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弓原千春有一個奇怪的習慣。


    他穿的襪子,右腳左腳總有一隻會穿反。不是因為粗心,而是故意這麽穿的。所以他買襪子的時候,隻買正反麵沒有什麽區別的、沒有什麽花紋的襪子。


    之所以會有這種習慣,是因為他非常討厭整齊一致的感覺。


    每當他看到東西整整齊齊、嚴絲合縫地排在一起,便會產生破壞欲。從小的時候開始,他就有這種危險的傾向了。從前在公園裏,附近的小孩用沙子壘起了漂亮地城堡。當時他無法按捺自己毀滅的衝動,偷偷拿著小鏟子,推倒了小孩子看不到的城堡的後部。這種感情並非出於討厭或者嫉妒,隻是無法忍受那種工整漂亮的美罷了。最後那個沙子城堡被幾個大孩子踩塌了,他甚至還去安慰了那幾個心疼到哭泣的小孩。其實他的破壞欲,在他自己的幾鏟子過後就已經消失殆盡了。換句話說,隻要東西存在一點點缺陷,他就不會產生那種無法忍受的難受的感覺。


    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如果整個房間都一塵不染、幹幹淨淨,他也會感到不爽,所以會刻意在角落裏丟一點紙屑。除了這點紙屑之後,整個房間都發光似的幹淨。但一想到角落裏還有紙屑,便會覺得渾身輕鬆。


    這個習慣無時無刻不影響著他。考試的時候,即使知道所有題目的正確答案,也無法忍受考滿分的完美感,會故意答錯一兩道題。碰到自己不知道正確答案的時候,也會擔心自己猜對答案,故意答錯自己會做的題。總之,與強迫症恰恰相反,他對於“完美”,有著天生的抵觸。


    關於這個奇怪的習性,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由於隻會留下些微不完美的痕跡,所以目前看來也沒有暴露。當然,他在學校的兩個狐朋狗友,也完全沒有注意到。


    “我說,lemon crush這個東西”


    千春來到公園後,有一茬沒一茬地和百太閑聊著。


    “閃閃發亮的光,真的不是貧血嗎?”他帶著幾分譏諷問道。


    “你真是個樂觀的家夥呢。”


    百太一邊歎氣著說著,一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果然他現在非常心煩意亂。


    “怎麽啦,為什麽表情這麽正經呢?”


    萬騎這麽旁敲側擊地問道。但是百太也隻是生著悶氣擺臭臉。


    萬騎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也差不多得了吧?陪你玩這種跟蹤狂的遊戲,我已經有些累了。並且剛才不還發生了那麽不吉利的事情。”


    “你覺得剛才的事是怎麽回事呢?”


    “我覺得也不是不能理解。那兩個互相卡脖子的女孩,肯定之前發生過不愉快。而那個警官,也許是磕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藥吧。”


    “是啊,最近街上淨是發生詭異可怕的事情呢。隻要不被卷進去就萬事大吉啦!”


    “你們啦——”


    百太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兩個閑聊的同伴,突然大發雷霆:


    “夠了!!你們兩個別跟著我啦!!沒看到已經快要下雨了嗎?”


    “那你呢?你鬧夠了嗎?”


    “我還好得很,我當然可以繼續。”


    “天哪,難道偶你還要去繼續尋找中條深月嗎?”


    “你莫名其妙衝到公園來,真的不是因為被我們嘲笑所以生氣了?你真的是想尋找lemon crush嗎?”


    “好煩啊!我也沒有說要和她交往吧!”


    “是啊,是深月想和你交往吧哈哈哈——”


    “訥訥,所以你到底打算怎麽向深月告白呢,直接在大街上說“請和我交往“嗎?”


    “這種簡潔明了的告白方式也許反而更令人感覺到感情的真誠和迫切呢。也許深月會喜歡這種類型?”


    “是“喜歡你”這種話吧”(1)


    “天哪,真是性張力拉滿了喵——”


    “你們兩個啊,求求你們閉嘴吧。”百太無法忍受二人的戲弄,心一橫、打算直接開溜。矢嶼萬騎突然“哈?”地叫了出來,


    他的目光定格到了遠處的一個人影身上。是一個少女,正在不緊不慢地行走著。在沉沉暮色中,百太和千春無法看清細節,但是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不會真的是中條深月吧……”萬騎有些舉棋不定。


    “難道她真的來公園了嗎……”


    回頭一看,百太早已經沒了影子。


    萬騎和千春對視了一下,立刻飛快地追了上去。


    途中千春突然想到了什麽,唐突地說道:“不過萬騎,你眼力真好。”


