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詢問正義
阿斯特莉亞回憶錄 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麽 英雄譚 作者：大森藤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啊啦啊啦，這位男神大人是哪位呢？ 明明是神明卻一點也不起眼，我連感想都說不出來呢」
對於叫住琉的男神厄倫、輝夜似乎隱藏起自己的本性，吐露出了辛辣的毒舌言論。
快到傍晚的都市南部區畫。
琉正在和輝夜、萊拉一起巡邏。
「就是阿莉澤說過的、之前的可疑神明吧？ 那個一丁點小錢都沒有的貧窮神」
「嘿呀ー！ 第一次見麵就那麽毒舌！ 我姑且也是位神明，能更有點敬意的話哥哥我會很開心哦ー！」
在派閥內部『所持金444法利斯的男神』的話題早已擴散，再加上小人族萊拉毫不客氣的口吻，厄倫以謎一樣的情緒哭喊著。
那種心境，簡直是無法超越的神之心境。
「你們可是眾神之中也是和純潔神(阿爾忒彌絲)並列的善良派＋比她還要溫和得多的阿斯特莉亞的眷族吧!? 再淑女一點吧！」
「啊啦、您認識阿斯特莉亞大人？」
「當然！ 說到阿斯特莉亞就是溫柔大姐姐的代表！ 在個性十足的女神之中隻有她是沒有一絲汙點的清廉的象征！」
輝夜微微歪著頭，而厄倫的語速越來越快。
他的聲音漸漸充滿熱情，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熱情洋溢的演講。
「柔和與慈愛的集合體，女神之中的女神！想要被膝枕被摸頭的排名榜上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沒錯，阿斯特莉亞可是說不定會成為全部男神(我們)母親的女神啊！！」
「「好惡心」」
「果然好毒舌ーーー！！」
對於男神闡述的理想主張，輝夜和萊拉的回答隻有一個詞。
比想象中的還要掃興。說到底在把她們敬愛的主神當成媽媽的時候就趕緊去死好了。
就算是神明也能起效的剜心的銳利一擊，再加上看髒東西般的視線，厄倫這次真的忍不住淚眼滂沱。
聽到了萊拉她們和厄倫這樣的舌戰，站在旁邊看著的琉不知道該驚訝為好還是困惑為好，浮現出那樣微妙的表情。
「雖然我不知道該作何評論……神明厄倫、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呀？ 隻是在閑逛的時候看到小莉昂了，找你聊聊天打發時間罷了」
對於琉的問題，終於振作起來的厄倫爽快地回答道。
對於輝夜「沒有比神明的打發時間更麻煩的事了」的挖苦，他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撇了撇嘴。
「十分抱歉，正如您所說我們正在巡邏。請允許我們告退」
琉這樣拒絕，想要重新開始巡邏的時候、
「你們那個巡邏、要做到什麽時候？」
被問了那樣的問題。
「……？ 什麽意思？」
正要轉過身去的琉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
那是無從改變、無法超越的男神的笑容。
「字麵意思哦。你們每天都在為了都市不計酬勞地奉獻。那麽，你們的奉獻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當然是、直到將『惡』消滅之後。當都市迎來真正的和平時，我們的巡邏應該也不再需要了吧」
「直到你們的『正義感』被榨幹為止，對吧？」
對於神的詢問。
對於依然沒有消失的、那位神明的笑容。
琉在這時、清楚地感受到了『不快感』。
「……您想說什麽？」
「不求回報的奉獻可是很痛苦的哦。特別痛苦。要我來說這是相當不健全的、扭曲。所以我很擔心你們」
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眼神銳利的琉，厄倫開口說道。
確實是用著擔心孩子的聲音，臉上還帶著淡淡的輕佻笑容。
「在你們尚有精神的現在或許還好。但是，當你們精疲力竭的時候，真的還能說出和現在一樣的話嗎？」
「……男神大人？ 您是想挑釁我們嗎？」
「怎麽會。我可是覺得你們很厲害哦。不、我說真的哦。畢竟你們在自豪地做著我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就算是麵對幾乎要拔刀一樣冷眼相向的輝夜，厄倫的話語中並沒有謊言。
「當你們親眼目睹夢幻破滅的時候……大概會無比悲傷、但也會心懷一絲禁忌的、興奮之情……吧」
「「唔……！」」
並且在沒有說謊的基礎上，用事實挑撥琉等人的神經。
超然的絕對者之目。
從天上俯視人們的超越存在的眼神。
