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了……嗎?」


    賽裏斯在喃喃自語之後重新開口說:


    「真的是這樣嗎?」


    賽裏斯不改從容的表情直直地注視著我。


    感受不到動搖,他就跟方才一樣以氣定神閑的語氣說:


    「我呢,不曾見過你的妹妹。當然,你有妹妹這件事也是第一次聽說。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可能性之一,你在說謊。」


    賽裏斯眯起眼,同時向我回道:


    「而另一個可能性,是你回想起來的記憶是錯的。」


    他緩緩地指著我。


    「創造神米裏狄亞對你的記憶上了二重三重的機關。回想起遺忘的記憶,誤認為那就是事實,可是人的心理喲。所以為了你快回想起記憶的時候,祂預先準備了虛假的記憶。」


    不覺得這個可疑的男人會老老實實地說出事實。


    不過也能認為他預期到我不會相信,所以故意說出事實讓我將目光從這裏移開吧。


    至少,既然我的記憶有可能不是正確的,這就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要是這麽想的話,就也能認為與你締結盟約的無名之神是創造神了。禰在策劃著什麽事對吧?」


    賽裏斯朝亞露卡娜看去。


    「我追求著救贖,就僅是這樣的神。」


    「真的是這樣嗎?」


    搶在亞露卡娜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賽裏斯說出下一句話。


    「你方才提到了審判篝火吧?你說你回想起以前的記憶了,那你是在地上看到的嗎?」


    「沒錯。」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看一樣有趣的東西吧。跟我來。」


    賽裏斯施展起「轉移」的魔法。我用魔眼看穿那個術式,並且以「意念通訊」傳達給莎夏等人。


    冥王與詛王也立刻轉移離開了。追在他們後麵,我們也施展了「轉移」。


    在視野染成白色後,我們來到艾貝拉斯特安傑塔中間左右的樓層。這裏很寬敞,沒錯,是個看不見盡頭的寬敞空間。


    並排的柱子與無數的篝火,中心有著格外引人注目的銀色火焰。賽裏斯等人就站在那道火焰前麵。


    「這就是審判篝火喲。」


    他高舉著手說:


    「是隻存在於艾貝拉斯特安傑塔內部,神所帶來的審判之火。這個為什麽曾經出現在地上,你就試著仔細想想理由吧。」


    不論是審判篝火還是這個空間,確實就跟在夢中看到得一樣。


    「是艾貝拉斯特安傑塔曾經存在於地上嗎?但是擁有相當於德魯佐蓋多立體魔法陣的城堡要是曾經存在於迪魯海德,真的有辦法瞞過阿諾斯你,還有那個時代魔族們的魔眼嗎?」


    確實我不覺得我會看漏。姑且不論小時候,但在我長大之後更是不可能。不隻是我,要是沒有許多人知道這座城的存在就太奇怪了。


    光是我的記憶被封住了,無法解釋這點吧。


    「就假設亞露卡娜真的是你妹妹吧。換句話說,也就是這麽一回事。過去你在不得不與妹妹分離之後,她成為了神,像這樣在地底與你重逢。啊啊,還真是感人的故事呢,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賽裏斯就像一點感慨也沒有地滔滔說著。


    「你覺得這世上會有這麽剛好的偶然嗎?神可是秩序喲。所謂的秩序,就是會將一切都點綴成必然。你所回想起來的記憶與目前的現實真的對得上嗎?」


    確實有對不上的地方。


    盟珠是在經過地底最初的選定審判之後,才產生代行者,並且被帶到地底。


    這就跟方才賽裏斯說得一樣,也是刻在艾貝拉斯特安傑塔石碑上的曆史。


    地底約在兩千年前形成,因此恐怕發生在我轉生之後。要不然在我打算殲滅龍的時候竟沒發現到地底的存在未免太奇怪了。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在我小的時候就已經有盟珠了?闖進家裏的那三名疑似龍人的人們也明顯是將龍「附身召喚」了。


