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月清脆的應了一聲,叫薛元敬過來同她一起將剩下的兩個柳條筐子都搬到了騾車上麵去,隨後兩個人也坐了上去。等韓奶奶鎖好屋門和院門之後,韓奶奶也坐到了騾車上來。


    薛元敬和薛嘉月都不會趕騾車,韓奶奶倒是會的,所以這趕騾車的活就落在了韓奶奶的身上。


    騾子是韓奶奶一早就養熟了的。就見韓奶奶揮了揮手裏的牛皮鞭子,也沒有真落在騾子的屁股上,騾子聽到揮鞭子的聲響,已經自行撒開四蹄往前走了。


    天色還很早,到處都是蒙蒙亮的。幽藍的天幕中還有幾顆星星,地麵上已經枯萎的草葉上落了一層白霜,一眼望過去,倒像是下了雪一樣。


    這會兒還這樣的早,路上並沒有什麽行人,倒是有早起的鳥兒,正在樹枝上蹦跳著,啾啾的叫著。


    空氣雖然是凜冽的,晨風撲在臉上也很冷,但薛嘉月卻覺得心情是愉悅的。


    隻要離開那個家,不用看到薛永福和孫杏花,她都會覺得心情很好。而且現在,自她穿越過來這大半年的功夫,她終於可以去看一看外麵的世界了。


    她一路上就很高興的跟韓奶奶說話,不時的也會問一問她鎮上是個什麽樣的光景。


    韓奶奶隻以為薛嘉月這是沒有進過鎮,難免對鎮上的一切事都好奇,所以就笑著一一的告訴她。但薛元敬卻知道絕對不會隻是這樣的簡單。


    若隻是好奇,何必要問的這樣的清楚?而且聽她問的那些話,雖然她已經掩飾過了,但他還是聽得出來她其實對外麵的事很熟悉。甚至有的東西鎮上都沒有,隻有省城,乃至京城才會有……


    她心中到底知道多少事?


    薛元敬直覺薛嘉月其實是知道很多事的,甚至有許多都是他沒有見識過的。


    想到這裏,薛元敬就輕輕的抿起了雙唇,目光幽幽的看著薛嘉月不說話。


    他心裏有一種感覺,這個妹妹,其實是不好掌控的。甚至他壓根就掌控不了。而這個認知讓他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吹了一路的冷風,至天邊霞光萬道,旭日東升的時候他們三個人才進了鎮。隻不過一進鎮,薛嘉月就覺得心中有點失望。


    以前外公外婆就是住在一個鎮上。她早上有時也會跟外公外婆一起去早市買東西,不說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但也是不少的,可現在……


    薛嘉月看看麵前的泥土路,兩邊低矮的房屋,還有路邊一棵歪脖子柳樹。因為已經入了冬,柳條兒都光禿禿的,沒精打采的卷著。


    到處都是灰撲撲的,而且鎮上看起來也並沒有多少人。


    薛嘉月腦中飛快的回想著自己以前看到過的曆史知識。唐朝人口最鼎盛的天寶年間全國人口也才隻有1500戶左右,約8000萬人。而全國下麵又有那麽多州,州下麵又有那麽多縣,縣下麵又有那麽多的鎮……


    好吧,她一定是以前黃金周的時候看電視,被各旅遊景點的人群火爆程度給震撼到了,所以才會以為這一個小鎮上會有很多人。


    薛嘉月和薛元敬幫著韓奶奶將放在騾車上的柳條筐子搬下來,坐在路邊叫賣。


    薛嘉月自認是個臉皮厚的,她是可以幫韓奶奶一起開口叫賣的,但是她知道薛元敬是個清高孤傲的人。而且讀書的人嘛,肯定都不大願意做這些事的。於是她就叫薛元敬去一旁逛逛,等待會兒再過來。但薛元敬並不願意走,隻站在一旁看著她。


