的玻璃杯,放到我們麵前的桌上。


    「嗯,說到底,有一項前提條件本來就搞錯了。」


    希耶絲塔吃完一片披薩後,總算開始回答我和渚的疑問。


    「那個持刀男子……也就是這次的委托人,和那位女模根本就不是夫妻呀。」


    聽到這樣出乎預料的發言,我和渚不禁麵麵相覷。


    「委托人的真實身分,是那位女模特兒的跟蹤狂。但他隱約感覺到女模似乎有自己真正的伴侶,於是就雇用偵探想要查出個真相。」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我們差一點成為跟蹤狂的犯罪協力者了。


    「那麽一個禮拜前委托人拿來證明夫妻身分的那個戶籍謄本是?」


    「想必是偽造的吧。畢竟也有在接受那種不法委托的家夥。」


    「那麽希耶絲塔在那個時間點就已經注意到委托人的謊言了?」


    「雖然書麵資料本身的疑點我當時沒能立刻發現,不過更重要的是他描述關於太太的情報時讓我感覺有點不自然呀。」


    希耶絲塔這麽表示後,渚一邊問著「不自然?」一邊坐到我旁邊。


    「嗯,該怎麽說呢?那就像是把網路上公開的個人資料全部背下來一樣不太自然。聽起來好像對太太瞭解得很詳細,但實際上內在卻空空洞洞的。」


    希耶絲塔咕嚕咕嚕地喝著碳酸飲料,這麽補充說明:


    「舉例來說,像我就知道助手睡覺時經常會講夢話,也知道他吃荷包蛋比較喜歡淋醬油,也看過他吃藥粉的時候常常皺著一張臉的樣子。隻要是關於助手的事情,我全都瞭如指掌。」


    「呃,你這是在跟我炫耀嗎?」


    「像這類唯有一起生活過才會知道的伴侶情報,委托人一件也不曉得呀。」


    原來如此。委托人……不,犯人或許是隻看過資料就以為自己很瞭解那位女性了吧。然後恐怕在不知不覺間開始產生隻有自己能夠理解對方的想法了。


    「這樣呀。呃不,我其實也有隱約感覺到好像怪怪的。」


    如今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渚重新感到理解似地點點頭。


    的確,她在旅館房間的時候也有對這次的事情感到奇怪過。


    「嗯~看來我必須再努力精進才行呢。畢竟大學也在學這個呀。」


    渚就像在講給自己聽似的,「啪」地拍了一下臉頰。


    她在大學主修的跟我一樣是心理學。據她的講法是,事件必定會有動機,而在動機背後的就是人心。因此她總是說,如果要讓自己做為一名偵探能夠有所成長,就必須針對人類的心理多多學習才行。


    「可是這樣想起來,什麽都沒注意到的人隻有我嗎?」


    唉,希耶絲塔既然有發現什麽事情,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啊。


    「人家不是說欺敵之前要先騙過自己人嗎?」


    「太不講理了──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你這麽做應該有什麽意圖吧?」


    「假如小組成員全部站在相同立場,遇上意外狀況時就會難以應對了。例如駕駛飛機的時候,為了避免正副機長都食物中毒的情況,兩人會吃不同的餐點對吧?一方麵也為了那樣的風險管理,我們各自站在不同立場反而比較好。」


    「雖然基本的目標意識相同,但有時候故意把各自的立場角度或能做的事情錯開,反而是有效的做法是嗎?」


    這麽說,不用仔細回想也能想起來,我們從以前開始就是循著這種方針行事的。


    「其實不久前我找到了這樣的東西。這是俗稱的秘密帳號。」


    希耶絲塔說著並亮出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某個人物的社群網頁畫麵。


    「這是……那位女模的帳號?」


    渚發現了這點。在那網頁的貼文中,有提到自己感覺最近好像被誰跟蹤之類的事情。看來那位女性有隱約察覺到跟蹤狂的存在吧。


    「你是怎麽找到這種匿名帳號的?」


    「我隻是把以前找出你帳號時的方法拿來應用而已。」


    「原來我以前有被你找到過帳號啊。」


    而且她好像不打算把方法告訴我的樣子。太差勁了。


    「……算了,過去的事情就先擺到一邊。所以你是考慮到那女模有受到跟蹤騷擾的可能性,於是今天也跑到現場去的吧。」


    「雖然當時那還隻是一個假說而已啦。我並沒有完全舍棄委托人真的和那位模特兒秘密結婚的可能性。」


    不過正因為希耶絲塔考慮到各式各樣的可能性,這次才避免了最糟糕的事態。


    「如果是以前,其實可以解決得更俐落的說。」


    希耶絲塔有如在回想遙遠的過去般眯起眼睛。


    真要說起來,她以前身為《調律者》還擁有某種特別的證件手冊。那玩意能夠賦予持有者各種資格,例如隻要去區公所問一下,應該就能輕易知道委托人與模特兒之間是否真的有婚姻關係了吧。


    然而現在的希耶絲塔已經沒有那樣的權限了。


    「畢竟我現在隻是個普通的《偵探》呀。」


    對,現在的希耶絲塔既非《調律者》也不是《名偵探》。


    她隻是一名普通的偵探,然後……


    「你也是這事務所的所長不是嗎?」


    聽到我這麽說,希耶絲塔便「這也對」地露出微笑。


    希耶絲塔是所長,渚是偵探,而我是助手。


    ──距今大約一年前,和平突如其來地降臨在這個地球上。那是因為後來被稱為《大災禍》的一連串《世界危機》,在包含《名偵探》在內的許多英雄們大顯身手下獲得解決,讓世界得救了。


    而且做為世界進入永久和平的證明,《巫女》米亞惠特洛克失去了她的能力──未來預知。也就是說,不會再有新的《世界危機》被寫入《聖典》之中了。


    然後《調律者》的製度本身也解體後,過了一年。即使世界進入了和平,肯定還是有人需要正義協助──希耶絲塔深信如此,於是創立了這間偵探事務所。而我和渚也對她的想法產生共鳴,所以現在就像這樣一邊上大學一邊在這裏工作。


    「雖然說,我唯一不太喜歡的就是你取的事務所名字呀。」


    希耶絲塔這時忽然對早在一年前就決定下來的事務所名稱挑剔起來。唉,明明當初是她嫌麻煩就丟給我決定,結果還是老樣子隻會抱怨。


    「這名字應該不錯吧?白銀偵探事務所。」


    一年前我借用某位恩人之名,為事務所取了這樣的名字。


    但不曉得為什麽希耶絲塔對這點不太能接受的樣子。


    「話說新年才開始就累翻啦。」


    我伸了一個懶腰,放鬆身體。


    去年底接到的這項委托,到過了年第二天的今天才總算解決。雖然我本來就知道希耶絲塔開的偵探事務所不會有什麽休假就是了。


    「明天我們散個心,去新年參拜吧。」


    結果出乎預料地,希耶絲塔如此提議。這麽說來,她從以前就是個跟工作同樣重視各種節氣活動的人啊。


    「太好啦,是穿振袖和服的機會!」


    渚立刻振臂叫好,讚成希耶絲塔的提議。


    雖說是休假,不過考慮到要跟希耶絲塔和渚一起出門,肯定會很辛苦。因此我決定趁現在好好填飽肚子養精蓄銳,咬了一口披薩。就在這時候……


    「好像有委托來了。」


    我聽到希耶絲塔這麽說而轉過頭去,看見她不知為何打開了房間窗戶。


    寒冷夜風頓時吹進屋內,讓我忍不住縮起脖子。


    沒多久後,一隻小家夥伴隨「啪沙啪沙」的聲響進入事務所。


    「謝謝你。我收下囉。」


    希耶絲塔說著,打開來訪者──一隻貓頭鷹叼在嘴上的信。


    「你是哪裏來的魔法師啦?」


    「你不曉得飛鴿傳書嗎?它們可以飛上一千公裏的距離喔。」


    就因為那不是鴿子而是一隻貓頭鷹我才這樣吐槽的,然而現在更重要的是……


    「你說委托,是誰的委托?」


    從希耶絲塔的表情看不出答案。渚也像在等待她回答似地看過去。希耶絲塔則是把視線落在信紙上讀了一會,最後抬起頭說道:


    「時隔一年,《聯邦政府》似乎又召喚我們了。」


    ◆代理《名偵探》


    隔天傍晚。我們三個人被《聯邦政府》叫出來見麵的地點是寺廟數量眾多的城市──京都。坐了兩個多小時的新幹線,當我們一抵達目的地的車站,來接人的全黑轎車就把我們合法擄走了。


