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懲罰遊戲的告白
幾乎所有同學都跑去唱卡拉ok，空蕩蕩的教室裏麵隻剩女生的聲音回蕩著。
「好，七海你輸了。所以七海必須接受懲罰遊戲。」
「懲罰遊戲！懲罰遊戲！太好了，幸好要被懲罰的人不是我！」
「不會吧～我嗎？」
位居校園金字塔頂端，可以說是陽光外向的化身，人長得甜美可愛，早已經可以歸類為人生勝利組的辣妹型女孩子們，居然特地在放學後留在教室打撲克牌。
她們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賭博，單純隻是說好輸家必須接受懲罰、玩玩遊戲而已。盡管她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這方麵還是懂得拿捏分寸的樣子，我不禁有些佩服。
我……簾舞陽信隻不過是偶然撞見這個場麵的同班同學而已。我跟她們沒有任何直接的交集。
我不是為了偷聽才跑回教室的，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有東西忘記帶走，才無意間撞見留在教室的她們……不過她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平常個性就很陰沉內向，沒什麽存在感的我。
名字裏麵有陽這個字可是卻個性陰沉，說是名不符實也不為過。雖然我個人並不介意啦。
話說回來，我以為她們不去唱卡拉ok是因為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結果居然隻是打輸了必須接受懲罰的撲克牌，這活動也太健全了吧。不過，如果隻是想玩懲罰遊戲，她們也可以用唱卡拉ok的分數來比賽不是嗎？
算了，反正不幹我的事。拿完東西就回家吧。其實我忘記帶走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隻是鉛筆盒而已。
我從書桌抽屜拿出鉛筆盒放進書包後，準備直接離開教室。她們三個繼續閑聊，還是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畢竟我的座位在後麵，而且教室的門一直都是開著的，我進來的時候沒有製造出任何聲響。不過，考慮到她們講話的音量那麽大，就算教室的門本來是關著的，我開門的聲音也會被她們的音量蓋過吧。
「那麽，關於要接受什麽樣的懲罰嘛……就決定是告白吧！明天放學後，七海去向沒有交集的男生告白！」
「哦～聽起來很有意思耶！用告白當懲罰，這遊戲真的百玩不膩！」
「咦……？用告白當懲罰……？」
被宣告必須接受懲罰遊戲的那個女生，好像是叫七海……對，是茨戶七海的樣子。茨戶同學的口氣聽起來百般不願，明明穿著特別短的裙子，卻盤腿坐在桌子上。站在正麵的話，應該可以清楚看見她的秘密花園吧。我咬牙忍耐想要繞到她前麵去一探究竟的衝動。
即便是邊緣人也是有欲望的，會產生這種念頭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可是我不會真的付諸行動啦。
「用告白當懲罰是在玩弄他人的感情，這種行為一點都不可取！告白不應該當作兒戲……！除非是自己喜歡的對象，否則……」
「你每次話都說得那麽好聽，可是我們三個裏麵沒有男朋友的就隻剩你而已了喔！」
茨戶同學沒有男朋友嗎？我還以為她們三個早就都是死會了呢。
話說回來，我以為辣妹會很爽快地接受告白這種懲罰遊戲，沒想到茨戶同學還挺講究常識的，說的話非常有道理。
「對啊對啊，明明你長得比我們兩個都可愛，而且經常有人跟你告白，可是你全部都拒絕了對吧？」
「嗚……因為我覺得男生有點恐怖啊……他們每個人告白的時候都盯著我的身體……」
她會怕男生？這個事實也挺教人意外的。說到這個，之前拒絕和男生去唱歌時我看到她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難道不是我的錯覺？
茨戶同學的那兩個朋友……我忘記她們叫什麽名字了……用擔心的口吻向她如此說道後，茨戶同學語塞了。
茨戶同學，不要回答到一半語塞啊，你的心態才是正確的。不要認輸，加油。對茨戶同學稍微刮目相看的我在心中默默支持她。不過我隻會在心中默默支持而已，不會實際為她加油打氣。
