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卻了古代文明
持續狩獵史萊姆三百年，不知不覺就練到LV MAX 作者：森田季節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芙拉托緹的模樣從前幾天就不太對勁。
「八百五十七，八百五十八，八百五十九！」
她一直在飯廳不停地做扭動身體的仰臥起坐。
「怎麽回事？突然想到要做仰臥起坐？還是要減肥？」
或許對龍族而言不足為奇，但是次數多到離譜。不過能做這麽多次仰臥起坐的人，最好找個減肥以外的目標比較好。
「都不是！啊……忘記次數了……」
「抱歉！我可能做了不該做的事！」
「沒關係，主人。我原本就對次數沒什麽興趣。大概已經數錯了三十次吧。」
雖然覺得這樣不太對，不過次數這麽多，算錯這點程度是當然的。
「所以說，你究竟在做什麽呢？另外地板應該不太乾淨。」
這個世界習慣在家裏穿鞋子，哈爾卡拉老家的規矩倒是要脫鞋。
「聽桑朵菈說比地麵乾淨多了，所以沒問題！」
是以植物為基準嗎？
這時候萊卡也並列在芙拉托緹旁邊。
「真佩服你的肌力訓練呢。吾人也不能輸給你！」
萊卡在一旁也跟著參戰。
呃，其實萊卡應該不需要增加肌肉這種層次的訓練。不過跟著做也不會有損失，所以我不會阻止她。
「萊卡啊，我芙拉托緹在做的才不是肌力訓練這種無聊活動。啊……我已經完全忘記次數了……」
果然還是有數嘛……肌力訓練中嚴禁交談。
「一、二、三，那麽你究竟，七、八、在做什麽呢，十一、十二！」
萊卡靈巧地邊做邊數。
「這種事情還看不出來嗎？所以紅龍就是沒用嘛。就因為住在溫泉地，水溫才會不太冷也不太熱。」
「真不明白究竟是在罵人還是在誇人呢。十七、十八！」
聽起來的確有點像溫泉的廣告。
「那我就告訴你吧。」
芙拉托緹露出相當得意的表情。
「是我芙拉托緹的身體在追求鬥爭！」
「噢，原來是這樣──等一下，沒多久之前不是才追求過嗎！」
「已經參加鬥牛慶典，發泄過了吧！？」
我和萊卡幾乎同一時間吐槽。不愧是師徒，真有默契。
「主人，區區鬥牛慶典怎麽能充分滿足鬥爭心呢。所以為了多少滿足鬥爭心，才會開始做仰臥起坐。一、二、三、四！」
已經算不清楚做了幾次，才乾脆從頭開始數吧……
話說我在人生中，第一次聽到滿足鬥爭心這種用法。
活得久果然有好處。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價值觀呢。
「所以說，做仰臥起坐可以滿足鬥爭心嗎？」
我實在不太想在正對她做仰臥起坐的廚房準備晚餐。這樣讓我分心。
「老實說，完全不夠！一、二、三、四！」
又從頭開始數了……
「主人，這附近有沒有可以冷凍的森林呢？」
「沒有！這樣會破壞自然環境，所以不行！」
「知道了……我會盡量多做仰臥起坐，避免冷凍森林……」
芙拉托緹顯得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同時，依然繼續做仰臥起坐。看起來好奇特。
唔……沒什麽東西適合讓她冷凍吧。
結果傳來某種大型翅膀揮動的啪噠聲。
來到外頭一瞧，見到大型飛龍正在揮動飛翼。
又送東西來了嗎？否則究竟是誰在乘坐飛龍呢。
大型飛龍緩緩降落在高原上。
「哈囉，人家是小穆！目前擔任沙沙沙沙的國王喔。表演小短劇，拔河。唔，勒住、勒住脖子了……喉嚨好痛──等等，這不是拔河，而是上吊吧！好，請多多指教！」
「好煩的問候喔！」
一般而言說「你好」就夠了吧。
就這樣，小穆獨自跑來了。飛龍類似交通工具，不算訪客。
「哎呀～和魔族合作後，借來了飛龍呢。這樣能活動的範圍也擴大啦～」
「這倒是不錯，但是小心別被一般人看見，不然會有點麻煩。不……一般人就算見到，也不會猜到你是古代文明的國王吧。」
畢竟她又沒有長著獨特的角。
「所以你是來做什麽的呢？羅莎莉應該在家裏的某處飄蕩。」
小穆會來的目的，最有可能是來找羅莎莉玩耍。
「這一次不一樣。」
小穆以雙手比出大大的叉叉。她的反應特別誇張呢。
「人家有事情委托。心想高原之家的人應該辦得到，才會前來。」
「委托嗎……趕快告訴我內容吧。不知道內容感覺不太舒服。」
實在難以預料古代文明的國王會提出什麽要求。
「希望你可以冷卻沙沙沙沙王國。」
「冷卻王國？」
我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冷卻王國是什麽的比喻嗎？要我降溫景氣之類的嗎？就算是幽靈，這麽做也毫無意義吧。
「這個～後續就到房子裏聽吧。說明起來好像很花時間。」
「好啊，那就走吧。」
不過才剛走到門前，我就察覺不對勁，回頭一瞧。
小穆大概隻往前走了一步而已。
「唔……一步一腳印，隻要慢慢前進，總會抵達目的地……」
「還是一樣毫無運動能力耶！」
剛才看到次數驚人的仰臥起坐，反差特別強烈。
於是我背著小穆進入高原之家。
小穆提出冷卻王國的要求，內容如以下所述。
「沙沙沙沙王國目前正麵臨溫室效應問題。」
想不到連在這個世界也會聽到溫室效應……
「可是你們王國根本沒有排放二氧化碳──啊，你們沒有二氧化碳這個概念吧。」
印象中這個世界應該也有二氧化碳，但可能因為有魔法，科學比較不嚴謹。
「人家不知道二氧化碳是什麽。可是已經治理王國很長的時間啦。結果發現王國比以前熱了。」
原來是這樣……據說地球在幾百年前也較為寒冷一點……
不論有沒有科學技術，都會有暖化時期，也會有冰河時期。
「不過你們不是已經死了嗎？暖化會造成什麽困擾？」
我不太明白有什麽壞處。由於小穆有身體，或許腐敗會加速，但她似乎不是因為個人原因來尋求協助。
「暖化會造成……前所未見的草或樹木不斷生長……」
小穆臉色發青地表示。
「咦……就這樣？」
比我想像中更沒意思耶？
「光是這樣問題就超嚴重了好嗎！你的反應很奇怪喔！」
雖然她向我發脾氣，但我的確有聽沒懂。
「比方說，我們人類會因為新品種植物的花粉而罹患花粉症。可是與幽靈無關吧？」
腳下傳來「我也完全不受花粉影響喔」的聲音。
羅莎莉在椅子下方冒出頭來。
「好恐怖！你從哪裏冒出來啊！嚇死人家了！壽命會縮短耶！」
小穆這番話是在等人吐槽嗎？
雖然不確定，但嚇了一大跳應該是真心話。
「真是的，你們什麽都不懂耶……新品種植物在墳墓之間生長，會破壞墳墓啦！（注6）啊，破壞墳墓，聽起來好像超冷的冷笑話……」
笑話的部分姑且不論。
「噢，植物如果在岩石上紮根，岩石會破裂呢。」
「沒錯，就是這樣。」
小穆伸出雙手的食指朝向我。另外兩隻拇指則九十度朝上。這位國王的反應真的很像藝人……
「繁殖力很強的植物跑進了石頭內，大家的家都陷入危機了……再這樣下去，一百五十年後遺跡可能會變成廢墟……」
「什麽啊～一百五十年後喔。」
這不是我，而是芙拉托緹的吐槽。老實說，我也差點說出口。
「既然還這麽久，應該還不用擔心吧。一百五十年後再想辦法也不遲。」
