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一顆善良的心,可是比什麽都要貴重的。


    於是薛元敬也過去幫忙,一邊同她閑話。


    雨已經停了,傍晚碧色的天空清澈如洗。有一縷殘陽透過淡淡的雲層落在院子裏樟樹的葉子上。葉上的水珠滾來滾去,偶爾一陣微風輕拂過,這些水珠便撲簌簌的落下,如同又下了一場小雨一般。


    等大米粥熬好了,薛嘉月又涼拌了一碗萵筍,特地的放了點醋,好開胃的。然後用柳條籃子拿著,一並走到了周阿姑住的正屋門口去。


    抬手在門上敲了敲之後,薛嘉月朗聲的說道:「周阿姑,我給您熬了些大米粥,還做了個涼拌萵筍,就放在您屋門口。您方便的時候就出來拿下。人是鐵飯是鋼,喝了粥,您的病才會好的快一些。」


    說著,她也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繼續敲門,而是轉過身回去。


    薛元敬背著雙手站在屋門口等她回去。傍晚的餘暉落在他身上,將他清瘦修長的身影暈染成了溫暖的淡金色。


    看到薛嘉月往回走,薛元敬眼中笑意頓現。薛嘉月也對著他笑了笑,然後快步的往他走去。


    兩個人進了屋。眼見天色漸暗,想著明兒薛元敬還要去應試,所以薛嘉月便讓他今晚早些歇息。


    待兩個人燒水洗漱過,薛嘉月要關門的時候特意的往正屋那裏看了一眼,就見原本放在正屋門口,裏麵放著粥和青菜的柳條籃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薛嘉月唇角微彎,然後她就關門睡覺。


    等到次日清早她起來,要送薛元敬去書院應試的時候,一開門,就看到門口放著昨兒的那隻柳條籃子,裏麵的砂鍋和碗筷都洗的幹幹淨淨的。


    薛嘉月見了,唇角彎的弧度更大了。


    隨後她將柳條籃子拿進屋,叫薛元敬:「哥哥,走啦,我們考試去啦。」


    東邊朝霞絢麗,鋪滿了半邊天空,映的院子裏香樟樹的葉子也一片緋紅色。想必今兒肯定會是個大晴天。


    薛嘉月送薛元敬去書院應試之後原本是想要回家的,但她在半路上想了想,還是折身往市集走。


    昨兒她給周阿姑熬了粥,涼拌了個萵筍,但生病的人,隻一直吃這些清淡的東西肯定也不行,所以她想去市集上割點肉,再買點青菜,待會兒給周阿姑熬個青菜瘦肉粥,多少也帶點肉不是。等明兒她再買條魚回去給周阿姑熬點魚湯喝。


    平陽府的市集在東邊,那裏酒樓店鋪林立,還是很繁華的。


    薛嘉月到肉鋪那裏買了點瘦肉,又在路邊的小攤販那裏買了點青菜和其他的菜。見路邊有賣炊餅的攤子,她又買了兩個炊餅。


    拿著這些東西往回走的時候,薛嘉月心中默默的算著她現在手頭上還有多少積蓄。


    雖然暫且勉強還有些,但等薛元敬應試完,考試結果出來,三家書院他肯定能考中一家的。薛嘉月對他有這個信心。到時等薛元敬入學院讀書,束修加上紙墨筆硯,那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而且以後他們日常生活也要花錢的。這樣算來,她手頭的這些錢隻怕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看來她得趕緊出去找點事情做才行。不過她才九歲,出去能找點什麽事情做呢?