「七海真的很不會跟男生相處呢。所以你就找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男生告白，至少要跟他交往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咦～……？至少一個月嗎～……？」
「什麽樣的契機都好，總之你得先習慣和男生相處才行。我們真的很放心不下你耶……很怕你繼續這樣下去會被奇怪的人荼毒。都快擔心死了。」
那兩個朋友似乎是真的還滿擔心茨戶同學的樣子。可是我覺得她們好像搞錯方向了。
話說，我不知不覺變成真的在偷聽了。因為我實在很好奇茨戶同學會做出什麽樣的結論，沒辦法就這樣一走了之。幸運的是，她們並沒發現我在偷聽。怎麽辦呢？
「對啊，總之先挑個草食係或絕食係的男生就對了，就算你們兩個單獨相處，也不用怕他會突然撲上來把你吃掉。」
「基本上這隻是懲罰遊戲，你不需要勉強自己一直跟對方交往下去；相反的，如果你想一直對方在一起，那也沒關係喔。不過，就算後來你們分手了，隻要對方不知道你是因為懲罰遊戲才跟他在一起，他應該也不會受傷太嚴重吧？或者說，就算隻有短短一個月，能被七海告白和交往肯定會開心得要死！我們也不會大嘴巴告訴對方這隻是懲罰遊戲！！」
另外兩人興致勃勃地不斷慫恿茨戶同學。
如果可以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跟茨戶同學交往一個月的話，應該不會覺得受傷吧？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賺到了。
不過，她們可曾想過其他男生會怎麽看待被茨戶同學告白的那個人的問題嗎？
茨戶七海。
我一直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努力回想了一下後，我終於想起了她的事跡。她就是傳說中擊沉……轟沉……炸沉了無數帥哥的那個女生。
她的事跡有名到連我這個邊緣人都知曉，所以和她交往的人肯定會被那些慘遭拒絕的帥哥們用參雜了嫉妒與羨慕等感情的眼神檢視。
假如那個人是我的話，我肯定承受不了那股壓力。
我不隻會緊張到胃穿孔，而且千瘡百孔到像蜂巢一樣，身體從流汗變成了噴胃液，最後整個人融化消失。
雖然我隻是在開玩笑，不過要當茨戶同學的男朋友門檻就是這麽高。
即使不知道那個會同時嚐到天國與地獄的滋味，就某方麵來說頗令人羨慕，可是又隻能對他說一句請節哀順變的男人到底是誰……反正跟我也沒有關係啦。
總之，那個老兄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加油吧。
拿告白當懲罰遊戲的事，還有交往一個月的事。雖然都被我不小心偷聽到了，不過我會把這些事情當作秘密收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當我下定決心，準備停止偷聽且神不知鬼不覺地瀟灑離開時，飄進我耳裏的某句話讓我渾身僵住了。
「就這麽決定了……七海你明天就去跟班上看起來最老實的簾舞陽信告白吧！！」
是我的錯覺嗎？我好像聽到了一個非常耳熟的名字。
「簾舞啊……如果是他的話……嗯……好……我去試試看……！」
這樣啊，原來那個令人羨慕又同情的老兄叫簾舞陽信嗎？這名字我好像聽過。是個感覺和我很親近又非常有親切感的名字哪。那個老兄肯定跟我很合。
……不對，甭說我們班上了，我們學校有跟我同名同姓的人嗎？沒有吧。嗯，現在不是逃避現實的時候了。
不好意思……我人就在這裏耶！你們討論的事情我全部都聽得一清二楚耶！
咦？明天茨戶同學要跟我告白嗎？為了接受懲罰？
……我是不是必須先做好心理準備呢？
「……不過……要怎麽告白才好啊？」
「嗯？……就把他叫到校舍後麵說你喜歡他不就搞定了？」
「好像少女漫畫喔～七海你加油喔～」
「……對了，你們兩個當初是怎麽跟男朋友告白的？」
後來，為了避免被討論起告白的那三個人發現我在偷聽，我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先前聽到的對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裏盤旋，我的心情變得十分煩躁，和平常判若兩人。