聽他那講述老套的結局和世界的真相的口吻，琉和輝夜的表情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我也差不多覺得不愉快了呢、神明大人。我們的武鬥派可都是一點就著的猛犬。在被咬傷之前、能請您閉上嘴嗎？」
此時插嘴的是、萊拉。
把小小的小人族身體介入琉等人與厄倫之間，冷靜地告訴他。
「嘿～……不錯呢、你那與我是同類人才知道的冷漠眼神。正因為有你這樣的孩子在，正義的派閥才能不會破滅照常運作」
萊拉看著愉快地眯起眼睛的厄倫，迅速地轉過身去。
「走嘍，莉昂、輝夜。搭理他隻會被耍得團團轉。我們沒有義務去配合神明的娛樂」
「抱歉、抱歉。那這就是最後一個了。回答這個問題的話，稍微有點壞心眼的大哥哥就會離開這裏啦。我保證」
萊拉決定無視，不予理睬，厄倫則慌忙地繞了過去。
琉對他那仿佛要說出以神之名起誓這樣的話的身姿感到死心，小心翼翼地詢問。
「……您的問題是？」
「『正義』、是什麽？」
最後的問題很簡潔。
「您說什麽？」
「我呀、現在正在思考。思考下界究竟是如何定義『正義』的。明明我身為全知靈能的神明，如今卻依舊對向下界呈示的絕對的『正義』沒有確信的把握。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司掌著很無關緊要的事物吧」
與此同時，這也是一個連神都難以選擇答案的難解問題。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詢問你們。身為司掌正義的女神的眷族的你們」
「別搭理他。莉昂。神明的心血來潮罷了」
萊拉雖然說著不要理睬、
「回答不了嗎？ 果然你們也不清楚吧？ 明明是你們自己高舉的旗幟」
「……唔！ 行啊，我就奉陪一下您的戲言。畢竟回答、早已決定好了」
對於容易理解的厄倫的挑釁，琉卻從正麵直接接受挑戰。
在輝夜「笨蛋……」的歎息聲中，男神揚起嘴唇。
「那麽、『正義』是？」
「基於不求回報的善行。不管何時都無可動搖的、獨一無二的價值」
對此，妖精少女如此斷言。
「以及斬殺惡人、討伐惡舉。──那就是我的『正義』」
微風拂過。
短暫的寂靜橫亙在神明與孩子之間。
厄倫仔細咀嚼著毫不猶豫說出的琉的話語，淺淺地幾次點了點頭，用手指敲了幾下太陽穴。
「呼姆……原來如此。就是說善意才是下界住人的根源所在、不是以『巨惡』而是憑借『巨正』來糾正這個世間」
然後，嘴唇描繪出月牙的形狀。
「把善意強加於人、以暴製暴──強者的『正義』」
嗡、地。
琉熱血上頭，激動不已。
「我沒有這麽說！ 要對抗巨惡也需要尋求相應的力量！ 不然的話什麽都守護不了、拯救不了！」
「哎呀、抱歉哦。我不是在看不起你。你說的一定是沒錯的、我也覺得這樣單純的思考方式反而更好。畢竟就算用哲學或者倫理的方法縮小難度、也無法傳達給萬人(世界)」
麵對探出身子的琉，厄倫舉起雙手。
雖然他表現出了道歉的意思，但那並未消失的笑容，現在也在嘲笑著展現正義覺悟的妖精。
琉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隻是……在『惡』展開同樣的理論攻勢時、又會如何呢。真讓人感興趣」
宛如一位詩人傾聽著悅耳的旋律，神明眯細了雙眸。
然後就像憐愛可憐又愚蠢的戀人一樣，那雙眼睛滿懷慈愛地凝視著輝夜、萊拉以及琉。
「我可是從剛才開始，心裏就湧起了非常不愉快的情緒哦？」
「不好意思呀，身心皆美的眷族們。浪費你們的時間真是抱歉。不過很有參考價值呢、謝謝」
「我可不想再被您當成玩具了。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了，連同您那可疑的笑容一起」
輝夜不再掩飾厭惡，萊拉也再次表示拒絕。
少女們背對著佇立在黃昏街道上的厄倫，連告別的話語都沒留下就離開了。
琉似乎難以消化，眼神微微歪斜，胸口像是有個盤踞的疙瘩，沉默地跟在萊拉她們身後。
「莉昂」
接著，就在要離開的時候。
厄倫對停下腳步的琉說。
「果然你很高潔呢。我還是、決定就是你了」
在僅屬於兩人的視線交換，隻有兩人能聽見的對話中，這樣宣告道。
沐浴著夕陽，戴著陰影假麵的男神嘴唇上還殘留著笑容，消失在搖晃的人群深處。
直到消失的那一刻為止，影子一直又暗又長，陰森地延伸著。
「……既沒有敵意也沒有惡意。反而帶著好意接觸我們。但是……」
那之後說的話無聲無息。
琉隻能眯起空色的瞳孔，盯著神明消失的街道。
「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那位神明……」
◇
日落西山，夜幕降臨。
一切光源都消失的都市西北、第七區畫。
在那裏，屏住呼吸的冒險者們窺視著其中一個建築物。