「拜托喔！這種事情是循序漸進的耶！一百年後也會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吧！必須先發製人才行！要是過了一百五十年後再想辦法，就火燒屁股了！」
這話也有道理。如果不快點采取對策，修理範圍可能也會擴大。
「所以為了找你們幫忙，才會大老遠來一趟。」
『找我們幫忙』這種態度聽起來很大牌耶……雖然她的確是國王。
咦，話說直接委托的內容不是──
「幫忙冷卻整座遺跡，讓生長在溫暖地區的植物通通枯死！順便讓土地寸草不生吧！」
寸草不生這種形容詞可以用在自己居住的土地上嗎……
不過還有疑問，所以我得先確認。
「倒不是不行，但如果對植物造成傷害，也會導致石頭風化或損壞喔。」
如果滲入石頭的水分結冰，石頭應該會破裂。
「隻要施加風雪不會跑進石頭內的魔法，做好防禦即可。降低氣溫徹底驅逐植物吧！拜托啦！多謝！」
「在別人答應之前不要說『多謝』。」
不過老實說，我認為並不是壞事。
甚至可以說利害關係一致。
「芙拉托緹，這不是剛剛好嗎？」
我拍了拍坐在一旁的芙拉托緹肩膀。
「將你的鬥爭心用來冷卻遺跡吧。這項委托應該可以讓你盡情吐出寒氣！」
「那真是感謝啊！看我盡情肆虐！可以砸得粉碎！」
芙拉托緹的情緒也一口氣激動不已。
「呃，砸得粉碎這種形容不太吉利……可別破壞遺跡啊……目的終究是讓植物枯萎好嗎？」
這時候小穆就很冷靜。
說起來，單獨派芙拉托緹去的確有些恐怖。
應該說非常恐怖。
「那就由芙拉托緹和我一起前往沙沙沙沙王國吧。」
「啊，自己也要來啊。」
這裏說的『自己』是第二人稱，在小穆的口中同樣指我（亞梓莎），是關西腔的用法之一。原本應該不是關西腔，而是其他語言，不過透過魔法翻譯的結果，聽起來是這樣。
「另外機會難得，羅莎莉要不要來？」
小穆對腳下僅露出頭的羅莎莉開口。為何她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啊。
「我也可以去吧！讓我跟吧！」
應該很少有地方像那裏幽靈那麽多，羅莎莉應該也很開心吧。
可以說事情就此敲定。接下來就是何時出發──
「好，大家現在就來吧。人家幫你們準備住處。」
「等等，先讓我調整行程表。」
這位國王未免也太性急了。
「有什麽關係嘛。這種事情就該快點搞定，快點結束才對。否則一延後就會忘記。還有芙拉托緹和羅莎莉都沒工作吧，看，飛龍已經在等待了，來嘛。」
還真是強硬耶。雖然有不少人會突然來到高原之家，但沒有人像她這樣硬拉喔……
不過行程表倒是沒有很滿。這一點還可以稱作慢活吧，離開家三、四天不是問題。
早點結束，早點回來其實並不壞。
應該沒有問題，但還是先交代一下。
「萊卡，就是這樣，我們準備要出發了，高原之家就拜托你啦。」
老實說，萊卡是最可靠的。
「好的！請交給吾人吧！即使以性命相搏，吾人也會保護高原之家！」
「不用犧牲這麽大沒關係！要好好保護生命！」
既然交代結束，於是我向三個女兒告知要出門。
「法露法會在家裏當乖孩子，要買伴手禮回來喔～！」
「不需要擔心家裏。夏露夏也要伴手禮。」
「帶點土壤當伴手禮就行了。」
伴手禮嗎……那裏和魔族的地區不一樣，應該沒什麽地方在賣吧。另外土壤是怎麽回事。如果裏頭有種子，該不會造成外來植物大肆蔓延吧……？
我有點曖昧地回答「我會斟酌的」。
於是我和羅莎莉乘坐化為龍型態的芙拉托緹，出發前往沙沙沙沙王國。
或許很難說羅莎莉『乘坐』的用法對不對，不過既然一起載過去，就用這個詞吧。
◇
「我也逐漸看慣這座古代文明的遺跡了呢。」
我們來到石頭堆疊的三角形遺跡群之中。
「好，那就事不宜遲，一口氣冷卻吧。冷得冰冰涼涼的！」
「不行，這麽心急肯定會出錯。貿然行動會導致死翹翹後永遠後悔，所以要仔細具體地確認。」
羅莎莉的意見很正確，而且幽靈說出來特別有說服力。
「我芙拉托緹覺得很麻煩，現在就想吐出寒氣。」
或許我和羅莎莉一起跟來是對的……
「就算說要冷卻，好歹也該確定範圍吧。再等一下。」
正好沙沙沙沙王國的大臣也來了。
「好久不見，各位。一切都沒變嗎？由於我們是惡靈，所以想變也變不了。」
向我們說出奇怪問候語的，是女仆長兼任大臣的娜娜娜娜小姐。她的穿著還是露出肚臍，打扮看起來很寒冷。不過惡靈不會感到寒冷，多半沒問題。
「你好。話說暖化的影響大概是怎樣？」
「嗯，非常嚴重。請看看那邊針對平民，三房附衛浴的集合墳墓。」
「庶民的墳墓怎麽好像公寓或集合住宅……」
走了一段路後，的確有一排不同於三角形的石造遺跡。
的確是巨大集合住宅的樸素立方體建築。
「大姊，話說以前沒有來到這裏呢。」
「連羅莎莉都不知道啊。」
另外芙拉托緹像是靜不下來般，一直蹦蹦跳跳，或是做出揮拳的動作。一點也不文靜。
「因為這附近如你所見，隻是單純的住宅區。沒有人會特地帶客人來這種地方吧。」
「也對，又不是觀光地區。而是平民惡靈聚居的地方。」
或許對沙沙沙沙王國而言是理所當然。但如果平民連死後都不能過著平民的生活，多半很嚴重吧……
「而那一帶就是受害最嚴重的地區。」
娜娜娜娜指向的方位，有一大堆綠色藤蔓覆蓋全體的遺跡。
「哇，比想像中還要嚴重！」
已經隻看得見綠色的部分，甚至不知道本體是不是石頭。
「一開始沒有住在此地的惡靈稱讚外觀很帥，或是畫成插圖很好看。可是被藤蔓覆蓋的建築物愈來愈多，無法再視而不見了。」
「照這樣下去，雜草鑽入石頭內部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是的。平民住的集合墳墓相比權貴住的高級住宅，石頭和石頭之間的縫隙更多，一旦崩塌就會迅速蔓延。」
連死後的階級差距都固定了，有點像反烏托邦呢。
「植物的繁殖力真是可怕……」
「對吧？羅莎莉也這麽認為吧？比普通惡靈的害處還大呢。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鑽進石頭縫隙，導致遺跡崩塌。得趁現在驅除才行。」
現在知道情況對沙沙沙沙王國而言相當嚴重。
這片地區原本就很溫暖，一旦溫暖地區的植物入侵，似乎就會造成威脅。
「好，我芙拉托緹現在就吐出寒氣──」
「等等，等一下！還需要準備！」
沒定期阻止芙拉托緹，真的會惹出麻煩。
「娜娜娜娜小姐，芙拉托緹的吐息類似暴風雪，所以最好不要直接噴在建築物上。防禦用的魔法沒問題吧？」
小穆說過可以用魔法防禦，不過影響很大，所以得再度確認。
「可以。整座遺跡已經包覆在反彈物理攻擊的膜中，從空中噴出吐息的話，應該隻會降低溫度。」
「知道啦！」
芙拉托緹立刻化為龍型態。還好場地相當寬廣，沒有什麽關係，不過在麵前巨大化還是嚇了我一跳。
「主人，我先到上空待命，一旦ok再告訴我吧。」
交代完後，她已經飛到空中。她到底有多想吐出寒氣啊……
「……那麽娜娜娜娜小姐，魔法物理結界就拜托你了。」
「嗯，我立刻召集技術人員。」
於是大量石板飄浮在空中，同時惡靈紛紛聚集而來。看起來像是遙控操縱石板，但應該是透過惡靈，或是魔法的力量讓石板飄浮。
不過我卻覺得這些人很眼熟。
所有人的腦袋都光禿禿的。
