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召前往王城之後的一個禮拜期間,我在學園裏變得非常受歡迎。現在就有個高年級學長正在學園走廊上積極追求我。


    「──以這種方式讓鄰近各國成為殖民地,加以支配。就跟我剛才說明過的一樣,你隻要負責打垮敵國軍隊就好,後續的政治問題,大可放心交給身為丈夫的我來處理。」


    更正,不是積極追求而是激進派的追求。


    這個熱情訴說著殖民地支配有多麽美好的學長,可以說是一個禮拜以來我見過的激進派成員中最誇張的一個。誇張到了「如果拿他跟別的激進派成員相提並論的話,未免有點對不起後者」的地步。


    正如同王妃娘娘的預測,在我奉命前往王城的隔天,許多高階貴族的子女就先後來拜訪我。


    穩健派的人物大多比較容易相處。男生會帶點心來當伴手禮,通常隻是簡單打個招呼,閑聊幾句,女生則是邀請我參加茶會。


    可能是懷著「至少先打個照麵」的想法吧,大家都沒有公然提到政治方麵的話題。


    自從高年級生像這樣開始跟我往來後,在先前的騷動後就采取敬而遠之態度的同學們也變得偶爾會來找我講話了。他們以前似乎認為我是那種無法溝通的危險人物。


    相對地,激進派那些人則是積極地試圖拉攏我。


    比如說贈送昂貴的珠寶之類物品,甚至還有人向我提出求婚。當然,不論是哪種情況,我都禮貌地婉拒了。


    父母親也透過女仆莉塔捎來了相親的訊息──伴隨著「國王下令禁止的是結婚,所以訂婚不會有問題」這種歪理。雖說我當然沒有理會,不過還是很同情被夾在中間,兩麵為難的莉塔。


    聽過這些人的說詞後,我覺得,激進派似乎是由一群對現狀不滿的貴族所組成的。與其說他們想將我用於戰爭,不如說更像是為了擴大自家的勢力。


    他們之所以會主張開戰,多半也是出於「在戰爭中立下戰功」,或者是「獲取新的領地」之類目的吧。


    「──這樣下去,最後就能夠支配整個大陸喔。很棒吧?」


    他的演講好像終於結束了。因為拖得太長,所以我甚至已經忘記他在開始之前多半自我介紹過的姓名了。


    「恕難從命。」


    雖然我通常會在這句話前麵加上「感激您如此邀約~」之類社交辭令,不過這次連裝都不想裝了。


    「對你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麽壞事吧,畢竟黑頭發的你能夠成為我的妻子啊。不管是衣服或珠寶,你想買多少我都會買給你喔。」


    雖說我在穩健派或激進派之中都碰過態度倨傲的人,不過眼前這位真的不同凡響。到現在為止都還沒人當麵對我說過這類歧視黑發的言論。


    「我喜歡的類型是比自己還要強的人。」


    這是我最近幾天才想出來的,推辭結婚的必殺技。到現在為止還沒出現過無法用這招應付的人,可以說是最強絕招。


    「現在這個時代,隻有打架比別人強的話,日子是過不下去的喔。好的頭腦才是關鍵。就這點來說,我是非常優秀的。」


    無法應付了。而且對方還提出了聽來似乎合情合理的說法。聽這家夥講道理讓我很生氣,明明他自己也想把我當成人型兵器運用的。


    「原來如此。那麽,像是與軍隊為敵、鎮壓反亂份子等等粗暴行為,我也應該避免呢。」


    聽到我宣布無意戰鬥,對方察覺這樣會導致他無法達成自己的目的,頓時慌張了起來。


    「像你這種除了戰鬥之外就一無所能的人,什麽都不用想,乖乖聽從像我這樣的優秀人物指示就好!」


    雖然他沒事就強調自己十分優秀,但是看起來不像。


    「您說自己很優秀,比如說是學年第一名之類的嗎?」


    我一說出這句帶著幾分諷刺的話,他的音量馬上變小許多。


    「人的優劣並不是憑考試分數決定的……」


    對於遲遲不願打退堂鼓的他,我想到了一個妙計。


    「您提到未來將會支配大陸,請問到時要由誰來管理呢?」


    「當然是我啦,我對統治有自信。」


    「統治?您是說統治整片大陸嗎?」


    「沒錯,隻要你成為我的妻子,這就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謂統治整片大陸,也就是說會把統治這個國家的王室也納入您的支配之下喔?」


    「咦?」


    「這樣一來就是對巴爾夏恩王室造反了喔。」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根據這個國家的法律,叛國罪將會處以死刑呢。」


    這位輕易落入引導性問題圈套的學長,臉色變得蒼白,不停東張西望,想知道附近有沒有別人聽到這段談話。


    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落入圈套,幸好這個自稱優秀的人並不怎麽聰明。


    「雖然我可以當成沒聽過方才那些話,不過說不定還是有其他人聽到,您或許應該要盡量避免與我接觸。即使隻是跟我相處也有可能害您自己蒙上不必要的嫌疑喔?」


    「剛、剛才的話不可以告訴別人喔。」


    一臉畏懼神色的他,拋下這句話之後就在走廊上跑走了。或許是在轉角處碰上剛好經過那裏的某人吧,學長發出難堪的驚叫聲。


    既然已經擊退了麻煩人物,接下來就趕快窩回宿舍吧,不然,躲到圖書室去或許也不錯。


    就在我邊思考邊移動的時候,遇上了來自正麵的,由一群女學生組成的集團。率領這個集團的人,正是激進派領袖希洛茲公爵的女兒,艾蕾諾拉希洛茲。


    金發配上縱卷發型的艾蕾諾拉,戴著許多個閃閃發亮的裝飾品。雖然穿著製服,但看來卻不像是學生。


    「哎呀,尤蜜拉同學,真巧呢。我非常想跟你聊一聊,你接下來應該沒有其他行程吧?」


    艾蕾諾拉甩動著兩條縱卷發辮,以不打算讓我開口拒絕的氣勢迅速逼近。雖然逃跑並不難,不過,要是今後都得一直避開身為同學的她,應該不太容易吧。


    隻能咬牙麵對了嗎──我設法讓自己回答時盡可能不露出厭惡的表情。


    「是的,我現在正在煩惱該如何打發時間。」


    「真是太好了!沙龍那邊已經在準備茶會了,希望你能夠光臨!」


    「感謝您的邀請,艾蕾諾拉小姐。」


    移動到學園的沙龍後,我們邊喝紅茶邊談天。就算是跟他人沒什麽來往的我,至少也還有辦法閑聊。隻要懂得善用「原來是這樣的啊」、「真是不得了呢」、「請說得更詳細一點」這三句話,即使對方搬出衣服、香水之類我完全不懂的話題,依然有辦法應付過去。實際上,這一個禮拜的期間,我也真的就是靠這個技巧撐過來的。


    「說到香水,我隻會選用巴爾菲的產品。」


    「原來是這樣的啊。」


    「創辦人的理念讓我深受感召喔。」


    「真是了不起呢。」


    「他做出第一瓶香水時的故事,真的非常浪漫呢。」


    「請說得更詳細一點。」


    太厲害了!不愧是閑聊時的三神器!雖然她說的內容我完全沒有聽進去,但還是可以構成對話。


    不過,她找我過來的目的就隻是為了講這些話而已嗎?


    我仔細打量依然說個不停的艾蕾諾拉。


    把長長金發弄成縱卷發型的她,身邊有著一群跟班,遠比我更像反派千金。我很想高聲抗議選角有問題。


    對於一直沒出現像是打算告一段落態度的艾蕾諾拉,一名跟班上前,對她附耳說了些什麽。然後,她馬上停止談論香水,表情也變得嚴肅許多。看來差不多要進入正題了。


    雖然希洛茲家已經擁有僅次於王室的權力,但還是積極擴大自身勢力。這樣一個野心勃勃公爵家的千金小姐,究竟會對我說些什麽呢──在我感到提心吊膽的時候,她終於開口了。


    「尤蜜拉同學,請你對艾德溫殿下死心吧。」


    預料之外的話語,讓我一時呆住了。為什麽會在這時提到艾德溫王子呢?