    “是啊,我的左右眼視力都是2.0哦。”


    “不是這個以意思。我是說你看得很認真。剛才,你確實很全神貫注呢。”


    “是想說“因為是女生,所以才看得這麽認真”嗎?雖然這一點我也不能否認就是說。”


    對著嗬嗬嗬笑著的萬騎,千春微微歪了歪頭。隨後繼續在洶湧的人潮中,尋找百太的身影。


    因為百太個子比較小,很快消失在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千春失去了追蹤目標,不由得停了下來。但是萬騎卻毫無猶疑,一直飛快地向前走著。千春就這樣被甩在了後麵。


    “萬騎——可以聽見嗎——我要回家啦!”


    但是卻沒有聽到萬騎的回應。這麽看來,似乎百太和萬騎都從街上消失了。


    (真是執念深重的兩個人呢。百太的話應該是因為“愛情”,那萬騎為什麽會對中條感興趣呢?)


    千春對lemon crush和中條深月的事情也並不是沒有興趣。但是一旦變得專注、一心一意去弄清楚這件事的話,老毛病就又犯了。這種全力以赴的態度


    令他反胃,甚至這個公園也變得令人壓抑沉重了。尤其是那個他刻意不去注意、不去看的——巨大的堡壘。


    (那個堡壘究竟是不是對稱的呢?)


    他轉過身,細細打量著那座威武雄壯的城郭。嫌惡的感覺漸漸湧上來,果然、這個城堡是左右對稱的。他控製著自己的視線和行走的軌跡,讓城堡不要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但偶爾也會有撞上的時候。每當看到那座富麗堂皇的瓊宇,赤裸裸的破壞欲就會一點一點滲出來。


    (如果百太向中條深月告白的話,那個時候我一定也會想要破壞吧。但是為了百太,得稍微控製一下呢。)


    他胡思亂想著朋友的事,走上了回家的路。


    就在他走出公園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背後被人戳了一下。大概是萬騎在搗亂吧,他慢慢轉過身。


    “——”


    “弓原同學你好。”對麵爽朗地打了個招呼。


    “別,別這樣——”


    “我的出現似乎讓你很為難嗎?”


    “倒也不是——”


    “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你們是在找我呢?弓原千春同學,請問是這麽回事嗎?”


    眼前這個女人,的的確確是百太的暗戀對象,中條深月。


    2


    “其實我打算回家了,並沒打算繼續找你來著。”


    “應該是百太帶你們來的吧。”


    眼前這個女人似乎知道百太單相思的事。但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千春正打算這麽問的時候,脖子突然感受到了溫熱的呼吸。是她,輕輕地說道:


    “但是我比較喜歡千春哦。


    “啥?”


    “因為百太同學,總是給人冥頑不化、不知變通的感覺吧。但是你的腦子,感覺要靈活地多呢。”


    “完全不明白。”


    對著動搖不定的千春同學,深月惡作劇地笑著。


    “你們已經知道我在找lemon crush的事了吧?”


    千春有些吃驚,“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們知道了呢?”


    深月又壞笑了起來。


    “因為我放學後,一個人在教室的時候,的場同學一直都在偷偷看著我吧。那天我說了"lemon crush”之後,教室的門吱吱響了幾聲。他大概已經知道我很在意的事了吧。難道不是這樣嗎?“”好像確實沒有錯呢——“”但是的場同學看起來不是能成大事的人,所以那個時候我也沒有追上去。“她突然抬起眼簾,定定地望著千春。”如果弓原同學願意陪我去的話,那就太好了””等等,為什麽啊?我對那種事情——“千春努力想要擺脫女孩的糾纏,但是深月毫不留情地繼續說著:”你覺得這樣對的場同學不公平?難道對你來說,他的友情是最重要的東西嗎?“”最重要的“——這種說法帶著某種致命的魅力,甜美的同時帶著責任的強迫意味。自己的心情像凝固的樹脂一樣停止流動,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才、才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他開口怒吼的時候,腰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百太打過來的。千春看了看深月的臉色。她微笑著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千春猶豫著,按下了接聽鍵。”什麽事?“”千春,你現在在哪裏?“”我從公園裏出來了,現在在車站前麵。“”我這邊把中條跟丟了。你那邊有看到她嗎?“


    千春將脫口而出的“看到了”憋回肚子裏。深月正站在他旁邊監視著電話,看來這次隻能撒謊了。”啊、啊——,我剛才也特意找了找,但是沒有看到呢。“”這樣啊“,百太遺憾地歎了一聲。”我說啊,萬騎看到的女生真的是中條深月嗎?“