是生發魔法那時候的技術員！
「好久不見了，亞梓莎小姐。我是單單，擔任這次防禦魔法的技術責任人員。雪不會累積在遺跡的上頭，會維持光亮亮與滑溜溜。」
光亮亮是指你的腦袋吧！
雖然很想這樣吐槽，但可能很沒禮貌，我不敢開口。
「我們會在整座遺跡設下防禦物理攻擊的膜，滑溜溜的膜會抵擋任何物理攻擊。」
「你隻是想說滑溜溜吧！其實你自己也喜歡這個詞吧！」
他馬上就說了第二次滑溜溜，我實在忍不住了。
「那麽單單，趕快開始吧。讓植物通通枯死，沒辦法變成幽靈跑出來作怪！」
「遵命。希望能創造出任何植物都無法生長的死亡世界。」
因為大家都已經死了，說話一個比一個可怕……
「最好別殺死原生植物吧……總覺得這樣很破壞自然……」
「隻在溫暖氣候繁殖的植物應該會先消失，所以沒關係吧。原生植物要留下來喔。」
理論上是這樣。反正原生植物隨處都有，就算枯萎一點，生態係也會很快複活。
之後的進度相當俐落。
五分鍾後，類似物理結界的魔法像發光的球形屋頂，出現在空中。
「滑溜溜圓頂成功設置了！隻要待在內側，不論長槍或是太陽掉下來都不怕！」
太陽掉下來的話，世界可就毀滅了，所以拜托別掉啊。
「好，那我就向芙拉托緹打信號囉。」
然後我朝正上方起飛，直到芙拉托緹可以看見的範圍。
發光圓頂呈現半透明，芙拉托緹應該也能辨認吧。
「ok囉！」
我揮舞雙手。
可以看出龍型態的芙拉托緹在凝視我的方向。
「要上囉！五、四、一！」
「倒數計時不要省略！」
不過她應該聽不見我說什麽。
因為芙拉托緹已經朝圓頂吐出最大規模的寒氣。
呼噢──！
彷佛光聽就會結冰，宛如塊狀寒氣的風籠罩了圓頂外側。
實際上，在我回到地表的時候，溫度已經明顯降低。
「唔！好冷……欸，娜娜娜娜小姐，有沒有毛毯啊……？」
「沒有為活人準備的東西呢。鑽進土壤中會稍微暖和一點。」
「我才不要這種像埋葬的取暖方式。」
沒辦法，隻能忍耐了。
我縮緊身體，盡可能防止體溫散逸。
「噢噢！芙拉托緹小姐好厲害！威力真是驚人耶！」
羅莎莉好像很喜歡華麗的事物，情緒也跟著亢奮。
從地表仰頭望向正上方，隻見冰塊發出尖銳的啪哩啪哩、啪哩啪哩聲撞上圓頂。應該是從芙拉托緹口中吐出的吧。
還真是壯觀呢。如果普通的活人見到，可能會嚇得驚慌失措。況且魔法失效的話，事情可就嚴重了。
「吐出這麽多寒氣，芙拉托緹應該也能滿足了。哎呀，龍族的規模真驚人呢……」
我沒有從嘴裏吐出過寒氣，但是規模大到我可以肯定有助於舒壓。芙拉托緹應該也很久沒有像這樣全力吐息了吧。
「如果芙拉托緹小姐和萊卡大姊全力對戰，究竟誰會贏呢？」
羅莎莉問我。她露出真的感興趣的表情。
「這個～毫無疑問會大肆破壞周圍，所以我希望她們別打起來。」
「不用考慮受害沒關係。」
的確，在假設中套用現實有點不公平。
「我真的不知道，不過萊卡應該也會陷入苦戰，記得她很怕冷。」
說不定芙拉托緹在之前交手的局麵中，都對萊卡與紅龍族放了一點水吧？因為這股寒氣實在太驚人了，讓人忍不住這麽想。
……不對，芙拉托緹怎麽懂得手下留情呢。
而且要是對手擬訂計畫，她會出乎意料地輸得很乾脆……
「不過……還真冷耶……」
我又瑟縮得更緊。
冷到就算感冒也不足為奇。
「怎麽啦，自己這麽怕冷嗎？明明這麽強，真是沒用耶。」
「活著真是辛苦呢，為你感到同情。最好早一點死翹翹。」
惡靈居然同情我。
畢竟在圓頂內隻有我一個活人。少數派沒人權……
寒氣依然沒有中止，不斷呼嘯。
可以感受到圓頂內的溫度持續降低。
「現在零下幾度了啊？冷到我好希望有件外套。」
「辛苦了，大姊。活著就是有許多不方便呢。」
幽靈們居然接二連三安慰我！
「您以人類而言特別厲害，所以不用擔心。但如果帶普通人來，這種溫度應該會威脅到健康。」
在我們附近的池塘已經結了一層很厚的冰。
我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欸，這層圓頂的外側如果有人，不是會冷死嗎……？」
我一看圓頂的側麵，發現已經堆滿冰雪變成了白色。
接著傳來巨大的『沙沙沙……』聲響。雪似乎滑落圓頂的斜麵，落在外側。
使得靠近圓頂外側的部分累積了特別大量的雪，應該有幾公尺厚吧。
「好像小規模雪崩呢。圓頂外頭簡直就像地獄，真的沒有人嗎……」
「亞梓莎小姐，不會有人來到這片夢幻地區的。您這是杞人憂天。」
「對啊，娜娜娜娜說得沒錯。根本沒有人類能抵達這裏。就算有人目睹到，也會嚇得掉頭就跑吧。」
「那就好……唔……哈啾，哈啾！」
由於我沒有體會過，隻能憑感覺推測，現場應該達到零下二十度了。或許還不夠，低於零下三十度吧？
在寒冷中，小穆歡欣鼓舞。
「哦，有效了喔！」
集合住宅型遺跡上的藤蔓，葉子明顯變得枯黃。
終於開始枯萎了！
「還差一步，芙拉托緹！就這樣讓它嚐嚐厲害！再加把勁！」
小穆興奮地高舉手臂。唯有這一刻，我真羨慕沒有寒冷概念的她們。
各種植物都在枯萎凋零。我也感覺到。
視野中的綠意正不斷減少。
「好呀！再來！消滅所有藤蔓！」
「呃，這樣很難看，拜托克製一下……？還有，不用一直高舉著手吧……」
與其說國王，更像暴徒喔。
「是因為身體動作實在很不靈活。手臂放不下來了。」
「缺乏運動有這麽嚴重嗎！」
好像可動關節僵硬的人偶喔。
「不，以前從來沒發生過手臂不靈活的現象……不過這樣也可以清楚看見她的表現，所以沒差。」
不知不覺中，剛才在集合住宅的惡靈們也來到外頭，注視芙拉托緹與藤蔓的情況。讓藤蔓枯萎的芙拉托緹在這裏可是英雄。
既能紓解壓力，又能幫助他人，對她而言是最棒的結果。
「這麽一來藤蔓就會死光吧。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娜娜娜娜小姐無聲地輕輕鼓掌。啊，她原本就是惡靈，本來就不會發出聲音。
緊緊糾纏集合住宅遺跡的藤蔓，宛如冰雕崩塌般紛紛斷裂掉落。
溫度似乎終於低到植物完全結冰了。
露出了遺跡的石牆，作戰成功。
「嗯，雖然我冷得要死……幸好沒發生問題，留下了好結果。」
不過我這句話實在是烏鴉嘴。
因為隨後就發生了問題。
「怎麽回事，身體真的很不靈活耶……人家想放下手臂了。哼！」
小穆鼓足力氣，對手臂施力之後──
啪嘰！
小穆的右手掉了下來。
叩隆叩隆……
手臂發出硬邦邦的聲音。
這代表手臂和地麵都凍得硬邦邦。
「哇，怎麽回事！手臂怎麽會掉下來！」
理所當然，小穆驚訝地大喊。
從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從容不迫……
但是接下來發生得很迅速。
小穆的身體部位劈劈啪啪地分家。
就像剛才從集合住宅掉落的藤蔓一樣。
「嗚哇啊啊啊！好可怕！變成恐怖片了啦！」
我略為遮住眼睛。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氣溫一降低，人家的身體就壞了！」
「啊～原來是這樣。」
娜娜娜娜小姐發出悠哉的聲音。
「亞梓莎小姐，陛下沒有大礙，敬請放心。」
不好意思，在我看來礙可大了。