「是這裏沒錯吧？」
「嗯。這邊為了不被獸人的鼻子追上，連消臭的道具都用上了～也已經確定有集團會出入這裏」
壓低聲音交談的是、夏克緹和阿荻的法爾瑪姐妹。
在她們的視線的前方，有一座被人們遺忘的教會。
現在已經關閉的正麵入口的正上方立著失去半張臉的女神。
「保管『惡黨的違法市場』違法銷售品的『倉庫』……終於找到了啊。沒想到不是交易所，而是在如此寂寥的西北區畫」
「位於普通人的居住區域確實是盲點啊。敵人似乎也並不愚蠢。……不過、那也會在今天告終」
在握緊拳頭的阿荻的身旁、夏克緹雙眸銳利。
不一會兒，手下的團員無聲地跑到她們身邊。
「夏克緹團長。所有團員、都已就位。隨時可以出動」
「好嘞、一口氣解決他們」
為了包圍教會，【伽尼薩眷族】的團員們都躲在暗處，現在在等待信號。
夏克緹屏息一拍，宣告道。
「全隊突入──！」
團長發號施令的同時，【伽尼薩眷族】發出了吼聲。
高喊著不放過任何一個人的意誌，以雪崩的架勢湧入目標的教會。
其中跑得最快的阿荻，第一個從團員踢破的門衝了進去。
「憲兵參上！ 這個教會已經被包圍了！ 放棄無用的抵抗────咦？」
阿荻自報身份的勸降、卻毫無意義。
因為教會內的惡人們無一例外地全滅了。
「…………嗚…………啊…………」
男人、女人、人類和矮人和獸人都。
就像被人用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狠狠地摔了一下，全身破碎，倒臥在地板上。雖然沒有出血，但全都奄奄一息了。是一種能維持生命本身就讓人難以理解的慘狀。
「暗派閥、還有商人……所有人、都被幹掉了？」
「全滅……？ 在我們突入之前？ 到底是誰……！」
阿荻啞然無語，晚一步出現的夏克緹也瞠目結舌。
那是一種出其不意，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衝擊和恐怖，其他的團員們也慌忙環視四周、
「又變得吵鬧起來了」
聲音響起。
「「！？」」
除了倒下的人外本應沒有其他人的教會裏，傳來了憂鬱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雲層突然裂開一個洞，月光照在裂紋的彩色玻璃上，驅散了積存的黑暗。
在蒼白的光線下，輪廓浮現出來了一個穿著長袍的女人。
帽子壓得很低，看不見臉。飄落的灰色長發，再加上夜晚幽玄的空氣，讓人聯想到『魔女』一詞。
差點跳起來的夏克緹和阿荻回頭看向她，被她的身影嚇了一跳。
「一個接一個的、噪音還真是停不下來。果然現在也好過去也好，歐拉麗依舊是歐拉麗嗎」
女性如此歎息。
同樣憂鬱的聲音，在教會中回響。
「連讓人稍微打個盹的靜寂都沒有……。啊啊，真是可歎。我果然討厭這個地方」
看著她那不由分說慨歎的模樣，【伽尼薩眷族】的團員們都在無意識中感受到了壓力。
（是、是誰……？ 冒險者？）
阿荻動搖了。
明明隻是單純站在那裏，卻散發出巨大壓力的女人的存在。
（從哪出現的──不！ 是從什麽時候就在的！？）
夏克緹渾身戰栗。
對於這不可忽視的事實。
女人十分安靜。
聲音也好，氣息也好，就連存在感都過於安靜了。
就是還沒有出現在lv.4的夏克緹的視野裏，就完全無法察覺她的存在的那種異質。
「……這些都是、你幹掉的嗎？」
「不然還有誰？」
「……為什麽、做這種事情？」
「他們觸怒了我。僅此而已」
夏克緹開了口，阿荻也不斷質問。
女人隻是淡淡地回答。
「……？ 什麽意思？」
「這些垃圾讓妖精的森林荒廢到了無用之域的地步，蹂躪了大聖樹。結果──還玷汙了這裏。所以我給了他們應有的報應」
女人看也不看倒在周圍的暗派閥的人們，隻從聲音裏滲出唾棄的感情。
靜謐之中唯一鮮明映出的感情讓阿荻慌了手腳。
「你說這裏……這個、教會嗎……？」
「沒錯……是妹妹愛著的地方」
無法揣測出女人的表情在看向什麽。
但她最後的這句話裏確實包含著感傷之情。
「救、救命…………饒、饒了我…………！」
「本打算將他們變成再也發不出噪音的屍骸……但用肮髒的血汙染這裏也毫無意義。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倒在地上的暗派閥男人因為痛苦和恐懼奄奄一息，苦苦哀求，但女人的聲音卻像灑下來的月光般冰冷。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強行把處理汙物甩給她們想要離開教會。
「你以為我們會放過你嗎、女人？」
此時，夏克緹挺身而出要製止她。
「你以為你們能抓到我嗎、小姑娘？」
女人不以為意，傲慢地說。
「把、把姐姐當成小姑娘對待……！？」
以及阿荻因為姐姐出人意料的待遇戰栗不已。
「別胡鬧、阿荻！ 全隊、給我上！！」
大喝一聲派遣團員的夏克緹指示得當機立斷。