    「說不定能設法讓記憶與現實相符喲。但是為了這麽做,究竟需要多少奇跡呢?」


    就假設盟珠是兩千年前就存在於地上的東西吧,隻是一直遭到隱匿,直到最後都沒讓任何人知道,而使用盟珠的召喚魔法也沒有在地上傳開。


    亞露卡娜偶然成為了神。偶然成為神,偶然舍棄了名字。


    然後很偶然地與我重逢,很偶然地締結了盟約。這些說不定確實稱之為奇跡也不為過。


    「雖然發生了奇跡也沒有問題。但既然發生了奇跡,這就說不定是神所設計的。」


    「那又怎麽了?」


    「我知道你所遺忘的過去喲。應該有辦法填補你記憶的空白吧──以我絕對沒有說謊的方式。」


    賽裏斯畫出「契約」的魔法陣。


    「你想知道嗎?」


    「你不會白白讓我知道。」


    賽裏斯抬起一隻手,隨後審判篝火上就畫出魔法陣。


    他施展了「遠隔透視(rimo)」的魔法。顯示在火焰中的是吉歐路達盧的遠景,能在上頭看到吉歐路海澤的街道與豆粒大的大聖堂。


    「我派去潛伏的騎士傳來報告,說神龍的歌聲變大了。」


    賽裏斯彈了個響指,隨後能從「遠隔透視」中聽到聲音。


    總是流淌於吉歐路達盧的神龍歌聲,曲調本來像溪水聲般微弱,然而如今在國內巨大地響徹開來。


    下一瞬間,吉歐路達盧的大聖堂竄起火焰。


    唱炎膨脹的程度比我跟教皇戈盧羅亞那交戰時還要遠遠巨大許多,朝著上方猛烈地發射出去。


    淨化之火衝天,熊熊燃燒的那道火焰熔化天蓋,穿出了洞穴。


    而唱炎的氣勢依舊不減,在天蓋裏無止境地不斷往上衝去。


    「那是……?」


    莎夏露出驚訝的表情。


    「是密德海斯的方向。」


    米夏喃喃說道。


    唱炎平息下來,從遭到破壞的天蓋上「嘎啦嘎啦」地朝著地底落下無數砂土與岩石。


    「第一發看來被張設在地下的魔法結界擋下了。雖然因為神龍歌聲的關係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既然是你所構築的結界,哪怕是那道唱炎,也隻會消耗掉一半左右不是嗎?」


    我張設在密德海斯地城上的魔法結界並不弱。


    話雖如此,畢竟是有著那種威力的唱炎,沒有我協防的都市是沒辦法像這樣承受太多次攻擊的。


    「應該就再一發吧。結界在第三發攻擊就會撐不住。」


    「之所以讓神龍歌聲大聲響徹,是為了要封住『轉移』,不讓人前往唱炎射手的所在位置吧。」


    他說得沒錯。假如響起了這麽大的神龍歌聲,別說是「轉移」了,就連要用魔眼確認狀況都辦不到。


    「好啦,既然你明白了,那我有個提案喲,阿諾斯。我現在要發射毀滅吉歐路海澤的魔法。因為幕後黑手恐怕是教皇吧。」


    「雖說發射點在吉歐路海澤,但他人不一定就在那裏。」


    「沒錯喲。所以我要毀滅的不是大聖堂,而是吉歐路海澤。明白了嗎?隻要失去必須守護的國家、必須救濟的信徒消失的話,教皇就沒有戰鬥的理由。要是毀滅掉吉歐路海澤還不行的話,就隻要連同吉歐路達盧一起毀掉就好。」


    賽裏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說。


    「這樣一來就能輕易守護住迪魯海德。我不會要你弄髒雙手,隻要在我毀滅那些反抗迪魯海德的家夥們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當然,我會先等你在那裏的部下逃走。隻要你這麽做,我就說出你毫無虛假的過去。」


    賽裏斯在「契約」上添加條件。


    「隻要你簽字了,迪魯海德的敵人就會毀滅,國家會受到守護,而你能得知自己失去的記憶。已經沒有理由再執著於痕跡神了不是嗎?」


    「這或許確實是聰明的判斷。」


    賽裏斯眯起眼。


    「但難以說是理想。」


    我以魔眼向外瞪去,尋找著神龍歌聲抵達不到、能勉強以「轉移」跳躍過去的場所。


    「就跟『契約』規定得一樣,賽裏斯。我不打算毀滅吉歐路達盧,對吉歐路達盧與利巴爾修涅多收手吧。」


    「我們說好的是今天之內呢,你說不定還會改變主意。」


    「不可能。」


    我說下斷言便畫起「轉移」的魔法陣,而且是難度有點高的轉移。我伸出手,與米夏等部下們把手相連在一起。


    「辛、耶魯多梅朵,盯緊他們。締結『契約』的隻有賽裏斯。要是移開目光,他們就多得是方法攻擊吉歐路海澤吧。」


    「遵命。」


    辛向前數步,從魔法陣中拔出掠奪劍基裏翁諾傑司與斷絕劍提魯特洛茲。


    賽裏斯從容看完這一幕後說:


    「兩個人就行了嗎?我現在雖然因為『契約』的關係無法攻擊吉歐路達盧,但他們可就不同了。說不定你留在這裏,讓部下去阻止唱炎會比較好喔。」


    賽裏斯就像在說這是他的一番好意地笑了笑。


    「否則你說不定會後悔喲。」


    「別小看人了。辛可是我的右臂,哪怕你擁有滅國之力也不會落於下風。」


    我稍微看向在背後竊笑的熾死王。


    「而要毀滅這個男人──熾死王,也是相當棘手的喔。」


    熾死王就像否定似的左右搖著手。


    「我在與熾死王敵對時,具有能消滅這家夥的力量,也有過消滅的機會。然而到頭來,他現在卻一臉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裏。你就盡可能別落入他的圈套裏吧。」


    耶魯多梅朵用手杖「叩」的一聲敲擊地麵。就在辛以此為訊號將魔力注入魔劍的瞬間,賽裏斯等人的注意力移到了他身上。


    「請別輕舉妄動,不然你們的腦袋將會與身體分家。」


    辛這麽說完後,我們已經離開現場,轉移到了吉歐路達盧附近。


    「即使是魔王的右臂與熾死王,想靠兩個人阻止餘等三人,就叫做傲慢啊。」


    就像要與手持兩把魔劍的辛對峙一般,冥王伊傑司將深紅魔槍指向他。


    「姬斯緹……看好了……我是不會放過傷害你的那些家夥的……!」


    詛王凱希萊姆從魔法陣中取出魔弓尼特羅奧布斯,同時搭上三根箭矢。


    「真受不了。」


    在歎了口氣後,賽裏斯把手舉高畫出多重魔法陣。盡管他隻是在構築術式,卻讓大氣顫抖、艾貝拉斯特安傑塔震動起來。紫色電光才剛「劈啪劈啪」地朝著周圍漏出,賽裏斯前方就出現了球體魔法陣。


    然後就在賽裏斯等人與辛互相瞪視,情況處於一觸即發時──


    「咯、咯、咯,地底居然有這種同學會在等著我,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耶魯多梅朵毫無防備地邁出步伐,把身體暴露在舉起武器與魔法的他們麵前。


    「還真是讓人懷念啊。冥王,你還是一樣不苟言笑啊。詛王,你瘋得更勝往常呢。之後要是那個研究笨蛋緋碑王也在的話,就能暢談往昔了,不過也有代替的人在呢。」


    耶魯多梅朵把手杖撐在地上,將體重沉沉地壓在雙手上。


    「吶,賽裏斯波魯迪戈烏多。倘若是有可能成為魔王之敵的人,本熾死王之前可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找過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人啊。」


    熾死王意有所指似的笑了,彷佛在說他認識賽裏斯一樣。


    「你想說什麽呢?」


    「沒有、沒有。倒不如說,我是不想說話啊。但是照這樣下去,我好像會不小心說溜嘴呢。隻不過,三對二還是足以滅國的對手,這對我方很不利。要是能以不將你隱瞞的事跟任何人說為條件爭取時間的話,要我跟你簽訂『契約』也行喔?」


    耶魯多梅朵一臉愉快地說:


    「吶,你的計畫要是在這裏曝光的話會很無聊不是嗎?你可是難得的敵人,要是不好歹做點像敵人的事,就不有趣了吧?」


    「你很有趣呢。」


    賽裏斯不為所動地笑著回應:


    「我當然有隱瞞的事。是小孩子不需要知道的事呢。隻不過,這件事還很難說吧?你不一定知道我隱瞞的事。」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但要是萬一,我說不定就是知道呢?因為我很多嘴呢。還是趁早封口會比較好喔。說不定會因為意想不到的事情讓你的計畫泡湯不是嗎?」


    相對於淡淡微笑的賽裏斯,耶魯多梅朵咧嘴露出笑容。


    「十分鍾。隻要你等十分鍾,就算要我簽下誓死絕不說出這項情報的『契約』也行。」


    熾死王就像提議似的說。


    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還是單純在虛張聲勢。但要是知道什麽的話,他應該會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對上強大的敵人,以情報作為交換爭取時間,這難以說是反叛了我,但也帶有培育我敵人的危險性。


    「倒不如說,讓我簽訂『契約』吧。」


    熾死王如此愉快地懇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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