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越說越篤定,知道紀清亭要殺顧娘子的隻有她跟婆母,既然不是她出手,那肯定是婆母了,那老婆子手裏也有人,真是能裝啊,連她都瞞了……


    對著紀清亭看仇人一般的目光,潘氏害怕又委屈,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都是她做的,跟我沒有關係,清亭你要信我啊,我都願意幫你去確認顧娘子……啊,我記起來了,我去如意齋訂做領扣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我說想借此詆毀顧娘子手藝,是她勸我住手,她一定是那時候就想到了這個計劃,當日跟杜遠舟說話的丫鬟肯定也是她的人!」


    果然如此。


    紀清亭後退幾步,閉上了眼睛。


    他謀害肅王的罪名算是洗清了,他的家人都保住了,他自作自受,死有餘辜。


    潘氏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看門口,想要逃跑,轉而又想到跑了也沒用,不得不繼續安撫紀清亭:「清亭你別怕,她也打算收手了,隻要咱們以後小心些,這事旁人不會知道的。」


    紀清亭心裏有恨,她必須化解他的恨,否則紀清亭生出報複之心,她還是要擔驚受怕。


    紀清亭苦笑。


    他還有小心的機會嗎?


    他笑得可憐,潘氏心中一軟,剛想走到他身邊好好勸勸,紀清亭突然一個箭步逼近,將手裏的匕首深深插進她胸口。


    潘氏心頭一縮,低頭看胸口,好像那徹骨的疼都不如親眼所見更讓她相信,看清楚了,她又慢慢抬起頭,望著這個跟她廝混了好幾年的男人:「為,為何要殺我?」


    紀清亭沒有說話。


    潘氏死不瞑目。


    隔壁。


    嘉和帝看著跪在眼前的成王:「永寧公主謀殺你四哥四嫂,你可知曉?」


    「兒臣不知!」成王幾乎是吼出來的,仰頭時滿臉都是淚:「父皇明鑒,兒臣若有謀害四哥的心,叫兒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父皇明察,兒臣與四哥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他?父皇,兒臣心裏苦啊,外祖母舅母她們,還有表妹……父皇!」


    少年郎跪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嘉和帝相信這個兒子。


    一來他已經派人查過,最近因為媳婦有孕,老五下朝後都是直接回王府的,隻有永寧公主做壽時他才去了那邊一次,沒有機會跟永寧公主合謀。二來,如果老五真想要那個位置,他最聰明的做法是坐山觀虎鬥,而不是先出手。最後,嘉和帝也相信自己的兒子非手足相殘之人。


    就連永寧公主,她想殺的其實也是肅王妃,老四隻是受牽連而已。


    「別哭了,朕查過了,華容是你親表妹。」


    成王哭聲一頓。


    嘉和帝繼續道:「明日你四哥遇刺一事便會水落石出,乃永寧公主因為跟你四嫂的私仇與你舅父舅母謀劃。你舅母畏罪自殺,你舅父一家流放遼北,永寧公主貶為庶人終身監禁,今晚紀清亭則會身染急症暴斃而亡。隻有這樣,朕才能給你四哥一個交代,也保全你的名聲。」


    「兒臣但憑父皇做主。」成王跪地磕頭。


    嘉和帝站了起來,「關係到你的名聲,你舅母的事就別再跟旁人提了,包括你媳婦,她現在有孕在身,那是你的第一個孩子,有什麽氣,你等她生下來再說。」


    成王哭著應是,眼底卻是一片陰鷙。


    嘉和帝想要定永寧公主的罪名,得有證據。


    說實話,就手裏現有的人證物證,想要定永寧公主的罪並不是那麽容易。


    因為不能打草驚蛇,這一個月裏嘉和帝沒有派人領著杜遠舟去慶國公府指認那個假傳潘氏命令誘使顧娘子去永泰寺的丫鬟,也沒有派人去抓永寧公主的那些鷹犬叫他們辨認兩個黑衣人的身份,但紀清亭與潘氏的對話,足以證明了奸情一事,證明永寧公主指使他謀殺顧娘子一事,再有潘氏自己的猜測加一點證據,嘉和帝便毫不懷疑永寧公主背後真凶的身份了。