對僅憑一人就毀滅了『惡黨的違法市場』的來路不明的對手，投入教會內的全部戰鬥力。
「噢噢噢噢噢！！」
包含lv.3在內的上級冒險者、總數達到二十的【伽尼薩眷族】襲向女人。
「吵死了(福音)」
然而。
女人僅用了一個詞，就將一切夷為平地。
「「~~~~~~~~~~~~~~~~~~~~~~~~嗚嗚！？」」
轟鳴聲、衝擊、還有破壞。
與『殲滅』有關的所有要素並存的『魔力』被解放出來。
回響於耳中的是莊嚴的聖鍾樓的音色。
想要衝過去的團員們毫無餘裕地碾壓，立刻拿出武器的夏克緹和阿荻以決堤之勢被摔到牆上。
純粹的衝擊將部分板石和破舊的長椅吹散、破碎，揚起粉塵。
沉默佇立的女人隱沒在煙霧深處，就像夜晚的幻影一樣消失了。
「魔、魔法……？ 被逃掉了！？」
「咳……！」
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的阿荻、和拿著長槍像拐杖一樣插在地上的夏克緹都發出驚愕和苦澀的喘息聲。
行使的『魔法』是類似真空波嗎。
鼓膜也有以至於走路不穩的損傷，耳鳴完全不見好轉。
對於被肆意擺弄，結果還是讓她逃脫的謎一樣的女人，夏克緹的表情明顯扭曲了。
「姐姐……怎麽辦？」
「……先不追了。現在先扣押這個地方」
麵對投來視線的阿荻，她在內心與屈辱的感情搏鬥後，搖了搖頭。
應該優先的是『惡黨的違法市場』的現場。肩負著憲兵使命的團長(夏克緹)，最後用聽起來有些空虛的聲音喃喃低語。
「雖然已經被鎮壓完了、呢……」
之後過了一段時間，【伽尼薩眷族】從事了本來的目的。
雖然發生了事故，但受傷的人在治療師的幫助下得到了恢複，抓捕躺在地板上的暗派閥們的同時，也對教會內展開調查。
「暗派閥以及商人、全都逮捕完了！」
「辛苦了。這個教會的某處應該藏有『惡黨的違法市場』的違禁物品。各部隊分開行動，進行捜索」
「遵命！」
對於團員的報告，夏克緹毫無疏漏，連珠炮似的回以指示。
暗派閥的士兵被抬到外麵，逮捕工作告一段落的阿荻走到姐姐身邊，發出疑問的聲音。
「姐姐……剛才那個人、到底是誰？雖然她打倒了暗派閥……是夥伴嗎？」
「很難想象那樣肆無忌憚的人會是夥伴。隻能確定她很不配合我們……以及、她圧倒性的強大」
皺起眉頭的夏克緹瞥了一眼被抬出去的敵兵。
「在被逮捕的敵人勢力中，混雜著幹部。【樓陀羅眷族】等人……全員、都是lv.3」
「……！ 能夠輕易解決第二級冒險者的、實力者……？」
「是啊。也不是芬恩他們……到底是哪個組織的」
女人的實力至少是第一級冒險者級別的。
包括自己放跑她的事情在內，客觀地進行判斷的夏克緹浮現出無法忽視的如鯁在喉的表情。阿荻也不得不一臉認真地思考。
「夏克緹團長！ 發現了大量交易所的贓物！」
這時，正在教會裏麵查看的團員快步跑來。
「也有很多從都市外收集到的交易品！」
「啊……！ 不好意思、請讓我看一下那些！」
阿荻做出了反應。
她突然抬起頭，自己也跑到團員們身邊，窺視藏在地板底下的木箱。
暫且小心而又匆忙地慢慢搜尋物品。
「有了……！ 『大聖樹的枝幹』！」
她拿起一個纏著布的棒狀物品──一根有女人手臂那麽粗的樹枝，高興地叫了起來。
「就是也有從莉昂的故鄉裏奪走、那個嗎？ 雖然是能成為武器或法杖的貴重素材……沒想到會囤積這麽多」
「嗯！ 我和莉昂約定好一定要拿回來的枝幹！」
對走近的夏克緹點頭致意的阿荻，笑容馬上消失，露出驚訝的表情。
「話說、嗚哇、完全搞不清哪個是莉昂故鄉的東西！ 數量很多，而且我還完全不會分辨枝幹～！」
阿荻雙手拿起好幾根枝幹，輪流看看，哭喪著臉。
麵對表情不停變化的妹妹，夏克緹無奈地歎了口氣，表情放鬆下來。
「之後問問妖精的團員們吧。村落和大聖樹似乎都由各自的特色。應該能大致分辨出來」
「姐姐……嗯！ 謝謝！」
彎下腰的阿荻抬頭仰視姐姐的臉，露出笑容。
她從那裏站起來，這次又小心翼翼地詢問。
「……呐、姐姐。還有，我可以再任性地多說一句嗎？」
「說吧」
「如果找到了莉昂故鄉的……『琉米璐亞之森』的大聖樹的話、我可以還給莉昂嗎？」
應該有事先察覺到了妹妹的『要求』吧。
夏克緹雖然並沒有思考多長時間，但還是作為憲兵長斟酌好了措辭。
「這是證據確鑿的贓物。身為憲兵的我們不能去隨意處理」
「嗚……」
「……不過、我有聽說琉米璐亞的村落居民在妖精之中尤為心高氣傲。就算還給他們，也有可能因為激憤而拒絕接受吧」
「那、那麽！」
「沒錯。將折斷的枝幹還給村落的居民當然正是我們的期望。但是、還是要等到扣押與清點調查結束後」
「嗯、好嘞！ 完全沒問題！ 到時候我會去還給莉昂！」
她笑容滿麵地連連點頭。
看到妹妹像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興奮的樣子，夏克緹嘴上說著「真是的……」，唇中浮現出溫柔的微笑。
