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莫比烏斯本人的內心深處來看,他的生活其實是缺乏起伏的,但是在外人看來,他的人生卻顯得波瀾萬丈、險象環生,充滿了危險,敵人往往近在身旁,死亡也常常如影隨形。


    他一離開自己的祖國就遭遇了犯罪。他手頭上所有的錢都被一個小混混給偷走了。這個小混混是一個頭上刺有刺青的光頭黨。因此,通常的應對方式是聯係大使館尋求幫助,但是莫比烏斯並不打算這麽做。他缺少依靠別人的想法。所以他去尋找帶有這種特征的小混混,接著調查他的背景,然後找到與那個小混混立場對立的其他流氓並和他們進行交涉,之後再在那個小混混的周圍來回轉悠,引誘他落入被設下的圈套。莫比烏斯不知道那個頭上有刺青的小混混落到與他敵對的那些流氓手裏會是什麽下場,他也不想確認。隻是那個人從那片街區裏消失了,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的身影。


    從那以後,莫比烏斯就開始以類似的方式謀生。身邊到處都是火種,所有人都需要有誰來扮演第一個觸摸火種的角色,而本就是無根之萍的莫比烏斯可以毫無顧慮而且得心應手地從事這份工作。


    漸漸地,他還是在某一領域發揮出了才能,大展身手。


    那就是製造炸彈。


    定時式、接觸式、地雷式——他精通用各種方法,把包括人的生命在內的各式各樣的東西炸得粉碎的技術。雖然他曾與思想主張五花八門的政治團體合作過,有時甚至還將以前的盟友作為目標,但是他的精神對此沒有絲毫的負罪感。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感到空虛。


    死亡的恐懼也好,爆炸衝擊的觸感也好,都隻是被他扔進了心中的空洞裏,就那樣置之不理,放任不管。


    隻不過,他的視線總是漫無目的、飄忽不定地遊移著,而且,他偶爾會忽然間回首看向後方。


    1.


    ……就這麽順其自然好了。


    感覺隻能這麽做。蒼衣秋良對此並非沒有感到過煩躁焦慮,但是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拿這個令人脊背發涼的小孩如何是好。話雖如此,似乎也不能就此丟棄。


    蒼衣在山中的灌木叢裏開辟出前進的通道,抱著嬰兒的綺緊緊地跟在後麵。


    雖然是額外的包袱,但是綺就是不肯放手,所以他也毫無辦法。


    他們打算權且先下山再說。


    然而——無論他走了多久,都走不到他們原本應該坐公交車一路駛過來的鋪裝馬路上。走了一段又一段,所到之處,舉目看去全是同樣的山間灌木叢——


    “呐、呐——蒼衣君……?”


    綺從後麵向他小心翼翼地喊道。她那隻被連在一起的手臂已經完全可以活動了,現在正緊緊地把那個紅色的嬰兒摟在懷裏。


    “我知道。”


    蒼衣冷漠地說道。


    綺焦急地環顧著四周,問道,


    “……這座山有這麽高嗎?……”


    提出這個疑問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無論怎麽往山下走,都無法走到山腳下。首先,公共汽車經過的區域並沒有那麽高。


    “怎麽可能?”


    蒼衣冷冷地說道,對綺的不安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同時他也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走著。


    “可、可是——”


    “啊啊,對了,這個地方很反常。”


    他的情緒不受控製地變得咄咄逼人,充滿了攻擊性,


    “我們被卷入了某種神秘古怪的事情裏。眼下不知該如何逃脫——”


    他說的話聽起來非常生硬刺耳。


    “————”


    綺被蒼衣的情緒壓製住了,暫時沉默了下來。


    蒼衣則繼續羅列著更多不安的因素,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人的能力造成的,還是這片區域自帶的現象——總之呢,我們無計可施。”


    然後他冷不防地,用尖銳的語氣問向綺,


    “當然,你已經注意到了天空,對吧?”


    “唉?”


    綺愣了一下,然後抬眼仰望灰色的天空,吞吞吐吐地說道,


    “唉、呃——好奇怪,天空看起來陰沉沉的——”


    雖然她不太明白是究竟怎麽個奇怪法,但還是這麽說了。


    “不僅如此,光線也沒有變化。應該已經到中午了,但是雲層上的陽光絲毫沒有變化的樣子——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時間沒有流逝。氣溫也沒有變化。”


    蒼衣說著憤憤地仰視著天空,


    “——有一種被困住的感覺。”


    “……可、可是,雖然我們已經走了好久,但什麽也沒——”


    也沒碰到任何像是牆壁一樣的東西。縱使是迷路了,他們也沒有在同一個地方兜兜轉轉地來回轉圈。因為他們一直就在不停地走下坡路,從來沒有爬過上坡。


    綺想起了口袋裏的手機。雖然她試著撥過幾通電話,但是完全沒有信號,全都不在服務區。——她原本以為隻要移動到一定距離,不用多久就能聯係上外界,但是從蒼衣的情況來看,似乎就連他也覺得很難辦到。


