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敬一見她這個樣子,立時就猜到她心中在想什麽。於是他不由的就輕笑了起來:「你不要多想。我並沒有對他做什麽,他還好好的活著。」


    見薛嘉月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他又笑著解釋:「先前我送你去韓奶奶家之後,回來我就將他救醒,也在他麵前承認是我用鋤頭打昏了他。他知道之後,罵了我幾句。不過我到底是他親生的兒子,而且他也知道先前是自己喝醉了酒,不該對你做出那樣混賬的事來。加上他心裏也怕你娘,擔心她回來之後會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就隻罵了我幾句,叫我不要將那件事告訴任何人。然後他就吩咐我將這壞掉的門栓修好,他自己則是出門到村頭賭錢去了。」


    如果薛嘉月真的隻是個八歲的小姑娘,薛元敬說的這些話說不定她還會真的相信。但是她內裏其實是個在讀大四的學生,而且上輩子她也被後媽嗟磨過,體會過有了後媽就有後爸的苦。也在網絡新聞上看到過許多有關人性黑暗麵的新聞事件,所以這會兒她怎麽可能僅憑薛元敬說的這幾句話就相信薛永福會這樣輕易的放過他?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是不會相信薛永福會忽然棄惡從善的!畜生永遠都是畜生,永遠不會忽然良心發現!


    但她也知道,薛元敬若打定主意不說一件事,隻怕任憑旁人如何的逼問他也絕對不會說。但她不是旁人!


    薛嘉月就問他:「你怎麽一直坐在那裏不動?你站起來走兩步我看看。」


    薛元敬麵上不見絲毫異狀,反倒依然還帶著微微的笑容:「我要趕在你娘回來之前將這門栓修好,時間緊迫,那裏還有時間站起來走動?」


    又叫她:「時候不早了,你快去做晚飯吧。若待會兒你娘回來了,看到晚飯還沒有好,隻怕她又要罵你。」


    但薛嘉月堅持:「你站起來走兩步我看看。」


    且見薛元敬堅持不起來,她就走過來,彎腰伸手就用力的來拽他。一邊拽,她還一邊說:「你要是不站起來,我就不去做晚飯,等孫杏花回來罵我打我。」


    她知道她這都有點近乎於小孩子的賭氣了,很沒有道理的。但是除了這個她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威脅薛元敬站起來。


    薛元敬被她給拽的沒有法子,而且他這會兒身上也確實沒有什麽力氣了,遍身都痛。最後他隻好苦笑一聲,慢慢的站起身來:「你這樣聰明做什麽?傻一點不好麽?」


    還未等他完全站直,薛嘉月就見他身形趔趄了一下。眼看他身子就要往前倒下去,所幸薛嘉月扶住了他的胳膊,最後隻右膝半跪在了地上。


    薛嘉月覺得自己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事了。她的眼淚水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蒼白的雙唇都在發抖,說出來的話都語不成聲:「哥哥,我扶你站起來。」


    說著,她就扶起薛元敬,攙扶著他往他自己的屋走。


    薛元敬腳步踉蹌著,而且他的身形也沒有如同以往一樣,無論何時都挺的筆直,反倒是佝僂著,好像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


    薛嘉月看在眼中,隻覺心中如同萬箭穿過一樣。


    她是一定要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


    於是等扶薛元敬進屋在小竹椅上坐下之後,薛嘉月就不顧他的反對和掙紮,強行將他身上的衣服解開了。


    入目所見隻能用觸目驚心這四個字來形容。


    就見薛元敬的背上傷痕交錯,血肉模糊。且那些傷痕這會兒都已經青紫了,高高的腫了起來。也不知道是用多粗的棍子打的。


    薛元敬的皮膚原本就白淨,這會兒這樣青紫的傷痕看著就越發的明顯了,也越發的讓人覺得駭心動目起來。


    薛嘉月看著這些傷痕楞了好一會兒。一瞬間她隻覺得自己胸腔裏的一顆心都不會跳了。過後等她反應過來,就再也忍不住,伸了兩條手臂,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薛元敬。眼淚水同時也洶湧而出,悉數灑落在薛元敬的背上。


    原本薛元敬這背上的傷口已經極痛了,這會兒被薛嘉月的眼淚水一灑,隻越發的痛了。但他也沒有推開薛嘉月,隻是苦笑著輕拍了拍她抱著自己的手,還是先前的那句話:「哥哥說的話你相信不就好了,非要看?唉,你這樣聰明做什麽?傻一點多好。」


    不想薛嘉月擔心,他已經竭力的在她麵前掩飾了,但到底還是被她給發現了。


    薛嘉月一聽,哭的就更凶了。不過哭到後來,她忽然又很憤怒起來。


    她雙臂鬆開薛元敬,快步的走到他麵前來,又伸出雙手用力的搖晃著他的肩膀,咬牙切齒的質問他:「你都被他給打成這個樣子了,為什麽還要瞞著我?是不是你被他打死了才不會瞞著我?還有,我先前明明說過,讓我們兩個人一起來擔這件事,可你為什麽不同意,非要自己一個人來擔?你是想要被他給活活的打死嗎?」


    薛元敬目光看著她,沉默著不說話。但薛嘉月看得出來他目光裏麵的悲哀,還有對她的疼惜。


    在他這樣的目光下,她隻覺得心中的憤怒瞬間就沒有了。


    她哭起來,眼淚水模糊了雙眼。但還是抬手努力的想要摸薛元敬的臉:「哥哥,你痛不痛?告訴我,你痛不痛?」


    薛元敬不說話,隻抬手輕握住了她冰涼發抖的手,輕聲的說道:「痛。但是看到你好好的,再大的痛我也能忍受。」


    薛嘉月哭的說不出話來。下一刻,她就被薛元敬給輕輕的攬進了懷中。


    少年的懷抱如同他人一樣的瘦弱,但是這會兒即便趴在這樣瘦弱的懷中,薛嘉月還是覺得自己如同一條在風浪中顛簸的小船駛入了一個堅固安穩的港灣中一樣。往後這世上再沒有什麽風雨能打擊到她了。


    等到孫杏花從隔壁村的娘家回來之後,薛嘉月已經將晚飯都做好了。


    一盤紅燒蘿卜,一盤清炒茼蒿,還有一碗中午薛永福吃剩下來的半隻雞。就是先前那隻用來砸薛永福的雞腿,薛嘉月也撿了起來,洗都沒有洗,直接放到鍋裏一起熱了下。


    孫杏花看了那碗雞一眼,倒是很有些意外:「怎麽你爹中午沒有將這隻雞吃完,還剩了這半隻下來?」


    薛永福現在三十多歲的人,原本一頓就吃的很多,而且也不經常吃雞。昨兒晚上也是得知能將薛嘉月賣十兩銀子之後,趁勢求了她好久她才答應他今天能吃一隻雞。當時給他高興的,做夢的時候都在流口水。早上起來的時候還說要將一整隻雞都吃光。


    薛元敬和薛嘉月都沒有說話。


    孫杏花又看到門口的門栓是新做出來的,就有些驚訝的問:「這門栓怎麽回事?原來的門栓哪裏去了?」


    薛嘉月就回答道:「門栓被爹給弄壞了,哥哥做了新的出來。」


    孫杏花以前也聽說過薛永福喝醉酒之後會打人的事,實際上她剛嫁過來的時候有一次薛永福喝醉酒之後也扇過她一巴掌,但立馬就被她潑辣的兩巴掌給狠狠的扇了回去,還又哭又鬧的撒潑亂抓薛永福,直將薛永福臉上抓出了好幾條很深的血痕。而自那之後,薛永福就再沒敢打過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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