「陛下不是和我們其他惡靈不一樣，具有身體嗎？」
「沒錯。記得因為她是國王，所以有特別待遇。」
「身體內含有一定程度的水分。如果完全沒有水分的話，根本無法活動身體，肌膚也會非常乾燥。」
「到這裏我都明白。」
「由於氣溫太寒冷，導致水分結冰，身體毀損。溫度似乎已經遠遠低於普通生物能生存的底線了。如果您不是偉大的魔女，可能早就沒命了。還好您是偉大的魔女。」
「一不小心就會死翹翹，你的語氣也太平淡了。」
還好沒帶女兒們一起來。
「情況我明白了，但是不理小穆沒關係嗎！？」
大臣沒有驚慌失措是很不得了，不過這種情況下，隻是單純的不講情麵吧。
「不論物理層麵上多麽寒冷，都沒有傷到半分靈魂，所以是小問題。之後再慢慢組裝起來吧。」
「對啊，壞了就壞了，沒辦法。之後再幫人家想辦法。」
小穆似乎也已經冷靜下來。打個比方，她的神經真大條。
不過我瞧了小穆一眼，便迅速轉過頭去。
「淒慘到沒打馬賽克我根本不敢看！」
變成獵奇圖片了耶！
而且還是全新種類的獵奇圖片。好像烘乾人類的身體後徹底粉碎一樣，看起來好惡心。連臉都不成臉型了……
老實說，對我造成了精神傷害。
「嗚哇，全都爛掉了耶，好惡心喔。」
「對啊。真的變成前胸貼後背了呢～」
聽到羅莎莉與小穆的交談，隻有我受到打擊，感覺好虧喔。
「話說現在的小穆是怎麽說話的？」
「是透過靈魂說話的形式，所以不受影響。不是由身體發出聲音。否則古代語言和你們自己的語言怎麽可能相通呢。」
原來如此，意思是身體真的隻是容器而已嗎？
「啊，習慣之後也逐漸摸清楚活動方式了呢。」
粉碎化為無數部位的小穆站了起來。
嚴格來說是飄起來才對。
因為她並未使用腳或手的肌肉。
每個部位勉強還在正確的位置，但有一部分偏移了。尤其臉部變得好像笑福臉（注7）。鼻子跑到脖子，耳朵則跑到後腦杓。
這種衝擊景象如果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裏，應該會記住一輩子……
「還真是新穎耶。人家去散步一下。」
「膽子也太大了吧！」
不要若無其事地銜接日常與非日常啦。
「沒關係啦，大姊。既然小穆還活蹦亂跳，可以不用擔心。」
「是嗎？感覺好像任何恢複魔法都無法複活……」
活人的價值觀完全不適用。
之後小穆真的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走路這個用法也不對吧？畢竟腳的肌肉已經毫無意義了。
套用以人類為基準的詞匯會產生矛盾，真傷腦筋。
幾乎在小穆離開的同時，寒氣也隨之停止。
光聽就能得知降低氣溫的冷風停了。
「喂～這樣可以了嗎～？我芙拉托緹很滿足了喔！好久沒有盡情肆虐了呢！」
圓頂上頭傳來芙拉托緹的聲音。
「嗯，非常成功。外來植物都死光光了。請看，平民專用的遺跡已經完全改頭換麵了。」
原本被綠意覆蓋的長方體遺跡，已經變成樸素的混凝土般顏色。
「那麽魔法也可以停止施放了。單單先生，麻煩你。」
「知道了。還好各位都毫發無傷。因為沒有頭發嘛。」
拜托別再開無聊的冷笑話了。你根本就是為了搞笑才理光頭吧。
發光圓頂隨著古代魔法裝置的停止而消失。
溫暖的空氣逐漸流入。
「是嗎……小穆的慘狀害我嚇到忘記，剛才冷得很離譜呢。」
最後究竟低到零下幾十度呢？總之溫度低到以普通的穿著聊天會有生命危險。若是普通人，聊天途中寒氣進入體內就會有危險。
「既然芙拉托緹也紓解了壓力，沙沙沙沙也得救了，應該算是雙贏結局吧。」
就在我這句話剛說完──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從遺跡的後方──也就是遺跡與森林的交界處傳來。
「怎麽回事？這次又發生了什麽？」
從來沒聽過這種叫聲，聽起來好像是男性。
「沒什麽大不了的，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娜娜娜娜小姐說得輕描淡寫。
「娜娜娜娜小姐，再怎麽樣都無法對剛才的叫聲充耳不聞吧？」
「那不是我們惡靈的聲音。就算有一兩個人類跑進來，也可以蒙混過關。敬請放心。」
老實說實在很難相信──
「既然大臣這麽說，那我就相信吧。」
之後，剛才粉身碎骨的小穆跑了回來。
「原本想靠自力複原，結果失敗啦～」
模樣比剛才跑出去時還糟，現在頭部已經埋在胸腔中。
「這不隻是複原失敗！完全變成魔物了啦！」
「沒有啦，人類少了鏡子就看不到自己的臉變成怎樣啊。背上感到癢也抓不到吧。就像這樣，複原也不完整呢～」
「拜托別用這種模樣隨口和別人對話。」
或許看起來隻有我從頭到尾感到混亂，但隻是因為我以外的人都不對勁，這一點可別弄錯。
「還有，好像偶然遇見了類似探險家的人類。」
「這肯定是剛才尖叫聲的原因！」
「對方立刻就暈了，所以人家用魔法將他移動到森林外頭。另外也用魔法讓人看不見這座遺跡，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噢，因為使用防禦用圓頂魔法，導致人類暫時看得見遺跡呢。」
娜娜娜娜小姐的解釋應該是正確的。
「雖然人類看不見這座遺跡，但平時施放的幻影魔法多半也停止了，才會運氣好跑過來。」
「陛下，應該是運氣不好吧。不知道這種地方才是幸福。」
「說得也對～哈哈哈哈！」
即使知道原因，但這兩位惡靈在惡靈之中，多半也相當特殊吧……
其他惡靈多半會生氣，不希望自己和她們相提並論。
不過工作依然順利結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對了，回去之前還有件事要做。
「對了，有沒有類似伴手禮的東西？女兒們拜托我帶一點回去。」
其實我本來就不期待。
「這個啊……」
小穆略為沉思了一會，不久後望向腳下。
「土壤的話想帶多少回去都可以。生物都絕種了，就算還留有植物種子，高原之家的氣候很寒冷，應該也沒辦法種。」
竟然真的要帶土壤回去啊……
「那、那麽，就帶土壤給桑朵菈吧……法露法與夏露夏就沒有伴手禮了。」
回去的時候順道經過哪座城鎮吧。
「亞梓莎小姐，方便的話請帶那些回去。」
娜娜娜娜小姐麵無表情指了指遺跡外側。
該處形成一道雪牆。
由於雪與冰塊掉落在圓頂外側，正好讓遺跡變得好像圍繞在雪牆內的城堡都市。
「帶雪回去的話，應該可以玩個雪吧。」
「娜娜娜娜小姐……」
「如何，難道您要吐槽和土壤差不多嗎？」
「你這個點子真妙。我就接受你的提議吧。」
帶雪回去似乎滿有趣的。高原之家雖然氣溫不高，但不會像雪國一樣積雪。法露法與夏露夏應該也會很滿意。
「受到他人稱讚就渾身發癢，感覺好怪……」
可能因為我當麵稱讚她，娜娜娜娜小姐一臉難為情。原來她也有這樣的表情啊。
「十二指腸附近癢癢的。」
「不要具體說出器官名稱。」
「終究隻是感覺而已。因為所有器官的功能早就停止了。」
其實我明白，但以活人的感覺而言太詭異了。
於是我在龍型態的芙拉托緹身上綁了個巨大的箱子，將雪裝在裏麵（也包括桑朵菈用的土壤）。