    (已經顧不上什麽晚宴任務了,隻能撂挑子——)


    對這件事多少還是有些在意。她當然很清楚現在壓根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但是——


    就在她心不在焉地出神的時候,蒼衣突然停下,


    “——等等。”


    他說道,


    “前麵——有什麽東西。”


    他的聲音不再焦躁不安,隻有冷靜、尖銳和嚴厲。


    綺也站住停了下來。紅色的嬰兒在她的臂彎裏動也不動,像人偶一樣安安靜靜地。


    四周悄無聲息。綺沒有察覺到什麽特別的動靜。


    “——蒼衣君……?”


    “閉嘴。別動。”


    說完,蒼衣便緩慢地向前移動。


    然後,他撿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樹枝,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把眼前的灌木叢稍稍撥開了一點。


    透過那個縫隙,他窺視著對麵一邊的茂密樹叢。


    接著,他看到有個人似乎貓著腰蹲在那裏。是個男人。


    雖然那個人並沒有特別注意到這邊的樣子,但是那個姿勢看起來像是在隱藏自己的身體。


    “啊……”


    正當綺發出輕微的歎息聲時,


    “抱著那塊‘磚’,往後退一點。”


    蒼衣用命令的口吻低聲說道。


    “磚(brick)?”


    (譯注:此處綺說的原文是片假名“ブリック”,即英文brick的音譯轉寫。)


    說著,綺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孩子。雖然看起來確實有點像磚頭,但是這個稱呼也太冷酷了。不過,現在也不是為此抱怨的時候。


    綺抱著被取名為brick的孩子,退到了後麵,躲藏到了隱蔽處。


    為了不被發現,蒼衣就這樣一邊悄悄地繞過視線死角,一邊接近那名問題男子。看起來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頭發——剃光了嗎?)


    他剃著光頭,而且腦袋上還紋了華麗的刺青。


    看起來像是——國外的小混混。


    (這家夥,怎麽回事……?)


    就算是上前攀談,也不知道對方通曉哪種語言。那家夥的打扮本來就不像遊客,甚至給人一種感覺,他看起來像是走在路上打算前往當地酒吧喝上一杯。


    然後垂著腦袋,一動也不動。


    沒有什麽特別的敵意或者殺氣。氣息也很稀薄。


    隻能特別清楚地聽見那個男人發出“噝噝”的呼吸聲。從這個節奏來看,似乎也不像是在睡覺。


    (暫且——他看起來沒攜帶武器。)


    蒼衣檢查了一下那個男人的雙手和衣服有沒有任何隆起。他全身都是破綻。隻要想殺的話,隨時都可以下手——他這麽想著。


    於是,他下定了決心,試著去打了打招呼,


    “喂,你——”


    語言能不能溝通是次要的,總之先去接觸一下試試。


    “…………”


    那個小混混模樣的光頭男人,神情恍惚地抬起臉,轉向蒼衣這邊。


    那雙眼睛好像是在看著蒼衣,又好像沒有。


    或者沒在看任何東西。


    然後,他張開了嘴,低聲嘟噥了一句。大概是發出了一種無法理解、意義不明的聲音。


    “——哢嚓、哢嚓、哢嚓——”


    那是如假包換的人類的聲音,但是聲音中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意誌存在。


    (————)


    蒼衣當時沒能做出任何判斷。對於太過異常的東西,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之後為什麽會這麽做。


    他猛地一下子深深蹲下身子,到了屁股幾乎都要蹭到地麵的程度,然後立即用雙腳狠狠地使勁蹬向地麵,朝後方跳了過去。


    下一個瞬間,那個光頭男人——爆炸了。


    並不是說人的體內被安置了爆炸物,而是那個男人本身,整個身體都在發光,並在一瞬間炸裂了。


    人體和炸彈——仿佛這兩樣東西已經融合在了一起,變成為一個物體——


    (…………唔!)


    爆炸直接擊中了蒼衣的身體。因為離得實在太近了。但是他處於向後方跳躍的狀態,而且腳朝向爆炸中心,身體側臥著,所以幾乎所有的衝擊都從他的身邊擦著穿過去了。


    “——蒼衣君?”


    綺被爆炸聲嚇了一跳,從隱蔽處探出頭來,但是這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光頭男人的身影一丁點兒都沒有留下,現場的地麵上隻剩下一片還冒著煙的焦痕。


    綺把brick藏起來,讓他躺在岩石後麵,然後朝著蒼衣被衝擊吹飛的方向跑了過去。跑步途中腳下一滑摔倒了,但她還是勉強爬了起來,走到他倒下的地方。


    “蒼衣君,沒事吧?”