    「您是說……艾德溫殿下嗎?」


    「是啊,隻要照做就允許你加入我的派係。」


    當我因為搞不清楚狀況而露出不解的表情時,艾蕾諾拉就已經提高了說話的音量。


    「請你別裝傻!我可是很清楚陛下已經跟你提過與艾德溫殿下訂婚的事!你配不上艾德溫殿下。要是不想與我為敵的話就乖乖退出吧。」


    這些話,你應該去跟女主角說而不是來找我喔。


    雖然我跟女主角還沒有直接交談過,但是,每次在教室等地遇見時,她都會以彷佛想用視線把人射穿的凶狠眼神瞪著我。遭到畏懼也就算了,我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會讓她如此憎恨的行為,一直想不通是怎麽回事。


    加上在開學典禮時也跟攻略對象們講過話,總覺得「盡可能避免跟遊戲角色們有所關連」的計畫已經出了問題。


    現在非得先解開眼前的艾蕾諾拉的誤會不可。我怯生生地開口。


    「關於我跟殿下的婚約,當時已經對陛下明確表達過推辭的意思了。」


    「騙人!覲見之後,你與王妃娘娘也見過麵了吧?想必在那時改口說有意與艾德溫殿下結婚了吧?」


    「不,不是這樣的。從那時到現在,過了一個禮拜都還沒有任何消息發表,這點可以成為證據吧?我跟殿下這段時間甚至不曾交談過。」


    我說了個小謊。在覲見的幾天後,艾德溫王子曾經跟我講過一次話。


    在威廉及奧斯華的陪同下,他以不情不願的態度前來道歉,我還來不及說什麽,他就轉身離開了。要是讓艾蕾諾拉得知這件事,狀況絕對會變得麻煩許多,所以還是別告訴她吧。


    「……的確是這樣呢……看來你還懂得怎麽拿捏分寸。好吧,如果你願意發誓不再接近艾德溫殿下,我就同意你加入我的派係。」


    艾蕾諾拉的誤會,解得意外乾脆。接下來就隻剩推掉她試圖拉攏我加入派係的要求了。


    「感激您如此邀約,不過這番好意我也隻能心領……」


    「咦?為什麽……難、難不成你隻是裝出不感興趣的樣子,實際上還是想得到艾德溫殿下嗎!?」


    這人是怎樣啊,實在很難搞。


    對她來說,「與王子結婚」以及「加入公爵家的派係」似乎具有同等的價值。隻不過我兩者都討厭就是了。唉,真麻煩。


    「對艾德溫殿下而言,應該還有比我自己更加適合殿下的對象。我覺得,艾蕾諾拉小姐就跟殿下非常匹配喔。」


    「哎呀!你真有眼光呢。其實我跟艾德溫殿下有過許多次共舞的經驗喔。跳舞時的艾德溫殿下真的非常帥氣──」


    一聽到我這句沒有包含半點真心的場麵話,艾蕾諾拉的心情就變得非常好,開始興高采烈地訴說艾德溫王子的優點。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艾德溫王子,之所以會跟我接觸,可能也是為了王子而不是什麽公爵家吧。


    實在太好打發了,抱歉剛才對你有難搞、麻煩之類想法。


    在這之後,我繼續聽艾蕾諾拉大談有關艾德溫王子的話題,派係的事則是直到茶會結束都始終處於曖昧狀態。


    今天麵對了兩個個性十分強烈的人物,讓我覺得頗為疲倦。


    然而,隔天就又被卷入比這兩個人更加麻煩的風波之中,真的讓我始料未及……


    ◆ ◆ ◆


    在學園的餐廳吃午餐時,女主角──也就是亞莉西雅──出現,快步走向我這邊。她每走一步,粉金色的頭發就隨之輕飄飄地晃動,相當可愛。


    來到我麵前之後,亞莉西雅用全餐廳都聽得到的聲音,公然如此宣言。


    「尤蜜拉同學!你其實就是已經複活的魔王吧。我才不會輸給你呢!」


    包含我在內,餐廳中所有人都為之傻眼。不過,為什麽她會知道魔王複活的事?莫非她也跟我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跟遊戲的知識之類的?


    「魔王複活?請問你在說什麽?」


    魔王將要複活的事,現在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因為餐廳裏的人太多,所以我裝出不知情的樣子。


    「請不要裝傻!艾德同學都告訴我了,魔王會在兩年後複活。」


    艾德同學?啊,她說的是艾德溫王子吧。雙方認識應該才不過一個多禮拜就已經開始叫昵稱……攻略速度會不會太快啦?


    話說回來,那個笨蛋王子,竟然把國家機密透露給亞莉西雅了嗎?


    「你說的艾德同學,指的是艾德溫殿下嗎?難道殿下親口說我是魔王?」


    「不,艾德溫王子隻說了魔王會在兩年後複活而已。可是,我感覺得出來!你其實就是魔王吧?」


    不,我是隱藏頭目但不是魔王。


    聽到有人說王子宣稱魔王將會複活,餐廳頓時人聲鼎沸。有人表示相信,但也有不少人認為隻是亞莉西雅在胡言亂語。


    「雖然不知道殿下是不是真的說過這種話,不過,魔王複活是兩年後的事吧?你說我是魔王,有什麽根據嗎?」


    「因為,你的頭發不是黑色的嗎!黑發又會使用暗魔法的話,肯定是壞人!」


    唔哇,積極而又開朗的女主角,竟然是個心懷偏見的人……我仔細觀察亞莉西雅,看來她是認真的。


    不對,與其說是偏見,不如說隻是不懂得分辨創作故事與現實之間的差異吧。在這個世界,圖畫書裏的壞人,往往都是黑發而又能使用暗魔法的角色。換成日本民間故事的話就是妖魔鬼怪,用電影來比喻的話則是穿著一身黑衣服又戴著麵具的人。


    「你應該是有什麽地方誤會了吧?這裏並不是圖畫書的世界喔。」


    雖然我否定自己是魔王,但亞莉西雅依然沒有放棄。


    「可是,你的頭發是黑色,而且又會使用暗魔法……」


    她隻憑這兩件事就一心認定我是魔王了嗎?這兩點都是天生的啊……算了,雖然我不太清楚實際上是怎樣,不過魔王或許也是天生的吧。


    「不管是發色或能夠使用的魔法屬性,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莫非你想說我是天生的壞人?難道我從還是嬰兒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壞人了嗎?」


    對於看似對性善說深信不疑的亞莉西雅而言,這個問題想必很難回答吧。


    「這個……那個,從現在開始,經過兩年之後,你就會變成壞人。」


    「頭發是黑色的話,長大之後就會變成壞人嗎?如果真是如此,對於黑頭發的人,趁他們還是嬰幼兒的時候就先殺掉,應該會比較好吧?」


    「你怎麽能說出這麽殘忍的話啊!」


    雖然亞莉西雅相當憤慨,不過她自己的發言也好不到哪裏去。


    「黑發是不好的,這是你自己說的吧?如果你真的堅持我就是魔王,至少也該拿出我做了壞事的證據。」


    亞莉西雅當然不可能握有我做了壞事的證據,她眼角泛淚,低下頭不再說話。我不曾做過任何會觸犯法律的行為──至少到目前為止。


    因為我不想再碰上更多麻煩,所以打算離開餐廳,不過似乎晚了一步。攻略對象三人組走進餐廳。


    眼睛夠利,注意到這邊狀況不太對勁的人是蠻力劍士,也就是威廉。


    「你這家夥,在那裏搞什麽鬼!對亞莉西雅做了什麽!」


    真要說有誰做了什麽的話,我才是受害者。另外兩人也很快趕了過來,對亞莉西雅表示關切。


    「亞莉西雅,現在有我陪著你,沒什麽好擔心的。」


    這三個人先前因為正式上課第一天發生的事而十分沮喪,似乎因為獲得亞莉西雅鼓勵而振作了起來。雖然他們這一個禮拜以來都避免接近我,不過也已經找回了原本的步調。


    「因為亞莉西雅同學說了魔王將會複活,還指稱我就是魔王等等莫名其妙的話,我隻是加以否定而已。」


    關於魔王複活的消息,現在還不能公諸於世。雖然亞莉西雅宣稱她是聽艾德溫王子說的,不過,隻要王子本人否定,周遭其他人應該都會相信他吧。好啦,快點說出「魔王什麽的都是瞎扯」之類台詞吧。


    「魔王將在兩年後複活,這是真的。不過目前還隻有極少數人知道。」


    笨蛋王子的爆炸性發言,讓周圍為之嘩然。你明明就很清楚這件事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為什麽還要說出口呢?


