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秦婉要他開膛破肚,仵作額上冷汗涔涔,聽了秦婉這話,如蒙大赦,擦去額上冷汗,低聲道:「多謝郡主。隻是另有一話,此人除了手指骨折之外,並無外傷,隻怕是某些不入流的法子,譬如下毒……」


    父女倆相視一眼,雙雙沉默了。若是下毒,那就更說明王府裏有內應了。想到會將妻兒暴露在刺客之下,雍王腦門突突的跳,臉色愈發陰沉,待侍衛首領一進來,他便怒道:「你們當得好差!這樣的事都能輕易發生,本王是如何囑咐你們的?」


    自知看守不力的侍衛首領當即就跪了下去:「臣有罪。」那樣多的人,看守著被綁成了粽子的刺客,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多時裏麵就升起火焰來,將眾人嚇得不輕,趕緊要去救火,奈何火勢太大,他們進也進不去,自知要被處罰,隻求能夠輕一些。


    雍王素來都是從容的模樣,何曾如此盛怒過?王府都變成了是非之地的不安讓他一改往日的模樣。想到妻兒可能隨時都會遭到內應的毒手,雍王拳頭上青筋都鼓了起來。秦婉忙勸雍王寬心,問道:「我問你,今日有誰來過?」


    侍衛首領道:「來的人不多,除了郡主和衛公子、老媽媽之外,就隻有掌膳食的掌事太監和來送幹淨衣物的錦繡莊下人。」


    「衛珩幾時來的?」雍王忽覺得不對,轉頭看著女兒,心中忽的有些不滿,自己的掌上明珠要被衛家的賊小子偷去了,這賊小子還敢大喇喇的登堂入室?


    見自家父王似是有些不滿,秦婉抿唇微笑道:「是與兩個表哥一起來的。」說到這裏,她又甜甜的一笑,「父王且先顧這頭。」


    雍王「嗯」了一聲,隻是臉色很不好。秦婉笑得十分乖巧:「他們送來的東西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侍衛首領說:「並無什麽不妥之處,錦繡莊送來的衣服我等都一一查看過,並沒有裹了什麽。而掌事太監送來的吃食,他自己也是親自嚐過,不像是有貓膩。」屋中一時靜默,雍王神色愈發難看:「既然是親自吃過,那就不該有奇怪之處,難道是此人憑空變出來的毒藥不成?」


    見雍王些許暴躁,秦婉微笑起來:「是你隨手拿出來給他吃的,還是他自己取出來吃的?」


    沒明白怎有這樣的話,侍衛首領愣了愣,脫口說:「是他自己拿出來吃的。」


    「這不就是了?」秦婉成竹在胸的樣子,「他是府上的掌事太監,不該不知道我和母親遇刺的事,更知道府上戒嚴,尤其是對於刺客的看管。他那背後主使不該不知道一旦刺客開了口,那就回天無力了,這才命人殺他。而從膳食上下毒是最好的法子,你們若都要例行公事檢查的話,他當然可以將其中的一些不下毒,以便你們查驗的時候,用以他自己蒙混過關。」


    聽罷這話,雍王神色一凜,旋即道:「去將此人押來,本王要當麵審問!」幾個侍衛忙不迭過去,不多時就押了一個掌事太監過來,他很是年輕,生得也頗為白淨,隻是一雙手粗糙不堪,一看就知道常年做了粗活的。一進門,他還是十分鎮定,打了個千,笑道:「請王爺安,請郡主安。」


    雍王現下心中有氣,險些暴起,秦婉拉了拉父親的衣袖,是以父親不要衝動,自己則徐徐吹開茶末。屋中半晌沒有聲音,寂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那掌事太監雖是含笑,但臉上笑容漸漸有些僵硬,顯得十分別扭。一直安靜了好久,秦婉才淡淡問道:「知道今日作甚叫你來嗎?」


    「奴才不知。」對方笑得十分恭順,全然看不出有半點不對勁的地方,雍王不免更氣,但又覺得與奴才生氣跌了自己的份,隻能將這股氣憋在心裏,再氣也不能說出來。秦婉盈盈含笑,望著這個掌事太監,笑道:「你倒是頗有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意思?」


    不想對方格外從容,笑道:「奴才不知郡主所謂何事。」


    「你不知道什麽事?我看你明白得很。」秦婉笑盈盈的看著他,見他神色變了變,也是笑起來,「來人,去搜他屋中的東西,必然有貓膩!」


    雍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見女兒說這話,忙道:「沒聽到郡主的話?還不快去?」自有侍衛將這太監押到耳房去關著,首領太監則帶著一眾人去搜。秦婉笑眯眯的看著雍王:「父王不必與他置氣,仔細氣壞了身子,那樣才是得不償失。」說到這裏,她乖巧一笑,「此人屋中定然有貓膩,隻要找到了證據,婉兒有的是方法讓他開口。」


    見女兒如此成竹在胸,雍王長歎了一聲。自發妻去世,他就發現了女兒和往日諸多不同,這些不同讓他這個做爹的覺得有些挫敗,但同時,他又對女兒的懂事感到無比欣慰。現在聽了女兒說這話,也是歎了一聲,旋即低聲道:「婉兒想到了什麽就去做吧,你如今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是應當。」


    首領太監不多時就折了回來,手中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盒子,奉到了父女倆跟前,侍衛也將掌事太監給推了回來,一見這盒子,後者立時白了臉。首領太監笑道:「這廝藏東西的本事著實不小,將炕下炕洞重新壘過,這盒子就藏在其中,若非隨行之人眼尖,怕就讓他跑了。」說到這裏,首領太監將盒子打開,隻見其中整整齊齊放著一疊銀票,還有幾顆渾圓的大珍珠和一方白玉鎮紙,看得雍王都微微抽了口氣:「你倒是家底兒頗厚。」


    依著祖製,大熙的太監大多都是因為家境貧寒或是如何才會做太監,是以他們的地位遠低於到了二十五歲還能放出宮的宮女,一切榮寵皆是來自於主子。而這人不過是一個掌事太監,還並非是直接伺候主子的,他都有如此家底,諸如首領太監、老媽媽、紫蘇杜若等伺候在主子身邊的人,指不定個個能夠富甲一方,何苦再做這不如人的下人活計?


    許是不想自己的家底兒竟然會被人給起出來,掌事太監的臉色十分難看,秦婉早就知道此人絕對不幹淨,頓時笑道:「既然如此,煩請公公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何以你有這樣多的銀錢?」


    杜若清點後,笑道:「回王爺,回郡主,這些銀票一共一萬兩,至於這些珍珠和白玉鎮紙,我實在不識貨,也不知道是多少。」


    秦婉笑道:「看不出你這樣有錢,親王的俸祿也不過如此。」大熙的親王歲俸不過一萬兩,這掌事太監就有這樣多的銀錢,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方才還十分從容的掌事太監額上冷汗都滲了出來,即便他再長出一根舌頭來,也是說不清楚為何會有這樣多的錢。白著臉,一語不發,他也不敢去看雍王父女倆。秦婉冷笑道:「你既然不說,我來告訴你,你不知投靠了誰,要了對方的銀錢,就將毒摻在了吃食之中,給刺客送了去,而後再蓄意縱火!你真以為你幹的好事沒人知道?」


    到底不同於訓練有素的死士,掌事太監就是個普通人,即便沒有秦婉的後話,有大量來路不明的銀錢,僅憑這點,雍王就能以手腳不幹淨偷了主子的東西為由將他杖斃。他隻是個太監,有些小權力卻毫無根基的太監,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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