    綺一邊喊著一邊伸出手去,蒼衣則有點粗暴地甩開了她的手。


    “可惡——這是怎麽回事……!”


    他一邊氣憤不已地小聲嘟囔著,一邊從灌木叢中坐了起來。他的額頭有一部分被劃破了,流血不止。


    “你受傷了。”


    “我知道。別碰我!”


    蒼衣變得非常煩躁。各種事情都顯得太不自然了。


    那個光頭男人是什麽人?


    不管怎麽想,這裏都不可能有那樣的外國小流氓,他看起來也不像是經過了特殊改造的合成人。這種過於唐突的出現,以及不講道理地突然炸裂四濺,簡直就像在噩夢中才會發生的事情。


    “我們,被卷入到什麽事情裏麵了……?”


    蒼衣獨自從灌木叢裏爬了起來,沒有理會仍然伸出手把他扶住的綺。從額頭傷口流出來的血,流進了他的眼睛裏。


    他用手指胡亂地抹掉了額頭上的血痕,終於看向綺這邊。


    “你對那個男人有印象嗎?”


    “唉?不、不——我根本就不認識。”


    綺搖了搖頭。本來就沒有像樣戰鬥經驗的綺,就連當下如此奇怪的狀況,也完全無法理解。


    隻不過——她非常在意一件事,為什麽蒼衣會表現得像是在保護自己呢?他是一名強大的戰鬥用合成人。就和可以治療人體的傷口一樣,他也能夠對人體進行破壞吧。他很強。迄今為止,從她所觀察到的情況來看,已經非常明顯了,即使有人在他眼前當場死去,他也不會有絲毫動搖。無論怎麽想,他和她就讀同一所學校,絕不可能僅僅是為了當一名廚師。他的目的是什麽呢?這個疑問不停地在她腦海裏盤旋。


    (如果是凪的敵人的話——那就麻煩了——但是)


    不過也沒有這種感覺。或者說,他好像連霧間凪是誰都不知道。


    正當她思前想後的時候,從遠處傳來了一陣“嗷嗷”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野獸在低吼一般。


    “嘁——那個龍卷風好像又來了。是對剛才的爆炸產生了反應嗎?——它是有指向性的嗎?”


    蒼衣砸了咂舌,他的話突然讓綺猛地恍然大悟,


    “總之我們先逃再說。那塊磚(brick)在哪兒?暫且把那東西也帶上吧。”


    蒼衣一邊東張西望地環顧著四周,一邊說道。對他的這些話,


    “那個——他是人類吧?至少應該也和我們一樣。”


    綺不禁這麽抱怨了幾句,但是剛說出口,她就心想,“糟了。”對於自己有沒有可以反抗蒼衣的立場這一點,她並沒有什麽自信,但她還是不自覺地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然而,即使那個嬰兒的外表看起來很怪異,但鑒於他們自己也是合成人類,可以說是怪物也不為過,所以他們自己不應該有貶低那個嬰兒的權利。雖然她並不是要擺架子宣揚什麽正義,但是——正樹也一定會讚成這麽做吧。


    “哼——”


    但是蒼衣對綺的態度並沒有感到特別惱火,隻是說道,


    “是麽?那麽你回頭往後看,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他就這麽很隨意地給綺甩了一句。


    “唉……”


    聽到他這麽說,綺提心吊膽地扭頭朝背後看了過去。


    這時,brick從剛才的隱蔽處爬了出來。


    不過——和之前的樣子有所不同。


    他的身高增加了一倍左右。不久之前還不到五十厘米,現在差不多已經有一米長了。也已經不是可以被懷抱在胸前的體格了。他已經從一個嬰兒變成了幼兒。


    “…………”


    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用空洞的眼神注視著綺,從眼神裏似乎看不出什麽喜怒哀樂。沒有任何支撐,他就站了起來,然後直立著。看來他似乎已經能夠走路了。


    “什……”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情況?不過,還請你告訴我,他真地能被稱作人類嗎?”


    蒼衣開玩笑似的說著,就脫下了自己腳上正穿著的鞋,把手帕塞入了裏麵。綺正在想著他要幹什麽,他就讓brick穿上了他的鞋子。


    “蒼、蒼衣君……?”


    “我赤腳也沒關係。不過就是光著腳丫子走路罷了。也把你的衣服給我。他都長這麽大了,還光著身子裹在毛巾裏麵也不太好吧?”


    蒼衣一邊淡然地說著,一邊讓brick穿上自己的外套。指出brick異常的明明是他自己,他卻完全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不知道——該說這個人是冷漠好呢,還是溫柔好——)


    綺不禁捫心自問,在擺脫困境之前,她能從當前的混亂局麵中恢複過來嗎?看樣子實在很難。


    2.


    “是神隱嗎?”