    「人家還想說要先去吃個團子或八橋的說。」


    在車上,渚如此抱怨。


    她雙腳亂踢,哀歎著我們遭受的待遇。


    「是啊,順便一起說的話,我還希望過來的新幹線可以搭頭等車廂的說。」


    我也追加提出自己的不滿。


    雖然說,這點主要是講給我們的雇主聽的就是了。


    「現在還不確定車錢可不可以算進工作經費所以不行。」


    結果希耶絲塔望著車窗,站在經營者的角度這麽表示。


    「畢竟還不曉得他們會不會成為我們的委托人呀。」


    委托人──就是指那個用貓頭鷹飛書寄信過來的『聯邦政府』。


    然而信中並沒有具體寫到要找我們幹什麽,隻是叫我們三個人在這一天這個時間到這個地點來而已。


    「唉,太不講理了。」


    我這句話不經意脫口而出。


    其實我最近已經不太會講這句口頭禪了。可是想想我現在……不,想想她們現在身處的這個狀況,最適合的一句話我隻能想到這個。


    事到如今,《聯邦政府》還找前《名偵探》要幹什麽?


    後來車子開了大約四十分鍾抵達目的地。


    就在夕陽即將西落的時候,我們從停下的車子中下車,跟著擔任司機的帶路男性走在碎石路上,最後看到眼前有一座巨大的寺院。


    「這不是國家指定為重要文化財產的地方嗎?」


    渚如此小聲呢喃,雙眼望向那座甚至會刊登在日本史資料集的建築物。我記得那裏是禁止一般人出入才對,但帶路人卻伸手直指那裏的入口。是要我們進到裏麵去的意思吧。我這時不經意發現,寺廟庭院內的鴿子群都把頭轉過來看著我們。


    脫下鞋子進入本殿後,眼前是一片堅固的木頭地板。頭戴麵具、身穿白衣的幾十名隨從們整齊排列在兩旁。


    「……為什麽全部都要握著長槍啦?」


    那樣看起來有點恐怖的景象,讓我忍不住咽了一下喉嚨。


    「助手,你看。」


    希耶絲塔指向房間深處。


    那是一間被幽暗光線照亮的佛堂,然後有一名女性背對著巨大佛像坐在那裏。她雖然跟其他隨從們一樣戴著麵具,不過從身上那套看起來像十二單和服的打扮以及長長的頭發判斷,應該是女性沒錯。


    「是《聯邦政府》的高官嗎?」


    那地位和站在兩旁待命的隨從們是完全不同等級。雖然到這裏的路上我們抱怨了一堆,但現在還是不禁挺直背脊。接著我們讓渚排在正中間,原地坐下。


    「此次如此臨時召喚各位,實在深感抱歉。」


    我一時之間還不懂這是誰講的話,然而稍遲一拍才發現坐在前方的那位女性高官竟然把頭叩在地板上。原來是她在對我們道歉?


    「渚,你認識那位高官嗎?」


    我忍不住這麽詢問跪坐在旁邊的渚。


    畢竟《聯邦政府》的人居然會對我們表現出如此謙恭的態度,讓我怎麽也覺得不對勁。我以前知道的高官們應該各個都是態度更高壓、更像機器而缺乏人類感覺的家夥們才對。


    「不,我也不認識。恐怕希耶絲塔也是一樣。」


    中間隔著渚跪坐在另一邊的希耶絲塔,同樣一臉感到奇怪地注視著那位高官。


    不過那樣的希耶絲塔首先開口了。


    「然後呢?你找我們來究竟有什麽事?」


    「首先,請各位看一下這個影像。」


    戴麵具的高官重新抬起頭如此表示。


    下個瞬間,在她背後的佛堂投影出色彩鮮豔的影像。那看起來有如利用表麵凹凸的背景為投影幕,靠光雕投影技術照出來的情景。


    然而重點在於那個影像實在令人怵目驚心。


    「政府高官的、屍體?」


    我不禁發出聲音。而且不隻一具。好幾具斷頭的麵具高官遺體以3d影像的形式,陸陸續續被投影在整間佛堂中。


    「其實,現在世界各地正在發生專以《聯邦政府》高官為目標的殺人事件。」


    ……從台麵下統治世界的《聯邦政府》,專以那個組織的高官為目標的殺人事件。假如這種事情真的正在發生,那不就是……


    「意思是新的《世界危機》嗎?」


    希耶絲塔代表我們如此詢問。


    「可是等一下。《世界危機》不是已經不會那麽輕易發生了嗎?」


    渚接著這麽插嘴。她說得沒錯,這一年來地球上都沒有出現過新的《世界之敵》。而且彷佛證明這點似的,米亞的未來預知能力也一次都沒有發動過。那麽現在現實世界中正在發生的政府高官謀殺事件,究竟要算什麽樣的危機?


    「我們將這定義為《巫女》也沒能察覺的《未知危機》,視為一項重大問題。」


    端坐在前方的麵具高官對這次的事態如此命名。


    「關於狀況我們瞭解到某種程度了。但是為什麽要把希耶絲塔和渚叫出來?」


    我雖然嘴上這麽詢問,但其實內心已經知道答案。


    「那麽我就直截了當地說了。我希望委托身為前《名偵探》的兩位,調查這項《未知危機》。」


    簡直太誇張了──本身沒有關係的我差點這麽說出來。


    但我這個情緒是很正常的。畢竟她們兩人應該已經結束身為《名偵探》的使命,為何如今還要受《聯邦政府》差使才行?


    「請看看這個。」


    女性高官這麽說後,影像的一部分被放大顯示。上麵映出來的是……


    「──這是觸手的碎片。而且不是普通的觸手,是你們以前交戰過的《人造人》所使用的武器留下的碎片。因此我們推測,會不會是至今依然有什麽人在濫用那個力量,殺害高官的行動。」


    ……距今兩年多前,我們的確曾經與《原初之種(席德)》所生的《人造人》們交戰過。然而那場戰役在付出許多犧牲之下,應該已經完結了才對。


    「你的意思是說,善後處理還沒做完嗎?」


    渚開口詢問──難道她們的使命其實還沒結束?


    「我並沒有那麽說。隻是考慮到事件現場留下這種東西所代表的意義時,我們的確想過希望能再次借助於《名偵探》的力量。換言之,我們希望透過《聯邦憲章》的特例措施,請夏凪大人與希耶絲塔大人暫時代理執行《名偵探》的職務。」


    聽到政府高官這樣的發言,渚與希耶絲塔彼此互看。這個召集理由與要求內容實在出乎預料。然而那兩人的臉接著不知為何都轉朝我的方向。


    「為什麽是君彥露出最不願意的表情呀?」


    「……我並沒有那種意思。」


    雖然我否認渚的講法,可是又換成希耶絲塔「你瞧」的一聲拿出小鏡子給我看。


    原來如此,這眼神確實比平常又更凶了兩成。為何此時我會在毫無自覺之下露出這樣不開心的表情……不,其實我自己也知道答案,隻是假裝不懂而已。


    即便如此,現在還是……


    「這本來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要怎麽做就交給你們兩人去判斷吧。」


    結果希耶絲塔和渚點點頭,重新轉朝女性高官。


    「我瞭解了。我就接受做為《名偵探》的工作。」


    「嗯,我也是。但終究隻是臨時而已喔。」


    啊啊,她們都不是會中途放棄工作的人。這結論早就可以猜到了。


    「感謝合作。那麽,首先這個請拿去。」


    女高官從懷中掏出兩個證件手冊。真是令人懷念的玩意。那毫無疑問就是讓希耶絲塔和渚再度恢複《調律者》身分的證明。


    「我去拿。」


    我製住準備起身的那兩人,代替她們站了起來。


    關於她們兩人做出的選擇,我尊重。對於她們的工作與心境,我無法棄之不顧。


    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件事情我怎麽也無法接受。


    「偵探一直都是賭上自己的性命在戰鬥。你們也給我拿出誠意來。」


    不準逃避。我無法容許對方這種自己不露臉,隻會隔著麵具對她們下命令的行為。於是我走向政府高官麵前,把手伸向她的麵具。


    但就在這瞬間,站在兩旁待命的麵具隨從們一起對我舉起長槍。


    (插圖009)


