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比弟弟妹妹愛念書,甚至討厭念書,每天隻想著去外麵玩,可總不如願,所以過年最高興的事,還是女先生不來上課吧。


    常青聽著這小表姐說話,牽著的手也牽得更緊些。她想問舅舅,能不能把表姐借給她,這樣她就不用整天看書,有人陪了。可並不可能,到頭來還是得她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屋裏,如今娘已經不會帶著她睡了,下人也不許逾越和她同躺。獨自在屋裏,有些可怕。


    小玉還在滔滔不絕說著,常青已經抽離了手。看著已經進去的人,倍覺失落。駐足片刻,便往外麵走。


    等她快走到門口,謝嫦娥瞧見,忙跟上去。謝崇華和陸正禹走在前麵沒察覺,和她同行的齊妙看見,也跟了上去。常青此時已經走出大門,離了三四丈遠的距離。


    「青青,青青。」


    常青沒有回頭,這種團圓的氣氛不適合她。舅舅家不能住了,那個家她也不喜歡。


    「青青!」


    她猛地頓步,看著趴在門口石獅子背後那滿臉髒亂的人,愣了愣,「爹……」


    常宋在牢裏關了三天,剛放出來就來這守著,就是想到今天是謝嫦娥回娘家的日子。可趕到這就看見他們進去,沒想到常青卻又一個人出來了。


    後麵的下人瞧見,上前喝聲趕他走。常宋怪叫著衝他們衝去,一時惡臭熏得眾人立刻閃開。常青愣神之際,已被他一把撈起,迅速往巷子外跑。


    謝嫦娥晚出來半步,隻看見一個像是常宋背影的人夾著女兒跑了,驚得她大喊女兒名字,往那跑去。


    常宋也不管青青死活,一手撈著她就跑,跑了很遠很遠,等將她放下來時。常青小臉青白,已經被顛得有些昏厥。常宋攏著她的頭發,哭道,「青青,青青是爹啊。」


    這鼻子這臉,分明是他的女兒。不是他戴了綠帽子,是徐正戴了。常宋如此安慰著自己,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真是跟爹長得一模一樣,乖女兒,跟爹走吧。」


    常青恢複了神智,看著他,眼裏漸起駭然,爹爹瘋了嗎?


    常宋又嘻嘻笑笑著說道,「你娘那個賤人,竟然跟別人私通,等爹去要了她的命,然後帶你回家好不好?」


    常青愕然,「娘不是……」


    「她是!」常宋站了起來,大聲道,「她跟那個姓徐的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還讓爹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他害的。」他以上往下看著女兒的臉,看著她的明眸雙眼,忽然覺得眼睛一點都不像自己。還有鼻子臉,還有脾氣,分明一點都不像。他彎身撿起地上石頭,指著她的腦袋大嚷,「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是徐正的孽子,你也該死!」


    常青驚詫,眼淚驀地湧上眼眶。她記得他對娘和對自己的不好,隻是她也記得他的一些好。更知道她喊了他很久的父親,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突然變得瘋瘋癲癲,「爹。」


    「不要喊我爹,你不是我的女兒,你哥哥也不是我的兒子。你們都背叛我,都該死,該死。」


    常宋常年喝酒,年紀輕輕就喝得手抖了,現在沒錢喝酒了,可毛病卻落下,舉著兩個巴掌大的石頭手一直在發抖,看著像是隨時要落下。


    「常宋!」


    遠處一聲淒厲嘶喊,兩人同時往那看去,卻見謝嫦娥拚了命地跑來。常宋原本渾濁的眼忽然清醒過來,轉瞬被怒氣掩蓋,看著急奔來的人,舉著石頭朝她砸去。急得後麵的下人大喊小心,可謝嫦娥顧著救女兒,根本無暇考慮危險一事。那石頭隻落在地上,力氣不夠。


    常宋忽然看見跟在謝嫦娥背後的男子,那脖子下的疤痕十分刺眼。他不知道徐正長什麽樣子,但是知道徐正脖子有一道疤痕,那是別人描述徐正最明顯的樣貌。他也看見了徐正的眼睛,心口一震,又轉而看常青。


    常青驚得愣神,四目一對,就見父親眼裏起了殺意,看得她轉身要跑,卻被常宋一把抓住衣領,拽跌地上,一腳踩在肚子上,隨後就見他舉起一塊石頭朝自己砸來。愕然得以為自己要死,身上卻有人壓來,石頭重落,卻是砸在護著她的人身上。


    「娘!」


    石落脊背,砸得謝嫦娥脊骨猛震,痛得她張口就吐了一大口血。如此疼痛,手卻還撐在女兒身旁,生怕壓傷了她。


    陸正禹衝上前,一拳重重砸在常宋臉上,怒聲,「你還有沒有人性了!」


    常宋踉蹌不穩,跌倒在地,牙已經被這一拳打鬆四顆,含著滿嘴的血,哈哈大笑,「原來你就是那個奸夫,青青是你的女兒。」


    陸正禹一愣,謝嫦娥也是一愣,低頭看著女兒,隻見她滿目驚色。許是剛才受了太大刺激,如今又被震驚,暈了過去。


    謝嫦娥再撐不住,好在下人已趕到,將她扶住。急急忙忙將她和青青送去附近醫館醫治。


    陸正禹往那看去,滿目擔憂。常宋見陸正禹一瞬走神,又彎身去撿石頭,手中已拿凶器,朝他跑去。跑得太急,手上石頭又重有十斤,步子一滑,石頭脫手,剛落地上,額頭便磕在尖銳石頭上。猛地抽了抽腿,脖子一歪,兩眼圓瞪,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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