    本來打算敷衍過去,但是卻被百太堅定地反駁了。”我也看到了,那確實是中條同學。果然那個人對lemon crush上頭,過來找它了。“”這樣啊。但是還是覺得你想太多了。“


    他婆婆媽媽地開導著百太。深月一直緊緊地盯著他。


    通話結束後,她開心地道謝。但是千春卻臉色沉重,似乎完全脫力了。”弓原同學,你相信lemon crush嗎?”完全不相信,這種愚蠢的謠言——“”那我再問一遍,你願意因為我的一時興起而陪我嗎?“”啥?“”就是說,和我一起去找lemon crush嗎?“”開什麽玩笑?為什麽我要陪你去做這種事啊!“”那你有拒絕的理由嗎?“”拒絕是不需要理由的吧,這種蠢事!“”這可是女孩子的委托哦。光是這一點就可以抹消掉所有拒絕的理由了吧。“”不要自顧自說話啊!我對你所關心的事情並沒有任何——””但是我對弓原同學卻有相當濃厚的興趣哦。“深月突然回頭看著千春,靜靜地說著。


    千春一時不知如何應付。


    (這是什麽奇怪的展開啊,話說我剛才有做什麽嗎)


    明明是之前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地女孩子,但是被她告白後,內心卻萌動著想要大聲呼喊。


    暗流湧動的內心,內疚、興奮、嫉妒、悲哀的藤條糾纏在一起,肆意旋轉延伸。和他所討厭的“工整完美”完全不同的心情,千春突然感到了幾分幸福。”謠言不是說那個城堡的光線會產生lemon crush嗎?為什麽會是那個城堡呢?“


    對於深月的疑問,千春既不知道答案,也完全不打算去思考答案。更何況,他非常討厭那個完美對稱的堡壘。”我倒覺得是不是城堡的光線都無所謂呢。也許指的是城堡的周邊地區吧。“


    本來是隨口說出的答案,但是深月卻莫名高興起來:”是的是的,應該就是這麽回事吧!不愧是千春同學!“


    被這麽一說,千春也手足無措起來。”謠言就是這麽回事啦。隻要說是“這樣”,那麽大家都會理所當然地接受。不久謠言到處流傳,但是其產生的原因卻被刻意模糊甚至隱藏了。真令人傷腦筋啊。“


    千春默默看著深月的側臉,內心卻泛起了一絲波瀾。


    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的,認為他人無法理解的思考模式——討厭工整又靜止的東西,討厭格式化的東西。身旁的少女,似乎和他有著相同的想法。


    (這家夥的話——)


    就在千春思考的間隙,深月突然朝著公園的深處跑去。”等等~“


    千春追隨者她的腳步向前跑去。當然男生跑得比較快,很快就追上了。他仔細打量著深月的臉,問出了心底的疑惑。”我說啊,你看起來並不相信那些傳言吧。那為什麽會在意lemon crush呢?“”一定要理由不可嗎?“深月立刻回道。”如果沒有像樣的理由的話,那人豈不是什麽事都需要去插一腳了?“”如果這麽說的話——“


    沒有任何怨言。不管那個女孩如何回答,自己都會繼續幫助她的。千春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可相當不妙啊)


    深月依然向前走著。但突然停下來環視四周。千春也不自覺地警覺起來,但是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地跡象,隻能漫無目的地看著天空。陰雲密布的天空,公園裏隻有黑暗的延伸,沒有任何光能穿透。


    在無言的沉默中,千春百無聊賴地望著傍晚地天空。有的時候,也會偷看幾眼深月。


    有時兩人會尷尬地對視。這個時候千春就會做賊心虛地移開視線。


    也許是因為視野轉換地原因,千春突然有些暈眩。


    黑色地、成群結隊的東西在視野裏湧動。他用力眨了眨眼,就看不到它們了。


    他又眨了眨眼。隨機感覺到了深月的視線。”又怎麽拉?“”你剛才沒有看到什麽嗎?“


    深月殺氣騰騰的眼神,如果這個時候說謊,大概真的會被殺掉吧。千春感到不妙,拿出了少有的認真的態度,


    “感覺看到了一些黑乎乎的東西。可能我剛才眼神不太好。”


    對於這正兒八經的回答,深月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似乎完全沒有相信他的話。”怎麽啦!本來這裏也沒有什麽怪東西吧!“”我並不是不相信你的話。隻是覺得意識化已經無法滿足它們了。似乎打算實體化了呢。””啥?“千春實在無法理解這句話。


    深月無視了他的疑惑,徑自看著越來越陰沉的天空。伸出手,感受到了掌心濕潤的觸感。”啊,開始下雨了。“


    3.


