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夫人沒有插話,這事想到一塊去了。


    「所以……」齊老爺暗暗先壓好桌子,免得被她掀了,「為夫就讓管家知會一聲,他便請了媒婆來,我……我就答應這門親事了。」


    意料之外,妻子竟沒有生氣,讓他好不詫異。


    齊夫人以為他隻是答應了,雖然有些意外,不過倒也不算什麽。沒和自己商量過還是不痛快的,但尚可接受,「我在路上也想通了,妙妙嫁他……倒也不是不好,唉,心裏也允了。」


    齊老爺詫異,一拍桌子,驚喜道,「夫人早說你想通了,為夫這半個月也不用發愁如何跟你解釋把女兒許配出去了。那問名納吉請期又何必做得遮遮掩掩,倒讓為夫像做賊般。」


    齊夫人神情一僵,難以置信看著他,「日子都定下了?」


    「對,九月二十,吉日。這兩個月夫人可得好好替妙妙準備了,嫁妝那些……」


    「老爺!」齊夫人驀地站起身,身體已如風過樹葉,抖得厲害,瞬間腔調已有哭音,幾乎要從心口悶出一口血來,「你要我帶妙妙去看大姨,隻是為了支走我吧?你想要那女婿,卻擔心我不肯,所以用這個法子。如今吉日都已定,消息傳出去了,我就算是想阻攔也阻攔不了,對不對?」


    齊老爺見她滿臉怒容,一時語塞。


    齊夫人兩行清淚滾落,撕心裂肺的疼,「什麽將軍誌氣大英雄,分明是個卑鄙小人,竟和老爺你合謀騙婚。老爺,你是妙妙的爹啊,你怎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就將妙妙這樣草率的嫁出去。我們夫妻二十多年,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齊老爺想說並非合謀騙婚,可妻子如此篤定,他如果再反駁,隻怕她要哭成淚人,倒不如等她平複了心緒,再解釋清楚。


    齊夫人如今最難過的不是女兒要嫁給謝崇華,而是丈夫竟騙了自己,為了個沒見過幾回的人騙自己。她再無力站著,坐在椅子上捂住心口哭得厲害,心當真要裂開了般。


    「夫人啊……」齊老爺手足無措,一瞬真的後悔了,「為夫錯了,為夫隻是太過愛才……」


    「夠了!」齊夫人顫聲,「你休想將我的女兒嫁給他,休想!」


    齊老爺急了,「這聘禮收了回禮也回了,日子都定了,已經沒法回頭了啊。」


    齊夫人不願聽,自知無力回天,恨聲道,「這個女婿,我一輩子都不會承認!」


    齊妙雖性子比一般大家閨秀都要開朗,也更膽大,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方又是自己歡喜的,也就沒多言,一時麵露歡喜。這一瞬的歡喜被齊夫人瞧在眼裏,更讓她心寒,原來傷心欲絕的唯有自己,這使得她連齊妙都不願見,在房裏以淚洗麵。


    女兒的婚事她不想多說,也不打點嫁妝,心結已擰死了。


    齊妙見母親幾日不出門,便以為母親仍是怕自己嫁到謝家受苦,忐忑不安。這日端著飯在母親房前站了許久,見伺候她的嬤嬤出來,忙低聲問道,「我娘呢?」


    嬤嬤見她想進去,為難攔手,「夫人不願見姑娘您,您回去吧。」


    齊妙緊咬著唇,幾乎要咬破了。她將嬤嬤推開,跨步裏頭,喚了一聲「娘」,可屋裏並沒動靜。未點燈火,瞧不見路,一不小心腿撞在凳子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那暗處終於有了動靜,好似要過來瞧看,可又像是一瞬忍住了,到底沒起身。


    齊妙摸索著往前走,找到桌子將飯菜放好,輕聲,「娘,您兩天沒吃飯了,吃些吧。」


    她尋了火柴將蠟燭點上,這才看見母親。


    齊夫人倚在床柱上,一雙眼又紅又腫,並不看她。齊妙看得心疼難過,走到她一旁,再開口已帶了哭腔,「娘……」


    一字跌進耳朵裏,齊夫人便落下兩顆豆大淚珠,哽聲,「你走,去謝家住去,反正你和你爹一樣,是認定那書生了。娘醜話放在前麵,這輩子都別想讓娘承認他是我女婿。」


    齊妙見她落淚,自己的眼淚也撲簌滾落,雙膝一彎,便跪在她前麵,伏著她的膝頭哭道,「女兒不嫁了,娘不要哭。一輩子都不嫁了,陪著您。」


    知道自己被定了一門親事,讓她慌張不已,又知道對方竟是謝家二郎,才放心下來。不得不說,起先她是高興的,畢竟算是如願了。可近日瞧見母親如此,卻越發難過。


    比起心儀的人來,到底是自己的母親更重要。


    她抱著母親的腿,不想母親難過,可說出這樣的話,想到要和喜歡的人擦肩而過,又覺傷心。這一哭,聽得齊夫人又淚落如雨,「妙妙,為何你爹要如此?如今你們的婚事已經人盡皆知,媒婆也過去了,婚事一退,你的名節不保,要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的。」


    齊妙搖頭,「隻要娘不難過就好,女兒這就和爹爹說去,不嫁了。」


    說罷已打定主意要去和父親說,可她懂事起來,齊夫人反倒心軟,可想著想著,心底又恨了。這事得怪丈夫,怪謝家小子,坑害她的女兒。


    可是她哪裏舍得女兒一世被人指指點點。


    她彎身摟著女兒,淚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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