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妃偏頭瞧去,齊妙已跪在一旁的蒲團上。見她放下籃子,裏頭都是香燭,也未帶下人,不由淡笑,「來為謝大人祈福嗎?」


    「嗯,王妃也是吧。」


    「嗯。」


    兩人今日話不多,心中有事,壓得沉,連麵上笑顏都壓得不見了。


    永王妃瞧著白煙縈繞的香火,說道,「兒女要是再大些就好了,也能尋個說話的人。不至於讓我一個婦人撐著這個家,夫君打仗去,底下孩子又讓我操心,真想不管了。」


    齊妙問道,「王妃定是沒經曆過什麽苦難事,也是頭一回和王爺分開吧?」


    永王妃笑道,「這樣明顯麽?」


    齊妙淺笑,「嗯。我嫁進謝家,生了女兒後不久,二郎就赴京考試去了,一走就是大半年,那時我也是每日擔心。後來他回來了,做了縣官,本以為能每日相守,可他忙於公務,也是早出晚歸,一天見不了幾次麵。我那時就在想,倒不如他身無功名的時候,至少能每日都在一塊。可後來我明白了,男兒各有誌,短暫的別離,不過是為了日後長久的相守。」


    永王妃聽後歎道,「可這一次的別離,卻太過凶險。」


    「若非劍已架在脖子上,誰又願這樣動蕩。要怪,就怪那朝中奸臣。我們不想起戰事,可對方不放過我們,也唯有反抗,總不能坐以待斃。男人們外出打仗,王妃也要收心將內宅打點好,好讓他們能安心外出,不會總記掛家裏。」


    永王妃笑道,「謝夫人是個豁達人,看得通透。」


    「哪裏是個豁達人,隻是兒女還小,做母親的若滿臉愁容,兒女都會擔心的。」齊妙起身挽她的手,說道,「等王妃想通了,定會更豁達。」


    永王妃自小生在國公家,作為嫡長女,日子可謂萬事不憂。如今突有大事發生,一時難以安心。得她安慰,倒是放寬了許多。多愁無用,倒不如打起精神,讓丈夫在外頭安心,不用身在軍營還操心家中事務。原本對齊妙的印象隻是普通,而今多了幾分讚許。


    從小小的佛堂出來,回到院中,見院子裏幾個孩子正在嬉鬧,倒不見小玉。一會才瞧見她跟世子正在假山那頭,拿著把桃木劍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時而笑笑,看著融洽親昵。


    永王妃便想,那玉兒有這樣的璧人雙親,對親家倒不錯。日後起兵若成了,謝家定會得封賞,到時候家世就配得起了。想得好,更覺日子有盼頭。將雜亂的心理順,不再多愁。


    ☆☆☆


    十月中旬的天,北風呼嘯,等風力微弱,數百艘船立刻起航,揮師渡河。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就是此次出兵要點,冀州大軍要從訊州、東州兩條陸路進攻利安府的消息已經早兩日傳出,不知那邊那可會中計。若非這兩日風力太強,不敢逆風而行,也不會有這種擔憂。就怕早兩日強行抵達雲安路口,將士精疲力盡,到時就不戰而敗了。


    謝崇華走到甲板之上,看著麵前已經漸漸昏黑的海麵,那原本停歇許多的北風,又開始呼嘯。同屬一個海岸線,從冀州到利安,隻需一個時辰。但風一大,倒要比預計的時間長了。


    隻是時機耽擱不得,船夫已經陸續起錨,馬上就要行船。


    永王已著盔甲,頭盔未戴,可見英姿和麵容決然。他走到謝崇華一旁,說道,「背水一戰,不成,便死。」


    「我們人數寡薄,要想日後安穩,唯有如此。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謝崇華迎著腥鹹海風,負手而立,驚跳幾日的心,此時卻異常平靜。


    起錨聲已高呼起來,謝崇華背負的手已緊握,忽然背後有人高喊,讓人放下繩梯。他跑到柵欄那,往下看去,竟是陸五哥。見他神色匆忙,他立刻讓人暫緩收錨,放下繩梯。


    陸正禹爬上梯子,氣未喘順,便說道,「雲安渡口去不得了。」


    永王一驚,忙問為何。陸正禹說道,「利安那邊的跑商路過告知,那訊州、東州根本沒有多少官兵把守。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中計。而且雲安渡口這兩日不許走商船,我看,那邊定是派兵在那伏擊了。我們此時過去,正好入了他們的圈套中。」


    如果中計,那定會派許多人在那邊把守,設好關卡,以防止冀州大軍攻打。可此時說沒有,那唯有一個可能,他們已經知道這是調虎離山的計謀。而且風聲泄露,否則絕不會無故埋伏在雲安渡口。


    一時眾人驚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按照計劃行事,就全軍覆沒了。


    那將軍當即向永王請示停船不去,他日再議。永王遲疑,「這樣一來一回,損失巨大。」


    陸正禹說道,「錢財事小,軍心一失,才是大事。」


    眾人愁眉,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出師不利,頭一遭就如此,實在讓人不甘心。


    永王又問一遍,「當真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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