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雀垂著眼眸,小臉上浮現出了幾分難過、不忍和愧疚,半響,才輕聲說:“以後看著他點,不要讓他再受傷了。”劉姐聽的挑眉,心說沒想到小少爺這麽在意霍連山。她轉念一想,也好,霍連山有楚青雀保駕護航,遲早能火起來。她在圈裏起伏這麽多年,別的不怎麽樣,眼力可是一等一的好,霍連山那人一看就不是池中物,敏銳沉穩,多疑內斂,雖然才十九歲,但卻是個謀定而後動的人,單單看今天楚青雀現在還不知道這場“意外”的真相這點,就能看出來霍連山是個能忍的人。劉姐才剛想到這兒,就聽見病房外的門被推開,發出“嘎吱”一聲輕響,劉姐一回頭,正看見霍連山進門來,他身上還穿著一身病號服,和醫院裏的人一樣。病號服並不好看,肥大寡淡,更襯得生病的人瘦骨嶙峋,一眼掃過去總好像是帶著淡淡病氣似得,但穿到霍連山身上就不同了,他的脊梁將病號服撐的極為挺拔,劉姐看的暗讚,心想,隻要人長得足夠好看,穿什麽都像高定。“回來啦。”劉姐站起身來和他打招呼,又親切的去接他手裏的衣服,言談舉止就像是溫柔的長輩,極具包容力,明明才認識沒幾天時間,但她卻好似跟霍連山熟悉了好多年似得。霍連山順勢將手裏的衣服遞過去,劉姐也不翻開看,而是放到一邊去,又說了兩句話後就起身拿起暖水壺,非說要去給他們倒水。她走之後,霍連山才從袋子裏掏出來兩套衣服,一邊掏一邊遞給楚青雀一套。他昨天的衣服在摔下來的時候刮在凳子上撕爛了,褲子也髒了,不打算要了,就買了新的,楚青雀是壓根沒穿衣服來,所以給他也買了一套。楚青雀大概是第一回 收到別人送他衣服,他有些新鮮的打量著那些衣服,然後直接當著霍連山的麵兒開始換。霍連山捏著衣服的手一頓。楚青雀就在他僵住的一瞬間,利落的脫掉了睡衣褲子。霍連山猛然閉眼。他眼睛是閉上了,但眼角餘光卻在那一秒鍾精準的捕獲到了一抹脆生生的白,透著粉的膝蓋,以及腳踝上淡淡的青色血管。又是“哢嚓”一聲響,霍連山腦子裏的照相機自動啟動,打印封存。閉上了眼,他的耳朵卻開始啟動,一點細微的動靜都逃不過的耳朵,從皮膚摩擦布料,到扣子搭上布料,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帶著氣流,全都卷進了霍連山的耳朵裏。“我去洗手間。”霍連山艱難的擠出一個理由,連手裏的衣服都忘了放下,僵著手臂,抓著衣服快步出了病房的門。他出來的時候,正撞見提著水壺回來的劉姐。醫院的走廊裏帶著一種特別的安靜,就像是時刻消耗別人的精氣神兒一樣,每一個走過的人都顯得蔫兒蔫兒的,霍連山右手抓著衣服,左手關上門,一抬眼就看見劉姐捧著水壺在笑。對上劉姐的視線,霍連山紛亂的心緒逐漸穩下來。楚青雀不在,他們倆反倒更隨意了些,大概是都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又都站在同一戰線上,所以連試探都不需要,彼此對一個眼神,就都知道要開門見山了。“之前的事情我沒和楚青雀說,算是給那幾個人一個機會,不過他們幾個我都會換掉的,用換上你的朋友嗎?”劉姐笑著問。“不用。”霍連山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讓他們自己熬。”他承了楚青雀的情就足夠了,他能混出頭來,蔣洛和溫離他會管,他混不出頭來,這倆人就各憑本事。