    灰色的霧狀物體完全遮蔽住了整座山,而在通往這座山的道路邊上,limit從封鎖現場的警察那裏打聽到了一個傳聞。


    “是的,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曾經有個小孩進了這座山裏,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也沒找到屍體嗎?”


    “唉唉——應該說,其中有一個人回來了。”


    “一個?是有兩個人嗎?”


    “是兩個男孩——但是,隻有一個人回來了。不可思議的是,他一周以後才從山裏走出來,他穿著和失蹤時一樣的衣服,但是衣服完全沒有弄髒,上麵一點汙痕都沒有。據說他的衣服口袋裏還剩著被裝在紙包裏的曲奇餅,被好好地保存著。明明是很容易腐爛發黴的東西。”


    從這名警察的年齡來看,他好像實際參與過當時的這起案件,甚至說明了一些非常具體的細節。


    “回來的那個小孩什麽都不記得了,不管問他什麽,他都不停地重複說著一些不知所以的話,讓人一頭霧水。雖然也對他做了精神鑒定,但隻能確診出健忘症還是什麽病症的模糊結論。”


    “你是說他把另一個人殺死了?”


    對於limit毫無顧忌的提問,警察坦然地搖了搖頭。也許對於這一個疑點,他們也已經充分查證過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拋屍地反而應該很容易就能被找到。僅憑一個小孩的力量是無法移動沉重的屍體的,所以即使屍體被掩埋,它也隻會被埋在一個非常淺的地方。”


    “原來如此——但不管怎樣,這件案子已經過了訴訟時效了。”


    “不幸的是,的確如此。那個孩子到現在都沒被找到。如果他還活著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個優秀的大人了吧——”


    “還有另一個男孩子,他現在情況怎樣了?”


    “實際上,他現在也下落不明。”


    “什麽意思?”


    “他們家實在是沒法繼續再在這片地區住下去了,沒多久就搬家離開了。後來聽人講,在他還是高中生還是初中生的時候,他就獨自一個人去出國旅行了,從那之後就杳無音信,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好像是進入了一個治安不太好的地方——”


    “他的雙親還健在嗎?難道沒有委托搜索嗎?”


    “呃——好像的確是這樣。大使館方麵似乎隻是采取了形式上的行動……如果是離家出走的話,除非有人提交尋人請求,不然就什麽也做不了。”


    “是被其他人,還是被自己給拋棄了嗎?——這個人叫什麽名字?”


    “我想記錄裏麵是有的——啊啊,這麽說來,我記得他有一個好像是叫‘莫比烏斯(mbius)’的綽號呢。”


    “莫比烏斯(mbius)?”


    “據說那個孩子很擅長玩智慧環,他自己也曾製作過——他製作的智慧環,即使是大人也很難解開呢。”


    (譯注:智慧環(知恵の輪)即是常見的解套類益智遊戲(disentanglement puzzle),是將一組(兩個以上)不容易拆解的零件連接起來或拆下來的遊戲。例如中國的傳統遊戲九連環(chinese ring)、以及現在流行的所謂魔金(huzzle)都屬於這一類益智遊戲。)


    “但莫比烏斯環並不是智慧環吧?”


    (譯注:其實莫比烏斯環和許多解套類益智遊戲在拓撲幾何學意義上都有著非常緊密的聯係。)


    “嘛,隻是一個小孩的外號罷了。應該沒什麽深刻含義吧?但怎麽說呢,他就是給人那種感覺的孩子吧。他好像一天到晚都在擺弄著智慧環——”


    “呼呣(譯注:拚音是m)——”


    limit向被灰色籠罩的山望去。


    “在這裏嗎?——如果那家夥遇到了什麽的話——”


    因為她呢喃細語的聲音太小了,以至於沒有傳到警察的耳朵裏,


    “迷路的莫比烏斯呢——”


    他一臉不安地望著同事們進入的那座山。通往山中的道路被灰霧分割開來,在霧氣的邊界那裏仿佛被劃了一道線。


    不對——那真的是霧嗎?


    說是霧的話,也實在是太濃了,簡直就像煙一樣,但是又沒有任何氣味,也沒有任何正在燃燒的東西。而且也不存在一動不動的煙。


    是的,完全沒有動靜。通常來說,霧多少都會跟隨著微風移動,但是這一片霧卻紋絲不動。


    limit用腳尖踢著一枚小石子,試著把它踢進霧的另一邊。


    “噗”的一聲,石子仿佛被融化了一般消失在了灰蒙蒙的霧氣當中,而且,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回來。既沒有碰到地麵的聲音,也沒有掉進草叢裏的聲音。


    “…………”