「太好了……她會因此開心嗎、莉昂……」
單手拿著不知道是不是友人故鄉的『大聖樹的枝幹』，阿荻臉上綻開笑容。
蒼白的月光透過彩色玻璃朦朧地照在少女身上。
距離『大抗爭』、還有六天──。
對於叫住琉的男神厄倫、輝夜似乎隱藏起自己的本性，吐露出了辛辣的毒舌言論。
快到傍晚的都市南部區畫。
琉正在和輝夜、萊拉一起巡邏。
「就是阿莉澤說過的、之前的可疑神明吧？ 那個一丁點小錢都沒有的貧窮神」
「嘿呀ー！ 第一次見麵就那麽毒舌！ 我姑且也是位神明，能更有點敬意的話哥哥我會很開心哦ー！」
在派閥內部『所持金444法利斯的男神』的話題早已擴散，再加上小人族萊拉毫不客氣的口吻，厄倫以謎一樣的情緒哭喊著。
那種心境，簡直是無法超越的神之心境。
「你們可是眾神之中也是和純潔神(阿爾忒彌絲)並列的善良派＋比她還要溫和得多的阿斯特莉亞的眷族吧!? 再淑女一點吧！」
「啊啦、您認識阿斯特莉亞大人？」
「當然！ 說到阿斯特莉亞就是溫柔大姐姐的代表！ 在個性十足的女神之中隻有她是沒有一絲汙點的清廉的象征！」
輝夜微微歪著頭，而厄倫的語速越來越快。
他的聲音漸漸充滿熱情，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熱情洋溢的演講。
「柔和與慈愛的集合體，女神之中的女神！想要被膝枕被摸頭的排名榜上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沒錯，阿斯特莉亞可是說不定會成為全部男神(我們)母親的女神啊！！」
「「好惡心」」
「果然好毒舌ーーー！！」
對於男神闡述的理想主張，輝夜和萊拉的回答隻有一個詞。
比想象中的還要掃興。說到底在把她們敬愛的主神當成媽媽的時候就趕緊去死好了。
就算是神明也能起效的剜心的銳利一擊，再加上看髒東西般的視線，厄倫這次真的忍不住淚眼滂沱。
聽到了萊拉她們和厄倫這樣的舌戰，站在旁邊看著的琉不知道該驚訝為好還是困惑為好，浮現出那樣微妙的表情。
「雖然我不知道該作何評論……神明厄倫、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呀？ 隻是在閑逛的時候看到小莉昂了，找你聊聊天打發時間罷了」
對於琉的問題，終於振作起來的厄倫爽快地回答道。
對於輝夜「沒有比神明的打發時間更麻煩的事了」的挖苦，他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撇了撇嘴。
「十分抱歉，正如您所說我們正在巡邏。請允許我們告退」
琉這樣拒絕，想要重新開始巡邏的時候、
「你們那個巡邏、要做到什麽時候？」
被問了那樣的問題。
「……？ 什麽意思？」
正要轉過身去的琉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
那是無從改變、無法超越的男神的笑容。
「字麵意思哦。你們每天都在為了都市不計酬勞地奉獻。那麽，你們的奉獻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當然是、直到將『惡』消滅之後。當都市迎來真正的和平時，我們的巡邏應該也不再需要了吧」
「直到你們的『正義感』被榨幹為止，對吧？」
對於神的詢問。
對於依然沒有消失的、那位神明的笑容。
琉在這時、清楚地感受到了『不快感』。
「……您想說什麽？」
「不求回報的奉獻可是很痛苦的哦。特別痛苦。要我來說這是相當不健全的、扭曲。所以我很擔心你們」
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眼神銳利的琉，厄倫開口說道。
確實是用著擔心孩子的聲音，臉上還帶著淡淡的輕佻笑容。
「在你們尚有精神的現在或許還好。但是，當你們精疲力竭的時候，真的還能說出和現在一樣的話嗎？」
「……男神大人？ 您是想挑釁我們嗎？」
「怎麽會。我可是覺得你們很厲害哦。不、我說真的哦。畢竟你們在自豪地做著我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就算是麵對幾乎要拔刀一樣冷眼相向的輝夜，厄倫的話語中並沒有謊言。
「當你們親眼目睹夢幻破滅的時候……大概會無比悲傷、但也會心懷一絲禁忌的、興奮之情……吧」
「「唔……！」」
並且在沒有說謊的基礎上，用事實挑撥琉等人的神經。
超然的絕對者之目。
從天上俯視人們的超越存在的眼神。
聽他那講述老套的結局和世界的真相的口吻，琉和輝夜的表情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我也差不多覺得不愉快了呢、神明大人。我們的武鬥派可都是一點就著的猛犬。在被咬傷之前、能請您閉上嘴嗎？」