“傷不嚴重的話你一會兒就出院。”劉姐將水壺遞給他,說:“我一會兒回去挑一下新隊員,你們熟悉一下,今天就帶你們去比賽現場報名,多認識一些圈裏的人。”霍連山接過水壺,狹長的丹鳳眼垂著,他聽懂了,但不問,隻是點頭:“謝謝劉姐。”聰明人的腦袋帶著wifi,這邊給一個信號,那邊就理出來一條脈絡,但誰都不說,隻是眼眸對視間,都閃著熟悉的光。霍連山知道,不出意外的話,劉姐接下來準備的宣傳一條龍,就要落到他身上了。“那有什麽要幫忙的記得跟我講。”劉姐笑的更溫柔了:“姐還有事,先走了,你記得跟青雀說一聲。”“好。”霍連山一路送劉姐到電梯,等人走了,他才端著水壺回病房。他回來的時候,眼眸不由自主的往玻璃上掃,似乎期待看見什麽,又有點刻意的規避,但他才一眼掃過去,病房的門已經被一把拉開,楚青雀從門裏撞了出來。他身上穿著霍連山隨手買的衣服,白色半截袖和藍色牛仔褲,踩著白色帆布鞋,他一跑起來頭發絲兒都跟著顫,在陽光下彈跳著,又落到楚青雀的腦袋上。門一拉開,楚青雀裹著一陣風卷出來,他漂亮的棕色瞳孔裏帶著幾分焦急,拉著門板喊:“我爸給我打電話了,我要馬上回去。”霍連山捏著水壺的手一抖,險些沒握住那沉重的重量。他的薄唇一抿,左腳微微動了一下,一句“我的傷還沒好呢”直接從唇線裏不甘的冒了出來,他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傷?”楚青雀低頭看向霍連山的腳,心說之前不是說沒什麽大事兒嗎?但他現在著急,隻好暫且放下這個問題,急匆匆的說“那我明天再來看你”,然後轉身就跑。他全身都繃得發緊,跑出去的時候恨不得自己腳底能噴出火焰來,但他才一跑,手臂上傳來一股距離,愣是把他給拽回來了。楚青雀一抬頭,就看見霍連山的眼眸垂著看著他,倆人對視了幾秒,霍連山突然偏開了臉,目光盯著旁邊地磚上的某一處,問他:“幾點?”楚青雀一怔。等了兩秒,霍連山眉頭突然一蹙,加重了語氣說:“幾點來看我?”楚青雀遲疑了一秒,卻見霍連山突然鬆開了他的手,回過頭往病房裏走,一邊走一邊聲線平靜說:“不用看了,我也要出院了,劉姐明天還要帶我出去,你忙你的吧。”楚青雀隻能看見他一個後腦勺,正推開門往病房裏走。“出院?你去哪兒啊?”楚青雀心裏一驚,伸手拉他袖子:“你不是傷還沒好呢嘛。”霍連山已經進門了,但楚青雀一拉,他的腳步又頓住了,側過半張臉看楚青雀,隻是那目光觸到楚青雀的臉又飛快滑開,半響,他才說:“我不知道,可能要出去,你...什麽時候有空,給我打電話問吧。”說完,霍連山甩開楚青雀,跨門進病房。楚青雀完全沒察覺到霍連山在暗下洶湧的小心思,他怕他爸爸久等,急著回家,丟下一句“那我有空給你打電話”,然後一路跑向了電梯。他太著急,衝進電梯的時候用手指頭使勁兒戳電梯按鍵,在電梯緩緩關門的時候,楚青雀一抬起眼眸,就透過逐漸變小的縫隙,看見霍連山不知什麽時候又從病房裏出來,站在醫院病房的走廊裏,遙遙的望過來。隔著人群和走廊,清晨的陽光散落在霍連山的黑發間,離得那麽遠,楚青雀卻覺得霍連山的眼像是透過所有人,定定的望到他身上一樣,一種莫名的被“視線拴住”的感覺讓楚青雀不自在的撓了撓耳朵。很快,電梯關門,那種感覺也跟著消失,楚青雀衝出醫院,打車回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