    就在limit思忖的這一片刻,事情發生了。


    隨著“嘩嘩”的聲音,霧的表麵產生了細微的漣漪,緊接著,一輛汽車——從霧的中心衝了出來。


    雖然看起來是一輛褐色的車,但事實並非如此——其實是因為整輛車的表麵都布滿了紅色的鏽跡。


    那輛車並沒有在正常行駛。四個車輪都完全不知所蹤,怕是被炸飛了。車身幾乎和地麵平行,被什麽東西從霧的另一邊吹了過來——它剛一從霧中現身,就開始發出一陣撲麵而來的“呼呼”風聲。


    那輛車徑直朝limit和警察站著的地方飛了過來。


    “咿——”


    警察發出微弱的悲鳴。那個東西以極快的速度迫近而來,人的腳步似乎來不及避開,但是,


    “…………”


    limit卻絲毫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冷靜地把目光投向正朝他們急速逼近之物。


    而當那輛車到達她麵前,幾乎就要撞上她的時候,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車子突然大幅度地向上彈跳了起來。


    就好像被禁止再繼續前進一樣,汽車朝上方衝了過去——就在它快要掉下來的時候,又彈了起來。


    無論是從前麵,還是來自上方,那個猛衝過來的東西反正就是無法進入limit的周圍。車子就這樣直接往她後麵飛去,直到猛地撞上山路上防止塌方用的混凝土牆,才終於停下來。


    limit的特殊能力“airbag”——是一種絕對的防禦能力,能夠阻斷一切逼近她身體的危險。


    與她的雙胞胎妹妹reset的能力“moby dick”通過射擊來毀滅敵人相反,她通過接觸周圍的空氣,將其轉化為保護她的盾牌。這一能力隻有在她必須接觸到空氣的時候才會有效,她不能將一團空氣投向遠離這團空氣所在之處的對手。但是反過來說,無論敵人以怎樣的速度向她發動攻擊,都能被她單憑空氣牆就給阻擋住——她所接觸的物體也不一定非得是空氣才行,例如她乘坐的汽車,就算是遭到坦克的炮擊也絕對不會被炮彈擊穿,也不會因此而翻車。


    僅僅是反彈攻擊而已。


    根據統合機構研究人員的分析,她發出的一種獨特的生物波,可能會扭曲所有靠近她的對手身上所攜帶的動能,不過就和reset的能力一樣,limit的這一能力至今都未能被徹底解明,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能力的源頭是什麽。


    她隻是覺得,既然擁有了這種能力,那麽不如順其自然,讓它為自己所用吧——她在這一方麵倒是和reset想的一樣,但是和她妹妹的不同之處在於,


    (世津子把她的能力當作一種無可奈何、隻能被動接受的東西,隻是將其視作一種用來破壞的“武器”而已。我還想知道這個能力其他的使用方法。)


    就合成人的實際戰鬥力而言,可以利用周圍環境中的所有東西的limit反而具備更強的實戰性,即便如此,limit還是在暗中摸索著自己能力的使用方法,並不將它當作隻是受命於統合機構的殺戮兵器。


    “…………”


    limit看向那輛從自己頭頂上翻滾而過的車子。


    身旁的警察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樣子。


    “……啊、啊咧……?”


    “我們運氣真好啊——好像有一陣奇怪的風恰巧讓那輛車在路麵上失去了控製。”


    limit隨便說了點敷衍的話,然後向車子的方向走去。


    “唉、哎?不,因為——”


    警察隻覺得一頭霧水。就算是說汽車在路麵上失控了,但是這條道路沒有出現任何摩擦的痕跡。


    “話說回來,你對這東西有什麽看法?”


    聽到limit冷冰冰的聲音,警察小心翼翼地看向那輛汽車,不禁一時語塞。


    “——唔……”


    這輛汽車雖然已經朽爛到了麵目全非的地步,但是從勉強殘存下來的一丁點兒塗漆痕跡,以及警燈的殘骸來看,可以得知它原本是一輛警車。而且車牌上的數字——正好與方才進入山中的那輛警車相同。


    然後,座位上雖然有兩個人影,但它們已經都不能再算是人類了。幾乎隻能想出一個名字來稱呼它們。


    “這是木乃伊吧?——而且,除非經過相當漫長的時間,不然可不會變成這幅模樣。”


    正如limit所說,坐在車座上的木乃伊,怎麽看都像是已經死了幾十年的樣子。limit毫不猶豫地把手伸向木乃伊的胸口,從幹巴巴的衣服殘骸中取出了一個板狀的東西。那是一張被密封在塑料殼裏,因而尚未被完全風化的身份證。


    “他們好像是叫穀崎和木口——你確定他們就是剛才進山去的人嗎?”


    “唉、嗯——哎?”


    雖然點了點頭,但是警察完全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剛剛才命令自己“把這裏封鎖起來”的兩個人,為什麽在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裏就變成了木乃伊呢?