此時插嘴的是、萊拉。
把小小的小人族身體介入琉等人與厄倫之間，冷靜地告訴他。
「嘿～……不錯呢、你那與我是同類人才知道的冷漠眼神。正因為有你這樣的孩子在，正義的派閥才能不會破滅照常運作」
萊拉看著愉快地眯起眼睛的厄倫，迅速地轉過身去。
「走嘍，莉昂、輝夜。搭理他隻會被耍得團團轉。我們沒有義務去配合神明的娛樂」
「抱歉、抱歉。那這就是最後一個了。回答這個問題的話，稍微有點壞心眼的大哥哥就會離開這裏啦。我保證」
萊拉決定無視，不予理睬，厄倫則慌忙地繞了過去。
琉對他那仿佛要說出以神之名起誓這樣的話的身姿感到死心，小心翼翼地詢問。
「……您的問題是？」
「『正義』、是什麽？」
最後的問題很簡潔。
「您說什麽？」
「我呀、現在正在思考。思考下界究竟是如何定義『正義』的。明明我身為全知靈能的神明，如今卻依舊對向下界呈示的絕對的『正義』沒有確信的把握。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司掌著很無關緊要的事物吧」
與此同時，這也是一個連神都難以選擇答案的難解問題。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詢問你們。身為司掌正義的女神的眷族的你們」
「別搭理他。莉昂。神明的心血來潮罷了」
萊拉雖然說著不要理睬、
「回答不了嗎？ 果然你們也不清楚吧？ 明明是你們自己高舉的旗幟」
「……唔！ 行啊，我就奉陪一下您的戲言。畢竟回答、早已決定好了」
對於容易理解的厄倫的挑釁，琉卻從正麵直接接受挑戰。
在輝夜「笨蛋……」的歎息聲中，男神揚起嘴唇。
「那麽、『正義』是？」
「基於不求回報的善行。不管何時都無可動搖的、獨一無二的價值」
對此，妖精少女如此斷言。
「以及斬殺惡人、討伐惡舉。──那就是我的『正義』」
微風拂過。
短暫的寂靜橫亙在神明與孩子之間。
厄倫仔細咀嚼著毫不猶豫說出的琉的話語，淺淺地幾次點了點頭，用手指敲了幾下太陽穴。
「呼姆……原來如此。就是說善意才是下界住人的根源所在、不是以『巨惡』而是憑借『巨正』來糾正這個世間」
然後，嘴唇描繪出月牙的形狀。
「把善意強加於人、以暴製暴──強者的『正義』」
嗡、地。
琉熱血上頭，激動不已。
「我沒有這麽說！ 要對抗巨惡也需要尋求相應的力量！ 不然的話什麽都守護不了、拯救不了！」
「哎呀、抱歉哦。我不是在看不起你。你說的一定是沒錯的、我也覺得這樣單純的思考方式反而更好。畢竟就算用哲學或者倫理的方法縮小難度、也無法傳達給萬人(世界)」
麵對探出身子的琉，厄倫舉起雙手。
雖然他表現出了道歉的意思，但那並未消失的笑容，現在也在嘲笑著展現正義覺悟的妖精。
琉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隻是……在『惡』展開同樣的理論攻勢時、又會如何呢。真讓人感興趣」
宛如一位詩人傾聽著悅耳的旋律，神明眯細了雙眸。
然後就像憐愛可憐又愚蠢的戀人一樣，那雙眼睛滿懷慈愛地凝視著輝夜、萊拉以及琉。
「我可是從剛才開始，心裏就湧起了非常不愉快的情緒哦？」
「不好意思呀，身心皆美的眷族們。浪費你們的時間真是抱歉。不過很有參考價值呢、謝謝」
「我可不想再被您當成玩具了。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了，連同您那可疑的笑容一起」
輝夜不再掩飾厭惡，萊拉也再次表示拒絕。
少女們背對著佇立在黃昏街道上的厄倫，連告別的話語都沒留下就離開了。
琉似乎難以消化，眼神微微歪斜，胸口像是有個盤踞的疙瘩，沉默地跟在萊拉她們身後。
「莉昂」
接著，就在要離開的時候。
厄倫對停下腳步的琉說。
「果然你很高潔呢。我還是、決定就是你了」
在僅屬於兩人的視線交換，隻有兩人能聽見的對話中，這樣宣告道。
沐浴著夕陽，戴著陰影假麵的男神嘴唇上還殘留著笑容，消失在搖晃的人群深處。
直到消失的那一刻為止，影子一直又暗又長，陰森地延伸著。
「……既沒有敵意也沒有惡意。反而帶著好意接觸我們。但是……」
那之後說的話無聲無息。
琉隻能眯起空色的瞳孔，盯著神明消失的街道。
「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那位神明……」
◇
日落西山，夜幕降臨。
一切光源都消失的都市西北、第七區畫。
在那裏，屏住呼吸的冒險者們窺視著其中一個建築物。
「是這裏沒錯吧？」
「嗯。這邊為了不被獸人的鼻子追上，連消臭的道具都用上了～也已經確定有集團會出入這裏」
壓低聲音交談的是、夏克緹和阿荻的法爾瑪姐妹。
在她們的視線的前方，有一座被人們遺忘的教會。
現在已經關閉的正麵入口的正上方立著失去半張臉的女神。