    薛嘉月不由的就蹙起了一雙纖細的眉,心中也開始有些愁苦了起來,腳步走的也比平常慢了。


    她現在賃的屋子在平陽府的西邊,市集在東邊,於是她就沿著這條東西大街一直往前走。


    街道兩旁有很多茶鋪酒樓,薛嘉月正往前走著,耳中忽然就飄過來幾句話。聽到太初學院和托月學院這幾個字時,她下意識的就停住了腳步,側耳細聽起來。


    原來是旁邊一處茶鋪裏坐了幾個人,正在說這次平陽府裏學院開考的事。而竟然就有賭坊拿這件事開了個莊,賭誰會考今年太初學院和托月學院的第一名。聽說現在的賠率竟然已經升到了一比五。


    自然平陽府裏的人都知道譚宏逸文采出眾,所以多數人都買他會考頭名。區別不過是太初學院還是托月學院的頭名。甚至還有人買他會同時考中太初學院和托月學院的第一名。


    薛嘉月聽了,就撇了撇嘴,然後抬腳繼續往前走。但沒走出幾步,就看到譚宏逸正站在旁邊一家書鋪的門口,手裏拿了幾本書,想是剛從書鋪裏麵買書出來。


    顯然他剛剛已經看到薛嘉月了,也聽到那些人說的話了。這會兒見薛嘉月看到他,他就將手裏的書交給身邊跟隨的書童拿著,自己往這邊走過來。


    薛嘉月見狀,眉頭微皺。然後她低著頭,快步的往前走。但已經遲了,譚宏逸腳步也快了起來,正好擋在了她前麵。且無論薛嘉月怎麽轉方向,下一刻他都會擋在她前麵。


    薛嘉月心中難免就有氣惱起來。不過她還是強壓下心中的火氣,抬頭問道:「譚公子,你這樣當街攔著我的去路做什麽?麻煩你不要擋我的道,讓我過去。」


    譚宏逸並沒有讓開,而是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末了他右側眉毛微挑,說道:「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紀,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前兒嘲諷我白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今兒更好,竟然敢嘲諷我是狗了。」


    薛嘉月抿著雙唇沒有說話。


    就聽到譚宏逸在問道:「怎麽你現在不說話了?沒話說了?還是你那個好哥哥現在不在你身邊,你沒倚仗,不敢說了?」


    隨後他又嘖了一聲,慢慢的說道:「你那個好哥哥做什麽去了,怎麽今兒沒有陪你一起出來?讓我猜上一猜。莫不成他報考了碧雲書院,今兒應試去了?」


    笑了兩聲之後,他就嘲諷著:「我那日就說過,你的那個哥哥能認得幾個字,竟然就自不量力的去報考托月學院和太初書院?沒的浪費人家書院的那幾張考卷。就是這碧雲書院,也是次一等書院裏麵最好的,他去應試,也不過是浪費人家書院裏的幾張考卷罷了。正經依著我說,他就該直接去報考最差的那所書院。隻怕即便是這樣,他也是去浪費人家書院裏的那幾張考卷呢。」


    這就將薛元敬貶低的實在太不堪了。


    原本薛嘉月是不想同譚宏逸多說話的,想著就由他嘲諷自己幾句,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現在聽到譚宏逸這樣說薛元敬,她還是忍不住的開口說道:「我哥哥的學問很好,我不覺得會比你差。」


    譚宏逸明顯不服,反唇相譏:「他學問比我好還去報考碧雲書院?像我,就隻報考了太初學院和托月書院。我若要上書院,必然隻上最好的,那次一等的書院我瞧不上眼。但你哥哥,顯然就是亂撒網。好的書院也報考,差的學院也報考,打的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的主意吧?但他是死耗子,人家書院可不是瞎貓。」


    「那是我哥哥做事謹慎。」薛嘉月為薛元敬抱不平,不甘示弱的回擊著,「這並不代表他學問不好。」


    「他學問好?」譚宏逸輕哼,「他能有什麽學問?做得辭賦,寫得策論?在這平陽府以前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他這號人。」


    說著,又伸手指著旁邊的茶鋪說道:「想必剛剛你也聽到這幾個喝茶的人說了,現在全平陽府的人都在買我今年院考會考中太初學院和托月書院的頭名,你的那個哥哥算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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