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睜大了眼循著方向「看」去,「宋嫂,你這是什麽話?」


    「唉。」宋喜重歎,「實話跟您說了吧,當初我和榮三的事夫人也聽過了,我沒了男人,和榮三好上了,差點被娘家婆家打死,也差點就死了。好在當初縣老爺明斷,不顧阻撓威脅,硬是將我倆的事允了,這才讓我們撿回一條命。」


    柳茵還記得這事,輕聲,「那事好官。」


    「確實是好官,今日我拿著刀子去府衙要他們放了將軍,可就這麽巧,碰上那位大人了。」


    柳茵蕙質蘭心,當即明白,「那位大人就是叛黨之一?」


    「可不是,我嚇得棍子都掉了。」宋喜又道,「別人我不敢信,可這大人是好的。而且淩晨的時候我們利安就被攻下,叛軍進城,可一點也沒亂,那是因為他們下令不許擾民,有幾個擾民的士兵,還被抓去砍了腦袋。有謝大人在,我是認了。」


    柳茵苦笑,「所以他讓你來勸我,又讓我去勸大郎?」


    「是我自個說來勸你的,因為將軍最聽您的話,所以我就……」宋喜心中莫名難受,擰了擰鼻子,「夫人,要是大人不降,就會死。那句叫什麽,放虎歸山留後患。所以他們雖然愛才,可肯定不會放過大人的。我宋喜也不是覺得將軍是怕死的人,可是跟了這樣的主子,真的不虧呀,所以就算夫人覺得我沒顆忠心,罵我叛國,我也認了。」


    說著聲音哽咽,幾乎要說不下去,眼淚都落在柳茵手背上。


    「您和將軍對我們夫妻有救命之恩,如果可以,我寧可用自己的命來換將軍的命,可這換不了。那謝大人的事我和您說過不少,您和將軍還說不信有那種好官。如今那好官就在眼前,將軍跟了他不虧的,真的不虧的。」


    柳茵知道以丈夫的脾氣肯定不會低頭的,可也未嚐不是不能勸。她抹去擔心的淚珠,說道,「你領我去見他們吧。」


    「他們?」


    「那領頭起兵的人。」


    ☆☆☆


    永王聽說有個婦人會去試著勸服孫夫人,輾轉說服孫韜試試,又聞那婦人和謝崇華的事,笑道,「他真是個福將。」


    屋裏隻有許廣在旁,聞聲也說道,「此事若能成,謝大人在軍中威信定會很高。」


    永王微頓,「可會功高蓋主?」


    「會。」許廣見他臉色微變,淡聲說道,「倒也不必擔心什麽,謝大人雖然威信高,兵是他帶來的,這招兵買馬的錢是他姐夫的,就連那孫副將一事若成,功勞也是他的,可他注定是威脅不了王爺的。」


    「此話怎講?」


    「他心不在此。」許廣看人透徹,謝崇華雖然有那才華,卻沒有一顆野心,「王爺隻要信他,倚重他,便能得個愛才的美名。如若此時將他除去,我們這起義也垮了。日後如果王爺登基,再將他除去,卻也會讓將士寒心。所以王爺能做的,唯有一直信他。」


    永王自小在宮中長大,見慣了那些勾心鬥角,於人總多兩分猜忌。如今謝崇華軍中威望高,更是忐忑,「你當真有把握?」


    許廣默了默,說道,「一個隻想和妻兒過安穩日子的聰明人,當然明白做皇帝絕不能讓他達成心願。反倒是做個臣子,更能安康。因為他知道,那龍椅,沾滿看不見的血。一旦碰了,哪怕能坐穩,也難以安寧。」


    永王也是默然,話雖刺耳,卻不得不承認是真的,「起兵以來,我疑神疑鬼,反倒是束手束腳了。」


    「王爺能招攬賢能入麾下,也是因為有王者氣魄呀。」許廣見他焦慮,全然不似之前那樣灑脫豁達,「王爺,將心結放下吧。用兵不疑,疑兵不用,既然用了,就將這棋子好好用下去。我們已同乘一船,如今是,日後也是。要想平天下,就必然要放寬胸襟,海納百川,否則這江山,即使打下,也不長久。」


    永王得他一言,雖仍難有那氣魄,可到底是聽進耳朵裏去了。能得天下的人,小肚雞腸怎可,總是想著提防部下又怎可。好在有他勸導,否則非得入了歧途,走了彎路。


    話又說了半晌,外頭有人敲門,說那孫韜的妻子柳茵求見。


    謝崇華當時正從外麵安排好住宅回來,進門就瞧見大廳坐了一個女子,輕挽發髻,發上隻以一根木簪挽起,十分簡單。麵容隻能說是清秀,甚至因不點胭脂,顯得有些蒼白寡淡。聞聲抬頭來瞧的眼睛無神,是個盲人。


    見宋喜在旁,謝崇華便上前半步,問道,「在下謝崇華,這位可是孫夫人?」


    柳茵站起身,欠身說道,「正是妾身。」


    謝崇華忙讓人上兩杯茶,宋喜說道,「夫人她要先見見你們。」


    「辛苦宋嫂了,你也快坐吧。」


    宋喜這才坐下,見茶端來,拿了小心放在柳茵手上,「這位就是我跟您提的謝大人了,清官,大好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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