    “呼呣——”


    limit又稍微凝思了一會兒。看來是已經中了頭彩。某種超越了人類智識的事態,正在這片灰蒙蒙的迷霧中發生。


    (蒼衣秋良還活著嗎?還是正在和什麽戰鬥呢?看來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可能從外麵了解到內部的事情呢。)


    若要知道答案,就隻得深入其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了,現在該怎麽辦呢?)


    limit所煩惱的,並不是猶豫要不要以身試險,深入虎穴。她正考慮的是,自己插手介入此次事件,會不會被中樞認為是獨斷專行的行為。但是——


    (反正事情已經鬧到警察都出現了傷亡的地步,我再怎麽隱瞞信息也不管用了——參與這件事的唯一機會就隻有現在了。)


    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她已經向前邁出了腳步。


    “那、那個——”


    警察發出了驚恐害怕的聲音,但是她很平靜地命令道,


    “你就在這裏原地待命,按照指示把這裏封鎖起來。如果縣警察本部發出了新的指示,你就遵照新指示行動。”


    說完,她就自己踏步走進了灰霧當中。


    如果有危險的物質或者毒氣的話,她的能力“airbag”應該會立刻對這些危險產生排斥,然而並沒有發生這些事,她輕而易舉地進入了那個結界。


    剛一踏入裏麵,她就不禁皺起了眉頭。


    “——唔。”


    裏麵已經沒有漂浮著的霧氣了。


    她回頭一看,發現和進入時所看到的霧氣消失的情況相反,對麵的另一側好像也被霧籠罩著。


    (——也就是說,其實隻有一堵“牆”,霧本身卻不存在?)


    然後,她又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回去。


    於是就發現警察一臉茫然、呆若木雞地注視著她這邊。


    “啊?這個——”


    “為了謹慎起見,我問你一下,我剛剛是進去了嗎?”


    “唉?嗯,當然進去了——”


    “是嗎?那就好。”


    她再次回到了結界的內側。這裏麵的時間似乎並沒有像浦島太郎故事裏的龍宮城一樣流逝得那麽快。而且她也明白了,隻要她自己願意的話,隨時都能回去。


    (總之,還是去和蒼衣秋良失去聯係的地方看看吧。)


    limit沒有必要再偽裝成普通人類了,於是她用被強化過的雙腿,轉眼間就以摩托車般的速度順著山路疾奔。


    僅僅花了幾分鍾,她就到達了那個地點。比公共汽車還快。


    她以前也曾經來過這個像凹坑一樣,被稱為“牙之痕”的地點。但是當時,這個地方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平平無奇,可是現在——她周圍的一切都不對勁。


    四周看不見一個人影,一片狼借,整個區域遭到反複的摧毀和破壞。


    那都是閃著光的龍卷風席卷而過時產生的痕跡,但此時的limit還不知道這件事。


    “怎麽回事——這是打過仗了嗎?”


    這麽說來,這個地點也被稱為“爆炸中心”——但那又是什麽東西爆炸留下的痕跡呢?


    就在她這麽觀察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叫住了她,


    “喲,雨宮。”


    她嚇了一跳,回頭朝後麵看去。


    站在那裏的臉,她認識。


    “呃——你是哪一位?是小世津子呢,還是美津子?”


    這個頭發亂蓬蓬的瘦削男人,稱呼雙胞胎妹妹的時候明明還用昵稱,但是喊姐姐的時候卻直呼其名。


    “……長穀部京輔,不,是‘idioteque(愚者)’——”


    (譯注:其實莫比烏斯環和許多解套類益智遊戲在拓撲幾何學意義上都有著非常緊密的聯係。idioteque的典故來自於英國搖滾樂隊radiohead於2000年發行的專輯《kid a》裏收錄的歌曲《idioteque》。idioteque這個詞是radiohead生造出來的。無論是它的拚寫還是發音,都和單詞idiotic非常相似。idiotic是形容詞,其意思是“十分愚蠢的、像白癡一般的”。)


    在係統(system)內部,人們都是這麽稱呼這名男子。


    她喃喃低語著,長穀部則是“啊”地回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看來人品還沒有爛透,並非無可救藥。你沒有把你妹妹派到這裏,而是自己親自奔赴到了危險的現場來。”


    然後,長穀部“嗯嗯”地說著,表示自己一個人就理解了狀況。


    他究竟是什麽人,就連limit都沒法搞清楚。


    即使是現在,她也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但因為他們已經不是初次相遇了,所以她也並沒有因此而動搖。她所焦慮的,是為什麽這個男人會比她搶先一步到達這裏。


    “——你是和蒼衣秋良在一起嗎?”