即使搬運冰冷的雪，芙拉托緹也不會冷到難受，剛剛好。
偶爾幫幽靈的忙也不錯——
注6 破壞與墳墓的日文近音。
注7 日本的新年傳統遊戲，閉著眼睛在臉的圖片上隨意拚湊五官。
「八百五十七，八百五十八，八百五十九！」
她一直在飯廳不停地做扭動身體的仰臥起坐。
「怎麽回事？突然想到要做仰臥起坐？還是要減肥？」
或許對龍族而言不足為奇，但是次數多到離譜。不過能做這麽多次仰臥起坐的人，最好找個減肥以外的目標比較好。
「都不是！啊……忘記次數了……」
「抱歉！我可能做了不該做的事！」
「沒關係，主人。我原本就對次數沒什麽興趣。大概已經數錯了三十次吧。」
雖然覺得這樣不太對，不過次數這麽多，算錯這點程度是當然的。
「所以說，你究竟在做什麽呢？另外地板應該不太乾淨。」
這個世界習慣在家裏穿鞋子，哈爾卡拉老家的規矩倒是要脫鞋。
「聽桑朵菈說比地麵乾淨多了，所以沒問題！」
是以植物為基準嗎？
這時候萊卡也並列在芙拉托緹旁邊。
「真佩服你的肌力訓練呢。吾人也不能輸給你！」
萊卡在一旁也跟著參戰。
呃，其實萊卡應該不需要增加肌肉這種層次的訓練。不過跟著做也不會有損失，所以我不會阻止她。
「萊卡啊，我芙拉托緹在做的才不是肌力訓練這種無聊活動。啊……我已經完全忘記次數了……」
果然還是有數嘛……肌力訓練中嚴禁交談。
「一、二、三，那麽你究竟，七、八、在做什麽呢，十一、十二！」
萊卡靈巧地邊做邊數。
「這種事情還看不出來嗎？所以紅龍就是沒用嘛。就因為住在溫泉地，水溫才會不太冷也不太熱。」
「真不明白究竟是在罵人還是在誇人呢。十七、十八！」
聽起來的確有點像溫泉的廣告。
「那我就告訴你吧。」
芙拉托緹露出相當得意的表情。
「是我芙拉托緹的身體在追求鬥爭！」
「噢，原來是這樣──等一下，沒多久之前不是才追求過嗎！」
「已經參加鬥牛慶典，發泄過了吧！？」
我和萊卡幾乎同一時間吐槽。不愧是師徒，真有默契。
「主人，區區鬥牛慶典怎麽能充分滿足鬥爭心呢。所以為了多少滿足鬥爭心，才會開始做仰臥起坐。一、二、三、四！」
已經算不清楚做了幾次，才乾脆從頭開始數吧……
話說我在人生中，第一次聽到滿足鬥爭心這種用法。
活得久果然有好處。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價值觀呢。
「所以說，做仰臥起坐可以滿足鬥爭心嗎？」
我實在不太想在正對她做仰臥起坐的廚房準備晚餐。這樣讓我分心。
「老實說，完全不夠！一、二、三、四！」
又從頭開始數了……
「主人，這附近有沒有可以冷凍的森林呢？」
「沒有！這樣會破壞自然環境，所以不行！」
「知道了……我會盡量多做仰臥起坐，避免冷凍森林……」
芙拉托緹顯得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同時，依然繼續做仰臥起坐。看起來好奇特。
唔……沒什麽東西適合讓她冷凍吧。
結果傳來某種大型翅膀揮動的啪噠聲。
來到外頭一瞧，見到大型飛龍正在揮動飛翼。
又送東西來了嗎？否則究竟是誰在乘坐飛龍呢。
大型飛龍緩緩降落在高原上。
「哈囉，人家是小穆！目前擔任沙沙沙沙的國王喔。表演小短劇，拔河。唔，勒住、勒住脖子了……喉嚨好痛──等等，這不是拔河，而是上吊吧！好，請多多指教！」
「好煩的問候喔！」
一般而言說「你好」就夠了吧。
就這樣，小穆獨自跑來了。飛龍類似交通工具，不算訪客。
「哎呀～和魔族合作後，借來了飛龍呢。這樣能活動的範圍也擴大啦～」
「這倒是不錯，但是小心別被一般人看見，不然會有點麻煩。不……一般人就算見到，也不會猜到你是古代文明的國王吧。」
畢竟她又沒有長著獨特的角。
「所以你是來做什麽的呢？羅莎莉應該在家裏的某處飄蕩。」
小穆會來的目的，最有可能是來找羅莎莉玩耍。
「這一次不一樣。」
小穆以雙手比出大大的叉叉。她的反應特別誇張呢。
「人家有事情委托。心想高原之家的人應該辦得到，才會前來。」
「委托嗎……趕快告訴我內容吧。不知道內容感覺不太舒服。」
實在難以預料古代文明的國王會提出什麽要求。
「希望你可以冷卻沙沙沙沙王國。」
「冷卻王國？」
我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冷卻王國是什麽的比喻嗎？要我降溫景氣之類的嗎？就算是幽靈，這麽做也毫無意義吧。
「這個～後續就到房子裏聽吧。說明起來好像很花時間。」
「好啊，那就走吧。」
不過才剛走到門前，我就察覺不對勁，回頭一瞧。
小穆大概隻往前走了一步而已。
「唔……一步一腳印，隻要慢慢前進，總會抵達目的地……」
「還是一樣毫無運動能力耶！」
剛才看到次數驚人的仰臥起坐，反差特別強烈。
於是我背著小穆進入高原之家。
小穆提出冷卻王國的要求，內容如以下所述。
「沙沙沙沙王國目前正麵臨溫室效應問題。」
想不到連在這個世界也會聽到溫室效應……
「可是你們王國根本沒有排放二氧化碳──啊，你們沒有二氧化碳這個概念吧。」
印象中這個世界應該也有二氧化碳，但可能因為有魔法，科學比較不嚴謹。
「人家不知道二氧化碳是什麽。可是已經治理王國很長的時間啦。結果發現王國比以前熱了。」
原來是這樣……據說地球在幾百年前也較為寒冷一點……
不論有沒有科學技術，都會有暖化時期，也會有冰河時期。
「不過你們不是已經死了嗎？暖化會造成什麽困擾？」
我不太明白有什麽壞處。由於小穆有身體，或許腐敗會加速，但她似乎不是因為個人原因來尋求協助。
「暖化會造成……前所未見的草或樹木不斷生長……」
小穆臉色發青地表示。
「咦……就這樣？」
比我想像中更沒意思耶？
「光是這樣問題就超嚴重了好嗎！你的反應很奇怪喔！」
雖然她向我發脾氣，但我的確有聽沒懂。
「比方說，我們人類會因為新品種植物的花粉而罹患花粉症。可是與幽靈無關吧？」
腳下傳來「我也完全不受花粉影響喔」的聲音。
羅莎莉在椅子下方冒出頭來。
「好恐怖！你從哪裏冒出來啊！嚇死人家了！壽命會縮短耶！」
小穆這番話是在等人吐槽嗎？
雖然不確定，但嚇了一大跳應該是真心話。
「真是的，你們什麽都不懂耶……新品種植物在墳墓之間生長，會破壞墳墓啦！（注6）啊，破壞墳墓，聽起來好像超冷的冷笑話……」
笑話的部分姑且不論。
「噢，植物如果在岩石上紮根，岩石會破裂呢。」
「沒錯，就是這樣。」
小穆伸出雙手的食指朝向我。另外兩隻拇指則九十度朝上。這位國王的反應真的很像藝人……
「繁殖力很強的植物跑進了石頭內，大家的家都陷入危機了……再這樣下去，一百五十年後遺跡可能會變成廢墟……」
「什麽啊～一百五十年後喔。」
這不是我，而是芙拉托緹的吐槽。老實說，我也差點說出口。
「既然還這麽久，應該還不用擔心吧。一百五十年後再想辦法也不遲。」
「拜托喔！這種事情是循序漸進的耶！一百年後也會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吧！必須先發製人才行！要是過了一百五十年後再想辦法，就火燒屁股了！」