    「不要緊的。」


    然而一聲令下製止了眾人的,正是眼前戴著麵具的高官本人。


    「我才應該對自己失禮的行為致歉。」


    她說著,親自摘下麵具,露出本來的麵貌。


    「那麽接下來就以真正的麵貌交談。我還有些話要對各位說。」


    披肩的一頭灰色長發。


    雖然缺乏表情,不過抬頭筆直望著我的苔綠色眼眸中流露出清高的感覺。


    在我眼前的,是一名容貌還帶有些許稚氣的美麗少女。


    ◆告知和平的使者之名


    「關於諸多失禮之處,本人深感抱歉。」


    剛才摘下麵具的高官少女,在我眼前低頭致歉。


    從那之後我們移動了場所,現在來到位於本殿旁邊一間像茶室的榻榻米房間。


    「方才不及招待,這些敬請享用。」


    少女接著在我麵前準備了熱茶與茶點。是團子和八橋。她大概聽人轉告了我們在車上的對話吧。可是說想吃這些東西的人是渚啊……


    「不好意思。因為渚大人與希耶絲塔大人還需要辦理各種手續步驟。」


    此刻在這間和室裏隻有我和高官少女。渚和希耶絲塔則是到別的房間辦理為了暫時取得《調律者》權限所必要的手續。於是我隻好一個人吃著團子,並重新觀察那位高官少女。


    摘下了麵具的她依然穿著那套像是和服打扮,有如一尊女兒節人偶般坐在榻榻米上。她的五官比較接近歐洲人的感覺,雖然還帶有些許稚氣,不過可以清楚知道是個美女。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聯邦政府》高官的真實容貌,而且如今讓我重新認知到,在那個麵具底下確實存在著活生生的人類。


    「……衣服。」


    就在這時,一直麵無表情的少女忽然搖蕩著視線如此開口。


    「請問是不是除了麵具以外,衣服也要脫掉比較好?」


    看來她誤會了我盯著她瞧的意思。想像力也太豐富了。


    「畢竟你剛才表示過要我拿出誠意。」


    「假如我叫你拿出誠意是那種意思,那我根本是個畜生了吧。」


    「不好意思,隻是開個高官玩笑。」


    「我沒聽過有那種類型的玩笑啊。」


    真虧你能夠一臉認真地講那種話。


    「這是溝通交流的一環。因為在事前調查中得知,君彥大人非常喜歡與女性調情。」


    「你那是聽誰亂講的情報?至少把『調情』這種表現給我改掉。」


    唉,瞧她一臉酷酷的,內在卻是這種人。不過她似乎沒有自己在搞笑的自覺。


    雖然個性認真、謙虛又客氣,可是莫名缺乏常識。這就是我對這位摘下麵具的少女產生的第一印象。


    「你叫什麽名字?」


    該說我對她的警戒心都消散了嘛,我忍不住詢問她的名字。


    「諾艾爾德祿普懷茲。」


    少女看著我的眼睛報上名字。


    「做為高官的代號就直接叫作《祿普懷茲》。」


    「你這個年紀就能當上《聯邦政府》高官,真是出人頭地啊。」


    「祿普懷茲家是法國貴族的後代,規矩上會透過世襲製度繼承《聯邦政府》高官的職位。」


    諾艾爾接著又向我描述起一些關於她自身的事情。


    她是三年前當上高官,不過理由是因為本來應該成為下一任當家的哥哥行蹤不明的緣故。雖然她目前還沒有什麽機會負責重要的工作,但一方麵由於剛才提過的《未知危機》,導致現在《聯邦政府》人手不足,所以像她這樣的新手也被動員了──諾艾爾循序漸進地說明了這些事情。


    「狀況我大致明白了……可是既然要負責解決《未知危機》,應該會有比還是個新手的你更適任的人選吧?」


    例如我們以前也扯上過關係的高官之一《艾絲朵爾》。那個老奸巨猾的女人過去對《名偵探》也發出過許多指令。


    「是的,事實上除了我以外,的確也有其他高官已經在行動。隻是他們現在還有另一項必須完成的重大工作。」


    我就是希望對君彥大人說明這件事情──諾艾爾如此補充。對,她剛才表示後續還有事情要講,才把我叫到這房間來的。


    「就是《聖還之儀》。」


    諾艾爾說出這樣一個我沒聽過的用語。


    「兩個禮拜後,將會在《聯邦政府》主導下舉行一場慶祝《大災禍》平息一周年的典禮。屆時想請拯救了世界的偵探大人與助手大人也務必出席那個儀式。」


    諾艾爾說著,遞給我一封像是邀請函的信。


    據她說那個所謂的《聖還之儀》似乎會招待原本那批《調律者》們以及在平息《大災禍》上有所貢獻的人物,另外還有世界各國的重要人物。


    「舉辦地點在法國啊。」


    「是的,雖然要勞煩遠途奔波很不好意思,不過請問你們願意出席嗎?」


    兩個禮拜後,雖然到時寒假已經結束,但跟大學請假過去也不是不行。


    「你剛說儀式,具體來講要做什麽?」


    「如果用日本文化中比較接近的東西來比喻,應該類似禦焚上吧?」


    諾艾爾對我的問題這麽回答。


    說到禦焚上,就是神道信仰中將舊的護身符焚燒處理的儀式。


    「在這次的《聖還之儀》中,將會借由焚燒巫女大人所編撰的《聖典》淨化過去的災禍,同時祈求新的和平到來。」


    「……聽起來真像什麽宗教啊。話說,難道要把全部的《聖典》都燒掉嗎?」


    我記得《聖典》的冊數,光是幾年前米亞讓我看過的時候就有超過十萬本。假如要循著什麽儀式步驟依序燒掉它們,總覺得花上三天三夜應該都燒不完吧?


    「不,並不是要把全部都燒掉。不過當中唯有《原典》是一定要燒掉才行的。」


    突然又冒出《原典》這個沒聽過的用語,讓我不禁疑惑歪頭。


    「那也被稱為原初的聖典。擁有那東西就是身為正統《巫女》的證明。據說那本書中使用唯有《巫女》才能夠閱讀的語言,記載了關於《聖典》的各種規則……但真相我也不清楚。」


    原來如此。《聖典》通常連《聯邦政府》的人也無權過目,而《原典》或許就是其中最代表性的東西吧。


    「然後《原典》似乎具備某種特別的力量……借由將其焚燒,《巫女》就能把上天賦與的能力正式歸還,並且證明以後世界不會再發生災禍的樣子。雖然我也隻是聽人轉述的。」


    我想巫女大人應該知道得更詳細──諾艾爾這麽補充。


    「那麽諾艾爾,也就是說隻要那場《聖還之儀》結束之後,包含米亞在內的所有《調律者》們就能真正地功成身退了是嗎?」


    「假如追根究柢就是那個意思。至少今後《聯邦政府》應該不會再要求各位前《調律者》們出麵平息災禍……雖然剛剛才向各位提出了跟這講法感覺很矛盾的委托,實在深感抱歉就是了。」


    換言之,《聯邦政府》明明為了解放《調律者》而預定要舉行《聖還之儀》,卻偏偏在這種時候發生了殺害高官的《未知危機》。這個時機真的很差,而遭受波及的就是希耶絲塔和渚了。


    「我懂了,等一下我也會轉告那兩人。」


    典禮所邀請的對象終究主要是那兩位偵探,隻是個助手的我必須尊重她們的判斷。


    ──然而,即便如此……


    「諾艾爾,你可以跟我再度約定嗎?」


    我說著,向指揮這個世界的政府高官低下頭。


    「如果希耶絲塔和渚解決了《未知危機》,而且《聖還之儀》順利結束後,我希望你們這次能夠真正地讓她們兩人從《調律者》的使命中完全獲得解放。」


    我盯著榻榻米,接著又緊閉起眼睛,如此拜托《聯邦政府》。


    「好的,一言為定。」


    立刻傳來的這句答覆,讓我睜開了眼睛。


    「不過君彥大人為何要做到這樣呢?」


    理由很簡單。我抬起頭,對諾艾爾說道:


    「因為我的心願是──」


    ◆千萬世界與一個心願


    「快來呀,助手,小心我丟下你囉。」


    在夕陽完全沉落的山路上。帶頭走在石頭階梯前方的希耶絲塔,轉回上半身對我瞥了一眼。


    與政府高官──諾艾爾德祿普懷茲的會談結束後過了大約兩個小時。和兩位偵探重新會合的我,現在不曉得為什麽在夜間登山。或許由於最近缺乏運動的緣故,下半身有點吃不消了。


    「說到底,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因為不是說好要去新年參拜嗎?」


    如此表示的希耶絲塔,身上穿著以白色為主的振袖和服。銀白色的頭發上看不到平常那個發夾,取而代之地結著一根發簪。


    昨天晚上我們的確在偵探事務所討論過要去新年參拜的計畫。雖然後來由於來自《聯邦政府》出乎預料的召集使得行程有所變更,不過現在我們依然為了實現當初的目的,朝一座必須穿過千座鳥居的神社行進著。


    「但我可沒料到要去那麽講究的地方啊。」


    如果隻是要參拜,其實剛剛山下也有一座供人祭祀參拜的華麗拜殿。可是希耶絲塔卻說「那樣不是很無趣嗎?」然後爬起山來了。而且是穿著振袖和服,毫不在乎冬季的寒風。


    「不要把我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呀。」


    「那確實不是一個普通女人會講的話。」


    希耶絲塔輕笑一聲,重新轉向前方走去。


    「話說這地方可真令人毛骨聳然啊。」


    雖然我知道這裏應該是很神聖的場所,但大量的鳥居與狐狸雕像卻醞釀出某種不尋常的氣氛。如果是白天過來,也許印象會稍微不同吧。


    「偶爾有人說呀,鳥居會不會是連接常世與隱世的門之類的。」


    希耶絲塔說出口的「常識」與「飲事」這兩個詞,我的腦袋一時之間無法轉換成正確的漢字。


    「就是人世和死後的世界啦。意思是說穿過鳥居的另一頭,搞不好會接到黃泉國度。」


    「饒了我吧。我很怕驚悚故事的。」


    ……而且我不太想從希耶絲塔口中聽到這類的話題。


    她似乎從我的表情察覺這點,「抱歉」地苦笑一下。


    「也許並不是黃泉國度,而是奇幻的異世界呢。穿過的鳥居越多,就會通往越不同的世界去。」


    「簡直像童話故事啊。如果我還是小孩子,或許會聽得很開心吧。」


    正當我們如此交談的時候,從我背後傳來啪噠啪噠的腳步聲。


    「喂!我不是叫你們別丟下我嗎!」


    我轉頭一看,那是表情又哭又氣的渚。她同樣身穿振袖和服,腳下穿著草鞋。因此就算我走得慢一點,還是很自然地跟她拉開了距離。


    「真是的,都紅起來了。」


    好不容易追上我們的渚,摸著自己的腳趾根部歎氣。


    要她這樣繼續走或許太虐待人了吧。真沒轍,我隻好把自己的背部轉到渚麵前。反正這地方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


    「咦?你要背我嗎?」


    「我勉強可以撐個三分鍾左右。」


    「真是不可靠的英雄呢。」


    渚即使笑著,還是趴到我背上。


    背部傳來她的體溫與柔軟的觸感。我就這麽背著她,緩緩往前走。


    「…………」


    結果有個人看著這樣的我們,臉上露出似乎有話想講的表情。


    「怎麽啦,希耶絲塔?你不走嗎?」


    「……是沒差啦。」


    她說出這樣有點文不對題的回答,把臉用力一撇,獨自往前走去。那背影看起來好像些許駝著背的樣子。


    「這就是希耶絲塔的可愛之處呢。」


    渚在我耳邊這麽苦笑。我沒有多說什麽,但稍微同意她的講法。


    後來我們偶爾途中休息一下,穿過一座又一座無限延續的鳥居,最後終於抵達目的地。有一座小祠堂,然後這裏又是鳥居,在月光照耀下景色如夢似幻。從這塊開闊的地方還能讓山下的街景一覽無遺。


    「嗯,勉強爬上來果然很值得呢。」


    希耶絲塔一邊將頭發勾到耳後,一邊眯起眼睛眺望風景。


    「我現在才突然覺得,剛才被背的事情好丟臉……」


    渚也扭扭捏捏地嘟囔著,走到希耶絲塔旁邊。


    略高的山丘,一片星空。燈光照耀的鳥居,配上兩名和服美人。


    我站在稍微後方的位置,望著那樣的景象。


    ……不對,不是景象。是那兩人。我從她們背後注視著雖然隻是臨時職位,但依然接下了《名偵探》的任務回來的那兩人。


    不久後,也許是對沉默不語的我感到奇怪,渚和希耶絲塔幾乎同時把頭轉了回來。我則是搖搖頭叫她們別在意。


    「你們兩人都要出席《聖還之儀》是吧?」


    我在過來這裏的途中,把諾艾爾說過的內容也轉告給她們兩人知道。雖然說,她們在辦理《調律者》代理人手續的時候似乎也已經聽過說明就是了。


    「嗯,那會辦舞會對不對?我好期待穿晚禮服呢~」


    渚如此表示後,希耶絲塔也跟著說道:


    「典禮之後好像會辦餐食晚宴的樣子。我當然會去了。」


    「你們的參加理由都跟主題毫無關係啊。」


    當然,屆時的主要節目就如諾艾爾所說,應該是焚燒《原典》的儀式,但似乎也會舉辦舞會和晚宴等活動慰勞來賓。慶祝《大災禍》平息,也是這次的典禮很重要的意義吧。


    「在那之前,也必須解決掉《未知危機》才行。」


    「嗯,接下來兩個禮拜呀~有得忙了呢。」


    希耶絲塔輕輕深呼吸,渚則是用力伸展身體。


    假如象征達成和平的《聖還之儀》將在兩周後舉辦,在那之前能把構成威脅的《未知危機》先清除掉應該是最好的吧。我和諾艾爾也有講好,如果這邊有了什麽進展就會適時跟她聯絡。


    隻不過,這種事情真的能辦到嗎?隻花兩個禮拜的時間,就解決掉《未知危機》。以前《名偵探》挑戰過的《世界危機》每次都是長達數年的戰鬥,也伴隨許多的犧牲。而且現在的偵探長久以來都沒有跟整個世界扯上過關係。隻靠兩個禮拜有辦法填補這段空白期嗎?


    「那些燈光每一盞都代表著一戶人家呢。」


    渚這時忽然望著遠方說道。


    「人生隻要活著,難免會遇上辛酸痛苦,會有在深夜大叫明天不要來的衝動……不過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能夠向那樣的人們伸出援手的人物。」


    因為我自己以前也是那樣被人拯救的──渚如此回想過去。


    「嗯,就讓我們那麽做吧。拯救一個人,拯救一條街,拯救一座都市,拯救一個國家,就這樣──有一天又再度拯救世界。」


    希耶絲塔也彷佛凝望著遙遠的未來般這麽宣告。


    冬季夜晚空氣清澄的山上,那兩人眺望著街景燈火的身影,在鳥居的照明燈光照耀下,隱隱約約地浮現在一片幽暗的景色中。


    「啊啊,對啊。」


    和那時候不一樣。和從前不一樣。


    現在這裏有兩個人。


    成為大人的兩位名偵探,都活在這裏──既然如此,肯定……


    後來我們做稍遲的新年參拜。將錢幣投進設在鳥居前的賽錢箱中,站在神前二禮二拍手。然後就這樣合著掌,對神明祈求。


    煩惱也好,祈禱也好,不管內容怎樣都好,總之希望神明保佑。以前我的心願隻有一個──希望進入長眠的希耶絲塔有一天能夠睜開眼睛。


    為了實現這樣的禁忌,我們踏上了一段令人眼花撩亂的旅程。在付出許多代價下解決了震撼世界的《大災禍》之後,奇跡發生了。沉眠的偵探清醒過來,回到了我們身邊。


    就這樣,我們獲得了這個世界上甚至已經不需要《調律者》的和平日子。我們應該獲勝了,應該打贏了各種世界危機與不講理的事情。因此現在的我如果還要許什麽心願,那隻有一個。


    『希望拯救了世界的偵探今後能過著平靜而幸福的日常生活。』


    我在心中又默念了一次剛才最後對諾艾爾講過的話,祈求神明。


    ◆牢籠的看守犬


    「久等了。」


    從京都回來後的隔天。


    正當我站在車站前看著手表的時候,忽然有個槍口「喀」地抵到我的頸部。


    不過那隻是誤會。我回過頭便看到約好要碰麵的希耶絲塔用手指擺出手槍的手勢。她雖然臨時複職為《名偵探》,但還沒有拿回以前愛用的那把滑膛槍。


    「我沒看過你這打扮。」


    我們接下來預定要去辦些事情,然而希耶絲塔身上穿的不是平常那件連身裙,也不是昨天的振袖和服,而是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便服。


