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岩的目光移到他臉上,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什麽話已經到嘴邊。可惜車子頓刹,司機打斷:“二位,到了。”安寧對著韓岩,做了一個歪頭的動作——你要說什麽?韓岩轉身下車。安寧愣了一下,迅速悶頭跟上。—“你先去衝個熱水澡,”進門後韓岩替安寧找了身睡衣,“喬嶼會很晚。”“不用麻煩了吧。”“我不想說第二遍,”大概是太晚了,韓岩眼下泛青,脫下外套扔在沙發上,然後又把兜裏的打火機和煙盒掏出來,扔到茶幾上叮咣作響,“洗完了去我床上躺著,我還要加班,別出來打擾我。”安寧隻得從命。不多時,浴室水聲響起。韓岩仰躺在沙發上,邊抽煙邊給喬嶼打電話,煙灰抖得到處都是。一口又一口的白煙吐出去,籠在眼前什麽都看不清,隻有煙頭的火星在霧中晃。大約過了一刻鍾,水聲停止。滿身鬆木香氣的安寧走出來,發現沙發上的韓岩已經是工作狀態,筆電屏幕的白光反射到他臉上,顯得輪廓更加生冷。“請問吹風機在哪裏?”“臥室,進去以後把門關上。”他點點頭,躡手躡腳地推門進去,想了想,又小聲囑咐:“要是我不小心睡著了,喬嶼到了以後可以麻煩你叫醒我嗎?”敲鍵盤的手一頓。韓岩沉默片刻,仍未抬頭看他:“喬嶼會叫你。”“好的,”安寧手裏還兜著自己的衣服,低頭呐呐,“不過我應該不會睡著的。”這是實話。他哪裏睡得著呢?很快就會見到喬嶼。等了這麽多天,心結終於要全盤解開,這最後等待的幾十分鍾就像是苦藥回甘,煎熬後泛起津甜,一劑下去藥到病除。韓岩不愧是有潔癖的人,盡管是獨居男人,但臥室的寢具幹淨又蓬鬆,枕頭上一根落發也沒有,更沒有任何難聞的味道。臥室很暖和,空調不知何時已經提前被人打開。抬頭看到上麵顯示的28度,安寧心裏莫名一暖。其實韓岩好像也沒有那麽壞,隻是木訥了一些,話不會好好說,骨子裏是個不錯的人。也對,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喬嶼的朋友怎麽會是壞人?吹幹頭發後他合衣躺下,蓋上被子,卻隱約覺得自己被一股淡淡的鬆木氣息包圍。原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味道,韓岩睡過的地方還是有味道的,悶在被子裏,像抱著自己一樣。安寧雙頰微微紅了,隨後用手掐了掐臉。他拿過藏在被中許久、已經溫熱的手機,給阿文發了條消息。[來自]ning:還沒忙完嗎?早一點來好不好,我一個人在這裏好尷尬。放下手機,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比起微信,似乎還是更習慣跟阿文用舊軟件聊天,好像那才是真正的阿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催促起了作用,又過了大約一刻鍾,外麵有門鎖解鎖的聲音。他迅速閉上眼睛,心如擂鼓。不過臥室的門沒有動靜。隔著一道牆,客廳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來的是喬嶼,他跟韓岩好像是在客廳談事情,聲音很低,像是刻意不想吵醒任何人。安寧閉眼等了好久,雖然沒看手機,但半個小時總有的。不知道為什麽,越是期待的事來得越慢。又過了幾分鍾,臥室的門才吱呀一聲輕響。他立馬閉好眼睛,努力裝出睡著的模樣。太緊張了,如果直接睜著眼見麵,好像會不知道說什麽。就等喬嶼先開口吧。腳步聲來到床邊,來人沉默。安寧的手在被子下麵緊緊攥著床單。他腦中混沌如沸水,血液全湧到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極重。喬嶼似乎是在看他。時間以秒為單位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格外久,久到安寧幾乎要以為剛才的腳步聲是自己的錯覺。正當他猶豫是不是該睜眼時,左眼上方忽然落下一個溫熱的觸感——是吻。伴隨著灼熱呼吸的吻,隻停留一秒就離開,力道輕到可以忽略不計。還有一些若有似無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