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十六


    校對:七七七千愛


    “呐誠一,你對食人之物怎麽想?”


    “怎麽了這麽突然。什麽意思啊,弦。是指當格鬥家將敵人徹徹底底打垮的時候,稱為‘把對方吃掉’這件事嗎?”


    “嘛,雖然這麽說也行——但是是更加通俗的印象。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最近總有一種,這個世界中的人的某些地方,快要變成食人之物的感覺。”


    “弦,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抽象化。為什麽比起作為作家的我,你這個武鬥家會更加有詩意啊,真的是不可思議。但是要這麽說的話,古往今來,人類總是在相互掠奪收獲與財產,曆史就是文明之間往複上演的互相吞噬。”


    “絲毫不在意他人如何,嗎?”


    “是的,在攻擊他人的時候,基本上都會加上為了更完美的未來這種大義名分。”


    “但是如今,真的會有那種未來嗎。人們在攻擊他人的時候真的能看到明日嗎,這種疑問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嗯,毫無理由地攻擊他人,並且對方落到何種地步都事不關己的人——這就是你所謂的‘食人之物’嗎。”


    “人類總是在爭鬥著,這句話恐怕不會有人否認吧。但這其實極為片麵。對於我這種隨時都想著如何讓自己變強的人來說,最是明白暴力的極限在哪裏——隻靠著把人揍趴在這個世界是活不下去的。任何人都是依靠著他人,並被他人所依靠著活下去的。想要變強的感情,與想要擊敗敵人的鬥爭心相同,需要對他人懷抱敬意,因為這是一種希望被認可的依存心理。所以大多的武鬥家都會收弟子,想要擁有社會上的立場。絕不會渴望超然與孤立。但是——總有與之不同的人存在。”


    “不依靠他人之人,嗎。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是的,是不可能的。”


    “弦,我舉個例子,就算你是世界上最強的武鬥家,但是如果沒有戰鬥的對手的話就無法誇示你的強大。人類的基準最終,還是需要與他人比較,如果沒有一起行動的人存在的話,誰都無法完成任何事。也就是說——”


    “是的,食人之物無法做到任何事。至少,它在當下,人們所相信的具備價值且維持下來的事物中找不出任何意義。連沒有規則的比賽都不想進行。也沒有要戰勝對手的意欲。僅僅隻是在吞噬著。”


    “你是想說這種人在變多嗎。”


    “你又是怎麽想的,沒有看不到未來的感覺嗎。”


    “嗯……我必須要養大凪,所以不會輕易說出看不到未來這種話。但是說到底,我寫的那些東西大多都是一邊迷茫著如何構造未來一邊動筆寫下的……”


    “就算是凪,也說不定會在某天變成食人之物。”


    “喂喂,瞎說什麽呢。”


    “就算自己不會成為食人之物,也有可能成為被食人之物所吞噬之物。她就算再怎麽善良,再怎麽貫徹正確的事情,就算我們拚盡了生命想要去拯救她,食人之物也不會對此有任何想法吧。”


    “僅僅隻是破壞掉,凪所能創造出的未來嗎……真是可怕的話題,但是假設這種人確實在變多,這件事真的是毫無意義的嗎?”


    “嗯。你是想說對於我們來說那是無秩序的,但是對他們來說卻存在道理?”


    “不能說是道理。說到底那也隻是我們所言的道,我們所訂的理。”


    “終究他們所前進的道路,已經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了。”


    “誰知道呢……說到底他們,說不定連自己在前進的意識都沒有。不被任何事物所限製,就意味著不會依靠任何前人所築造的價值觀。也就是說,沒有‘範本’。沒有地圖的瞎晃悠就隻是在迷路。看似是在前進,實質上並沒有朝著任何方向——但是。”


    “本人沒有自覺到前進的方向,也就是說無法否定他們流落到不得了地方的可能性。這群家夥僅僅是將他人踩在腳下,沒有任何未來的展望。但是,就算這樣,不,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會將世界扭曲。”


    “真可怕。”


    “嗯,但也必須得尋找出對策解決問題不可。”


    “不,不是這樣——不是因為這個意義上的可怕。正相反。”


    “相反?”


    “弦,我不像你,擁有僅僅把食人之物視為危險那樣的堅強。”


    “?你在說什麽?”