    寬鬆的牛仔褲搭配有花紋的束腰短外套,頭上又戴著一頂鴨舌帽的模樣,感覺很男性化或者應該說是街頭風。總之氛圍異於平常的希耶絲塔,讓我忍不住仔細觀察起來。


    「一般來講,那樣盯著女性瞧可是會被抓的喔。」


    對我的視線還以白眼的希耶絲塔,嘴巴吐出同樣是白色的霧氣。


    「一般來講會被抓──意思是說僅限這次的狀況沒問題嗎?」


    「如果你盯著瞧的對象是我啦。」


    希耶絲塔很爽快地如此表示後,把鴨舌帽重新戴好。


    「你平常那套衣服怎麽了?」


    「我隻是今天想穿穿看之前跟渚去逛街時買的衣服。」


    「那聚會我可沒被叫去喔。」


    「為什麽你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可以加入女生的聚會?」


    「很高興你們兩人感情這麽好啦。」


    希耶絲塔與渚,這兩人的關係不但是工作夥伴,更是彼此獨一無二的朋友。


    過去曾遭到悲劇拆散的她們,如今總算回到當年的朋友關係了。


    「雖然說因為這是別人幫我挑的衣服,所以我自己穿起來有點怪怪的就是了。」


    希耶絲塔即使嘴上這麽說,依然很開心地看著自己身上的打扮。


    她真的有點變了──我不禁這麽想。


    雖然我不知道應該跟什麽時期做比較才恰當,但至少跟初次見麵並一同旅行的那段時期相較起來,現在的希耶絲塔明顯變得態度柔和許多,也比較會笑了。


    當然,以前那樣極端克己的超然主義或許才是她的個人特征,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夠成為一個比較容易被些微的情感所左右的人。所以我對於現在的希耶絲塔更是……


    「我們走吧。」


    就在我落入思緒的大海時,一隻白皙的左手伸到我麵前。


    唯有她這隻手一點都沒變。


    無論在一萬公尺的高空上也好,現在彼此這樣腳踏實地的距離感中也好。


    後來我和希耶絲塔搭上計程車,來到的目的地是一所監獄。


    這裏講的監獄就是平常所謂的監獄沒錯……但並不是我犯了什麽罪,從今天開始要被關在這裏。我們今天是來跟關在這裏的某個人物會麵。


    「話說,真的能見到麵嗎?雖然到目前的過程都順利得讓人驚訝啦。」


    我跟在帶路的獄警後麵走著,並如此詢問旁邊的希耶絲塔。


    之前我們也嚐試過好幾次要跟那個人物見麵,但從來沒有任何一次的會麵申請獲得許可過。


    「嗯,隻要有這個,一定沒問題。」


    希耶絲塔秀出來給我看到一下的,是向公家機關證明自己是《調律者》的證件手冊。那是昨天《聯邦政府》正式配發給她的東西。


    「……這樣啊。那麽這次就是睽違一年的見麵了。」


    我們接著走樓梯不斷往下,不斷往下,抵達位於地下最深處的一間完全密閉的鋼鐵製小房間。


    隨後,一道沉重的隔板門伴隨低沉的聲響往一旁打開──被關在牢籠裏的人影出現在我們眼前。眼神彷佛連神都會殺掉的女性托著腮坐在那裏。


    會麵時間是十五分鍾──獄警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於是我深呼吸一口後,叫出牢房裏那位女性的名字:


    「好久不見了,風靡小姐。」


    ◆因為各有正義


    「嗨,好久不見啦,臭小鬼。你終於也要入監了嗎?」


    有如野獸盯上獵物般的眼睛銳利地朝我看過來。那一頭赤紅的發色,也許是被正義之刃製裁的罪人們流出的鮮血顏色。那樣的她,擁有好幾個必須加上「前」字的頭銜。


    例如前警官,然後前《暗殺者》──加瀨風靡。


    我和希耶絲塔就是來跟如今做為罪犯被收監在這裏的她見麵。


    「我並不是被逮捕了。」


    很抱歉總是無法回應你的期待──我假惺惺地對她鞠躬致歉。


    結果風靡小姐眯起眼睛後,隻用嘴角笑了一下。


    即便立場和狀況與當年完全不同,此刻眼前的她依然一點都沒變。


    「風靡,你現在過得如何?」


    希耶絲塔如此詢問風靡小姐的生活,結果她「哪有什麽如何不如何?」地嗤之以鼻。


    「多虧連監獄勞役都被免除的關係,讓我每天除了鍛煉身體以外都沒事做呀。」


    原來她讓人感到殺氣的原因就是這個。聽她這麽講我才發現,她的身體跟以前比起來,與其說消瘦更應該說是變得緊實了。那件衣服底下的腹肌塊數該不會已經超越人體正常構造了吧?


    (插圖010)


    「話說回來,你選了這邊當正妻呀?」


    風靡小姐對希耶絲塔瞥了一眼後,對我如此說道。


    「並不是那樣。渚隻是現在有點別的事情要辦而已。」


    「我並沒有講出那女生的名字喔?」


    ……居然被這麽簡單的陷阱給騙了。


    「然後呢?你們到這種垃圾堆來做什麽?」


    風靡小姐撥了一下留得很長的頭發,詢問我們來訪的目的。


    「哦哦,其實……」


    於是我把昨天諾艾爾說過的《聯邦政府》高官謀殺事件告訴了風靡小姐。希耶絲塔也從包包中拿出幾張紙本資料,從牢籠縫隙間伸進去遞給她。那些是今天早上《聯邦政府》追加送來關於《未知危機》的報告書影本。


    「為何你們要跟我講這件事?」


    風靡小姐大致上理解事件概況後,眯起眼睛銳利地盯向我們。


    「你們難道以為這次的事件又是我幹的嗎?」


    對於她這個問題,我無法立刻回答。


    現場頓時陷入幾十秒鍾的沉默。


    「該說很遺憾嗎,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從監獄中殺人呀。」


    打破這片寂靜的,是加瀨風靡本人。


    「做為曾經引發過類似事件的人物,或者做為一名前警官,或許你們期待我能提供什麽線索,但你們要失望了。這些情報根本少得過頭。」


    ──不出所料啊。風靡小姐把我們交給她的資料又退了回來。其實那幾張紙上到處都有被塗黑,全部都是被《聯邦政府》審閱過的痕跡。


    「就連政府高官遇害的場所,似乎也因為是機密事項無法公開的樣子。」


    希耶絲塔把退回的資料卷起來,輕輕歎了一口氣。


    事件發生的場所、發生日期與時間、遇害高官的代號等等,各種情報都被當成審閱對象。我們目前能夠知道的頂多就是被殺害的高官已經有十三名以上。


    從《聯邦政府》台麵下統治世界的情報管製意義我能理解,但既然他們甚至讓希耶絲塔和渚代理執行《名偵探》的職務去調查《未知危機》,應該稍微再表現出一點合作態度才對。


    「這樣簡直就像沒打算讓我們認真調查一樣。」


    我內心感到有些氣憤的同時,回想起昨天的事情。我本來還以為隻有諾艾爾不同於至今遇過的高官們,應該很通情達理地說。


    「很抱歉幫不上什麽忙啦。你們來找我就為了這件事?」


    風靡小姐慵懶地伸展一下身體後,準備退回深處。


    「不,我們來這裏還有其他理由。」


    我如此叫住她,結果她雖然好像有什麽怨言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我單純隻是想來跟你見個麵。」


    我一直好擔心你。


    聽到我這麽表示後,她用一副看不出感情的眼神朝我注視過來。


    風靡小姐是大約一年前,緊接在那場《大災禍》平息之後被抓的。


    由於世界獲得了永久性的和平,《聯邦政府》決定要廢除《調律者》的製度。同時,至今做為正義的《暗殺者》幹過許多黑暗事的加瀨風靡在失去《調律者》的特權身分之後,緊接著就被判入獄了。


    罪狀簡單來講是叛國罪。名目上是因為殺害了一名《聯邦政府》的高官,但真相不明。不管怎麽說,總之上頭的人們將《暗殺者》加瀨風靡這個過剩的正義判斷為一項危險因素。


    「你能夠接受嗎?」


    如此詢問的,是希耶絲塔。


    對於現在自己因為政府的判斷而遭到收監的狀況,風靡小姐能夠接受嗎?