    或許是之前就聽艾德溫王子提過了吧,威廉跟奧斯華看來都不怎麽震驚。


    「這樣啊,原來你就是魔王嗎?身為巴爾夏恩王國的王族,我不會坐視你在這個國家胡作非為!」


    艾德溫王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伸手指向我。他原本就是這種不懂得瞻前顧後的個性嗎?沒問題嗎?


    「不是這樣的,魔王複活是兩年後的事吧?那麽,現在在這裏的我是什麽呢?」


    「你打算從現在開始為非作歹吧,不要以為騙得了我。」


    王子搬出我彷佛剛剛才聽過的理論。他跟亞莉西雅之所以能夠建立不錯的交情,難道是因為雙方思考模式相當類似的關係嗎?


    「唉,在這個國家的法律之中,應該沒有用以製裁在未來犯下的罪行的吧?起碼也要有犯罪計劃曝光之類的情況才對。」


    「不要以為說些艱澀的話題就能轉移焦點!看我製裁你!」


    (插圖007)


    怒發衝冠的威廉邊說話邊拔出腰間長劍,周遭頓時響起驚叫聲。


    「這個嘛,你以為打得贏我嗎?」


    他是不是已經忘記前幾天才被我打飛出去的事啦?啊,剛才這句話就很有隱藏頭目的風格。


    或許威廉也想起了第一堂劍術課時發生過什麽了吧,他就隻是一直拿著劍,始終沒有要發動攻擊的樣子。


    「這個,請問你也認為我真的是魔王嗎?」


    我覺得跟那兩個傻瓜無法溝通,所以改對奧斯華發問。


    「既然亞莉西雅是這麽說的,我當然就會相信。」


    「戴眼鏡的酷哥型角色都很聰明」似乎不是事實。話說回來,奧斯華你究竟把亞莉西雅當成什麽了啊?


    「當我懷疑自己沒有魔法的才能而失去自信的時候,是亞莉西雅鼓勵了我。我想相信她。」


    奧斯華有著「雖然是優秀的魔法師,但也對自己相對孱弱的身體相當在意」的設定。身為遊戲主角的亞莉西雅以「隻要能夠發揮自身長處就好」之類的話來安慰他……記得應該是這樣吧。


    對奧斯華來說,我不隻是體能方麵比較強,更是讓他在擅長的魔法領域也相形失色的對象。他會如此討厭我,其實不難理解──不過,等級差太多應該也是一項重要因素吧。


    我先前還在想,為什麽亞莉西雅攻略他們三個的速度這麽快,看來似乎是因為有我這個逆境存在的緣故。對於奧斯華的說法,艾德溫王子跟威廉也點頭表示認同。


    「而且,你之所以能那麽強,如果是魔王就說得過去了。」


    唔,這個嘛,言之有理。因為我有著「自己比魔王更強」的自負,所以無法反駁。


    「這樣啊,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我認為繼續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於是打算離開餐廳。


    「站住,你想逃跑嗎?」


    雖然艾德溫王子這麽說,不過並沒有想要走過來的樣子。


    因為另外兩個人的反應也是如此,當我打算加以忽視而直接離開時,亞莉西雅擋住了我的去路。她這種行為,究竟該說是勇敢還是魯莽呢?


    「請不要逃避!」


    「唉……假設我真的是魔王好了,你打算怎麽辦?殺了我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會使出全力抵抗喔。」


    我邊說話邊把臉湊向亞莉西雅,從近距離緊盯著她。她微微驚叫一聲,往後退開。


    「不管是你或那邊的三個人,全都太弱了。想要打倒魔王的話,還需要變得更強。」


    為了讓他們能夠打得倒真正的魔王,如果沒有變強就傷腦筋了。


    「我才不會輸給你!不會像你一樣,用惡劣的手段讓自己變強!」


    「惡劣的手段?」


    「艾德同學、威爾同學、奧茲同學都是這麽說的,說你之所以能夠變強,肯定是做了什麽壞事。」


    如果打倒魔物是壞事的話,他們說的應該沒錯吧。


    「這是因為輸給我而找的藉口嗎?」


    我看向那三個人這麽說,或許是被我說中了吧,雖然他們看似有意反駁,但是無言以對。


    「我想你們應該都有足以自保的技術,接下來請努力提升等級吧。聽說魔王好像會使用暗魔法,所以也請亞莉西雅同學好好練習光魔法。」


    提供了簡單的建議之後,我本來打算離開餐廳。


    不過,先等一下──某個念頭讓我停下了腳步。本小姐可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對於練功升級這檔事,竟然就隻用簡單一句「請努力」敷衍了事,這樣真的可以嗎?


    身為一個自稱的練功大師,這時應該要傳授他們練功升級的訣竅吧。說不定還可以讓他們對我的看法稍微變好一點呢。


    看到原本作勢要離開的我停下腳步,亞莉西雅等人都露出不解的表情。首先開口的人是艾德溫王子。


    「喂、喂,你現在是怎樣?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的確有,臣女想讓幾位了解升級的基本常識。」


    「你、你在說什麽……」


    對於表現出畏懼態度的四人,我以風行草偃之勢開始闡述練功升級的基本原則。為了讓在旁偷聽的其他學生也能清楚聽見,我刻意提高了音量。


    把什麽守護護符扔進垃圾桶,改掛成長護符。以全力吹響喚魔笛。單獨行動是最有效率的練功方式。能使用光魔法的亞莉西雅務必要前往暗地下城練功。與其打防禦型的魔物,挑攻擊型魔物可以比較快結束戰鬥。


    「──以上就是練功升級時推薦采用的方法。」


    我有種完成了重大任務的感覺。神秘的達成感讓我覺得很幸福,獲得有用知識的亞莉西雅等人也很幸福,升級能讓全世界都變得幸福。


    「你、你想害死我們嗎!?」


    艾德溫王子發出驚訝的叫聲。雖然這份善意沒能獲得理解讓我有點難過,不過或許真的是稍微困難了點吧。說不定我自己也該多少幫忙他們一下。


    「如果是殿下等人,相信不會有問題。啊,如果您會怕的話,需要臣女陪同嗎?」


    「少、少瞧不起人……」


    「我們走吧,這個人真的是魔王!不能把她說的話當真!」


    三人聽從亞莉西雅的話,轉身離開。想關心他人還真不容易哪──就在我邊這麽想邊環顧餐廳時,發現周遭剛才還在偷聽談話的學生們都低下了頭,避免視線與我對上。


    不過,體貼而又寬容的我,此刻評價應該水漲船高吧。我專心傾聽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喚魔笛不是危險物品嗎?要是用了那種東西,就算是騎士團成員也會有危險吧。」


    「你聽說過暗屬性的地下城嗎?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那麽恐怖的地方。」


    「原來她就是從那種地方來的啊,該不會是想把殿下帶去那邊殺掉……?」


    「再怎麽說都不可能吧……不對,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喔。」


    啊,這下搞砸了。大家最近好不容易才比較沒那麽怕我的,這樣一來就又退回先前的狀態了吧。


    ◆ ◆ ◆


    亞莉西雅會不會也跟我一樣是轉生者?


    像我這樣擁有記憶的轉生者,未必隻有一個。比較有可能是轉生者的人,多半就是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亞莉西雅吧。當然也不能排除劇情其實是因為我這個異常要素而發生變化的可能性。


    如果亞莉西雅還記得一些遊戲的劇情,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她會對我采取敵對的態度了。入學沒多久就能夠跟王子等攻略對象變得感情如此融洽,或許也是因為她已經了解自己所處立場的關係。


    放學後,我邊監視亞莉西雅邊自言自語。


    「她其實是個常見的善良女孩呢。」


    遊戲裏的亞莉西雅,是個個性天真開朗的女孩,因為希望自己的魔法能夠對他人有幫助而進入學園就讀。她不了解貴族們的習慣,天真的個性也讓她無法融入學園之中。由於陸續獲得攻略對象多方協助,慢慢地和他們變得親密。


    想到這裏,我看向現實的亞莉西雅。她正蹲在校園一角,拿食物喂一隻白色野貓。真的很可愛呢──那隻貓。


    現實的亞莉西雅也同樣對任何人都十分親切,個性也非常開朗。即使是在沒有他人眼光的場所也依然如此,對動物也很溫柔。就隻有在麵對我的時候會表現出毫不掩飾的敵意。


    「再見囉,小貓咪。」


    亞莉西雅說完之後就站了起來,朝校舍方向走去。雖然我必須追蹤她,不過現在還有另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我從原本藏身的樹上跳下來,慢慢靠近剛才的白貓。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戒心,我盡可能不和它對上眼,並且為了避免弄出太大的聲響而盡可能采取最輕巧的動作。對於還沒察覺到我的白貓,因為擔心突然靠近會害它受到驚嚇,所以先開口提醒。


