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打水將茶煮上,就聽見敲門聲,開門一看,真是嶽父母來了。


    齊老爺和齊夫人一大早起來,管家就說謝崇意在外頭,奇怪著他怎麽不去仁心堂。一見麵,謝崇意就幾步上前,笑道,「恭喜師父師娘,嫂子她生了。」


    要不是他是笑著恭賀,兩人可真要嚇一跳,畢竟可比臨盆的日子早一個月。


    「妙妙她如何?孩子可好?」


    「母女平安。」


    「生的是姑娘?」夫妻兩人皆是一頓,末了也收了心思,趕緊讓人準備了雞和雞蛋,齊老爺也讓他去藥鋪抓產後喝的解毒湯藥來。便馬不停蹄趕到謝家,來看女兒。


    「妙妙剛睡下,不過應當沒睡熟,我叫她。」


    齊夫人心疼女兒,忙將他攔下,「別,讓她睡吧。人才這麽一點大就做娘了,也真是難為她了。」


    說話間,沈秀也從屋裏出來了,迎麵就和齊夫人對上。說起來這還是兩人自去年吵架後頭一次碰麵,一時有些尷尬。想想當初吵得麵紅耳赤的事,好像也不值得一提了。


    女兒都生了,兩家母親難道還要私心地拆散他們。以前拆不開,現在更是拆不開的了。


    親家來了也算是客,來看孩子的客人都得煮酒蛋給他們吃。沈秀招呼他們坐下,便回廚房去了。


    齊夫人問了女兒和孩子如何,又問,「可有取名?」


    謝崇華答道,「取了,叫小玉。」


    齊老爺笑道,「玉字好,石之美者,有五德,潤澤以溫,寓意好。」


    齊夫人也覺孩子的名不要太複雜的好,更不要瞧了字都不認得,也點頭說道,「是好名。」


    謝崇華說道,「是我母親定的。」


    沈秀在裏頭聽見,拿勺子的手一頓,認真聽外麵動靜。親家很快又稱讚起來,說名字很好,取得很好,她莫名舒心起來。


    齊家來人後,謝家的親戚也陸續過來,接連幾天謝家都有人往來。平日那不多走動的親戚,在謝崇華考上秀才後,漸有往來。


    這日一大早,齊妙微覺身邊有動靜,以為女兒又要開始吵鬧了,強打精神睜眼看去,女兒還呼呼大睡著,倒是丈夫起來了。她低聲,「二郎怎麽起這麽早。」


    他俯身穿著鞋,背身答道,「今日放榜。」


    齊妙這才想起來,這幾日見他閑暇時仍在看書,十分刻苦,一時恍惚都忘了這事,「早去早回。」


    「嗯。」謝崇華穿好鞋,又有些忐忑,回頭遲疑說道,「若是沒考上怎麽辦?」


    齊妙笑笑,「前幾天不是還胸有成竹的模樣麽,今天怎麽就蔫了。」


    謝崇華笑道,「裝的。」


    光是想到,就覺裝在胸腔裏的心跳得厲害。以他答卷的難度來看,覺得考上並不難,可沒親眼看見紅榜上有自己的名,就不安心。齊妙明白他的心思,要不是不能出這屋子吹風,她真想陪他一起去,柔聲,「定會考上的。」


    他點點頭,彎身將被子給她蓋好,又探身看看孩子,這才出門。


    八月正是桂花飄香之際,因而乙榜又叫桂榜。對文人而言,桂榜提名,方是圓滿八月。


    謝崇華往衙門走時,一路上看見許多人往那走。有衣著光鮮的公子,有衣著樸素的年輕人,還有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也有戴著帽子下人打扮的人。形形色色,去的方向,都是同一個。那日在考場進場的人數百人,隻是都各自關在考棚,看了片刻人海就沒瞧了,今日再看,莫名又添了壓力。


    聰慧的人那樣多,刻苦的人也定很多,他如今當真放不下心來。


    到了衙門,已圍得水泄不通。不一會大門才開,八個衙役前後護著許知縣出來,許知縣手上拿著一卷約莫二十寸長的長軸,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去看榜的眾人也跟著他走,隊伍頗為壯觀。


    對一個小縣來說,鄉試放榜實在算是件大事。來湊熱鬧的百姓也不少,更讓街道擁擠不堪。


    行至最熱鬧的街道,許知縣從長軸中取出一卷裏紅背白的紙,正是桂榜。衙役已將米糊刷在告示牌上,接過桂榜,穩穩貼在上麵。一時喧鬧聲更大,紛紛往前擠來。若非有柵欄衙役攔著,早就衝過來了。


    許知縣從旁離開,走時餘光瞧見一人分外眼熟,放眼看去,那年輕人他認得,謝崇華。


    清清瘦瘦,卻讓人無法輕視。他突然想起柴母一事……心狠的人,日後定會有出息的,隻是若太心狠,終究會自己害了自己。卻不知他會變得如何,對這年紀不過二十的年輕人,他倒是充滿了好奇。


    謝崇華不知有人打量,隻是專心往前擠。奈何前麵的人太過厲害,根本擠不進去。就這麽等到人散又舍不得,想第一眼看看榜上可有自己的名字。


    前麵的人反複看了幾遍,有上榜的,沒上榜的,歡喜著、歎氣著從前排退了出來,慢慢有人往前替代他們的位置。反反複複,謝崇華終於快到前頭,瞧見紅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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