    薛嘉月就有一種感覺,薛元敬這其實是來監視她的吧?怎麽搞的好像下一刻她就會逃跑一樣。


    不過薛元敬還確實是存了這種心思,所以總要將薛嘉月牢牢的鎖定在自己的視線範圍裏麵才放心。


    而這樣一直看著她,也教薛元敬發現,薛嘉月的算學學的很好。


    韓奶奶賣的非但有豆腐,還有諸如豆筋這些豆製品。每個人來買的東西都不一樣,要付的錢自然都不一樣,但薛嘉月總能一口就報出對方要付多少錢。到後來連韓奶奶都誇她:「二丫算賬的本事可真厲害。我以前也見過專管算賬的賬房先生,怎麽著也得扒拉下算盤珠子才能報出價錢來,你倒好,直接一口就能將價錢給報出來。依我看,往後你倒是可以去做個賬房先生。」


    薛嘉月聽了,心中一動。不過麵上還是故意的做了不解的樣子問道:「可是韓奶奶,這年頭有女賬房先生嗎?賬房先生難道不都是男的?」


    「嗨。」韓奶奶一邊手腳麻利的給一位客人稱了一塊豆腐,放在對方買菜用的柳條籃子裏麵,一邊說道,「你這都是哪裏聽來的?怎麽就沒有女賬房先生了?就這鎮上,就有一家山貨鋪子的掌櫃是個女的,生意做的很大。聽說她家的山貨都要賣到京城裏麵去呢。鎮上原本還有另外一個山貨鋪子,是個男人開的,爭不過那個女掌櫃,就想了很多下三濫的手段想要將女掌櫃家的鋪子搞垮。但最後呢,被那女掌櫃將計就計,結果將那男掌櫃的鋪子搞垮了。這事十裏八鄉的誰不知道?都誇那女掌櫃厲害呢。」


    薛嘉月聽了,就越發的心動起來:「那位女掌櫃的鋪子在哪裏?韓奶奶,待會我想去看一看,您看成不成?」


    「這也什麽不成的?」韓奶奶笑著回答,「待會兒等我這豆腐賣的差不多了,你就和你哥哥到處去逛一逛。也是你們難得進鎮一次。」


    薛嘉月高興的應了一聲。心中就開始盤算著,原來這世上還有女人經商的。科舉她不行。且先不說她不會寫那些應試的文章,隻說進考場之前好像是要搜身的,到時不是一摸就摸得出來她是個女的?但經商這件事,還有當女賬房這件事……


    不過問題也來了。她不會寫毛筆字,該怎麽辦?


    轉念又想著薛元敬會寫毛筆字的,倒是可以讓他教一教她。


    她心中正雜七雜八的想著這些事,冷不防聽到薛元敬涼涼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韓奶奶說的那位女掌櫃雖然確實厲害,一個人擔著一家大山貨行,但她這輩子並沒有成婚,隻煢煢一人。男子總歸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太厲害的。」


    薛嘉月聽了薛元敬的話,側過頭望了他一眼,沒有作聲。不過她心中卻是在想著,一輩子不成婚怎麽了?誰規定女人就一定要成婚?而且在這個三妻四妾如同吃飯喝水一樣尋常的年代,她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成婚。一個人瀟瀟灑灑的過著多好。


    而薛元敬見她雖然不說話,但麵上神情很顯然是不以為意的,就知道她剛剛壓根就沒有聽進去他說的那句話。


    他心中不由的就覺得有些訝異起來。畢竟據他所知,這世上的女子,哪一個不是想要嫁一個好夫家?如那位山貨鋪子的女掌櫃,一輩子不成婚,也沒有兒女,這世上有幾個女子會同她一般?而且她還要背負著世俗之人在她背後的指指點點和閑言碎語。人前是看著光鮮,可人後會不覺得孤單?但是看薛嘉月現在的樣子,很明顯她心中是很讚同那位女掌櫃的做法的。


    薛元敬暗自壓下心中的震驚,不過看著薛嘉月的目光卻越發的充滿了探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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