這話也有道理。如果不快點采取對策，修理範圍可能也會擴大。
「所以為了找你們幫忙，才會大老遠來一趟。」
『找我們幫忙』這種態度聽起來很大牌耶……雖然她的確是國王。
咦，話說直接委托的內容不是──
「幫忙冷卻整座遺跡，讓生長在溫暖地區的植物通通枯死！順便讓土地寸草不生吧！」
寸草不生這種形容詞可以用在自己居住的土地上嗎……
不過還有疑問，所以我得先確認。
「倒不是不行，但如果對植物造成傷害，也會導致石頭風化或損壞喔。」
如果滲入石頭的水分結冰，石頭應該會破裂。
「隻要施加風雪不會跑進石頭內的魔法，做好防禦即可。降低氣溫徹底驅逐植物吧！拜托啦！多謝！」
「在別人答應之前不要說『多謝』。」
不過老實說，我認為並不是壞事。
甚至可以說利害關係一致。
「芙拉托緹，這不是剛剛好嗎？」
我拍了拍坐在一旁的芙拉托緹肩膀。
「將你的鬥爭心用來冷卻遺跡吧。這項委托應該可以讓你盡情吐出寒氣！」
「那真是感謝啊！看我盡情肆虐！可以砸得粉碎！」
芙拉托緹的情緒也一口氣激動不已。
「呃，砸得粉碎這種形容不太吉利……可別破壞遺跡啊……目的終究是讓植物枯萎好嗎？」
這時候小穆就很冷靜。
說起來，單獨派芙拉托緹去的確有些恐怖。
應該說非常恐怖。
「那就由芙拉托緹和我一起前往沙沙沙沙王國吧。」
「啊，自己也要來啊。」
這裏說的『自己』是第二人稱，在小穆的口中同樣指我（亞梓莎），是關西腔的用法之一。原本應該不是關西腔，而是其他語言，不過透過魔法翻譯的結果，聽起來是這樣。
「另外機會難得，羅莎莉要不要來？」
小穆對腳下僅露出頭的羅莎莉開口。為何她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啊。
「我也可以去吧！讓我跟吧！」
應該很少有地方像那裏幽靈那麽多，羅莎莉應該也很開心吧。
可以說事情就此敲定。接下來就是何時出發──
「好，大家現在就來吧。人家幫你們準備住處。」
「等等，先讓我調整行程表。」
這位國王未免也太性急了。
「有什麽關係嘛。這種事情就該快點搞定，快點結束才對。否則一延後就會忘記。還有芙拉托緹和羅莎莉都沒工作吧，看，飛龍已經在等待了，來嘛。」
還真是強硬耶。雖然有不少人會突然來到高原之家，但沒有人像她這樣硬拉喔……
不過行程表倒是沒有很滿。這一點還可以稱作慢活吧，離開家三、四天不是問題。
早點結束，早點回來其實並不壞。
應該沒有問題，但還是先交代一下。
「萊卡，就是這樣，我們準備要出發了，高原之家就拜托你啦。」
老實說，萊卡是最可靠的。
「好的！請交給吾人吧！即使以性命相搏，吾人也會保護高原之家！」
「不用犧牲這麽大沒關係！要好好保護生命！」
既然交代結束，於是我向三個女兒告知要出門。
「法露法會在家裏當乖孩子，要買伴手禮回來喔～！」
「不需要擔心家裏。夏露夏也要伴手禮。」
「帶點土壤當伴手禮就行了。」
伴手禮嗎……那裏和魔族的地區不一樣，應該沒什麽地方在賣吧。另外土壤是怎麽回事。如果裏頭有種子，該不會造成外來植物大肆蔓延吧……？
我有點曖昧地回答「我會斟酌的」。
於是我和羅莎莉乘坐化為龍型態的芙拉托緹，出發前往沙沙沙沙王國。
或許很難說羅莎莉『乘坐』的用法對不對，不過既然一起載過去，就用這個詞吧。
◇
「我也逐漸看慣這座古代文明的遺跡了呢。」
我們來到石頭堆疊的三角形遺跡群之中。
「好，那就事不宜遲，一口氣冷卻吧。冷得冰冰涼涼的！」
「不行，這麽心急肯定會出錯。貿然行動會導致死翹翹後永遠後悔，所以要仔細具體地確認。」
羅莎莉的意見很正確，而且幽靈說出來特別有說服力。
「我芙拉托緹覺得很麻煩，現在就想吐出寒氣。」
或許我和羅莎莉一起跟來是對的……
「就算說要冷卻，好歹也該確定範圍吧。再等一下。」
正好沙沙沙沙王國的大臣也來了。
「好久不見，各位。一切都沒變嗎？由於我們是惡靈，所以想變也變不了。」
向我們說出奇怪問候語的，是女仆長兼任大臣的娜娜娜娜小姐。她的穿著還是露出肚臍，打扮看起來很寒冷。不過惡靈不會感到寒冷，多半沒問題。
「你好。話說暖化的影響大概是怎樣？」
「嗯，非常嚴重。請看看那邊針對平民，三房附衛浴的集合墳墓。」
「庶民的墳墓怎麽好像公寓或集合住宅……」
走了一段路後，的確有一排不同於三角形的石造遺跡。
的確是巨大集合住宅的樸素立方體建築。
「大姊，話說以前沒有來到這裏呢。」
「連羅莎莉都不知道啊。」
另外芙拉托緹像是靜不下來般，一直蹦蹦跳跳，或是做出揮拳的動作。一點也不文靜。
「因為這附近如你所見，隻是單純的住宅區。沒有人會特地帶客人來這種地方吧。」
「也對，又不是觀光地區。而是平民惡靈聚居的地方。」
或許對沙沙沙沙王國而言是理所當然。但如果平民連死後都不能過著平民的生活，多半很嚴重吧……
「而那一帶就是受害最嚴重的地區。」
娜娜娜娜指向的方位，有一大堆綠色藤蔓覆蓋全體的遺跡。
「哇，比想像中還要嚴重！」
已經隻看得見綠色的部分，甚至不知道本體是不是石頭。
「一開始沒有住在此地的惡靈稱讚外觀很帥，或是畫成插圖很好看。可是被藤蔓覆蓋的建築物愈來愈多，無法再視而不見了。」
「照這樣下去，雜草鑽入石頭內部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是的。平民住的集合墳墓相比權貴住的高級住宅，石頭和石頭之間的縫隙更多，一旦崩塌就會迅速蔓延。」
連死後的階級差距都固定了，有點像反烏托邦呢。
「植物的繁殖力真是可怕……」
「對吧？羅莎莉也這麽認為吧？比普通惡靈的害處還大呢。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鑽進石頭縫隙，導致遺跡崩塌。得趁現在驅除才行。」
現在知道情況對沙沙沙沙王國而言相當嚴重。
這片地區原本就很溫暖，一旦溫暖地區的植物入侵，似乎就會造成威脅。
「好，我芙拉托緹現在就吐出寒氣──」
「等等，等一下！還需要準備！」
沒定期阻止芙拉托緹，真的會惹出麻煩。
「娜娜娜娜小姐，芙拉托緹的吐息類似暴風雪，所以最好不要直接噴在建築物上。防禦用的魔法沒問題吧？」
小穆說過可以用魔法防禦，不過影響很大，所以得再度確認。
「可以。整座遺跡已經包覆在反彈物理攻擊的膜中，從空中噴出吐息的話，應該隻會降低溫度。」
「知道啦！」
芙拉托緹立刻化為龍型態。還好場地相當寬廣，沒有什麽關係，不過在麵前巨大化還是嚇了我一跳。
「主人，我先到上空待命，一旦ok再告訴我吧。」
交代完後，她已經飛到空中。她到底有多想吐出寒氣啊……
「……那麽娜娜娜娜小姐，魔法物理結界就拜托你了。」
「嗯，我立刻召集技術人員。」
於是大量石板飄浮在空中，同時惡靈紛紛聚集而來。看起來像是遙控操縱石板，但應該是透過惡靈，或是魔法的力量讓石板飄浮。
不過我卻覺得這些人很眼熟。
所有人的腦袋都光禿禿的。
是生發魔法那時候的技術員！
「好久不見了，亞梓莎小姐。我是單單，擔任這次防禦魔法的技術責任人員。雪不會累積在遺跡的上頭，會維持光亮亮與滑溜溜。」