    「沒關係喔~不需要害怕喔~」


    吃飽後正在理毛的白貓,一注意到我就發出「呼嘶」的威嚇聲,然後一溜煙跑走了。


    果然還是不行嗎……我感到十分沮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轉生成尤蜜拉之後,我總是遭到動物討厭,其實更該說是它們會怕我。


    當我放棄這個念頭,打算重新開始追蹤亞莉西雅而轉身麵對校舍時,發現一個男學生正看著這邊。這個有著灰色頭發的男生,記得應該是同年級的同學吧。他叫什麽名字來著……


    「……你看到了嗎?」


    「……沒有,我什麽都沒看到。」


    露出尷尬表情轉開頭的男生,絕對看到了白貓從我眼前逃跑的場麵。


    「剛才並不是被它逃走,其實我大可強行抓住它。所以……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饒了它一命吧?」


    雖然想要含糊帶過,不過總覺得好像越描越黑。在那個男生做出回答之前,就換我迅速離開了。


    雖然追丟了觀察對象亞莉西雅,不過她應該還沒離開太遠才是。


    果不其然,我在圖書室找到了她。因為不方便就這樣直接走進圖書室,所以我繞到了校舍外。


    「圖書室是在三樓走到底的位置……應該就是那邊吧。」


    我看準校舍三樓的窗戶附近,縱身一跳。用手指鉤住些微的起伏,讓自己貼緊校舍外牆。啊,牆壁被我弄出了小小的裂縫,要是有人發現的話該怎麽辦?


    貼在牆上的我慎重移動,從窗戶偷偷窺探圖書室內狀況。亞莉西雅正與艾德溫王子隔桌對坐。


    「這個,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


    「啊,亞莉西雅你或許不太熟悉吧。雖然寫進了法條,不過其實更像是身為巴爾夏恩貴族的心得。」


    看來王子正在幫亞莉西雅上課。現在談的應該是法律書籍的序文吧。眼神閃閃發亮,專心聽著艾德溫王子講解的亞莉西雅,感覺不到絲毫惡意。


    雖然她跟另外兩個攻略對象也相當親密,不過看來還是跟艾德溫王子走得最近。這樣應該已經決定是艾德溫路線了吧。如果她能以救國聖女的身分輔佐王子與國家,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


    就在我開始覺得即使繼續監視也隻是浪費時間的時候,亞莉西雅發現了一本書,發出驚訝的聲音。


    「啊,這本圖畫書!」


    「那本書怎麽了嗎?」


    「這是我小時候看過的圖畫書。裏麵出現的邪惡魔女非常恐怖……不過,我在知道自己擁有光魔法的才能時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或許自己也能勝過魔女。」


    亞莉西雅說話的語氣讓我感受到一股堅定的決心。這樣的她,為什麽隻會對我特別不客氣呢?她應當打倒的對象明明就不是我,其實是魔王或圖畫書裏的魔女……圖畫書裏的魔女?


    「難不成是這麽回事?」


    等到亞莉西雅跟王子離開後,我就從窗戶進入了圖書室。目標是亞莉西雅剛才指出的圖畫書。我翻閱圖畫書,尋找身為反派的魔女。


    「跟我有點像……或許是吧?」


    畫中的魔女,除了跟我同樣是黑發之外,氣氛好像也有點相似。或許是這本圖畫書一直存在於亞莉西雅的潛意識之中,所以她才會對我抱著敵意的吧。


    想到特地監視亞莉西雅的成果就隻是一本圖畫書,突然覺得十分疲倦。


    ◆ ◆ ◆


    隔天放學之後,有人告知學園長在找我,我於是趕往學園的會客室。那位老爺爺學園長找我有什麽事呢?


    然而,在會客室等著我的人並不是事前預期的老爺爺。


    「幸會,尤蜜拉同學。我是新來的學園長羅納度喔。」


    「幸會,我是尤蜜拉多克尼斯。請問原本的學園長怎麽了嗎?」


    「基於某些理由而離職囉。你多半不會再見到他,所以不必太過在意。」


    說完之後露出微笑的新學園長羅納度,與前任學園長截然不同,非常年輕。說不定甚至還不到三十歲。


    他的笑容怎麽看都像是裝出來的,彷佛直接套用了「能夠讓人產生安心感的笑容」範本。


    「我是奉陛下之命而來到學園的,關於正在流傳的魔王複活消息,我也早已得知,你不用擔心喔。」


    他似乎就是王妃娘娘提過的人。既然知道魔王的事,表示陛下應該也相當信任他吧。雖然我還是覺得很可疑。


    「艾德溫殿下也讓人相當頭痛哪,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國家機密。你也辛苦了。」


    艾德溫王子明白說出魔王會在兩年後複活。不僅如此,亞莉西雅說我是魔王的騷動也傳遍了整個學園。


    想到現在這種幾乎學園中所有學生都在躲避我的狀況,表情不禁變得苦澀,不過他不以為意,繼續往下說。


    「其實殿下做事原本不至於那麽欠缺思慮,不知該說他是最近比較衝動,還是說比較不穩定。平時在旁輔佐他的那兩個人也是這樣。」


    「殿下他們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們最近的情緒之所以變得不穩定,想必有什麽理由吧──雖然原因十之八九就是我。


    「哈哈哈,這話適合由你來說嗎?哎,我就跟你談談他們吧。殿下與他的兩位好友,其實都不曾受過挫折。他們從小就很優秀,是同年代中的佼佼者。在此同時,雖然他們的自尊心也都相當強,不過,在遭遇失敗之前都還沒產生過負麵的影響。然而,現在出現了一個打垮這份自尊心的人。他們多半是不想麵對事實吧。所以才會出現認定打敗自己等人的對象是魔王,想藉此維持精神穩定的反應。」


    罪魁禍首果然是我嗎?


    因為我的緣故,目前的狀況已經與遊戲劇情有了相當大的差異。雖然我原本就不認為一切都會照遊戲劇情進行,不過,才初期就差這麽多,搞不好會造成什麽巨大的影響。


    「現在我了解他們的情況了。關於其他學生對我感到害怕這點,有沒有什麽辦法呢?」


    「要消除已經出現的傳聞,幾乎是不可能的。例如魔王複活的消息,雖然已經由官方正式否定,但多半還是有不少人相信吧。就跟這個一樣,你還是認為自己的傳聞已經不可能徹底消除會比較好。畢竟你的確非常強,所以這個傳聞也不是毫無說服力。就連王宮內部都有認為你可能是個危險人物的聲音喔。」


    也難怪,因為我在旁人眼中多半是個憑空出現的99級神秘人物,所以,人們會有這種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想,完全不怕你的人應該不多喔,就連我自己也有點怕。」


    羅納度學園長說這句話時的樣子,看不出絲毫恐懼。


    「啊,陛下很清楚你不可能是魔王,所以可以不用擔心這點喔。」


    即使陛下懷有「魔王提早兩年複活」的想法,其實也不足為奇,但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受到懷疑。王室那邊是不是握有什麽無可動搖的證據,所以才能如此肯定我不是魔王?


    為了打探學園長的想法,我仔細觀察他,再小的動作都不放過──不行,看不出來。


    「請問王室已經掌握魔王的詳細資料了嗎?」


    「不予置評。」


    他回答時的笑容變得更深了點。這應該就相當於承認了吧?


