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婆老臉展顏,「那洪家雖然不是名門世家,但洪老爺的妹妹是知府小妾,一家得了恩惠,洪家發跡。六年前洪老爺的女兒又被都轉運鹽使司杜運使瞧中,娶了去做繼室。」


    齊妙因夫君的緣故,對朝廷官職多了幾分留意,那都轉運使可是足足三品官,哪怕洪姑娘是去做繼室,也可以給娘家足夠的庇護了,「所以洪康便放任下人不管?」


    酒婆輕笑,「哪裏是他放任不管,分明是他指使的呀。」


    齊妙吃驚,「指使?當街強搶民女麽?」


    「可不是。那兩人就是專門替他物色貌美姑娘的,方才夫人戴著紗笠,他們沒瞧見您挽著婦人髻,隻看身段,是將您當成沒出閣的姑娘了。」


    齊妙這才想起方才他們是喚自己小娘子,看來果真是如此。


    「不過真瞧見好看的,就算是已嫁的婦人,他們也會擄回去。」


    「擄回去?」齊妙咬了咬唇,「給洪康做妾麽?」


    酒婆說道,「做妾?夫人倒是想得簡單了。洪康少年起就長了一臉胡須,成年後他便自稱美髯公,自覺樣貌不錯,以為哪家女子見了他都會被迷得神魂顛倒。瞧見姿色好的女子就擄到家中糟蹋,事後女子若是好臉色,他便留下。可若是哭顏,就立刻裹了被子丟出家門去。他姑姑他妹妹嫁的都是官家人,那些女子的家人哪裏敢討公道。倒是有家人去衙門狀告,卻被知縣重責五十大板扔進牢裏,不給放行也不給水喝,活活折騰死了。」


    自小就過著太平日子的齊妙已是震驚,這是知縣都被收買了?她想過衙門裏多多少少會有不可告人的事,可卻沒想到竟這樣可恨。


    酒婆又說道,「那些被糟蹋的女子,要麽是被夫家休了,要麽是尋了尼姑廟出家,亦或遠走他鄉。可最多的……」說話間已行至一條河邊,她渾濁的老眼往那波光粼粼的河麵上看去,聲音沉厚,「不堪受辱,尋短見了。」


    齊妙不由捂住嘴,差點因太過震撼吐了出來。她氣得手都在發抖,「那種畜生,才最應該丟去填河。」


    酒婆抬頭看了看她,麵紗下的臉看不見,可語氣卻聽得很清楚。這是憤怒,卻不知道能憤怒多久,「這些話老奴真是不應說,不過說了也無妨,反正大人是不會去觸這個黴頭的,畢竟洪家可是不能得罪的。可不要上任沒幾天,就將頭上的烏紗帽丟了。」


    齊妙愣了愣,更覺胸悶氣短。


    她回到家中,丈夫還沒有回來,呆坐了好一會,才漸漸靜下心來。


    和丈夫說這件事,以他的脾氣,肯定會徹查,那他要麵對的,不是豪紳惡霸,而是朝廷三品官;可如果不說,那惡霸卻會繼續為非作歹,他就跟之前的地方官毫無區別了。


    想來想去,已是心悸難安。


    ☆☆☆


    謝崇意大清早就往仁醫館去拜見邵師叔,穿好鞋出來,還沒開口坐在門口的陸芷就拍拍衣服站起來,像條尾巴跟在他背後。


    算起來陸家當年雖為鄰居,但陸家搬走的時候,陸芷還沒出生。與陸家交好的是二哥,他後來又在外地念書,見陸芷的次數,好像不過兩三回。他長她十歲,當年還是繈褓裏的嬰兒,如今已經能走能跳,這麽大了。心覺神奇,又低頭看她。


    小姑娘的雙頰總是嫣紅圓潤,不過陸芷比別的小姑娘長得模樣更端正好看。隻是沒見她笑過一回,連聲音都想不起是怎麽樣的,因為實在太少開口了。


    他突襲問道,「昨晚你瞧見了什麽?」


    陸芷搖搖頭,謝崇意滿意了,看來再過兩天,就能徹底放心丟下她,不怕她泄密了。


    到了仁醫館,門庭若市,與仁心堂無異。果然是同門師兄弟,醫術都了得,所以前來看病的人這樣多。謝崇意雖然覺得做個大夫可安穩一世,可卻從來沒想過做大夫。昨晚一事,他已覺得自己做不了幹幹淨淨的讀書人了。


    錯的不是自己,卻不知為何這樣想,再不是從前能讀聖賢書的謝崇意。


    進了裏麵,便有學徒讓他去一旁等候。謝崇意說道,「我是來找邵師叔的,姓謝名崇意。」


    仁醫館的學徒早就聽說會有個謝師弟要從師伯那過來,這才沒讓他去病人那等著,「師父他看病時不喜私人的事打攪,否則會怒斥我們。師弟先去裏麵坐會,等快到中午沒人了,我再去告訴師父。」


    謝崇意聽師父說過那邵師叔脾氣怪,沒有強求,隨他進去了。坐了一會見陸芷欲言又止,他問道,「做什麽?」


    「坑。」


    「什麽?」


    「茅坑。」


    謝崇意嘴角微抽,想著這已經是內宅,茅廁應當在附近,說道,「自己去找人問,不許跑遠。」


    陸芷遲疑稍許,不肯一個人去。可見他真的不打算帶自己去,憋不住了,這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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