光亮亮是指你的腦袋吧！
雖然很想這樣吐槽，但可能很沒禮貌，我不敢開口。
「我們會在整座遺跡設下防禦物理攻擊的膜，滑溜溜的膜會抵擋任何物理攻擊。」
「你隻是想說滑溜溜吧！其實你自己也喜歡這個詞吧！」
他馬上就說了第二次滑溜溜，我實在忍不住了。
「那麽單單，趕快開始吧。讓植物通通枯死，沒辦法變成幽靈跑出來作怪！」
「遵命。希望能創造出任何植物都無法生長的死亡世界。」
因為大家都已經死了，說話一個比一個可怕……
「最好別殺死原生植物吧……總覺得這樣很破壞自然……」
「隻在溫暖氣候繁殖的植物應該會先消失，所以沒關係吧。原生植物要留下來喔。」
理論上是這樣。反正原生植物隨處都有，就算枯萎一點，生態係也會很快複活。
之後的進度相當俐落。
五分鍾後，類似物理結界的魔法像發光的球形屋頂，出現在空中。
「滑溜溜圓頂成功設置了！隻要待在內側，不論長槍或是太陽掉下來都不怕！」
太陽掉下來的話，世界可就毀滅了，所以拜托別掉啊。
「好，那我就向芙拉托緹打信號囉。」
然後我朝正上方起飛，直到芙拉托緹可以看見的範圍。
發光圓頂呈現半透明，芙拉托緹應該也能辨認吧。
「ok囉！」
我揮舞雙手。
可以看出龍型態的芙拉托緹在凝視我的方向。
「要上囉！五、四、一！」
「倒數計時不要省略！」
不過她應該聽不見我說什麽。
因為芙拉托緹已經朝圓頂吐出最大規模的寒氣。
呼噢──！
彷佛光聽就會結冰，宛如塊狀寒氣的風籠罩了圓頂外側。
實際上，在我回到地表的時候，溫度已經明顯降低。
「唔！好冷……欸，娜娜娜娜小姐，有沒有毛毯啊……？」
「沒有為活人準備的東西呢。鑽進土壤中會稍微暖和一點。」
「我才不要這種像埋葬的取暖方式。」
沒辦法，隻能忍耐了。
我縮緊身體，盡可能防止體溫散逸。
「噢噢！芙拉托緹小姐好厲害！威力真是驚人耶！」
羅莎莉好像很喜歡華麗的事物，情緒也跟著亢奮。
從地表仰頭望向正上方，隻見冰塊發出尖銳的啪哩啪哩、啪哩啪哩聲撞上圓頂。應該是從芙拉托緹口中吐出的吧。
還真是壯觀呢。如果普通的活人見到，可能會嚇得驚慌失措。況且魔法失效的話，事情可就嚴重了。
「吐出這麽多寒氣，芙拉托緹應該也能滿足了。哎呀，龍族的規模真驚人呢……」
我沒有從嘴裏吐出過寒氣，但是規模大到我可以肯定有助於舒壓。芙拉托緹應該也很久沒有像這樣全力吐息了吧。
「如果芙拉托緹小姐和萊卡大姊全力對戰，究竟誰會贏呢？」
羅莎莉問我。她露出真的感興趣的表情。
「這個～毫無疑問會大肆破壞周圍，所以我希望她們別打起來。」
「不用考慮受害沒關係。」
的確，在假設中套用現實有點不公平。
「我真的不知道，不過萊卡應該也會陷入苦戰，記得她很怕冷。」
說不定芙拉托緹在之前交手的局麵中，都對萊卡與紅龍族放了一點水吧？因為這股寒氣實在太驚人了，讓人忍不住這麽想。
……不對，芙拉托緹怎麽懂得手下留情呢。
而且要是對手擬訂計畫，她會出乎意料地輸得很乾脆……
「不過……還真冷耶……」
我又瑟縮得更緊。
冷到就算感冒也不足為奇。
「怎麽啦，自己這麽怕冷嗎？明明這麽強，真是沒用耶。」
「活著真是辛苦呢，為你感到同情。最好早一點死翹翹。」
惡靈居然同情我。
畢竟在圓頂內隻有我一個活人。少數派沒人權……
寒氣依然沒有中止，不斷呼嘯。
可以感受到圓頂內的溫度持續降低。
「現在零下幾度了啊？冷到我好希望有件外套。」
「辛苦了，大姊。活著就是有許多不方便呢。」
幽靈們居然接二連三安慰我！
「您以人類而言特別厲害，所以不用擔心。但如果帶普通人來，這種溫度應該會威脅到健康。」
在我們附近的池塘已經結了一層很厚的冰。
我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欸，這層圓頂的外側如果有人，不是會冷死嗎……？」
我一看圓頂的側麵，發現已經堆滿冰雪變成了白色。
接著傳來巨大的『沙沙沙……』聲響。雪似乎滑落圓頂的斜麵，落在外側。
使得靠近圓頂外側的部分累積了特別大量的雪，應該有幾公尺厚吧。
「好像小規模雪崩呢。圓頂外頭簡直就像地獄，真的沒有人嗎……」
「亞梓莎小姐，不會有人來到這片夢幻地區的。您這是杞人憂天。」
「對啊，娜娜娜娜說得沒錯。根本沒有人類能抵達這裏。就算有人目睹到，也會嚇得掉頭就跑吧。」
「那就好……唔……哈啾，哈啾！」
由於我沒有體會過，隻能憑感覺推測，現場應該達到零下二十度了。或許還不夠，低於零下三十度吧？
在寒冷中，小穆歡欣鼓舞。
「哦，有效了喔！」
集合住宅型遺跡上的藤蔓，葉子明顯變得枯黃。
終於開始枯萎了！
「還差一步，芙拉托緹！就這樣讓它嚐嚐厲害！再加把勁！」
小穆興奮地高舉手臂。唯有這一刻，我真羨慕沒有寒冷概念的她們。
各種植物都在枯萎凋零。我也感覺到。
視野中的綠意正不斷減少。
「好呀！再來！消滅所有藤蔓！」
「呃，這樣很難看，拜托克製一下……？還有，不用一直高舉著手吧……」
與其說國王，更像暴徒喔。
「是因為身體動作實在很不靈活。手臂放不下來了。」
「缺乏運動有這麽嚴重嗎！」
好像可動關節僵硬的人偶喔。
「不，以前從來沒發生過手臂不靈活的現象……不過這樣也可以清楚看見她的表現，所以沒差。」
不知不覺中，剛才在集合住宅的惡靈們也來到外頭，注視芙拉托緹與藤蔓的情況。讓藤蔓枯萎的芙拉托緹在這裏可是英雄。
既能紓解壓力，又能幫助他人，對她而言是最棒的結果。
「這麽一來藤蔓就會死光吧。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娜娜娜娜小姐無聲地輕輕鼓掌。啊，她原本就是惡靈，本來就不會發出聲音。
緊緊糾纏集合住宅遺跡的藤蔓，宛如冰雕崩塌般紛紛斷裂掉落。
溫度似乎終於低到植物完全結冰了。
露出了遺跡的石牆，作戰成功。
「嗯，雖然我冷得要死……幸好沒發生問題，留下了好結果。」
不過我這句話實在是烏鴉嘴。
因為隨後就發生了問題。
「怎麽回事，身體真的很不靈活耶……人家想放下手臂了。哼！」
小穆鼓足力氣，對手臂施力之後──
啪嘰！
小穆的右手掉了下來。
叩隆叩隆……
手臂發出硬邦邦的聲音。
這代表手臂和地麵都凍得硬邦邦。
「哇，怎麽回事！手臂怎麽會掉下來！」
理所當然，小穆驚訝地大喊。
從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從容不迫……
但是接下來發生得很迅速。
小穆的身體部位劈劈啪啪地分家。
就像剛才從集合住宅掉落的藤蔓一樣。
「嗚哇啊啊啊！好可怕！變成恐怖片了啦！」
我略為遮住眼睛。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氣溫一降低，人家的身體就壞了！」
「啊～原來是這樣。」
娜娜娜娜小姐發出悠哉的聲音。
「亞梓莎小姐，陛下沒有大礙，敬請放心。」
不好意思，在我看來礙可大了。
「陛下不是和我們其他惡靈不一樣，具有身體嗎？」
「沒錯。記得因為她是國王，所以有特別待遇。」
「身體內含有一定程度的水分。如果完全沒有水分的話，根本無法活動身體，肌膚也會非常乾燥。」
