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腦袋裏蹦出兩個小人在爭執,是去是留,這還真是個問題。


    咕嚕嚕,肚子唱起空城計來了。


    天大地大,不挨餓是最大!


    從育幼院長大的娃兒最知道什麽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阿圓一擺頭,來到虛掩著的灶房。


    天可憐見的!一個烏漆抹黑的鐵鍋就放在灶上,大大的鍋蓋下不住冒著氤氳的熱氣。


    阿圓心中歡喜,上前一步,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想要把那個大鍋蓋揭起來,幸好也不是太困難,鍋蓋的質地隻是木板罷了。


    其實,這具身子的原主也不是一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吧?阿圓在心裏猜測著,跟著後娘的女子,日子可能不太好過,最後還被罔顧心意嫁到這家來,昨夜不會真的是一心求死才被自己撿了個便宜,得了一雙好腿吧?


    鍋蓋下是一大碗爛乎乎的米粥樣的東西,還有一顆白嫩嫩的雞蛋。


    這必然是這家人給自己留的早餐吧?


    阿圓心裏忍不住激動起來,這一家子是好人啊!


    端了粥出來,再剝去雞蛋殼,阿圓隨手拽過一張木凳,就在灶台邊吃起早餐來。


    米粥寡淡又粗糙,雞蛋倒是比前世吃過的香,到底是沒經受過汙染毒害的世界,出產的東西保留著原滋原味。阿圓肚子裏有了慰藉,越發覺得這一趟穿得值當,竟就此留戀起來,前世裏最看重的那間房子也覺得棄的不可惜了。


    人得知足,得到了一雙好腿,承受些窮困與辛勞又算得了什麽?


    阿圓再次露出由衷的笑容,恨不得就此蹦上一蹦,方能表達出這番得了大便宜的好心情!


    這家人沒為難自己,還給予了充分的信任,且為她留了早飯,她得報答人家不是?最起碼不能擦擦嘴就走人。


    阿圓樂嗬嗬的在灶房裏找水洗碗,熟悉了一下灶房裏的擺設,也了解了一些這家人的經濟狀況—— 還有哪裏,能比灶房裏的存貨更能反映出一家人的生活水準來呢?


    隻是越看她心頭越涼,恐怕,自己這身子嫁來的這家人是真的很窮。


    阿圓的笑臉漸漸發苦,昨夜裏聽來的訊息,這家人應該有四個兄弟和一個姊妹,就靠這麽點存糧度日?瓦罐裏、壇子裏自己都找了遍,全部的人都隻吃個半飽的話,這點餘糧也維持不到一個月。


    「姊姊,你說,咱們的新嫂子起床了沒有?」一個怯生生的小男童聲音,在灶房屋後響起。


    阿圓悚然一驚。


    另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卻很氣憤,「都怨大哥,這麽順著那個女人,大清早就把我們都帶出去,說怕新媳婦不習慣見到這麽多人。哼!要不是二哥聰明,猜著大哥這是想放那女人逃跑,我們還不敢跑回來看看呢!」


    「姊姊,大哥不是很喜歡新嫂子嗎?昨兒歡喜得笑到見牙不見眼,一個勁兒囑咐我們要對新嫂子好、聽新嫂子的話,怎麽又想讓嫂子跑了?嫂子拜了堂,不就是咱們家的人了嗎?要往哪裏跑?」


    那個小男童口齒很伶俐,阿圓聽得心都軟了,育幼院裏自己最喜歡的小阿文就是這個聲調呢。


    隻是,那個男真的是要放自己離開?為什麽?


    隻因為昨夜自己趕他出去嗎?


    阿圓心底裏竟然失落了。


    她前世裏沒有男人緣,不就因為那條殘腿嗎?難不成這一世換了這般美好的身材,倒留不住男人了?


    難道,這具身子的模樣貌比無鹽?


    阿圓發現,自己隻專注於雙腿健全這件事上,壓根沒想起來看看最重要的皮囊部分,隻有身患殘疾的人才能體會到,模樣的標致與否哪兒能及得上健康的可貴。


    有心找個鏡子瞧瞧五官,灶房裏沒有,剛要走出灶房,木門就被從外麵推開了。


    三雙眼睛,大的瞪小的,小的看大的,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大點的小姑娘看似八、九歲的年齡,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裳,頭上梳兩個小抓髻,比剛上手的阿圓梳得要齊整,一左一右,像個鬧海的小哪吒似的,挺可愛的,就是表情太怪異,皺著小眉頭,微張著嘴巴,似乎在詫異她這個新嫂子怎麽沒跑路?


