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中,韓岩是個不苟言笑、情緒沉穩的人。這樣的一個人,什麽事會讓他喝這麽多酒?何必呢。回想起來,韓岩其實對他不錯,下雨時收留過他,半夜去公園接過他,他跟喬嶼走的時候……走的時候送過他。“走吧。”喬嶼說。安寧嗯了一聲,跟隨喬嶼往門口走。韓岩卻似乎有所察覺,睜開眼睛,上半身伏著自己右臂,吧台上的左手動了動。剛走出一小段距離的安寧還是不放心,回頭又看向吧台,恰好見到一個動作——篤、篤、篤。骨節分明的左手五指微屈,食指在木質台麵敲了三下。等一等。刹那間猶如過電,安寧渾身一顫,整個人定在原地,直到喬嶼摟住他的肩,“又怎麽了?”是巧合嗎?他怔怔轉頭,木愣愣望著喬嶼,仔仔細細打量這張臉。“嗯?”喬嶼已經有點兒不耐煩了,“到底怎麽了?”是啊,到底怎麽了。是他,或者不是他……第12章 你不是他“你看著我幹什麽?”喬嶼先是皺眉,繼而臉色微冷。安寧就去看韓岩。吧台上的韓岩醉得太深,身體無意識地轉了一個方向,五官隱於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臉,看不出他是不是阿文,隻有頸後短硬的黑發淩厲又頹廢。肩膀上那隻手徒然收緊,竟捏得安寧隱隱作痛。“你這麽直勾勾地看著他,不怕我吃醋?”喬嶼半真半假,氣場強大。“我沒有。”安寧這才收回目光。音浪掀頂,high到高點的人流擁著他們往外走,他腳步有些趔趄。喬嶼自始至終都牢牢地箍著他的肩,直到把人帶上車。回程路上,兩人罕見的沒有聊天。每一次喬嶼扭頭,都能撞見安寧探尋的目光。車裏沒有開燈,車外的路燈跟車燈一閃而過,晃在安寧臉上,就像寧靜的湖麵下翻湧的浪頭一樣。他極少露出這種神情。迷茫,疑問,又有些害怕。開到一半喬嶼按耐不住,將車停靠到路邊,雙手握住安寧涼冰冰的手。安寧任他握著,頭微微低著,劉海下的雙眸顯得局促。“你要真不想去我也不勉強,前麵輔路調頭有個威斯汀。這麽晚你室友估計早就睡了,沒必要回去討人嫌。我給你在酒店開個房,送完你我就走,怎麽樣?”這麽一招以退為進,打得安寧毫無招架之力。說到底,一切隻是他自己的猜測。就憑那一個動作,能證明什麽?難道要為了這個極有可能是巧合的動作,攪亂他跟喬嶼發展得好好的關係嗎。靜靜坐了一會兒後,安寧垂眸搖了搖頭:“算了,去你家吧。”“這才乖。”喬嶼獎勵似的捏了捏他的虎口。淩晨的馬路上車少人稀,雷克薩斯馬力又足,眨眼就到了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大門兩卡一哨,道閘處值夜班的保安原本蹺著腳打瞌睡,喬嶼一按喇叭,立馬抬窗問好,“喬先生回來了?今天挺早。那男的下午又找您來著,我按您吩咐,沒讓進,您看要不要——”“抬杆。”喬嶼喝斷,然後用餘光掃向身旁。安寧頭轉向窗外,像沒聽見。車駛入地下車庫負二層,有個車位極顯眼,地麵噴上了抽象彩繪。“我喬某人的得意之作,怎麽樣,夠不夠藝術?”“挺特別的,”安寧嘴角勾了勾,“我都不知道原來車位還能自己設計,物業不會有意見嗎?”“他們敢!”喬嶼似笑非笑,“我是業主,別看這車位就一畝三分地,產權可在我手裏,我想怎麽改就怎麽改。”他的說話方式總是這樣,雖然算不上跋扈,多少有些目下無人。安寧不再回話。乘電梯上二十二樓,樓道仿大理石地磚,四牆纖塵不染,跟兩人初遇的那個老舊小區大相徑庭。進了房,喬嶼帶安寧參觀了一圈,室內裝潢極有格調,家具全是意大利進口。回到客廳,沙發背後十幾隻外形各異的積木熊一字排開,個個總有七八十厘米高,昭示著主人的玩心和多金。安寧心神微蕩:“玩具熊?”阿文答應過送他玩具熊,一直沒有拿出來,會不會就是這些?“什麽玩具熊,”喬嶼卻不大高興似的,“這是正經的bearbrick,收藏價值可不低。”話裏話外像是覺得他沒眼光。安寧先是一怔,繼而心底一陣失落,勉強笑笑道:“我不懂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