「到這裏我都明白。」
「由於氣溫太寒冷，導致水分結冰，身體毀損。溫度似乎已經遠遠低於普通生物能生存的底線了。如果您不是偉大的魔女，可能早就沒命了。還好您是偉大的魔女。」
「一不小心就會死翹翹，你的語氣也太平淡了。」
還好沒帶女兒們一起來。
「情況我明白了，但是不理小穆沒關係嗎！？」
大臣沒有驚慌失措是很不得了，不過這種情況下，隻是單純的不講情麵吧。
「不論物理層麵上多麽寒冷，都沒有傷到半分靈魂，所以是小問題。之後再慢慢組裝起來吧。」
「對啊，壞了就壞了，沒辦法。之後再幫人家想辦法。」
小穆似乎也已經冷靜下來。打個比方，她的神經真大條。
不過我瞧了小穆一眼，便迅速轉過頭去。
「淒慘到沒打馬賽克我根本不敢看！」
變成獵奇圖片了耶！
而且還是全新種類的獵奇圖片。好像烘乾人類的身體後徹底粉碎一樣，看起來好惡心。連臉都不成臉型了……
老實說，對我造成了精神傷害。
「嗚哇，全都爛掉了耶，好惡心喔。」
「對啊。真的變成前胸貼後背了呢～」
聽到羅莎莉與小穆的交談，隻有我受到打擊，感覺好虧喔。
「話說現在的小穆是怎麽說話的？」
「是透過靈魂說話的形式，所以不受影響。不是由身體發出聲音。否則古代語言和你們自己的語言怎麽可能相通呢。」
原來如此，意思是身體真的隻是容器而已嗎？
「啊，習慣之後也逐漸摸清楚活動方式了呢。」
粉碎化為無數部位的小穆站了起來。
嚴格來說是飄起來才對。
因為她並未使用腳或手的肌肉。
每個部位勉強還在正確的位置，但有一部分偏移了。尤其臉部變得好像笑福臉（注7）。鼻子跑到脖子，耳朵則跑到後腦杓。
這種衝擊景象如果看在不知情的人眼裏，應該會記住一輩子……
「還真是新穎耶。人家去散步一下。」
「膽子也太大了吧！」
不要若無其事地銜接日常與非日常啦。
「沒關係啦，大姊。既然小穆還活蹦亂跳，可以不用擔心。」
「是嗎？感覺好像任何恢複魔法都無法複活……」
活人的價值觀完全不適用。
之後小穆真的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走路這個用法也不對吧？畢竟腳的肌肉已經毫無意義了。
套用以人類為基準的詞匯會產生矛盾，真傷腦筋。
幾乎在小穆離開的同時，寒氣也隨之停止。
光聽就能得知降低氣溫的冷風停了。
「喂～這樣可以了嗎～？我芙拉托緹很滿足了喔！好久沒有盡情肆虐了呢！」
圓頂上頭傳來芙拉托緹的聲音。
「嗯，非常成功。外來植物都死光光了。請看，平民專用的遺跡已經完全改頭換麵了。」
原本被綠意覆蓋的長方體遺跡，已經變成樸素的混凝土般顏色。
「那麽魔法也可以停止施放了。單單先生，麻煩你。」
「知道了。還好各位都毫發無傷。因為沒有頭發嘛。」
拜托別再開無聊的冷笑話了。你根本就是為了搞笑才理光頭吧。
發光圓頂隨著古代魔法裝置的停止而消失。
溫暖的空氣逐漸流入。
「是嗎……小穆的慘狀害我嚇到忘記，剛才冷得很離譜呢。」
最後究竟低到零下幾十度呢？總之溫度低到以普通的穿著聊天會有生命危險。若是普通人，聊天途中寒氣進入體內就會有危險。
「既然芙拉托緹也紓解了壓力，沙沙沙沙也得救了，應該算是雙贏結局吧。」
就在我這句話剛說完──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從遺跡的後方──也就是遺跡與森林的交界處傳來。
「怎麽回事？這次又發生了什麽？」
從來沒聽過這種叫聲，聽起來好像是男性。
「沒什麽大不了的，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娜娜娜娜小姐說得輕描淡寫。
「娜娜娜娜小姐，再怎麽樣都無法對剛才的叫聲充耳不聞吧？」
「那不是我們惡靈的聲音。就算有一兩個人類跑進來，也可以蒙混過關。敬請放心。」
老實說實在很難相信──
「既然大臣這麽說，那我就相信吧。」
之後，剛才粉身碎骨的小穆跑了回來。
「原本想靠自力複原，結果失敗啦～」
模樣比剛才跑出去時還糟，現在頭部已經埋在胸腔中。
「這不隻是複原失敗！完全變成魔物了啦！」
「沒有啦，人類少了鏡子就看不到自己的臉變成怎樣啊。背上感到癢也抓不到吧。就像這樣，複原也不完整呢～」
「拜托別用這種模樣隨口和別人對話。」
或許看起來隻有我從頭到尾感到混亂，但隻是因為我以外的人都不對勁，這一點可別弄錯。
「還有，好像偶然遇見了類似探險家的人類。」
「這肯定是剛才尖叫聲的原因！」
「對方立刻就暈了，所以人家用魔法將他移動到森林外頭。另外也用魔法讓人看不見這座遺跡，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噢，因為使用防禦用圓頂魔法，導致人類暫時看得見遺跡呢。」
娜娜娜娜小姐的解釋應該是正確的。
「雖然人類看不見這座遺跡，但平時施放的幻影魔法多半也停止了，才會運氣好跑過來。」
「陛下，應該是運氣不好吧。不知道這種地方才是幸福。」
「說得也對～哈哈哈哈！」
即使知道原因，但這兩位惡靈在惡靈之中，多半也相當特殊吧……
其他惡靈多半會生氣，不希望自己和她們相提並論。
不過工作依然順利結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對了，回去之前還有件事要做。
「對了，有沒有類似伴手禮的東西？女兒們拜托我帶一點回去。」
其實我本來就不期待。
「這個啊……」
小穆略為沉思了一會，不久後望向腳下。
「土壤的話想帶多少回去都可以。生物都絕種了，就算還留有植物種子，高原之家的氣候很寒冷，應該也沒辦法種。」
竟然真的要帶土壤回去啊……
「那、那麽，就帶土壤給桑朵菈吧……法露法與夏露夏就沒有伴手禮了。」
回去的時候順道經過哪座城鎮吧。
「亞梓莎小姐，方便的話請帶那些回去。」
娜娜娜娜小姐麵無表情指了指遺跡外側。
該處形成一道雪牆。
由於雪與冰塊掉落在圓頂外側，正好讓遺跡變得好像圍繞在雪牆內的城堡都市。
「帶雪回去的話，應該可以玩個雪吧。」
「娜娜娜娜小姐……」
「如何，難道您要吐槽和土壤差不多嗎？」
「你這個點子真妙。我就接受你的提議吧。」
帶雪回去似乎滿有趣的。高原之家雖然氣溫不高，但不會像雪國一樣積雪。法露法與夏露夏應該也會很滿意。
「受到他人稱讚就渾身發癢，感覺好怪……」
可能因為我當麵稱讚她，娜娜娜娜小姐一臉難為情。原來她也有這樣的表情啊。
「十二指腸附近癢癢的。」
「不要具體說出器官名稱。」
「終究隻是感覺而已。因為所有器官的功能早就停止了。」
其實我明白，但以活人的感覺而言太詭異了。
於是我在龍型態的芙拉托緹身上綁了個巨大的箱子，將雪裝在裏麵（也包括桑朵菈用的土壤）。
即使搬運冰冷的雪，芙拉托緹也不會冷到難受，剛剛好。
偶爾幫幽靈的忙也不錯——
注6 破壞與墳墓的日文近音。
注7 日本的新年傳統遊戲，閉著眼睛在臉的圖片上隨意拚湊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