    像是艾德溫王子小時候的樣子,陛下的想法等等,羅納度學園長擁有非常多應該隻有親信重臣才知道的情報。雖然他還很年輕,不過多半已經身居要職了吧。他在自我介紹時沒有報上家名,這點也讓我感到在意。


    我還在思考眼前這人可能會是什麽來頭的時候,他就似乎已經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就隻是個平凡的學園長而已,同時也是你跟陛下之間的聯絡人。有任何想詢問陛下的事都可以跟我說,視問題內容,也有可能當場就給你答覆喔。」


    如果能夠當場回答,代表陛下認可他擁有某種程度的裁量權。這個人果然是地位相當高的人物。


    他睜大眼睛,以看似打從心底感到愉悅的表情開口。


    「哦,你果然不是空有一身武力的人哪,難怪能夠獲得王妃娘娘賞識。這樣的話,我的工作也會輕鬆不少吧。」


    思考好像又被看穿了。我還沒做出任何回答,表情應該也沒有變化才是。前世之類的秘密搞不好也瞞不過這個人,總覺得相當棘手呢。


    「那麽,馬上就來談談今後的事吧。話是這麽說,不過今天的主要目的還是先打個照麵,這件事就隻是順便提一下而已。希望你在即將來臨的野外演習中能夠加入負責辦活動的那一方。」


    所謂的野外演習,說穿了就是練功升級。學園會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讓學生狩獵魔物。學園長的意思應該是要我幫忙艾德溫王子等人──也就是魔王討伐隊的成員──提升等級吧。


    「好的,我知道了。隻要從旁支援殿下他們就可以了吧?」


    「不,不是這樣的。我打算請你加入與殿下不同的小組。」


    就在我還一頭霧水時,學園長就先開口提問了。


    「反過來請教你,戰鬥時,你有辦法跟他們好好合作嗎?」


    啊,原來是這麽回事嗎?不管我釋出再多善意,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都沒有意義吧。


    「不過這個問題還是遲早得設法解決就是了。想要馬上扭轉局勢並不容易。」


    一直處於這種狀態的話,多半不可能一起去討伐魔王吧。非得找機會讓他們認清楚我是友軍才行。


    「我懂了。不過,感覺分組時會發生爭執呢。」


    一方是大受歡迎的王子殿下,另一方則是被當成魔王的我。同學們會想跟哪個人在一起,答案應該已經很明顯了吧。


    「分組的話,我打算照往例進行喔。分成中央貴族跟地方貴族,你會分到地方貴族那組。」


    「相當隨便的分組方法呢。」


    「這種分法自然有它的理由。因為,在提升等級的意願上,中央與地方有相當大的落差。」


    原來如此,在中央貴族之中,有意積極提升等級的人應該不多吧。從學園畢業後,中央貴族不是繼承家門就是成為官員。即使他們把等級練高也沒有什麽好處。


    相反地,地方貴族──特別是領地較小者──很可能得由領主自己迎戰魔物。沒能繼承家門的次男以下男性,成為軍人的情況也相當常見。


    當然,即使是中央貴族,如果目標是成為武官或進入騎士團的話,還是需要某種程度的等級。不過,在我所知範圍之內,中央貴族似乎都不會像地方貴族那麽拚命。


    「跟那些缺乏幹勁的人同組,殿下他們不會有危險嗎?」


    「為了兩年後的戰鬥,已經為他們確實規畫好了專屬的升級計畫喔。預定至少會超過40級。」


    要麵對魔王的話,40級還是讓人不太能放心。遊戲中建議的等級是60到70級。


    「40級嗎……我希望他們能夠達到60級前後。」


    「即使是阿道夫團長也才60級喔?隻用兩年時間就想達到這麽高的等級,實在太過勉強了。」


    唔~這樣一想,40級應該就可以算得上非常努力了吧。


    雖說讓我從旁協助的話就未必如此,不過暫時還是先別去想這個吧。


    「知道了。具體來說,請問我要做什麽呢?」


    「麻煩你待在帶隊的老師身邊,隨時準備因應突發狀況。因為地點是王都附近的森林,所以應該不會遇上什麽大問題吧。」


    王都附近的森林,大概就是遊戲裏首先探索的區域吧。記得那裏出現的魔物都很弱,我不覺得自己會有事可做。


    「也就是說,我什麽都不用做,隻要在旁邊看著他們戰鬥就可以了吧。」


    「嗯,要這麽說也可以吧。我聽說你提升等級的方法有點異常,拜托不要做太奇怪的事喔?」


    嗯?為什麽會說我的練功方法異常呢?沒有配戴可以保命的護符,還有選擇獨自戰鬥,或許真的多少有點異常也說不定。


    盡全力吹響喚魔笛,這應該很常見吧?


    ◆ ◆ ◆


    就這樣,到了野外演習當天,我依照預定計畫參加了地方貴族那一組。由於其他人都因為怕我而保持距離,我隻好在比較遠的地方孤孤單單地看著演習狀況。


    真閑呢。參加演習的學生大約有二十多名,相對地,出現的敵人卻隻有三、四頭狼型的魔物。


    雖然地點是森林,不過因為大家選擇在背對懸崖,視野良好的廣場布陣,所以完全感覺不到緊張感。麵對一頭魔物,不是好幾個人一起上前砍殺就是多發魔法先後命中,我認為傷害已經過剩了。


    「啊~沒事可做,讓人想打嗬欠。」


    「我也這麽想,這樣的確缺乏效率。」


    我的自言自語獲得了回應,好像被某人聽到了。


    我看向聲音來處,發現一個灰發青年正以似乎覺得無趣的表情望著戰鬥中的其他同學。啊,他就是當初看到貓逃離我的那個人,這還是我們在那之後頭一次交談。


    我在那之後才想起來他叫派翠克阿修巴頓,來自邊境伯家,跟威廉一樣,等級在入學時就已經達到了10級。在學生之中,他跟魔物戰鬥的經驗應該算是相對比較豐富的吧。


    「我覺得,就算魔物再多一點也沒關係吧。」


    「是啊,隻要分成前衛跟後衛,而且能夠好好配合的話,應該有辦法應付得來。」


    我裝成沒發生過貓事件的態度跟他說話,他也正常回答了。說起來,願意跟我講話的同學其實相當稀少,與同年代人物睽違已久的交談,讓我有點高興。


    「在阿修巴頓領地,練等級時會分成前後衛嗎?」


    「沒錯,由前衛負責壓製魔物,後衛進行攻擊。這算是基本原則哪。」


    我有點不懂。這樣的話,等級應該會變得不平均吧?因為經驗值是依照給予魔物傷害量來決定如何分配的。


    「這樣的話,前衛不會無法成長嗎?」


    「也會采取相反的方法。由後衛用魔法封鎖魔物行動,讓前衛攻擊。雖然安定性會比較差就是了。」


    原來如此,因為我以前專注於摸索最有效率的單人練功升級方法,如果是團體戰,情況就又不一樣了。


    「那個方法,可以套用在這裏的成員身上嗎?」


    我環顧四周,確認前衛與後衛的人數──差不多各占一半。大家不愧都是貴族,前衛之中也有人會使用魔法,就戰力平衡來看,應該沒問題。


    他以彷佛感到不解的表情回答。


    「我想應該可以……不過,這裏的魔物數量太少,即使這麽做也沒有意義吧。」


    「如果問題是魔物太少,我帶著一個好東西喔。」


    雖然學園長說我隻要在旁邊看就好,不過就算幫點小忙也無所謂吧。我從懷中掏出喚魔笛。


    「那個東西是?……喚魔笛嗎!?喂,別吹──」


    他不知為何變得麵無血色,開口製止,不過這時我早已深吸了一口氣,吹響了笛子。首先察覺到笛音含意的帶隊老師,為了保護學生而試圖上前,不過我加以阻止。


    「不過就是這種程度的事,老師您對大家過度保護了吧。派翠克同學好像願意負責指揮喔。」


    派翠克看到我邊伸手指著他邊這麽說,隨即急忙趕去與學生集團會合,開始下達指示。


    「分成前衛跟後衛!前衛專心拖住魔物!受傷的話就要馬上退下,用藥水治療。後衛之中,魔力比較多的人負責施展大範圍攻擊!漏網之魚由前衛設法阻擋,讓剩下的其他後衛攻擊!」


    就在我為派翠克的適切指示感到讚歎時,魔物的集團也差不多抵達了。前方草叢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談到結果嘛,同學都沒人受傷,平安地撐過了魔物的攻勢。


    在派翠克的指揮下,大家的搭配相當巧妙,沒有集團戰鬥心得的我隻能一再感到佩服。戰鬥結束後,同學們看來都非常疲倦,甚至還有人癱坐在地,或許是魔力耗盡了吧。


    「喂,尤蜜拉!你怎麽突然這樣亂搞啊!」


    雖然在第一線奮力阻擋大群魔物的時間比其他人都更長,但卻還是相當有精神的派翠克,怒氣衝衝地逼問我。


    為什麽他會這麽氣憤呢?啊,對喔,他是前衛。因為自己的等級沒能提升而感到生氣嗎?