「保管『惡黨的違法市場』違法銷售品的『倉庫』……終於找到了啊。沒想到不是交易所，而是在如此寂寥的西北區畫」
「位於普通人的居住區域確實是盲點啊。敵人似乎也並不愚蠢。……不過、那也會在今天告終」
在握緊拳頭的阿荻的身旁、夏克緹雙眸銳利。
不一會兒，手下的團員無聲地跑到她們身邊。
「夏克緹團長。所有團員、都已就位。隨時可以出動」
「好嘞、一口氣解決他們」
為了包圍教會，【伽尼薩眷族】的團員們都躲在暗處，現在在等待信號。
夏克緹屏息一拍，宣告道。
「全隊突入──！」
團長發號施令的同時，【伽尼薩眷族】發出了吼聲。
高喊著不放過任何一個人的意誌，以雪崩的架勢湧入目標的教會。
其中跑得最快的阿荻，第一個從團員踢破的門衝了進去。
「憲兵參上！ 這個教會已經被包圍了！ 放棄無用的抵抗────咦？」
阿荻自報身份的勸降、卻毫無意義。
因為教會內的惡人們無一例外地全滅了。
「…………嗚…………啊…………」
男人、女人、人類和矮人和獸人都。
就像被人用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狠狠地摔了一下，全身破碎，倒臥在地板上。雖然沒有出血，但全都奄奄一息了。是一種能維持生命本身就讓人難以理解的慘狀。
「暗派閥、還有商人……所有人、都被幹掉了？」
「全滅……？ 在我們突入之前？ 到底是誰……！」
阿荻啞然無語，晚一步出現的夏克緹也瞠目結舌。
那是一種出其不意，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衝擊和恐怖，其他的團員們也慌忙環視四周、
「又變得吵鬧起來了」
聲音響起。
「「！？」」
除了倒下的人外本應沒有其他人的教會裏，傳來了憂鬱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雲層突然裂開一個洞，月光照在裂紋的彩色玻璃上，驅散了積存的黑暗。
在蒼白的光線下，輪廓浮現出來了一個穿著長袍的女人。
帽子壓得很低，看不見臉。飄落的灰色長發，再加上夜晚幽玄的空氣，讓人聯想到『魔女』一詞。
差點跳起來的夏克緹和阿荻回頭看向她，被她的身影嚇了一跳。
「一個接一個的、噪音還真是停不下來。果然現在也好過去也好，歐拉麗依舊是歐拉麗嗎」
女性如此歎息。
同樣憂鬱的聲音，在教會中回響。
「連讓人稍微打個盹的靜寂都沒有……。啊啊，真是可歎。我果然討厭這個地方」
看著她那不由分說慨歎的模樣，【伽尼薩眷族】的團員們都在無意識中感受到了壓力。
（是、是誰……？ 冒險者？）
阿荻動搖了。
明明隻是單純站在那裏，卻散發出巨大壓力的女人的存在。
（從哪出現的──不！ 是從什麽時候就在的！？）
夏克緹渾身戰栗。
對於這不可忽視的事實。
女人十分安靜。
聲音也好，氣息也好，就連存在感都過於安靜了。
就是還沒有出現在lv.4的夏克緹的視野裏，就完全無法察覺她的存在的那種異質。
「……這些都是、你幹掉的嗎？」
「不然還有誰？」
「……為什麽、做這種事情？」
「他們觸怒了我。僅此而已」
夏克緹開了口，阿荻也不斷質問。
女人隻是淡淡地回答。
「……？ 什麽意思？」
「這些垃圾讓妖精的森林荒廢到了無用之域的地步，蹂躪了大聖樹。結果──還玷汙了這裏。所以我給了他們應有的報應」
女人看也不看倒在周圍的暗派閥的人們，隻從聲音裏滲出唾棄的感情。
靜謐之中唯一鮮明映出的感情讓阿荻慌了手腳。
「你說這裏……這個、教會嗎……？」
「沒錯……是妹妹愛著的地方」
無法揣測出女人的表情在看向什麽。
但她最後的這句話裏確實包含著感傷之情。
「救、救命…………饒、饒了我…………！」
「本打算將他們變成再也發不出噪音的屍骸……但用肮髒的血汙染這裏也毫無意義。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倒在地上的暗派閥男人因為痛苦和恐懼奄奄一息，苦苦哀求，但女人的聲音卻像灑下來的月光般冰冷。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強行把處理汙物甩給她們想要離開教會。
「你以為我們會放過你嗎、女人？」
此時，夏克緹挺身而出要製止她。
「你以為你們能抓到我嗎、小姑娘？」
女人不以為意，傲慢地說。
「把、把姐姐當成小姑娘對待……！？」
以及阿荻因為姐姐出人意料的待遇戰栗不已。
「別胡鬧、阿荻！ 全隊、給我上！！」
大喝一聲派遣團員的夏克緹指示得當機立斷。
對僅憑一人就毀滅了『惡黨的違法市場』的來路不明的對手，投入教會內的全部戰鬥力。
「噢噢噢噢噢！！」
包含lv.3在內的上級冒險者、總數達到二十的【伽尼薩眷族】襲向女人。
「吵死了(福音)」
然而。
女人僅用了一個詞，就將一切夷為平地。
「「~~~~~~~~~~~~~~~~~~~~~~~~嗚嗚！？」」