    她試著問了一個問題。但是她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啊啊,你中意的那個小男友呢,他和一個超可愛的女朋友在一起。好像是叫camille來著,那個女朋友。”


    長穀部使著裝傻的腔調說道。但是卻給人一種他看穿了一切的感覺。


    “…………”


    這個代號被稱為“idioteque”的男人,似乎隸屬於係統,又好像不屬於——他就處於這種很奇妙的位置。她統轄下的合成人曾無數次報告過他的事情。說是有個身份不明的可疑家夥在附近徘徊之類的——但是對於這些報告,她卻無法給出任何回答。


    隻是——他確實是通過某種渠道與中樞相聯。


    在一條極少使用的特殊線路上,曾下達過一條一級指令:“他的一切行動都不要幹預。他的所有行動都要默許。”這條指令並不是要求保護或者輔佐他,也不是要求聽命於他——而是要求把他當作一個不存在的人來對待。


    這樣的命令,對其他人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荒誕不經的事情。而且——實際上,他可以出現在即使是合成人都有可能喪命的危險任務的事態中心,然後毫發無傷地從現場離開。


    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他看上去不過就像是一個醉漢。這就是為什麽他會被叫成“像個白癡似的”。


    “那麽——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嗎?”


    長穀部向她詢問。對此,limit用嚴厲的聲音說,


    “我被命令不要參與任何與你有關的事情,也沒有被要求必須回答你的任何提問。”


    聽到此話,長穀部笑了,


    “你前來這裏,怕也不是奉命行事吧?我們要不要在這裏互相合作呢?”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拋出了這麽一句決定性的話,


    “呐——還請不要告訴統合機構哦!”


    “…………”


    就算是想套話,但是他這說法也太過直白了。


    長穀部京輔——這個“特例”究竟在調查世界的什麽東西呢?


    “嘛,hollywood也不會在意的,你的心態應該放鬆一點嘛。”


    “那個——”


    limit被長穀部的話吸引住了。


    “從以前開始,你就經常使用‘hollywood’這個詞——它究竟指的是什麽意思呢?”


    她從未在其他地方聽說過這樣的代號。


    “啊啊——它並不是指那個叫好萊塢(hollywood)的電影之都。畢竟那時候這個街區本身都還不存在。隻不過後來,那邊的名氣變得越來越響,所以我就根據那個國家的語言逐字修改了它的名字。”


    (譯注:長穀部京輔此處說的詞hollywood(ハリウッド),其實指的是字麵意思——冬青(holly)、木(wood)。“holly”一詞這裏特指冬青科(aquifoliaceae)冬青屬(ilex)的植物。例如聖誕節期間歐美常用來裝飾房間的聖誕樹的原材料,就屬於冬青屬,叫歐洲冬青(european holly/ilex aquifolium)。長穀部京輔把hollywood當作口頭禪的深層含義是特指現在的統合機構中樞oxygen(於不吉波普係列第十二卷《斷奏的不吉波普——歡迎來到金克斯商店(ブギーポップスタッカート ジンクスショップへようこそ)》初登場)的另一個名字,也就是“柊(ひいらぎ,hiiragi)”。因為歐洲冬青樹的樹葉和屬於木樨科(oleaceae)木樨屬(osmanthus)的柊樹的樹葉在外形上非常相似(這也是生物學趨同演化的一個生動例子),而且,雖然柊樹(ヒイラギ,hiiragi)的學名是osmanthus heterophyllus(字麵直譯為異葉木樨),但是它在英語世界裏其他更加廣為熟知的名字包括holly osmanthus、holly olive以及false holly,每一個都與冬青樹(holly)的名字有著緊密聯係。反過來,在日語裏,歐洲冬青的名字叫西洋柊(セイヨウヒイラギ),而且在好萊塢的日語維基頁麵裏,hollywood的日語翻譯即是“ヒイラギの森/柊の森”。所以長穀部京輔口頭禪的邏輯是反過來的,給日語裏麵的柊起名為英文的holly,這種叫法當然算不得準確。不過這種解釋在整個不吉波普係列裏麵是最契合人物與背景設定的——特指長穀部京輔和柊的人物關係。而他在逐字改名之前的口頭禪,有可能是“柊の木”,甚至是“比々羅木”。)


    (p.s. 1、此外,在日本的傳統文化裏,柊樹本身就具有特別的意義。在《古事記》裏曾記載過有一位神隻的名字叫比比羅木之其花麻豆美神,名字中的比比羅木(比々羅木、ひひらぎ)指的就是柊樹或者柊木,而這個名字的一種解釋就是對柊樹花的神格化。據傳,這位神祗的女兒嫁給了大國主神係譜十七世神中的第十一位神——多比理岐誌麻流美神。此外,《古事記》中還記載,日本武尊在征伐東國的過程中,使用的兵器是來自他父親景行天皇送給他的以柊木為材料的比比羅木八尋矛(比々羅木之八尋鉾、柊之八尋鉾)。東征結束後,日本武尊將此矛供奉在出雲國的伊波比神社裏。因此,在日本民間習俗裏,人們相信柊樹或柊木具有驅邪的功效。例如在家裏的庭院裏,日本人傾向於在東北方向種上柊樹以抵禦邪鬼。在節分之夜,即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的前一天晚上,日本人也喜歡將一小截柊樹樹枝插到金槍魚魚頭裏,然後掛在門上用來驅邪。這個物品也叫做柊鰯。此外,柊樹花的花語是“先見之明”,這一點恰好與統合機構中樞oxygen/柊的預知未來和間接操縱命運的能力相對應。)


    (p.s. 2、冬青樹在日語裏麵被叫做“黐の木/餅の木(モチノキ)”,植物學上特指一種廣泛分布於日本東北地方以南、朝鮮半島南部、中國中南和東南等地區的冬青屬植物——全緣冬青(ilex integra)。)


    他說的話莫名其妙,讓人如墜雲裏霧中。


    “……?”