    「不需要這麽擔心,沒問題的。因為可能有同學的魔力已經耗盡,所以拖住敵人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輪到前衛要升級時,我會幫忙,請放心──我邊這麽想邊微笑,派翠克則是以疑惑的表情看著我。沒必要那麽擔心啦,沒問題的──我再度用力吹響喚魔笛。


    因為在場所有人都對這邊投以「你在搞什麽啊」的眼神,所以我好好地加以說明。


    「我會負責阻止魔物行動,請各位前衛悠閑地打倒敵人。」


    森林再度傳來窸窣聲。明明已經是第二次,不過大家的臉都在抽動。差不多也該習慣了吧。


    「敵人要來囉。」


    魔物幾乎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陸續出現,數量比剛才稍微多一些。


    就在魔物們正要飛撲過來的瞬間,它們腳下的影子開始蠢動。影子在蠕動中逐漸變大,冒出了無數條黑色手臂。


    無數條黑色手臂抓住了所有魔物,使它們動彈不得。雖然魔物奮力掙紮,試圖擺脫束縛,不過完全沒能對我施展出的暗魔法「暗縛術」造成影響。


    「請各位放心開始攻擊吧。」


    雖然我請身為前衛的同學們攻擊,不過大家都沒有行動。魔物已經受到影子所拘束,動彈不得,這點一看就知道了吧。


    一名握著劍的男同學戰戰兢兢地開口。


    「這個,請問那些手臂是……?」


    「我的魔法。叫做暗縛術,殺傷性不高,很適合現在的狀況吧。」


    「不會襲擊我們吧?」


    「請別擔心,魔物已經被確實抓住了。」


    「不,我不是指魔物……」


    咦?除了魔物之外,這裏明明就沒有其他可能會襲擊人的東西了啊──在我因為想不通這句話的含意而偏著頭的時候,派翠克已經緩緩走近魔物,一劍砍下。


    「就像大家現在看到的一樣,沒有問題。這些黑色手臂是安全的。」


    在派翠克這句話之後,其他擔任前衛的同學也陸續開始攻擊魔物。啊,原來他們剛才害怕的是我的魔法?真有那麽恐怖嗎?過去經常用暗縛術玩猜拳來打發時間的我,不太能夠體會他們的心情。


    (插圖008)


    等到魔物大致都收拾掉的時候,廣場也已經充滿了血腥味。雖然魔物屍體很快就會消失,隻有魔石留下來,不過,或許貴族還是有點難以忍受這副光景。我倒是早就習慣了。


    「魔石應該就是先搶先贏了吧。」


    令人意外的是,我這麽一說,所有人都開始熱心收集魔石。就連女生也不例外,不少人雖然看似害怕,但依然靠近魔物屍體撿拾魔石,我不禁產生了「地方貴族其實相當強悍哪」的想法。中央貴族就多半沒辦法像他們這樣吧。


    大家差不多賺完零用錢之後,派翠克來找我說話。


    「尤蜜拉,從下次開始,你要吹喚魔笛之前,拜托先讓我知道。」


    他說話時的表情看來疲憊到極點。


    「辛苦了。派翠克同學指揮得非常好喔。」


    「唉……你果然並非出自惡意呢。」


    「請問你在說什麽?」


    惡意?我做了什麽壞事嗎?一聽到我追問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的表情就變得更加疲倦了。


    這時,後方的草叢突然發出聲響。我轉身一看,剛好看到魔物撲出草叢。由於派翠克就在附近,我還在想「得要選用不會波及他的方法攻擊」時,他就已經突然跳到了我的身前。這個出乎意料的狀況,讓我腦中頓時變成一片空白。


    為什麽他要站到我前麵?


    當我轉念想到「總之現在非得保護派翠克不可」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魔物咬住了他的左手。


    「黑洞術!」


    我一時情急,直接出施展最高階魔法,魔物就此消滅,隻剩下頭部。另外還一並消滅了一部分的森林。大約半徑十公尺範圍內的草木全都消失,地麵也被挖出了圓球狀的坑洞。


    現在的狀況,或許用「在消滅森林時也一並卷入了魔物的身體」來描述會比較貼切吧。我剛才一心隻想著「不可以波及到他」,所以沒能拿捏好。


    「嗚唔唔……幫我拿藥水過來……」


    派翠克以右手把魔物的頭撥開後發出痛苦的呻吟,要人幫忙拿藥水過來。


    「別擔心,我也會使用治療魔法。治愈術。」


    雖然世人提到治愈術就會聯想到光魔法,不過暗魔法其實也有治愈術。在遊戲中也是如此,有些頭目會帶著能使用治療魔法的部下,那些部下雖然是暗屬性魔物,不過依然能用治愈術。


    雖然遊戲裏的尤蜜拉沒有用過,不過我還是可以正常使用。雖然感覺會受到「隱藏頭目本人還用什麽治療魔法」之類的批判,不過能用就是能用,這也不能怪我吧。


    要說有什麽缺點的話,那就是看起來會讓人非常不舒服。相對於療傷時以光籠罩傷處加以治療的光係治愈術,暗係治愈術則是從傷口冒出蠕動新肉的再生形式。雖然傷處本身能夠恢複得十分完美,但是過程非常血腥恐怖。


    「……唔哇。」


    被眼前光景嚇得無言以對的派翠克發出低喃。對不起囉,缺點就隻有過程看起來不太美觀而已。


    「雖然我覺得應該沒問題了,不過,你會痛嗎?」


    「不會,沒事了。謝啦。」


    對於不是暗屬性的人,不知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我原本還在擔心這點,現在放心了。


    「為什麽你要擋在我前麵?」


    「抱歉,因為我覺得會有危險……」


    危險……魔物嗎?不對,應該是說我吧。為我的安危擔憂,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危險?我嗎?」


    我還覺得莫名其妙時,派翠克就已經提高了音量。


    「你應該要更重視自己的安全!你沒戴守護護符吧?要是真的發生什麽萬一就來不及了。」


    他似乎真的是出於擔心我而挺身守護的樣子。因為還是第一次有人為我這麽做,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謝、謝謝你。」


    聽到我道謝之後,他伸手指向遭到消滅的森林,繼續說下去。


    「雖然這話或許輪不到獲救的我來說,不過,我覺得這樣還是有點過分了喔?」


    「對不起,我稍微沒控製好。因為,在升級的時候,這種程度其實是家常便飯……」


    「現在這樣?家常便飯?尤蜜拉,你應該要多學點常識──」


    之前還有過失手轟掉整座山的案例。跟那時比起來,我拿捏力道的技術已經進步很多了。


    然而,派翠克認為我缺乏常識的說教火力卻變得更加猛烈。的確,破壞環境是不好的。他是個非常熱愛自然的人──應該可以這麽認為吧。


    ◆ ◆ ◆


    「喔,原來暗屬性也有治療魔法啊。」


    「是的,隻是失去一條手臂的程度都還可以長得出來喔。」


    野外演習隔天,羅納度學園長再次找我去見他。因為吹響喚魔笛的事而被念了一頓,因為昨天已經遭到派翠克耳提麵命了老半天,實在不想再有人提起。


    「你說長出手臂……親身體驗嗎?」


    「是的,大概是從這個位置,不小心被一下扯斷。」


    對於邊指著肩膀邊說話的我,羅納度學園長的表情難得有了變化,那副模範笑臉開始抽搐。


    我回想起那個千鈞一發的場麵。要是再偏一點,我失去的可能就不是手臂而是腦袋了。不管治療魔法再怎麽厲害,大概也沒辦法讓頭長出來……應該長不出來吧?