    就近的屋簷下剛好有一張長椅。兩人姑且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女孩坐在自己旁邊,感受到了衣服透過來的體溫。千春的小心髒已經開始自顧自高歌了。”唔——“


    她撩了撩濕潤的頭發,不可思議的香氣突然彌散開來。這下千春的鼻子也不受控製了。


    耳朵後麵不自覺得變得火燙。自己大概已經臉紅了吧,千春絕望地想著。


    就在他渾身不自在地時候,突然聽到了深月在對他說話。”千春——“


    千春突然意識到稱呼已經從姓(弓原)變成了名字(千春)。但是這種親熱地叫法卻並不討厭。”什麽事?“”千春同學,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物地願望,你覺得你有這種東西嗎?“”就算這麽說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說“意識不到”嗎?“”啊啊啊,是說自己其實知道,隻是不會許願的願望。“”這種願望的話,大概是有的吧。“”其他的人也會有這樣的願望嗎?“”一定的吧。話說回來,你又怎麽想呢?“”嗯?“”就是說你有這樣的願望嗎?“”千春同學,你對我有興趣嗎?“


    被想到被反問了,千春又慫了回去。”笨、笨蛋,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慌慌張張地否定著。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直直地劈下。隨後在烏雲匯聚之處,傳出了滾滾雷聲。


    千春條件反射地蜷起身子。但是深月卻走進暴雨中,直麵著閃電與暴雷。


    隨後開始脫掉自己衣服。”啥?“


    千春目瞪口呆。深月卻一層一層地蛻掉了衣服,潔白地肩膀暴露在傾瀉而下地雨水中。


    隨後開始穿泳衣。那種與性感不沾邊地,學校學遊泳的那種泳衣。


    最後她脫下了裙子,甩掉了鞋子和襪子。這樣就換裝完成了。


    衣物放在了長椅上。她赤著腳,在傾盆大雨中開心地走著。


    這無比荒誕的景象,似乎很難被劃入”美“的範疇,但也不讓人覺得搞笑。在千春看來這大概就是顛覆了他所有常識的、極度不安定的景象。”……”


    被雨水淋濕的深月,突然朝他轉過頭。


    被雨打濕的頭發緊緊得貼在頭皮和臉頰上。但是毫不在意似的,淡定地問道“”你覺得怎樣?“


    千春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在對方似乎已經預料到他無法回答的狀況,繼續說著。”人類會有本人都意識不到的願望,你覺得這種觀點的來源是什麽呢?“”哈?“”人類,究竟一直在祈禱著什麽呢?“”哈?””人類,一直在想著一些陰暗的東西呢。””唔——’”隻要是別人擁有的東西,自己也想擁有。一直在追求著無法得到的東西,因此產生了各種各樣的衝突。不斷地樹敵,本來擁有地東西也在不知不覺種消失了。“


    她緩緩張開雙臂,似乎抱住了什麽無形的東西。”有時我想,“世界之敵”如果存在的話,那一定就是人類自身了吧。“


    她突然停止了自言自語。隨後嘴唇微張,仿佛吹口哨似的,發出了這樣的聲音。”poom poom“


    千春突然注意到了。


    深月周圍的雨滴四散開來。叮叮咚咚,朝著不同的方向開始移動。


    一顆顆晶瑩的雨滴,反射著張牙舞爪的閃電,像夜空的星辰一樣開始閃閃發光。仿佛身處螢火蟲繁殖的夏季,整片天空都閃耀起來。


    在心的深處,突然冒出了奇妙的想法。


    (我曾經聽說過,曾經人們許願的時候,會向神明大人上貢作為實現願望的回饋。犧牲越新鮮純潔,願望被實現的概率越高。那麽犧牲的話——“


    我又是為什麽被帶到這裏來的呢?正當他的思考進入下一個階段的時候,一直無表情的深月突然笑了起來。”你作為餌,果然是再合適不過呢。“她輕輕舔舐著唇角的雨滴。


    她的臉上,也有反射的光芒。


    那個光芒不是雷光的反射,是從正麵照在她臉上的。


    也就是說,是千春身上的光芒。


    他的胸前,浮現出了有一簇搖曳不定的金黃色的光。大概和一個網球差不多大。而這一束光,正照耀著深月。


    原來閃閃發光的光粒子的來源,就是千春自身。”就是這個嗎?“


    千春呻吟著,而對麵的女孩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這個就是lemon crush了。在你的心中潛伏者的東西。“


