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棉鞋,男人穿得很是愛惜,一路策馬而來,都不見濺上半點泥垢。心中莫名一暖,心情更愉悅了三分,「這鞋平時不要穿了,你擱在營地裏穿。穿前放火盆邊烤烤,早晚換換腳,人也能舒服些。」


    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就說出來了。


    男人也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鞋,耳根子也不禁微有些發熱,嗯了一聲。然後兩人幾乎是同時抬頭,說了聲「你——」


    葉秋忙別開臉,白皙的粉頸卻以肉眼可見的迅速,紅了。


    她知道自己的不妥,所以迅速的轉移話題,「你先說。」


    男人的眸光沉了沉,看著她粉麵通紅的嬌羞,喉結不自然的滾動了一下,才清清嗓子道,「你回了村,也別太累著。哦,對了,那些酸菜你要賣不完,就送到潞州來。有老蔡在這裏看著鋪子,讓他給你結賬就行。如果趕得及,營裏也能收一些。」


    聽到最後一句,葉秋敏銳的抓到了重點,「你們是要走了?」


    可這回她卻在男人臉上看到一抹不自然,好象不小心說錯話被抓到的樣子,葉秋馬上意識到什麽了,「我是不是不該問?要是不好說,就別說了。」


    李雍再看她一眼,又想了想,才肅然點了點頭。


    他這樣坦承,葉秋反倒鬆了口氣,理解的道,「那你別說了,我也不會出去亂說的。行軍打仗,你比我在行。我不多囑咐你了,隻一切小心。」


    李雍再次點了點頭,眸光中卻多了幾分堅定,「我會回來的。」


    葉秋笑了,迎著他的眼睛道,「那行,我多準備些年貨,等你……你們回來。」


    看她忽地截斷了話頭,又不好意思的低了頭,男人眸光動了動,說了一個字,「好。」


    然後他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葉秋原本是想跟他說,要他自己保重的。不過現在,已經不必再說。隻是又舍不得放下這個話題,想想倒是真想起一事,「你上回來看我,說有件事要問我的,是什麽事?」


    這件事她記很久了,一直沒機會問,心裏象是打著個啞謎,老是惦記著。


    男人默了默,似乎在這一瞬間做出什麽決定,然後斷然說,「沒什麽,不是什麽要緊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好吧。看他不想說,葉秋也就不問了。


    話已至此,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葉秋知道,自己到了該走的時候了。可她偏偏又有那麽一點不甘心,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就這麽離開。


    那還能做點什麽呢?


    「那,我走了。」看她不動。男人卻是緊了緊手中的韁繩,再看葉秋一眼,準備轉身離開了。


    「等等!」葉秋也不知怎麽想的,突然就把男人叫住,然後從脖子上把葉玄給她做的護身符摘了下來,「這個給你戴著,保平安的。」


    用黃裱紙寫的護身符疊成小小的方塊。隱約透著用朱砂寫的符咒。朱砂不是純正的紅。還帶著淡淡的灰黑色。


    葉秋不知道,這是葉玄用那整本老黃曆煉成的灰,摻進去的效果。她隻知道。哥哥說過這個很重要,讓她一直戴著,就是睡覺也不要摘下來。


    那麽這樣有用的東西,送給男人才最合適吧?


    葉秋不是對哥哥不敬重。隻是這一刻,她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安危。眼裏滿滿的都是對男人的擔憂。


    隻怔了那麽一瞬,高大的男人忽地在葉秋麵前低下了頭。


    葉秋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踮起腳尖,把護身符給男人戴上。臉上忍不住又泛起了兩抹嫣紅,「那……那我走了。」


    男人不知怎地,喉頭緊了緊。忽地就說,「我送送你。」


    然後。他牽著馬,走到了葉秋身邊。


    可這樣的相送,也不過兩三百步的距離,葉秋想要拒絕,卻怎麽也開不了口。想說點什麽,可千言萬語在心頭,卻又不知該從何提起。等轉過了這道彎,看著前方不遠處等著的眾人,就是有話,也說不出來了。


    看李雍過來道別,最高興的就是地瓜了。


    不過一開口,小東西的話著實有些噎人,「叔叔你跟我娘說什麽了?」


    小東西年紀不大,事情倒還管得不少。葉秋嗔過去一眼,小地瓜卻全無察覺,軟軟的靠在男人懷裏撒嬌,大眼睛裏滿是好奇。


    男人伸手似是想摸他的頭,最後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淡定的說,「正事。」


    在小地瓜憋氣的笑起來之後,男人鬆手,告訴他,「你回家了要聽你娘的話,不要淘氣,也不要生病,知不知道?」


    「知道啦!」小地瓜就跟所有明明還很小,卻要努力證明自己很大,已經很懂事的孩子一樣,老氣橫秋的說,「我也會記得,有空就去練叔叔教的東西。」


    地瓜不是不聰明,可真的對習武沒有半分興趣。葉秋又舍不得狠下心把兒子丟進軍營,所以李雍隻能給葉秋設計了幾個類似特殊訓練的簡易障礙,讓她回去之後在仙人村修一條跑道,監督著小家夥也一樣的跑跑跳跳,總能好些。


    要說從前葉秋雖知道兒子體質差,但總想著他還小,就把這事耽誤了。不過這回她自己一病,倒是堅定了決心。


    千好萬好,不如有個好身體。她成天吃阿膠那些補藥,都快吃吐了,可不希望兒子將來也弄得她一樣下場。


    「你放心,我會看著他的。」葉秋順嘴接了一句,再看著蔓兒忍笑的表情,忽地麵紅耳赤,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兒子是她的,她讓人家放的什麽心?


    好在蔓兒不是個促狹丫頭,笑笑也就過去了。李雍揉揉地瓜的小腦袋,跟葉秋道一聲保重,上馬走了。


    不是怕兒女情長,便會英雄氣短。隻是現在的他,確實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頸間細細的紅繩上,似乎還殘留著葉秋身上的馨香與溫度。男人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他會回來。有些話,就等著他回來再說。


    而那一邊,遠遠看著李雍離開的葉玄,微歎了一聲,吩咐啟程了。


    薛少卿不解,要是覺得不合適,直說就是,何必躲後頭跟做賊似的?


    他不知,自己那張嘴已經嘀嘀咕咕把心事透露了此許。


    而那個賊斜睨著他,緩緩道,「聽說,你母親打算給你訂親?本天師有意替你挑一個賢妻,算是答謝你這幾年服侍我的辛苦,如何?」


    薛少卿一張臉頓時綠了。


    要是天師大人挑的賢妻,隻怕那八字會死死把他克死吧?


    「天師大人,小人知錯。請責罰!」


    葉大天師輕哼了一聲,再不言語。


    比起懲治這小子,還是趕回京城要緊。


    隻是天師大人沒看見,他妹妹把護身符送人的那一幕。如果看到了,他隻怕就不會這麽沉得住氣了。


    葉秋離開潞州的消息,馮辰香也收到了。


    事實上,那天葉秋的腰鼓舞,她也派人去看了,但她還不屑於去學一支舞蹈來討好人,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就夠了。


    隻不過,她對李雍還沒有放棄。所以,在收到南楚緊急傳來的消息,命她速速回國時,有些吃驚。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父皇為何這麽倉促的要我回宮?」


    「這個小人也不知情。陛下隻說,公主看過書信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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