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盡是皇後的嗬斥聲,她看著太子,「沈家能助你,就夠了?秦家把秦家小姐送入宮是為了什麽,是在表明立場,這蔣家,那任家,還有東宮裏的那些人,我看你這些年真是風流糊塗了,你二弟的孩子明年就能出生,你成親兩年了,你還想等到什麽時候去。」


    「你如今首要的就是生下孩子,不論是不是太子妃所出,到時候生出來了自然可以抱養到香茉這兒記名養著,辰兒,母後不是在和你爭是不是該解了懷柔的禁,母後是在擔心你,如今這兒不是睿王府,以前你牢坐這世子的位置,可這太子的寶座,不是沒人眼紅啊。」


    皇後說的急了,連著咳嗽了幾聲,季熠辰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母後,兒臣不是這意思。」巨歲協血。


    「母後知道,你這是心裏有芥蒂,母後做了主,讓懷柔入宮。可如今一寸土一寸金,哪裏都不是你能放手的,你即便是不去懷柔那裏,你也該待她好一些,聽母後的話,那幾個院子是不能去了,當務之急,你該去秦良娣她們那裏,如今已是七月,你自己算算,從她們入住東宮開始,過去多久了。」皇後拉住他的手,神情轉而規勸,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兒子,不論如何,她都不能見得再有什麽威脅到他,不論是他的身子還是他的太子之位。


    撇開表妹,季熠辰素來都是很尊重自己的母親,生她時損了身子,再沒有和父皇有第二個孩子,為了季家的延綿,先後讓李淑妃和海德妃進府,後來又抬了幾個妾室。


    小的時候因為沒能好好護住他,母後幾度自責,身子也跟著擔心他垮了兩回,很多事情上,季熠辰是想要順著母後的意思,也知道她都是為了自己,可就是在侍寢這件事上,他不想被牽著鼻子走,更不想是為了要孩子,二皇子府有沒有子嗣,在他看來並不重要。


    「辰兒!」皇後緊緊的拉住他的手,聲音偏尖銳了起來,「你真的是要讓這些朝中大臣對你留有話柄不成!」


    以前隻是睿王府,睿王世子再紈絝,那他也是嫡出的,名正言順的,就算是敗家,這蘭城中有人說他,也不會有人前來討伐他,除了睿王爺之外誰能決定他當不當這個世子。


    可如今不同了,太子紈絝沉戀美色的話,朝中多的是大臣參本子,置於風口浪尖可不是什麽好事。


    季熠辰凝沉著臉色,「這些事,兒臣心裏都清楚。」


    「你既然清楚,那就別再去那些侍妾那裏,這東宮之中,你若有情就都留宿幾晚,如何都得雨露均沾,你可記住!」皇後抓著他的手臂,像是要讓他把這些話牢牢記進去,太子妃能有身孕自然是再好不過,可在這之前,太子不能沒有孩子,這孩子的存在,迫在眉睫。


    沈香茉知道太子被皇後叫去說了很久的話,他回來時都已經入夜,還差人過來說不必等他一起用膳。


    見他進來,沈香茉讓秋裳把煲著的湯取來。為他盛了一碗,「這是補氣益氣的湯,你這些天累著,多喝一些。」


    季熠辰沒有喝湯,而是差屋子裏的人退出去,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一手摟著她的腰,頭擱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很輕,「茉兒,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沈香茉沒有看到,隻是身子止不住微顫了下,他的手已經挪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把她轉過來,這回是認真的看著她重複了一遍。


    她要是有了孩子。一切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東宮本不該有這麽多的人,她也不該受這些委屈,可他肩膀上還肩負著太多的責任,母後的話他能反駁一半,另外一半他卻反駁不了。


    沈香茉抬了抬手,他們未曾避孕,又何來要不要之說,隻是這孩子,一直還沒來。


    沉默了半響,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氣,「臣妾小的時候,服了很多的藥。」


    她八歲那年大病一場,又失憶。又失語失聰,那半年的時間裏,當她還不會反抗,還無力去反抗的時候。她服用了很多的藥。


    當時的她忙著適應那樣的自己,忙著假裝,要蒙騙過三叔和母親,她那時又哪裏懂得這麽多,幾種藥加在一塊兒。喝了半年。


    「病不見好,我像一個藥罐子,三天兩頭喝藥,一直持續到了我十歲那年,我開始抗拒這些,倒了那些藥假裝我喝了,祖父和爹爹並不知道。」提起過去,沈香茉總是需要費勁的去想一想,「十二歲那年,我來了初潮,疼暈過去。」


    季熠辰一愣,沈香茉輕笑著,「那時候碰巧祖父請到了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生平看過很多的病人,去過很多地方,遇到過的疑難雜症比宮裏這些太醫多,他替我看了診。」


    沈香茉忽然頓住了,低頭看去,他握住了她的手,「他說,那次出事,我傷著了身子,又加上藥物調理不當,別說有身孕了,今後恐怕每回來月事,我都會像是受煎熬。」


    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如今的她並看不出這些症狀。


    「也虧了那個老大夫,我才沒有繼續受煎熬,針灸半年後,我又連著服用了一年的藥,這些症狀終於減輕,老大夫的話也改了口,身子需要調息,調息好了,還是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切勿亂服用藥物,體內沉寂的這些藥毒需排解幹淨。」


    所以那何太醫和叢太醫也隻是把脈出她體內或許留有藥毒,其餘的,都覺得她身子骨沒有問題。


    「十四歲那年,老大夫過世了,留下了幾張藥方,我一直服用到現在,都是排藥毒的。」沈香茉坦然的看著他,心中確實是掙紮了很久,可有些事,她必須要告訴他,「在這些藥毒排解幹淨之前,恐怕以我的身子,難有身孕。」


    季熠辰眼底的她,就這麽望著自己,眼神微閃,有些躲避,更多的是信任。巨歲坑血。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難有身孕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是什麽意思,季熠辰即便不能切身感受也能體會七八。


    那時她該有多恐慌。


    季熠辰靠近她,把她摟在了自己懷裏,沈香茉身子微僵,她在等他說話。


    「那年你從閣樓上摔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季熠辰輕問了一下句。


    屋子裏陷入了長久的沉寂,季熠辰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肩膀,似是在安慰,「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


    沈香茉緊握的拳頭鬆了鬆,又頃刻握緊,她仰頭看他,這個男人眼底裏全是她的樣子。


    她都忘了去想從什麽時候開始一些事,一些改變,甚至兩個人之間隱隱的默契,如水流長,潤物無聲。


    她是相信他的,隻是怕他擔心,怕他替自己去操心那些事,更怕過去身邊就充滿危機的他,還要因為自己更添危險。


    沈香茉微動了動嘴,最終,頭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用手勢給他看,「你還記得三妹成親那天,在我爹爹閣樓後麵窗戶下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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