    “不管怎麽說,既然你是主動來到這個地方的,你也應該能自己下判斷吧。利用我這種事,你也可以不妨考慮一下。”


    “……嘛,說得倒沒錯。”


    limit微微頷首。她隻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現在已經處於無法回頭的立場。沒有時間躊躇不決了。


    3.


    “……因接到通知附近發生爆炸事故,所以出於警惕危險的原因,本次列車將臨時停車。預計恢複通車的時間……”


    電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廂裏開始播報這條廣播,這讓乘坐這輛車的末真和子非常著急,她正要去參觀明年準備報考的大學。


    “唉,哎?這是什麽情況?”


    “…………”


    鄰座上的好友宮下藤花也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


    “不要啊,這下該怎麽辦啊?怎麽辦才好?”


    末真慌忙拿出路線圖和時刻表,開始調查各種信息。雖然如果換乘其他路線也可行,但要是那邊的列車也無法運行的話,就麻煩了——


    “…………”


    坐在一旁的宮下,似乎正在發呆,總覺得她有點心不在焉。


    “啊啊我真是服了!下午還得回補習學校呢——嗯?”


    就在末真正一邊滿腹怨氣地發著牢騷一邊猶豫要不要換條線路的時候,宮下藤花輕輕地站了起來,說,


    “我稍微——出去一下。”


    說著她就從停著的電車裏下到了車站月台上。


    “啊,是上廁所嗎?不過可能馬上就會發車了哦——”


    等末真抬起頭來的時候,宮下已經不見了蹤影。


    (……難道一直都在忍著嗎?)


    末真試著回想起宮下之前的神情與舉動,但發現她們隻是一直在普通地聊著天,這讓末真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而且,她好像連自己的包也拿走了。總是掛在她身上的斯伯丁運動包不見了。


    (沒有特意讓我幫她照看——是有什麽急事要趕時間嗎?)


    她自己也站了起來,走下車來到車站月台。


    說是發生了爆炸事故——應該會有什麽地方在冒著煙吧?


    “嗯……”


    想到這裏,她發現對麵的山好像被某種灰色的東西給覆蓋住了似的。那是什麽——正當她想一探究竟的時候,她的目光被一個正在下麵的道路上行駛的身影給牢牢地吸引住了。


    一輛摩托車正以驚人的速度向那座山駛去。摩托車上身穿黑色革製連體衣、身形纖細的人影是一名女性,而且末真對這個人有印象。


    她對那個人很熟悉。應該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畢竟,她甚至被那個人救過一命。


    “——凪?!”


    那是哪怕隻有一瞬間末真也不會認錯的“炎之魔女”霧間凪的身影,在摩托車轉了一個彎之後,她的身影立刻就消失了。


    (這——這是要去哪裏?)


    不管怎麽看她都是在超速行駛,毫無疑問她在因為什麽事而非常著急。是發生了什麽事件嗎?


    (不對,說起來,那邊的那座山,正好是剛才和阿綺分別時的地方——)


    不安的情緒在末真的心中蔓延開來,便立刻撥打織機綺的手機試圖聯係上她。


    可是,電話無法接通。好像在服務區外。還是——


    (……嗚嗯)


    她猶豫了一會兒,這次試著給凪的義弟、綺的男朋友穀口正樹撥了電話。


    盡管明明還是一大清早,但正樹還是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喂,是末真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


    “啊,正樹君嗎?我問你啊,你能夠聯係到阿綺嗎?”


    末真向他問道,他卻大聲喊了起來,


    “果——果然是發生了什麽嗎?”


    末真內心被震懾住了。


    “果、果然是指什麽?”


    “就在剛才,姐姐也打來同樣的電話,問我能不能馬上知道綺在哪裏,她是出了什麽事嗎?”


    “沒、沒有——我也不是很清楚哦。不過,我剛剛和阿綺見過麵,我們分開之後,然後我就看到凪朝綺那邊飛奔過去了——不對,好像是,”


    末真突然被強烈的不安情緒所包圍,


    “……什麽地方發生了爆炸事故之類的——”


    “哎?!”


    正樹的聲音已經完全變成了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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