    然後她緩緩地朝光塊伸出手。就在觸碰到的那一刻,千春梆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坐在了回家的電車上。似乎剛才一直衣冠不整的躺在電車座位上。


    千春急忙直起身。所幸周圍並沒有其他乘客,這一節是空廂。似曾相識的車內——這不就是平時上學的時候會坐的線路嘛。他看了看窗外,已經坐過站了。


    “……”


    似乎是單純的睡過站,但有種奇怪的違和感。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由於車廂內沒有其他乘客,他等鈴聲響了好一陣之後,才慢吞吞地接了。


    “你好。“”啊,終於聯係到你了。剛才怎麽了?“


    電話是萬騎打過來的。”什麽怎麽了?“”我給你打了好幾遍,但是你可是一次都沒接哦。為什麽不給我打回來呢?“”啊這,抱歉。剛才我在睡覺呢。“”這麽回事啊。那你現在在幹嘛,能過來和我聊一聊嗎?””我還沒到家呢。身體倒是沒事。“”啥?還沒到家?難道你去找女人了?“”不要給我胡說八道!“雖然這樣辯解著,但是千春突然無名不安起來。””話說回來,我有很在意地事。“”什麽事?“”是關於百太地事情。總覺得有些古怪。“”你說那件事啊。“”感覺已經不是單純的對深月的單相思了。不知怎麽的,現在似乎對lemon crush本身非常著迷。“”為什麽這麽說?“”昨天跟丟了中條同學之後,他又一個人去調查lemon crush了。難道不覺得他太亂來了嗎?”


    “這樣嗎?”


    “你覺得中條有那方麵的想法嗎?”


    聽到這句話,千春突然心跳加快。


    “那方麵?”


    “就是願不願意和百太交往啦!”


    “啊這——”


    這理應是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但是為什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背上會冒汗,甚至想要激烈反駁呢?”我說啊,我們要不要勸勸百太,讓他放棄呢?“”要、要這樣嗎?我覺得可以再觀察一段時間吧。“”確實,我也還沒決定呢。總的來說那個家夥變得奇怪了。明明下著那麽大的雨,還要去找lemon crush。“”……雨?“


    電話那端,萬騎似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難道剛才下的那麽大的雨,你都完全沒有注意到嗎?“”我——“


    千春終於意識到自己全身都被雨淋透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絞盡腦汁地回想著放學後發生的事。但仿佛被某種巧妙的魔術替換掉,關於那場雨的記憶被某個平靜的日常覆蓋掉了。


    4、


    驟雨停歇,傍晚的月天公園又恢複了寧靜。地上殘留著大大小小的水窪,倒映著雨後的斜陽。


    有一個女孩,再水窪的間隙間行走著。


    身上被淋得濕透,還穿著泳衣。日常得校服已經放到了書包裏。


    “……”


    她一邊走著,一邊啃著自己的指甲。


    眉頭緊鎖,豎起食指,用門牙嘎吱嘎吱地咬著。


    “……”


    從牙齒的縫隙種,漏出斷斷續續自言自語的聲音。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仍然、仍然、仍然、仍然……“


    與其說是在咬手指,不如說她是嚐試用手指去抑製不停顫抖的上顎。仿佛要被凍死了一般,全身濕透了。但是之前的雨水早已被傍晚的夕陽蒸發殆盡,現在是冷汗在不停的從毛孔種湧出,最後整個身子都變得濕答答的。


    “現在不行、現在不行、現在不行、現在不行、現在不行、現在不行、現在不行、現在不行……“


    她不斷地呻吟著,將整個手指都伸到了嘴巴裏。似乎是被自己咬破了,血液從嘴角流了出來。”現在還不行,還遠遠不夠。餌是最重要的,必須要讓所有人都把心交出來——“


    一邊品嚐著自己的鮮血,一邊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在水窪的間隙間像魚一般穿行著。


    她周圍,集群的飛蛾如枯葉般悠悠飄落,鋪了滿地。


    飛蛾朝她徒然地飛著,在碰到她之前就墜落到了地上。仿佛生命力被一點點吸幹,但同時也不斷追尋著中條深月地影子,最後死去、


    但是女孩毫不在意,完全無視了鋪天蓋地地飛蛾,在公園裏彷徨著。


    月亮出來了。水窪反射著慘白地月光。


    深月沐浴在月光中,突然嘴唇地顫抖停住了。


    露出了相當寂寞地表情,輕輕歎了一口氣。”現在的我真的不奇怪嗎,藤花?你真的認為現在的我很正常嗎,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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