    「所謂的恐怖分子,隻要時代改變也可能是傳名青史的革命家。」


    這種話不是經常聽到嗎──風靡小姐說著,回頭轉向我們。


    「而我現在的處境也隻不過是類似,或者說反過來的狀況。自從做為《暗殺者》背負起使命的那天開始,我就抱著總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的覺悟了。」


    如此表示的她看起來彷佛看開一切,帶著爽快的表情。


    「我的本行好歹是警察。隻要現在世界和平,人民能夠過得幸福就好了。」


    這樣我已得償夙願──風靡小姐說著,表情依舊帶著笑容。


    「可是風靡小姐,你之前不是說過嗎?自己想要再往上爬。」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說做為一名警官想要飛黃騰達。但後來仔細思考,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


    「君塚。」


    風靡小姐很少會直接叫我的名字。她接著靜靜搖頭。


    「我已經得到我要的答案。我是為了獲得那個答案,才會當警察的。所以對於這個和平的世界,我已經感到心滿意足。」


    這麽說來,我忘記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我印象中以前聽過風靡小姐說她立誌當警察的理由。是一年前嗎?《大災禍》發生之前?……究竟是什麽?我記得應該是很重要的內容才對。


    「話說回來,當初把我踢進這裏的家夥們,如今卻被未知的敵人到處殺害是嗎?原來如此,好個和平的美好世界呀。」


    風靡小姐接著就像故意扮成壞人臉似地笑了一下。


    但她說過不對,這件事跟她沒有關係。


    我相信她的說法。我隻能相信了。


    「怎麽好像有點吵鬧。」


    這時,風靡小姐抬頭看向天花板。


    希耶絲塔似乎也察覺到什麽事,做出豎耳傾聽的動作。在這座地下牢房的上麵,恐怕是收監一般囚犯的地方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你的體質還是老樣子呀。」


    「這個再怎麽說都是偶然啦。」


    但願如此。我和希耶絲塔互看一眼後,轉身離去。既然偵探與助手在這裏,就不能對事件或麻煩問題視而不見。


    「你並沒有錯。」


    希耶絲塔一時停下腳步,這麽說道。


    「《暗殺者》加瀨風靡的正義,也不是錯誤的。」


    我看不見希耶絲塔此刻的表情,也看不到風靡小姐聽她這麽說之後的表情。


    但我隻知道,偵探的這句話是對的。


    ◆七年不見的背影


    「……這是、什麽?」


    就在我們從地下爬樓梯上來打開門的瞬間,眼前的景象讓我忍不住停下腳步。


    呈現井狀結構的監獄中,大量的牢房鐵門都被打開,囚犯們全部從裏麵竄了出來。一樓也好,二樓也好,三樓也好,身穿暗色囚服的男人們紛紛在鐵格步道與走廊上奔逃。


    「助手,我們躲起來。」


    在希耶絲塔的指示下,我們躲到一間空牢房的陰影處觀察事態。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那些囚犯們絕不是在逃獄警。畢竟獄警也同樣在逃竄。


    ──那麽他們在逃什麽?很簡單。


    就是那個揮甩著動作如蜈蚣般的蛇腹劍,大鬧監獄的巨漢。


    「在哪裏!那家夥在哪裏!」


    巨漢如此大叫,用奇妙的武器到處搞破壞。


    那把伸縮自如的劍甚至可以伸長到兩、三公尺,砍破鐵籠,擊碎石牆。那樣鞭甩蠢動的武器,看起來簡直就像──


    「──觸手。」


    我不自覺這麽脫口而出。


    「助手,你仔細看。不是那樣。」


    結果希耶絲塔伸手指向現在距離還很遠的敵人。


    那蛇腹劍既不是從耳朵伸出來也不是從肩膀長出來。雖然被衣服的袖子遮住,但應該隻是單純握在右手上的武器。


    或許因為昨天才聽《聯邦政府》講過那樣的話,所以讓我聯想到以前經曆過的那個情景了。


    「既然如此,代表我們並不是這麽快就找到了殺害高官的凶手嗎?」


    「我是這麽認為啦。雖然也不能確定他毫無關聯就是了。」


    那麽我們隻是偶然在這樣的時機遭遇了那種對象而已嗎……?


    「不過的確很湊巧。」


    希耶絲塔用聽起來好像有點開心的聲音如此說道。


    「現在跟那時候很像。當成複職戰剛剛好。」


    我看向旁邊,發現她竟然不知不覺間換上了平常那套連身裙。


    「難得的換衣鏡頭不要那樣草率帶過啊。先跟我講一聲再換行不行。」


    「你也好久沒這樣說笑了呢。我還想說要是你的搞笑功力繼續退步,就要跟你拆夥的說。」


    「你把工作夥伴的意義定位得太廣了吧……但現在重要的是,你要怎麽阻止敵人的行動?」


    「首先我希望封鎖那把奇妙的蛇腹劍,可是……」


    她接著要講的話我已能猜到。我們手上沒有能夠停下那玩意的武器。


    既然希耶絲塔現在代理執行《名偵探》的工作,其實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攜帶武器。然而這裏是監獄,要跟風靡小姐會麵是不允許攜帶槍械的。


    「助手,這邊。」


    我們一點一點地接近敵人,同時觀察戰況。


    囚犯們還是跟剛才一樣發出粗野的叫聲四處逃竄著,然而那個蛇腹劍男子對於逃跑的人們沒有進一步追殺。


    「意思說他並非見到什麽都攻擊嗎?」


    既然不是無差別殺戮,代表犯人應該有明確的目的。


    「我想到一個好點子了。」


    就在這時,希耶絲塔似乎靈光一閃,敲了一下手掌。


    「不愧是偵探,真可靠。具體來說要怎麽做?」


    「你首先去抱住那把蛇腹劍,這樣男人就會停下動作了對不對?然後我趁這機會接近敵人,朝他肚子賞一拳。」


    「以後你不準再自稱是名偵探。」


    這一年讓她的腦袋都退步了。


    不,以前好像大致上也是這種感覺?


    「如果認真一點想,必須先問出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吧。」


    「拜托你從一開始就認真點啊。不過這點我也同意。」


    那家夥為何要闖入監獄中,到處揮舞那樣的武器?


    然而問題的答案緊接著就從本人口中說出來了:


    「我不原諒殺掉我妹的那家夥,我要親手送那家夥下地獄去。」


    ……怎麽又好像是在哪聽過的話。就是以前跟我們交戰過的《人造人》蝙蝠。我不禁回想起以前在一萬公尺高空上,那家夥揮甩著蛇腹狀觸手的模樣。


    總之,犯人的目的是──複仇。所以他才會對無關的囚犯們瞧也不瞧一眼,隻顧尋找自己的仇人。


    既然如此──我和希耶絲塔用眼神溝通後,撿起獄警在逃命時掉落的製服帽,戴到頭上。雖然沒時間把衣服也換掉,但我身上穿的是西裝,應該多少能蒙混過去。


    「畢竟你的長相一點特征都沒有,很適合假扮成別人呢。」


    「你給我記住。等著接受在懲罰間搔癢兩小時之刑吧。」


    就這麽偽裝成獄警之後,我走近揮甩武器的巨漢麵前。


    對方接著發現我的存在,似乎在窺探我下一步行動似地眯起眼睛。


    我輕輕吸一口氣,對他說道:


    「你要找的那個人物不在這裏。」


    蛇腹劍霎時在半空中停下動作。


    然而男子尋找獵物的雙眼依然緊盯著我。


    「不,那家夥肯定是被關在這裏。從十年前就一直在這裏。」


    「對,所以你晚了一步。」


    我用水分都已枯竭的嘴巴這麽回答:


    「一個月前,那家夥在這所監獄中病死了。」


    蛇腹劍男子如野獸般的眼睛頓時睜大。


    「所以你的敵人已經不存在於世界上任何地方。你那把武器已經無法尋仇了。」


    當然,這全都是我胡謅的。因此嘴上這麽說的同時,我內心不斷祈禱著,希望這個蛇腹劍男子盯上的目標已經逃出了這個地方。最起碼不要幹出現身承認自己就是凶手這種蠢事。


    就這樣,我保持著一張撲克臉,靜待審判。


    「你在騙我。」


    幾公尺前方,蛇腹劍男子的眼神中綻放出昏暗的光芒。


    「這不是理論可以講得通的事。就算沒有什麽特殊能力,我照樣可以感覺到仇敵就在附近沒錯。別以為用話術就能騙過我。」


    下個瞬間,在半空中猶疑的蛇腹劍尖端忽然朝我飛來。


    「……嗚!居然連我都認定是敵人了。」


    然而就在那劍快要擊中我的時候,敵人的武器被什麽東西一撞,偏移了方向。


    「嗯,看來他果然不是什麽《人造人》的樣子。」


    是希耶絲塔。她拿起原子筆當成標槍投擲,阻擋了敵人的攻擊。


    「那把蛇腹劍並不是身體的一部分,隻是個危險的機關武器而已。」


    「似乎是那樣。話雖如此,但對方好像也發飆啦。」


    敵人朝我們瞪過來,讓握在右手的武器如長鞭似地一口氣飛來。


    「助手!」


    希耶絲塔抱起我當場跳到空中。蛇腹劍接著把我們原本站的那塊水泥地板刨出一個大洞。要是被那玩意擊中,肯定會吃不消吧。


    「你剛才那項作戰計畫,其實不差呢。」


    「嗯,不過想得有點太簡單了。人並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放棄自己的夙願啊。」


    我們一邊對話的同時,一邊持續閃避敵人的攻擊。


    雖然這麽講,但其實我始終隻能被希耶絲塔抱著。就算我成為大人多少有些成長了,在這點上還是無可奈何。這就叫適材適所啊。


    「總覺得有點懷念呢。」


    希耶絲塔呢喃著。


    「七年前也是這樣。」


    對,說得沒錯。


    和希耶絲塔初次邂逅的一萬公尺高空上。


    我在那裏知道了世界上潛藏著強大的敵人,同時知道了與那樣的敵人對抗的偉大偵探。但仔細回想起來,當時我們同樣因為敵人如長鞭般甩動的攻擊陷入苦戰,然後希耶絲塔這次還是講出了同樣那句話:


    「至少,給我一把武器呀。」


    可是和七年前不同,今天我並沒有準備好手提箱。


    「不過包含剛才那段在內,應該爭取了不少時間才對。」


    「嗯,已經快要來了。」


    我們抵達某個地點後,希耶絲塔把我放下來,停止行動。


    蛇腹劍再度逼近。但希耶絲塔並不是放棄了。


    偵探來到這裏之前早已做好所有準備工作。


    「希耶絲塔!接住!」


    夏凪渚從樓上丟下來的滑膛槍落到希耶絲塔手中。


    這就是她今天的工作。去向前《黑衣人》接收這把武器的另一名偵探同樣早已做好了準備工作。


    「渚,幹得漂亮。」


    然後,一發子彈結束了一切。


    那巨大的背影,彷佛象征著此刻《名偵探》又回來了。


    ◆為使這段故事結束所能做的事情


    ──隔天,白銀偵探事務所來了一名訪客,就是諾艾爾德祿普懷茲。


    昨晚我們聯絡告知她關於高官謀殺事件有所進展後,很意外地她竟然親自到這間事務所來拜訪。


    「那麽,可以請你們快告訴我嗎?關於《未知危機》調查出的新情報究竟是……?」


    在希耶絲塔與渚並肩坐下的沙發對麵,諾艾爾用認真的眼神如此詢問。至於我,則是在一旁為她們三個人倒茶。這也是助手很重要的工作。


    「進入正題之前,諾艾爾,我可以先問你一件事嗎?」


    我將倒了紅茶的杯子端到諾艾爾麵前並這麽問道。


    「你這個打扮讓我很在意啊。這是你的便服嗎?」


    「你說我的打扮?是的,我為了不要對各位造成失禮,所以換了衣服過來。」


    如此表示的她,身上穿的是一套荷葉邊裝飾莫名多的黑色連身裙。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哥德蘿莉塔風格吧。擁有西洋人五官的諾艾爾的確就像洋娃娃一樣,非常適合這樣的打扮,但她為何要特地穿成這樣?


    「入境隨俗──這是日本的諺語對不對?因此我除了和服以外,也學習了日本的其他時尚文化。」


    「你是從哪裏學來變成那樣的?難道你去了什麽次文化聖地嗎?」


    「昨天我去過一間茶坊,裏麵的女服務生大家都是這樣的打扮。」


    「那隻是一間主題咖啡廳啊。你去的店也太特殊了。」


    唉,也就是說她搞不好也有穿成女仆或忍者打扮的可能性。個性認真是好事,但我真擔心她會不會哪天輕易就被人給騙了。


    「諾艾爾,你連香水都換了跟上次不一樣的嗎?」


    這時,希耶絲塔唐突地在意起諾艾爾的氣味。


    「我並沒有用什麽香水呀,真是奇怪……」


    諾艾爾說著,嗅起自己身上的味道。那動作簡直像隻小動物一樣──我抱著這樣的感想,同時拉了一張椅子自己也坐下來。


    好啦,閑聊差不多到這邊,接著要進入正題了。


    我輕咳一聲後,諾艾爾似乎也察覺我的意思,於是再次詢問:


    「那麽,關於謀殺高官的事件,請問究竟有了什麽進展呢?」


    對於她這個問題,我、希耶絲塔與渚都互看了一下。昨天監獄那起事件之後,我們三個人討論出了一個假說。


    「這個嘛,在講之前要先聲明一點,有了進展的並不是事件,而是更加根本的東西。」


    我代替兩位偵探如此說明,結果諾艾爾無法意會地歪了一下頭。


    但那樣的態度本來是很奇怪的。因為她不可能不理解這點才對。


    「這次你們政府之所以把《名偵探》的權限賦予希耶絲塔和渚,其實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她們去調查高官謀殺事件對不對?」


    我們之所以這麽想的理由有幾個。首先就是政府寄來關於高官謀殺事件的詳細資料影本。靠那種到處被塗黑的情報資料,根本想調查也無從調查起。政府明明說事態緊張,卻感覺不出他們真的有委托調查的意思。


    另外一點是──一切都發生得太過湊巧了。就在我們昨天去監獄探訪風靡小姐的那個時間點,碰巧遇上了令人莫名聯想到《人造人》的敵人。而且渚又在那麽剛好的時機在監獄附近向《黑衣人》接收了滑膛槍,讓希耶絲塔可以用那武器打倒敵人,完成宛如從前《名偵探》的一樁工作。


    ……這些未免都太過巧合了。雖然應該不至於連那個蛇腹劍男子都是《聯邦政府》特地安排的人物,但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可能在那個時間點會發生那起事件?然後《聯邦政府》又推測我們如果領到《調律者》的證件手冊,應該首先會去監獄跟加瀨風靡見麵。因此《聯邦政府》要故意讓我們撞見那個蛇腹劍男子是有可能辦到的。


    「為什麽我們要做那種事情?」


    說明到這邊,諾艾爾插嘴如此提問。她的意思是假如《聯邦政府》故意讓我們遭遇昨天那場戰鬥,理由又是什麽?


    「是為了讓我們恢複為名副其實的《名偵探》對吧?」


    多虧如此,害我的幹勁都徹底湧上來了──希耶絲塔說著,輕輕歎一口氣。


    整體的計畫其實是這樣:首先在前天,《聯邦政府》以《未知危機》之名告訴我們正在發生謀殺高官的事件,並透過情報隱約暗示那樁事件與《名偵探》以前負責過的《世界危機》似乎有什麽關聯性。借由這種手法,等於是半強製性地讓希耶絲塔和渚為了幫以前的事件善後而接受了調查委托。


    到這邊為止,無論希耶絲塔或渚都終究隻是在政府命令下,臨時代理執行《名偵探》的職務而已。但就在這時發生了昨天那樁事件。由於再次遭遇到從前好像也體驗過的類似事件並出手解決,讓希耶絲塔她們回想起身為《名偵探》的本能與感覺──這就是《聯邦政府》的目的。


    因此高官謀殺事件,充其量隻是為了使希耶絲塔她們對《名偵探》的工作再度產生興趣的誘餌。雖然不清楚是否一切都是捏造的內容,但希耶絲塔認為前天諾艾爾提過像是「觸手碎片」之類太過造作的要素恐怕都是假的。