    「無妨,關於我過去的遭遇就別說了。請問殿下那邊怎麽樣?」


    「艾德溫殿下、威廉同學跟奧斯華同學,進度應該都還算順利吧。」


    「也就是說,隻有他們打倒了魔物吧?」


    因為中央貴族對於提升等級不怎麽熱心,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吧。不過,為什麽剛才沒提到亞莉西雅呢?與魔王戰鬥時,她的光魔法是不可或缺的。


    「聽說出現的魔物全都是由他們打倒的。雖然這樣其實不太好,不過周遭其他人也都隻顧著稱讚他們。」


    「這也未必就是壞事,請問亞莉西雅同學做了些什麽呢?」


    雖然她是平民,但是擁有受到期待的光魔法才能,因而獲準進入王家學園。這就表示,對於增強光魔法的實力──也就是提升等級──她不可以有所鬆懈。


    「就跟其他人一樣,完全沒有打倒任何魔物喔。好像是殿下他們說,要她在旁觀看就好。」


    「她本身看起來有意出手戰鬥嗎?」


    「唔……能夠獲得殿下等人守護,亞莉西雅同學本人似乎也樂在其中喔。」


    聽到學園長這麽說,我歎了一口氣。


    在學園時,亞莉西雅跟攻略對象們總是形影不離。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搞不好她永遠都不會想主動與魔物戰鬥。


    「就跟在學園時一樣嗎……雖然她聲稱不會輸給我,到底在想什麽呢?」


    「誰知道呢,總之,如果亞莉西雅同學沒有變強,那就讓人傷腦筋了。因為陛下有意把她拱成聖女的關係。之後或許得拜托你幫忙,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喔。」


    很好,如果那個時刻真的來臨,到時就把她丟進暗屬性的地下城裏麵吧。那個地方可是隻會出現對你有利的魔物喔,高興吧。


    ◆ ◆ ◆


    從野外演習的那一天起,我的孤單生活有了一點改變。派翠克變得不時會來找我說話了。


    課堂上碰到需要兩人一組的狀況時,他也會略顯無奈地來跟沒人要的我搭檔。


    「派翠克同學,真的很抱歉。你應該也有自己的朋友吧?」


    「別放在心上,因為我欠你一份情啊。」


    所謂的欠一份情,應該是指我幫他療傷的事吧?這人未免太一板一眼了。


    「我才要請你別在意呢,反正也還有藥水嘛。」


    「這樣啊,那我就去找別人囉。」


    「啊,還是麻煩你在意吧,幫你治好傷勢的人可是我喔。」


    「害我受傷的原因也是你叫來的就是了。」


    我跟他已經有了可以像這樣開對方玩笑的交情。自從誕生在這個世界以來,跟我感情最好的人,或許就是他。


    因為現在是劍術課,所以我們正拿著木劍對峙。在我這個外行人眼中看來,派翠克揮出的劍路俐落洗煉,非常漂亮。說不定在追求效率的過程中就會自然而然地變美吧。或許這麽說有點不太貼切,不過,他在演習時指揮的模樣也可以用美妙來形容。


    我練功升級的過程就完全不是如此,肯定是非常醜陋笨拙的吧。雖然這應該也是盡可能追求效率的結果,但還是不能比。


    「唔喔!」


    「啊!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我進行無謂的思考時,不小心沒控製好力道。派翠克被打飛了出去,不過至少沒有飛得像上次的威廉那麽遠。


    雖然表麵上看來沒有受傷,不過我還是急忙跑過去,對他使用治療魔法──同時也在心裏發誓,絕對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誤。


    「謝謝,我沒事。」


    「對不起,謝謝你當我的對手。」


    派翠克調整好呼吸之後對我說話。


    「我大概根本算不上對手吧。」


    「不,沒有這種事。派翠克同學的劍技很有參考價值。純就技術層麵來說,我完全望塵莫及。」


    因為我就隻知道憑高等級的反應速度跟力量來戰鬥,所以希望你不要露出那麽不甘心的表情。


    「你也有意學習怎麽用劍嗎?你到底打算跟什麽東西戰鬥啊?」


    我聽他這麽一說才想到,就算是現在,我也應該打得贏魔王吧。追求繼續變強有意義嗎?


    不過,這個世界相當廣大。世界不是隻有遊戲地圖涵蓋的範圍而已。即使有比我還強的人也不足為奇……


    「或許就是魔王之類的吧?」


    「魔王?兩年後會複活的傳聞是真的嗎?」


    「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艾德溫殿下的妄想,那就是國王陛下在隱瞞消息吧。」


    這是謊話,其實我知道真相。


    「兩種情況都有可能哪。」


    魔王複活隻是艾德溫王子的妄想──最近的王子,不像樣到了無法否定這種批評的地步。他與亞莉西雅不管旁人眼光,在學園各處打情罵俏。最近學園中眾所皆知的傳聞是,兩人在中庭互相喂對方吃蛋糕。


    這樣的狀況也引出了「魔王複活會不會隻是王子在胡扯?」的聲音。


    然而,「我其實就是魔王」的謠言,熱度卻始終沒有消退。也可以當成是野外演習時的事再度炒熱了這個話題。


    「派翠克同學,你不認為魔王可能真的是我嗎?」


    「畢竟話說回來,魔王應該是男的吧?還有,他們把你當成魔王的根據之一是黑發,這也讓我看不過去。」


    我注視著語氣稍微變重了些的派翠克,他似乎也察覺了我想問什麽,於是開始訴說。


    「我小時候其實相當在意自己發色偏黑的事。起因是親戚說看起來很黑。雖然家人說不需要放在心上,不過,我其實一直很討厭這頭偏黑的發色。」


    派翠克邊這麽說邊碰觸他的灰色頭發。真要說的話,我覺得那個灰色其實比較接近白色。


    「我倒是覺得偏白呢。」


    「是嗎,白色啊。跟尤蜜拉你相比的話,或許的確如此吧。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我很尊敬一頭黑發卻依然能夠不為所動的你。我發誓絕對不會以發色為理由就討厭或輕視你。」


    派翠克盯著我的眼睛果決地說出這番話,我則是因為感到不好意思而撇開了視線。這讓我覺得有點像是告白……雖然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謝、謝謝。我覺得派翠克同學的灰色頭發十分迷人呢。」


    「謝啦,我也覺得你的黑發很漂亮喔。」


    因為這段話而讓害羞程度達到極限的我,為了結束交談而開口邀他進行模擬戰。


    「這、這個,要不要再打一場?」


    「好啊,沒問題。」


    我因為失去冷靜而沒能好好掌控力道,害得派翠克再度飛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


    我邊使用治療魔法邊拚命道歉。周遭其他同學「又來了嗎」的視線讓人相當難受。派翠克馬上就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太好了,看來他還能保持清醒,讓我放下了心。


    「放心吧,現在也已經不會痛了。其實我之前就覺得,治療魔法還滿舒服的哪。」


    「過程不大好看就是了。」


    派翠克可能是回想起了當時自己血肉翻湧鼓動,填補修複傷口的過程吧,他露出苦澀的表情。


    「尤蜜拉真的很厲害,連暗魔法也能這樣大方使用。」


    「就隻是運氣好而已啦。」


    能夠使用的魔法屬性,可以說是誕生時就幾乎決定了。聽到我如此否定,派翠克搖頭,表示他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是在說這個。要是換成我,就算能夠使用暗魔法,搞不好也會瞞著別人吧。頭發也是,尤蜜拉你不會否定自己。我認為這不是能夠輕易辦到的。」


    派翠克這段話,讓我想起了某件事。


    「尤蜜拉從出生時就能使用暗魔法?」


    尤蜜拉在內心墮落之後才變得能夠使用暗魔法──雖然遊戲裏是這麽說明的,不過,實際上或許並非如此。遊戲中的尤蜜拉,其實在學園的時候就一直隱瞞自己能夠使用暗魔法的事。如果真是這樣,對於堂而皇之使用光魔法,而且又受到周遭眾人喜愛的女主角,想必十分痛恨吧。


    「嗯?尤蜜拉你真的會用暗魔法不是?」


    對於露出一頭霧水表情開口反問的派翠克,我一邊說著「沒什麽,別在意」,一邊專心思考遊戲中的尤蜜拉。


    ◆ ◆ ◆


    今天是第二次的野外演習,我們正走在王都附近的森林之中。現在還察覺不到魔物的氣息。


    派翠克對我發出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警告。


    「絕對不可以吹喚魔笛喔。」


    「學園長也已經念過很多遍了,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啦。」


    「不要跟我說你其實還是帶著喔?」


    「……雖然我帶來了,不過拜托你多少相信我一點吧。」


    我絕對不會吹響喚魔笛。至少希望他相信這件事。不過就是帶著平時隨身攜帶的東西而已,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吧──我邊這麽想摸著口袋裏的笛子。


    「也不可以因為沒事做就燒毀一片森林之類的喔?」


    「我知道,因為今天我是治療人員嘛。」


    我們跟上次一樣,來到了森林中的空地。為了遭遇突發狀況時可以立即使用治療魔法,我在一旁待命。


    「啊~真閑呢。」


    因為太閑,讓我想要放個煙火之類的。既然要放就弄得盛大點……直到快要把手舉向天空的時候,我才突然回過神。好險好險,我可是戰場上的醫護人員喔。


    雖然身為地方貴族的同學們穩定地狩獵著零星出現的魔物,但是,相較於上次的危險狀況,大家似乎都覺得少了點什麽。同學之間有著某種鬆懈的氣氛,就我自己的經驗,這種時候是最危險的。