    “你有著明確的自覺,並且將自己的強大視為驕傲的活著……但是我不行。我一直猶豫不決。在這個世界中我難道一文不值嗎——我總是充滿了這種不安。這樣的我,說不定有一天就會墮落成絲毫不站在他人的立場上反省自己的食人之物。”


    “喂喂誠一,沒有人比你更有遠見想得更多了吧。在我看來,就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變成了食人之物,你也會做一個清醒的人類——你就是這種類型的人啊。”


    “正因為如此啊——弦。正因為如此我才有可能成為食人之物啊。我那所謂的清醒,說到底就是弱小啊。對他人感到恐懼,對世間感到恐懼,於是竭力察言觀色,揣摩著正確的言語,說到底就是因為我太弱小了啊。那份弱小,我有時會渴望將之舍棄——”


    “舍棄弱小?”


    “當然,那並非代表我能夠變得強大。那隻是在無視自己的弱小罷了。然後到了那時,正是食人之物現出身姿的時刻。”


    “呣……也就是說,想要舍棄弱小與想要變得強大其實在根本上是不同的嗎?”


    “是啊。完全不同。想要變得強大的話就要正視自己的弱小,但是舍棄了弱小的人,他自身將與他人之間,不再有任何聯係——呐弦,你知道為什麽文明會發達嗎?”


    “真唐突。呣……從剛才的談話的內容來看,是因為人類為了克服自己的弱小慢慢地積累各式各樣的東西,這種感覺嗎?”


    “是的,就這樣形成了社會。也就是說世界,正朝著讓人類感到“自己並不弱小”的方向持續進步。但是,舍棄了那作為根本的“弱小”的人——已經不在世界的內側了。而是外敵,是天敵。那就是所謂的“食人之物”吧。撕碎人與人之間構築的一切,吞噬殆盡,其身後什麽都不會留下——而倘若問起理由為何,僅僅、僅僅,隻是因為無視了自己的弱小而已。”


    “世界之敵,嗎——我之所以對食人之物感到恐懼,是因為我感受到他們可能會將我所在的世界整個破壞掉,這樣嗎。”


    “嘛——雖然這樣那樣說了一堆——說實話,我沒有那種拚勁。舍棄弱小變得輕鬆這種事,也就想想罷了。我不希望完全不去考慮他人任意妄為的人變多,我甚至會想,那樣活著會多累啊。但是如果你,能感覺到其中有著真正危險的食人之物的話,那它應該是真的存在的吧。但反正我也想不出什麽主意。”


    “喂喂,突然就事不關己了。”


    “不,弦。確實,我很享受你找我聊這些像是猜謎語一樣的話題,並且覺得陪你玩能鍛煉一下頭腦——但是這次的問題真的太難了。我得不出能讓你滿足的答案。”


    “說了一大堆難懂的話的人可是你啊。”


    “那可真是遺憾,我沒有能力將複雜的論理說的更好懂,作為一個作家來說這真的是致命的缺陷啊。”


    “但是,反過來說,你並沒有複刻存續至今的老舊論理,也沒有照本宣科,而是書寫著自己的表達。原來如此——所以才會說自己有可能成為食人之物啊。但就算那是錯誤的,也會頑強地尋找著為了明天的論理——是這樣吧。”


    “然後終有一日,能得出讓你感到滿足的答案。在你修行的終點,能悟到怎樣的結果呢。”


    “我並沒有打算悟出什麽。你不也一樣嗎。”


    “這可不好說——總感覺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怎麽了,突然就撒手不管了。”


    “不,即便如你所言,這個世界上食人之物在蔓延,世界有可能會毀滅,我也不覺得自己能對此做些什麽。”


    “你要養大凪不是嗎。”


    “嘛,那是最優先的事情,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停止掙紮——但也覺得不過是徒勞而已。呐弦,若是真的有世界之敵存在的話,為什麽還沒有毀滅掉我們。”


    “所以有人在支撐著這一切吧。”


    “跟你一樣的人嗎?還是說在我們無法想象的地方,什麽人在不停地打倒世界之敵吧。那個人到底懷揣著怎樣的目的。次元差太多了,在普通的人看來,那一切都是完全自動的行動吧。人類就算看到自然環境的變動,也僅僅隻會感歎那結構上的複雜,卻無法找出深層次的思維。”


    “因為沒有思維嗎。”


    “在最初,生命是從湧起的泡沫裏誕生的。理由不得而知。所有的一切都是,詭異的泡沫啊。”


    “原來如此——那難道指的不是你嗎?”


    “欸?”


    “難道不是嗎?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作為作家的才能從何而來。但是卻無法停下寫作。那基本上不就是自動的不是嗎。然後影響到了讀了你寫的東西的讀者。也就是說你,也是在用作品拯救世界的詭異的泡沫之一吧。對吧,霧間誠一老師?”


    “……”


    bgm “echoes” by pink flo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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