    看起來隻有五、六歲大的小男娃就有意思的多,一根手指還塞在嘴裏,亮晶晶的口水肆無忌憚的流下來,歪著腦袋,身上的衣服是哥哥們淘汰下來的,膝蓋處紮眼的綴了幾塊大補丁,除了過於寬鬆不合身,還看不出顏色,而且,這小男娃是赤著腳的,腳拇指盤在二拇哥上,左腳摞在右腳腳麵上。


    幸虧這還隻是涼爽的秋季,要是深冬的話可怎麽得了?


    阿圓腦子裏驟然又響起昨夜裏那兄弟倆的對話—— 為了娶自己,這家人把所有的家當都拿出來了。


    怕什麽?大不了就當是剛走出育幼院獨立,沒錢吃飯、沒錢住宿的那會兒好了,阿圓鼻子裏酸酸的,嘴角卻扯出一抹笑,微彎了身子招呼那兩個孩子,「你們……吃飯沒?」


    阿圓此刻又有賺到了的感覺,這具身子不但四肢齊全健康,嗓音也是亮亮的,很動聽,自己都恨不得再多說上幾句話回味回味了。


    兩個娃兒明顯又被嚇到了,小女孩自覺自己是大姊,上前一步,把弟弟擋在身後,戒備的問道:「你—— 不跑了?不上吊了?」


    「呸呸!」阿圓滿腦門都是冷汗,到底這具身子昨日都做了哪些垂死掙紮,給人家小娃兒都留下心理陰影了。


    小男娃把腦袋從姊姊身後探出來,手指頭也從嘴裏拿下來,聲音脆脆的跟著追問:「嫂嫂,阿文給你留的雞蛋吃了沒有?香不香?」


    轟地一聲,阿圓的臉上竄上了火,原來自己剛剛果腹的「美食」,竟是從這個小娃娃口中奪下來的!


    育幼院裏長大的孩子,最是注重大的照顧小的,阿姨忙不過來,自然而然就形成這種氣氛,絕對不會出現大孩子搶小孩子食物的現象。


    「嗯,那蛋好吃得很,將來……以後,嫂……我一定給小弟弟做更多好吃的。」阿圓麵紅耳赤,結結巴巴的作了許諾,還差點自詡是人家的嫂子了。


    小娃兒嘛,最喜歡聽的就是有好吃的吃,小男娃再不肯待在姊姊身後,靈巧的繞出來跑向阿圓,「真的?嫂子會做什麽好吃的?今兒就做給阿文吃行不行?」


    「你叫阿文?你真的也叫阿文?」阿圓瞪著眼睛無限驚喜,這小娃兒真招人愛,不但說話的聲調語氣像小阿文,連名字都一樣,這是緣分啊!


    阿圓臉上的笑容擴大,拉了小男娃的手往正屋裏走,就是自己住了一夜的那間房,還熟門熟路的解釋著,「想吃好吃的得先洗洗手,瞧瞧,髒得跟泥猴子似的。」


    到底是幾歲的孩子,沒說上幾句話就跟阿圓親近了,笑嘻嘻的任阿圓牽著走,早忘了姊姊還無措的站在那裏呢!


    小姑娘瞠目結舌,一跺腳,卻是拐了彎掉了頭,奔著院子外麵跑走了。


    屋子裏,自然還是那盆灰撲撲的「剩水」,阿圓把布巾子拿起來,彎了腰問道:「阿文,告訴—— 姊姊,我們要去哪兒取水洗手?」


    現在,阿圓完全確定自己被扔到一個貧瘠落後的時代,沒有電燈,甚至沒有自來水。


    「大哥、二哥會從小河裏打水回來,我們就從灶房的大水缸裏取水用。」阿文口齒清晰,說起事情也很清楚。


    「那這木盆裏的水倒到哪裏去?」阿圓不恥下問,前世裏養成的好習慣,剩水最起碼得去衝馬桶。


    阿文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把手指伸到嘴巴裏,「當然是潑到院子裏去啊!」


    敗家的!阿圓心底裏嘟囔著,前世裏還真沒這樣的土院子任人肆意潑水,這習慣要是養成了,將來回去現代從陽台上往外潑水,媽啊,不得把管委會的大媽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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