    「危險!」


    「唔哇啊啊啊啊啊!」


    在某人喊聲傳入我耳中的同時,一個男生也發出慘叫。他似乎是被狼型的魔物咬傷了腳,製服長褲遭到撕裂,血流不止。身為前衛揮劍戰鬥的他,要是沒有大意的話,應該能夠順利應付的。


    「來了來了,這就幫你治療喔。」


    我跑到負傷者身旁,施展暗屬性的治療魔法。流出的血開始像阿米巴原蟲一樣蠕動,逐漸從傷口回到體內。好,恢複得很漂亮。


    「不用擔心喔,這樣就完全複原了!」


    「唔哇……」


    看到治療過程的負傷者,以及在旁守望的同學們,全都臉色蒼白。怪了,所謂的補師,應該是非常受歡迎的吧。


    姑且不提這個,我想問題在於現在這種鬆懈的氣氛。練功升級這檔事,應該是得要更加繃緊神經才行的吧。


    雖然我從口袋中掏出喚魔笛,不過笛子馬上就被一隻從背後伸過來的手給搶走了。我往後轉,看到派翠克露出一臉傻眼的表情。


    「我應該說過不可以用這個才對吧。更不如說,這東西很危險,你根本不該帶來。」


    「現在這樣其實更危險。適度的緊張感還是有必要的吧?因為上次也沒人受傷,我想大家應該有足夠的實力……不過,最好的方法其實還是獨自挑戰地下城。」


    「這個更是最不可能的辦法吧,隻有腦袋不正常的人才會獨自去挑戰地下城。」


    我的半生遭到了否定。非得跟派翠克抗議到底不可,這也是為了守護自我。


    「說起來,現在這種方式的效率實在太差了。讓好幾個人去對付低等級的魔物,未免太過浪費了。即使以等級再稍微高一點的魔物為對手也沒關係吧?派翠克,你自己上次不是也說過,這麽做缺乏效率嗎?」


    「是沒錯,可是……」


    派翠克的反應不是很好。其實我並不是執著於一定要吹笛子,隻要大家能夠保持緊張感,換成其他方法也無所謂。


    「啊,那就這樣吧!由我故意造成一次傷害,然後再用魔法治好,這樣如何?隻要了解受傷的痛楚,應該就會繃緊神經了吧。啊,我想自己出手時應該可以控製在不會把人弄死的程度,請放心!」


    「咦?」


    聽到我的發言,大家臉上都失去了血色。我認為這個時機正好,於是舉起右手這麽說。


    「那就來投票吧!請在笛子跟受傷之中選一個。」


    結果是,全場一致同意吹響喚魔笛。民主主義萬歲。


    我一邊望著與大群魔物戰鬥的同學們,一邊後悔自己剛剛對派翠克說話的語氣似乎太不客氣了。因為是與升級有關的事,所以不小心就過於熱衷了。我出身伯爵家,而他是邊境伯家,以身分而言,他其實比我高。


    如果遭到阿修巴頓邊境伯家厭惡的話,多尼克斯伯爵家身為貴族的立場也會變糟……我開始覺得好像沒什麽問題了。反正我家本來也就好不到哪裏去。


    不過,如果遭到派翠克討厭的話,或許會讓我覺得有點寂寞吧。畢竟他是唯一一個會來找總是孤孤單單的我講話,還是會稱讚這頭甚至可以視為詛咒的黑發很漂亮的人。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尋著他。派翠克一邊在前線戰鬥,一邊負責整體的指揮。那是……靠風魔法來傳達指示吧。另外,他還同時使用土魔法鞏固地麵,讓大家戰鬥時能保持腳步穩定。


    這些都是我完全不可能辦到的事。搞不好派翠克是集團戰的天才……重點不是這個,我今後該以什麽態度來麵對他才好呢?


    不久之後,果然同樣在沒有人受傷的情況下成功擊破了魔物群。同組的同學們團團圍住了表現非常出色的派翠克,完全不是適合讓我去找他講話的氣氛。


    ◆ ◆ ◆


    直到返回學園為止,我都沒機會與派翠克交談。雖然夏季已經來臨,但我的內心卻相當憂鬱。


    「唉,該怎麽辦才好呢?」


    如果采取「即使就這樣變得不能跟派翠克聊天,不過也就是退回到剛入學時的狀態而已」的想法,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煩惱──雖然我這麽想,但心情始終沒有好轉。


    當我從走廊的窗戶望著外麵時,宛如對處於憂鬱之中的我落井下石一樣,亞莉西雅跟艾德溫王子走了過來。


    「喂,我都聽說了!你在野外演習時做的壞事!聽說你用自己的暗魔法威脅其他人跟大群魔物戰鬥?打算偽裝成意外殺掉誰嗎?」


    傳聞似乎變得誇張了點。可是,因為我有「的確太亂來」的自覺,所以也提不起勁反駁。雖說多半是哪個同學打了小報告,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對這個學園,不,這個世界來說,我應該是個異端份子吧。要是徹底壓抑自我,或許還有可能在教室一角找到容身之地,但終究無法坐上正規的位子。


    「據說治療的方法也很惡劣!還有,想必就連魔物群也是受到尤蜜拉同學操控的吧!」


    他們責備我的聲音聽來十分遙遠,開始有種彷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的感覺了。


    「唉,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你、你伸手打算做什麽!?」


    在變成黑白的視野之中,我抬起沉重的右手指向他們──總之就先封鎖這兩個人的行動,然後趁機逃走吧。首先要買不會引人注意的衣服,然後選擇人比較少的路線逃到國外……接下來要怎麽辦呢?腦袋昏昏沉沉,沒辦法整理好思緒。


    現在還是先為了離開這裏而施展封鎖行動的魔法吧──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有個人闖進了我跟他們之間。那個背對我的人,有著一頭即使在這個黑白色視野中也依然能夠分辨的灰發……


    「王子殿下,請您稍等。」


    「派翠克阿修巴頓,你為什麽要替尤蜜拉說話?」


    世界逐漸找回了色彩。我的憂鬱時光還真短呢。


    「雖然尤蜜拉的確吹了喚魔笛,不過,她這麽做其實是出於擔心鬆懈的其他同學。她的行為不能說有錯……不對,好像真的有錯……」


    派翠克的話語後頭有點泄氣。也是,嗯,我的確犯了錯呢。


    隻因為看不下去沒有效率的練功升級方式就任性動用強硬手段,會受到譴責也是當然的。話雖如此,但先前那種彷佛受到整個世界拒絕的心態就是過度的被害妄想了。我怎麽會鑽牛角尖鑽到這個地步呢?


    「但是!尤蜜拉的做法,在地方貴族之間頗受好評。這並沒有觸犯國家或學園的規則,還請殿下不要過問。」


    「……這次就先不追究了,不過並不表示我能夠接受喔。亞莉西雅,我們走吧。」


    氣勢被派翠克這一席話壓下來的艾德溫王子,就此帶著亞莉西雅離開,現場剩下我跟派翠克兩個人。


    (插圖009)


    啊,我還沒搞清楚派翠克到底有沒有因為我講話態度的事而生氣。總覺得視野又開始變成黑白了。不知道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麽關聯性。


    「尤蜜拉你還真是碰上無妄之災了呢。」


    「感謝相助。這個,跟殿下那樣說話不會有問題嗎?」


    「我好歹也是邊境伯家的人,就算遭到第二王子討厭也不會怎麽樣啦。」


    「還有,那個……你沒在生氣嗎?」


    「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感到傻眼。搞不好他缺少自己身為王族的自覺哪。」


    對於我提出的問題,派翠克以他對艾德溫王子的不滿做為回答。不是不是,我在問的不是這個。


    在我急忙訂正之後,派翠克表情無奈地回答。


    「原來你會在意這個啊。我又不是那些不知變通的中央貴族,不會在乎這種小事,用你習慣的態度口吻跟我說話就可以了。」


    「小事?」


    在貴族社會中,上下關係應該是很重要的吧。可以隻用「小事」兩個字打發嗎?


    「跟這個比起來,尤蜜拉你還有更多其他更需要在意的事。」


    啊,原來是這麽回事嗎,這樣我就懂了。


    「謝謝。」


    「……難得看到尤蜜拉你露出這種笑容哪。」


    聽到我表示感謝,派翠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做出回應。


    我現在露出了笑容嗎?這樣看來,我似乎相當害怕遭到他討厭。


    可能的話,希望能跟他成為朋友,不過這多半是奢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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