    永寧公主確實有足夠的理由殺害肅王妃。嘉和帝派人去信都查過,因為徐耀成行事謹慎沒有留下他與柳如意來往的任何線索,他索性直接派人當麵質問徐耀成,徐耀成沒有半點隱瞞。


    連成王從嘉和帝那裏聽說永寧公主跟傅容的恩怨後,都認定此事乃永寧公主所謀劃,嘉和帝更沒理由再懷疑。


    既然嘉和帝在心裏定了永寧公主的罪,那人證物證就都好解決了。


    他說慶國公府世子夫人潘氏是畏罪自殺,誰敢不信?


    他說那多出來的兩個黑衣人就是永寧公主的人,誰敢不服?


    皇命一出,短短半日功夫,慶國公府、永寧公主的公主府就被抄了家,所有人全部入獄,根本不給他們申冤狡辯的機會。與此同時,早就對永寧公主、慶國公府行事不滿的禦史們再次將陳年舊賬翻了出來,紛紛上表,正所謂牆倒眾人推,其中不乏太子一係暗中推波助瀾。


    此事一出,滿城嘩然。


    父母入獄,端妃得到消息後立即求見嘉和帝想為父母辯解求情,被嘉和帝派人關在了永壽宮,禁足三月,算是代替父母思過。端妃哭得肝腸寸斷,奈何宮門深鎖,她踏不出永壽宮半步。


    成王府,聽聞母親死訊娘家噩耗,懷孕六個多月的李華容直接暈了過去。


    擔心她動了胎氣,成王命府上郎中給她開安胎藥,李華容一醒,他親自喂她喝了下去。


    「表哥,你去求求父皇吧,我娘,祖母她們不會做這種事的,表哥……」


    平時行事還算冷靜的李華容,此時卻哭成了淚人,抓住成王的手苦苦哀求。


    成王滿臉灰白,反握住她手,痛心疾首道:「不是我不想幫,是父皇降罪聖旨已下,不可能再改了,而且外祖母舅母刺殺肅王妃一事人證物證確鑿……華容,你以為我不想救她們嗎?那是你的家人,也是我的親人啊,母親都被幽禁在永壽宮不得外出了,我再去求情,隻會白白惹父皇不喜……」


    「姑母被幽禁了?」李華容難以置信地問。


    成王沉著臉點頭,看著麵前臉色蒼白的妻子,他眼中忽的落下淚來,將人抱到懷裏道:「華容,舅母她們出事,我知道你心裏疼,我也同樣苦,隻是你懷著孩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嗎?現在我不喜於父皇,又見不到母親,我隻剩你跟孩子了,華容隻當為了我,好好安胎行嗎?」


    他是安慰嗬護哀求,李華容卻呆住了。


    她能跟表哥青梅竹馬,是因為兩人的表兄妹關係,但她能嫁給表哥當上成王妃,憑借的絕不僅僅是表哥對她的喜歡。她的祖母是永寧公主,她的祖父是堂堂慶國公,家裏在朝廷上頗有威望,她還有一個身為信都王郡王妃的姑母,這些都是表哥成事的助力,表哥娶了她,兩家聯姻,關係更上一層樓。


    可是現在,她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沒了,娘家沒了,表哥想爭奪那個位置,她還能幫他什麽?


    非但幫不了,她還給他抹了黑,母族妻族入獄,這將是表哥永遠洗不清的汙點。


    表哥會不會因此厭棄她?


    會不會?


    李華容不敢保證,無論她如何回想曾經的青梅竹馬回想婚後的如膠似漆,她都無法勸服自己,無法信心十足地告訴自己,表哥還會像從前那樣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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