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尚書哪裏舍得,母親怕更不舍得,可總不能一己之私,拆散他們一家。歎了一氣,說道,「還有十餘天要考殿試,如今交給你怕擾你念書,你先將試考了。我母親那我也要費些時日來勸,估摸你考完,我也勸好了。到時你再來接她,如何?」


    這個安排不是不好,隻是謝崇華心有餘悸,難以做決定。他是恨不得現在就將陸芷送到鹿州,交給好友。可殿試在即,真這麽做了,好友更要自責。況且宋大人這邊也不好跟其母交代,照顧阿芷這麽久,他們也不能做出忘恩負義的事,「那我先修書一封,寄與好友,也好讓他安心。」


    宋尚書點頭,「如此也好,你報與我住處,我讓家丁快馬加鞭送過去。」他喚人拿了紙筆來,在他落筆時又喚管家安排送信的家丁。不過片刻功夫視線再回桌上,無意掃過信紙,那大氣灑脫的字入了眼底,忍不住細看,字字落筆瀟灑卻不張狂,工整而不落俗套,真是寫得一手好字。


    仔細看去,不曾記得內容,卻記得這字。


    謝崇華寫好信,交予宋家下人。也不好多留,生怕打攪,便告辭離開。宋尚書說道,「遠道而來便是客,京城人山人海,巧遇也是緣分,留下用了晚飯再走吧。」


    「怎好再打攪府上清靜,謝大人厚愛。」


    宋尚書勸了兩回,他仍是不留,隻說明日再來看看陸芷,就走了。送他出門回來,宋夫人已經回到廳堂,笑道,「老爺看來很歡喜這位公子。」


    「倒是好苗子,隻是處事還不太圓滑,太擰的話,以後要吃虧的。」


    這話一說,聽得宋夫人直笑他,「那就是跟老爺一個脾氣了麽?你倒好意思說他。」


    宋尚書一想,也是笑笑。攜夫人進去,這才想起來,「怎的忘了問他姓名。」


    懊惱了一會,又想起他曾言會試第六,便去了翰林老友家,問了名姓。因會試已過,卷子可開,他又拿來瞧看。這一看更是驚豔,行文流水不拘泥書上所言,論據有理,字字鏗鏘,可見是個有想法的人。


    這一看,更是滿意三分。正好家中有一女未嫁,心有想法,便托人去禮部查他戶籍,那戶籍一欄卻見他已婚配,頓覺惋惜。既做不成女婿,那……招為門生,倒可彌補遺憾了。


    禮部尚書和他是多年好友,便將冊子送來。宋尚書看了家族詳盡,目光又落在其妻子娘家三代姓名處。便問他,「這齊尋禮,怎的名字這樣耳熟。」


    那人捋捋胡子,想了許久,才笑道,「你莫不是想起四十年前領頭除宮中瘟疫的那禦醫了?」


    他這才想起來,「對對,就是那位。」


    四十年前宮中突鬧瘟疫,死了不少人。皇家恐慌,太醫院束手無策,院使更是諸多隱瞞。齊尋禮不懼院使,狀告其無所為。聖上大怒,革其職,任齊尋禮為院使。齊尋禮不畏染病,親自診脈判症,終於解得良藥,瘟疫得以撲滅。


    隻是那一次瘟疫揪出許多纏身麻煩事,齊尋禮不想多惹是非,辭了太醫一職,抱病告老還鄉。聖上也應允了,賜其金銀,送其回了故裏。


    雖然此事已過去多年,但生在官宦之家,那時已懂事的宋尚書卻記得清楚。隻是也是因為過了太久,不記得那齊尋禮的故裏到底是何處。


    他搖頭笑笑,怎會這麽巧,就是那齊尋禮的外孫女婿。


    想罷,將冊子合上,不再記掛此事。


    ☆☆☆


    謝崇華因無意中找到陸芷,喜得思鄉之愁都忘了。隻是給妻女買的東西在方才和宋家下人拉扯中擠得變形了。尤其是小馬,背都凹了。又無縫隙可以讓它複原,擺在桌上瞧著,末了一想——沒關係,女兒還不懂,姑且騙著她吧。


    如此,心即刻釋懷。


    這幾日他每到傍晚便去一趟宋家,免得到時候帶陸芷離開,她將自己當做壞人,一路哭鬧。引得官府注意,那就有理難辯了。


    陸芷見他這幾天都來,隱隱想起了些事,模模糊糊的,還是不能放下警惕。


    宋老夫人聽說孫女的家人來找,還要接她走,哭得好不難過,急得宋尚書左右為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宋老夫人才忍痛答應。他們是厚道人家,陸家接連碰見禍事已然很慘,還讓人家兄妹分離,也是不應該的。


    謝崇華這日到了宋家,宋尚書將他留下用飯,和他說道,「我母親已經同意讓小六隨你走了。」


    謝崇華聽後大喜,忙跟他道謝。


    宋尚書又笑笑說道,「你若是殿試能得佳名,那到時候你就得留在京師,讓你好友來接了。」


    謝崇華沒有妄言,「人才濟濟,豈敢妄自尊大。」


    這謙虛不卑不亢,宋尚書聽得順耳喜歡。一會陸芷由宋夫人領了出來,雙丫髻梳得很齊整,貼著翠玉花鈿,一身藍色小棉襖,活潑可人。她慢慢走上前,喚聲,「爹爹。」又瞧向謝崇華,抓著父親的衣裳,藏了半個身子,低聲,「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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