轟鳴聲、衝擊、還有破壞。
與『殲滅』有關的所有要素並存的『魔力』被解放出來。
回響於耳中的是莊嚴的聖鍾樓的音色。
想要衝過去的團員們毫無餘裕地碾壓，立刻拿出武器的夏克緹和阿荻以決堤之勢被摔到牆上。
純粹的衝擊將部分板石和破舊的長椅吹散、破碎，揚起粉塵。
沉默佇立的女人隱沒在煙霧深處，就像夜晚的幻影一樣消失了。
「魔、魔法……？ 被逃掉了！？」
「咳……！」
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的阿荻、和拿著長槍像拐杖一樣插在地上的夏克緹都發出驚愕和苦澀的喘息聲。
行使的『魔法』是類似真空波嗎。
鼓膜也有以至於走路不穩的損傷，耳鳴完全不見好轉。
對於被肆意擺弄，結果還是讓她逃脫的謎一樣的女人，夏克緹的表情明顯扭曲了。
「姐姐……怎麽辦？」
「……先不追了。現在先扣押這個地方」
麵對投來視線的阿荻，她在內心與屈辱的感情搏鬥後，搖了搖頭。
應該優先的是『惡黨的違法市場』的現場。肩負著憲兵使命的團長(夏克緹)，最後用聽起來有些空虛的聲音喃喃低語。
「雖然已經被鎮壓完了、呢……」
之後過了一段時間，【伽尼薩眷族】從事了本來的目的。
雖然發生了事故，但受傷的人在治療師的幫助下得到了恢複，抓捕躺在地板上的暗派閥們的同時，也對教會內展開調查。
「暗派閥以及商人、全都逮捕完了！」
「辛苦了。這個教會的某處應該藏有『惡黨的違法市場』的違禁物品。各部隊分開行動，進行捜索」
「遵命！」
對於團員的報告，夏克緹毫無疏漏，連珠炮似的回以指示。
暗派閥的士兵被抬到外麵，逮捕工作告一段落的阿荻走到姐姐身邊，發出疑問的聲音。
「姐姐……剛才那個人、到底是誰？雖然她打倒了暗派閥……是夥伴嗎？」
「很難想象那樣肆無忌憚的人會是夥伴。隻能確定她很不配合我們……以及、她圧倒性的強大」
皺起眉頭的夏克緹瞥了一眼被抬出去的敵兵。
「在被逮捕的敵人勢力中，混雜著幹部。【樓陀羅眷族】等人……全員、都是lv.3」
「……！ 能夠輕易解決第二級冒險者的、實力者……？」
「是啊。也不是芬恩他們……到底是哪個組織的」
女人的實力至少是第一級冒險者級別的。
包括自己放跑她的事情在內，客觀地進行判斷的夏克緹浮現出無法忽視的如鯁在喉的表情。阿荻也不得不一臉認真地思考。
「夏克緹團長！ 發現了大量交易所的贓物！」
這時，正在教會裏麵查看的團員快步跑來。
「也有很多從都市外收集到的交易品！」
「啊……！ 不好意思、請讓我看一下那些！」
阿荻做出了反應。
她突然抬起頭，自己也跑到團員們身邊，窺視藏在地板底下的木箱。
暫且小心而又匆忙地慢慢搜尋物品。
「有了……！ 『大聖樹的枝幹』！」
她拿起一個纏著布的棒狀物品──一根有女人手臂那麽粗的樹枝，高興地叫了起來。
「就是也有從莉昂的故鄉裏奪走、那個嗎？ 雖然是能成為武器或法杖的貴重素材……沒想到會囤積這麽多」
「嗯！ 我和莉昂約定好一定要拿回來的枝幹！」
對走近的夏克緹點頭致意的阿荻，笑容馬上消失，露出驚訝的表情。
「話說、嗚哇、完全搞不清哪個是莉昂故鄉的東西！ 數量很多，而且我還完全不會分辨枝幹～！」
阿荻雙手拿起好幾根枝幹，輪流看看，哭喪著臉。
麵對表情不停變化的妹妹，夏克緹無奈地歎了口氣，表情放鬆下來。
「之後問問妖精的團員們吧。村落和大聖樹似乎都由各自的特色。應該能大致分辨出來」
「姐姐……嗯！ 謝謝！」
彎下腰的阿荻抬頭仰視姐姐的臉，露出笑容。
她從那裏站起來，這次又小心翼翼地詢問。
「……呐、姐姐。還有，我可以再任性地多說一句嗎？」
「說吧」
「如果找到了莉昂故鄉的……『琉米璐亞之森』的大聖樹的話、我可以還給莉昂嗎？」
應該有事先察覺到了妹妹的『要求』吧。
夏克緹雖然並沒有思考多長時間，但還是作為憲兵長斟酌好了措辭。
「這是證據確鑿的贓物。身為憲兵的我們不能去隨意處理」
「嗚……」
「……不過、我有聽說琉米璐亞的村落居民在妖精之中尤為心高氣傲。就算還給他們，也有可能因為激憤而拒絕接受吧」
「那、那麽！」
「沒錯。將折斷的枝幹還給村落的居民當然正是我們的期望。但是、還是要等到扣押與清點調查結束後」
「嗯、好嘞！ 完全沒問題！ 到時候我會去還給莉昂！」
她笑容滿麵地連連點頭。
看到妹妹像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興奮的樣子，夏克緹嘴上說著「真是的……」，唇中浮現出溫柔的微笑。
「太好了……她會因此開心嗎、莉昂……」
單手拿著不知道是不是友人故鄉的『大聖樹的枝幹』，阿荻臉上綻開笑容。
蒼白的月光透過彩色玻璃朦朧地照在少女身上。
距離『大抗爭』、還有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