    「……那麽,請問我們《聯邦政府》為什麽想要讓希耶絲塔大人與渚大人恢複為《名偵探》的身分呢?難道有什麽必須那麽做的理由嗎?」


    「我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為了問清楚這點。」


    渚反過來詢問諾艾爾。


    「除了調查高官謀殺事件以外,你們真正想要讓我們做的工作是什麽?今後即將發生什麽必須有《名偵探》存在的事情對不對?」


    渚的,不,我們三個人的假說再一次被搬到諾艾爾麵前。


    現場頓時陷入沉默,隻有希耶絲塔啜飲紅茶後,將茶杯放回茶杯碟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把球丟給了對方的我們,現在隻能等待對方把球丟回來。


    「corretto(正確答案)。」


    最後為我們如此回答的不是諾艾爾,而是我們之外的第三者。


    打開事務所的門走進來的那位人物稍微抓起頭上的帽子,用長滿顯眼白須的嘴巴笑了一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


    如此小聲呢喃的,是坐在旁邊的希耶絲塔。


    「我隱約猜到背後有您啦,布魯諾先生。」


    「各位,好久不見了。」


    訪客看著我們三個人,垂下眼角微笑。


    前《情報屋》布魯諾貝爾蒙多。這是一年前那場《大災禍》以來我們初次重逢。


    「為什麽、布魯諾先生會?」


    渚則是和希耶絲塔不同,一臉困惑地歪著頭。布魯諾究竟是到這裏來做什麽?


    對於這個疑惑,老先生保持微笑,拄著拐杖走到我們對麵……也就是在諾艾爾旁邊坐下來後,把手放到她頭上輕撫。


    「孫女受各位關照了。」


    而諾艾爾也稍微放鬆表情,讓布魯諾摸著自己的頭。


    「諾艾爾是布魯諾的孫女?可是你們姓氏……」


    諾艾爾的姓氏同時也是她的代號叫祿普懷茲,跟布魯諾的姓氏貝爾蒙多不一樣。


    「是的,其實我曾有一段時期是貝爾蒙多家的養女。」


    諾艾爾不時和布魯諾互看,對我這麽說明。


    「雖然現在由於一些因素已經不是那樣,但我長久以來都是在爺爺大人的地方長大。我回到現在這個家,是大約一年前的事情。」


    換言之,對諾艾爾來說,自己姓貝爾蒙多的時期比姓祿普懷茲還要久的意思。希耶絲塔似乎也不曉得這件事情,一邊輕輕點頭一邊看著那兩人。話說,既然會挑在這個時機出來介紹,代表──


    「也許因為人老了,我覺得差不多想跟你們炫耀一下自己的寶貝啊。」


    「……爺爺大人,請問您是喝醉了嗎?拜托您不要這樣,很害羞的。」


    平時態度酷酷的諾艾爾現在嘴角好像都要彎起來的樣子。布魯諾看著那樣的孫女笑了一下後,接著把視線轉向希耶絲塔。


    「不過你好像早就發現我在諾艾爾的背後了?」


    「那隻是我的直覺而已。」希耶絲塔對布魯諾這麽回答。


    「今天從諾艾爾身上可以稍微聞到一點您的味道。香水、白蘭地以及百年旅行的風塵氣味。」


    聽到希耶絲塔這麽說,布魯諾一瞬間感到意外似地挑了一下眉毛,然後摸摸下巴笑了。


    「這是自己很難發現的東西啊。」


    不愧是鼻子比野生的地獄三頭犬還靈的名偵探。


    「那麽,布魯諾,既然你來到這裏,代表你會告訴我們真相嗎?」


    我把對話再度拉回正題。為什麽《聯邦政府》即使用上這麽拐彎抹角的做法,也想要讓希耶絲塔和渚回去當《名偵探》?既然在諾艾爾的背後有布魯諾,表示說明這點應該是他的任務才對。


    「首先,我們要講個前提。」


    布魯諾臉上浮現出嚴肅的表情開始說道。


    「你們剛才敘述的假說基本上都講對了。這幾天你們周遭發生的這些事情,是為了讓兩位偵探複職為《調律者》的必要步驟──不過關於《未知危機》的部分並不是完全捏造出來的東西。那是在今後的世界實際會發生的危機。」


    「有確定什麽時候會發生嗎?」


    渚如此詢問。既然是前《情報屋》,應該也知道這點才對。


    「就在《聖還之儀》當天。」


    ……居然就是那天啊。《聯邦政府》與前《調律者》們,以及其他世界各地重要人士齊聚一堂的機會。假如真的有企圖危害世界的未知存在,會挑上那天也是很合理的判斷。


    「所謂《未知危機》是指新的敵人嗎?究竟是何方神聖?」


    「那是指來自某個聖境的使者。」


    布魯諾眯起眼睛,稍微降低聲量這麽說道。


    「那被推測是某個未知國家或大陸,甚至可能是未觀測到的衛星,是《聯邦政府》唯一無法出手幹預的聖境。不過他們有時候會透過現代科學無法查明的通訊手段單方麵與《聯邦政府》聯絡。」


    ……世界上竟然存在有像是國家的組織還沒被發現?然而如今我們已經知道在尚未觀測到的衛星上有生命體居住,像是《原初之種(席德)》的存在,因此也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


    「我們將那個無法觀測的領域稱為《未踏聖境(another eden)》。」


    布魯諾講到這邊小小咳了幾下。於是坐在旁邊的諾艾爾叫著「爺爺大人」,並溫柔撫摸他的背部。


    「我以前也有稍微聽說過。據說住在那個聖境的使者至今好幾度嚐試對這個世界的攻擊性接觸。」


    希耶絲塔將手指放到下巴,思考起來。


    「也就是說,這次那個襲擊行動將會發生在《聖還之儀》當天?而你們將這件事情稱呼為《未知危機》嗎?」


    「正是如此,希耶絲塔大人。」


    諾艾爾代替不停咳嗽的布魯諾點點頭,接著說道:


    「就在不久前,我們接到來自《未踏聖境》單方麵的聯絡,內容表示會在即將舉行《聖還之儀》的那天來襲。並且說,到時候會聽我們的回答。」


    「回答?那家夥們跟《聯邦政府》之間在做什麽交涉嗎?」


    「是的,君彥大人。簡單來說,他們要求跟我們締結某項條約。然而……」


    諾艾爾講到這邊欲言又止,恐怕交涉過程並不順利吧。


    而《未踏聖境》的使者偶爾會來硬的手段。這次也是一樣。


    「順便問一下,那個條約是什麽樣的內容?」


    渚這時代替我提出了我也感到在意的問題。我本來還擔心秘密主義的《聯邦政府》可能不會那麽輕易告訴我們,但諾艾爾卻意外爽快地說出了條約的內容。


    簡單來說,那似乎類似《聯邦政府》與《未踏聖境》之間的和平條約。然而聖境使者提出的條件是要《聯邦政府》將在這個世界被當成機密管理的「某樣東西」轉讓出來。可是政府表示並沒有那種東西而予以拒絕,使得條約至今還沒被締結的樣子。


    「因此現在我們隻能夠為了當天預先做好準備。」


    咳嗽停下來的布魯諾重新用強調的語氣對我們表示。


    「大約兩周後,在《聖還之儀》上必定會發生《未知危機》。希望你們在那之前能夠盡量理解這個世界,並做好覺悟──再次投身於戰火之中的覺悟。」


    「……所以你們才想要讓希耶絲塔跟渚回去當《名偵探》?」


    「正是如此。老態龍鍾的我能做的事情有限。既然如此,我希望盡力增加我方同誌的人數。」


    果然。這就是這幾天在我們周圍發生的事情背後的意義。那麽希耶絲塔和渚聽完這些話之後,會怎麽想?


    「我們就做吧。」


    希耶絲塔比誰都先如此回答。其實隻要看過她昨天舉著滑膛槍的那個背影,就能知道她會這麽說了。


    「嗯,因為我們是偵探呀。」


    至於渚對於這份工作有多自豪,隻要想想她以前還是代理偵探時的表現,不想理解也難。


    我這時對坐在旁邊的希耶絲塔和渚瞥了一眼。兩位偵探的眼神都不帶絲毫迷惘地看著明天。既然如此,我的答案也隻有一個了。


    「我是你們的助手,要把我帶去哪裏都隨你們高興吧。」


    假若災禍平息的這一年是和平的劇終。


    那麽就讓我們迎接可以使那樣的日常生活延續到今後未來的片尾字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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