幸好回家時家裏沒有其他人，沒人看見我心神不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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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在學校碰上了這樣的事。『巴隆』先生，你覺得我該怎麽辦才好？」
『哈哈哈，拿告白當懲罰遊戲嗎？很像高中生會做的事啊，也沒什麽不好的。年輕氣盛嘛。』
回家後，我透過手機遊戲用的聊天程式，跟在某個社群網路遊戲同隊的『巴隆』先生，討論今天發生的事情。
從今天起要舉辦團隊戰，正逢關鍵的預選賽時期，我卻找他閑聊個人私事。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可是他很幹脆地就答應聆聽我的煩惱。
盡管我在學校沒有半個稱得上朋友的對象，可是我在網路上認識很多可以談天說地的人。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必要隻在學校這個框架裏麵結交朋友了。即便是在網路上認識的，朋友依舊是朋友，我隻是不求在學校認識朋友而已。
附帶一提，我都是用手機打字聊天，然後用電腦打社群網路遊戲。因為我不太喜歡語音對話，所以選擇用輕鬆的方式進行遊戲。
「這沒什麽好笑的啦，巴隆先生……你也站在我這個即將被懲罰性質告白的苦主的立場思考一下嘛……」
『因為我是第三者而且真的很好笑啊……話說回來，真虧你有辦法從頭到尾都沒被發現耶？既然她們都對你抱持這個男生很老實的印象，那就代表你的存在感沒有想像中那麽薄弱。我稍微放心了。』
這一點我也滿意外的。
比起懲罰性質的告白，那三個女生知道我叫什麽名字這個事實才是今天最教我感到震驚的。因為我以為她們根本不認得我長什麽模樣和叫什麽名字。
我猜她們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我在教室，所以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溜走。
明天茨戶同學應該就會來跟我做懲罰性質的告白了。
「巴隆先生，麵對懲罰性質的告白……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啊。」
『我覺得你也不用想太多，直接跟她交往啊。反正你不是沒有女朋友嗎？你們交往的話，對她來說是可以熟悉和男生相處的機會，對你來說也一樣。』
看到巴隆先生把話說得那麽輕鬆，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假如我能下定決心做出這樣的選擇，心情也不會這麽沉重了……
『我反對！那種行為根本是在玩弄人心……你一定要拒絕對方啦，「卡尼翁」！』
「我很感激你為我仗義執言，可是事情沒有你說得那麽簡單啦，『皮琪』小姐……」
卡尼翁是我在遊戲裏麵幫角色取的名字，至於提出異議的『皮琪』小姐則是同隊的女性玩家，和我交情還算不錯。
其實我並沒見過巴隆先生和皮琪小姐，所以我也不確定他們是男是女，不過皮琪應該是女的不會錯吧。
『為什麽？反正隻是告白而已，拒絕就好啦。』
『好啦好啦，皮琪你先冷靜一點。』
巴隆先生幫忙安撫皮琪小姐。現在隻有我們三個在瞎聊，其他人正為了預選戰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參與我們的對話。
這個聊天頻道全隊的人都看得到，等一下就會被其他人看光光吧。想到那個時候我就有點憂鬱，無論如何目前隻有我們三個人而已。
雖然皮琪小姐說隻要我拒絕對方的告白就沒事了，可是問題絕對沒有那麽簡單。況且我這個邊緣人如果敢拒絕茨戶同學的告白，天曉得有多少人會對我懷恨在心。
雖說這是懲罰遊戲，就算我拒絕了她的告白錯也不在我身上，問題是這件事隻有當事人知道，立場上也是茨戶同學比較有利。
接受是地獄，拒絕也是地獄……不管選擇哪個感覺都不對，所以我才會找巴隆先生商量。
『卡尼翁，你是不是覺得不管選擇接受或拒絕都是地獄？』
巴隆先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看到這句話我的心髒不禁猛烈跳動。明明隻有文字對話而已，為什麽這個人會知道我在想什麽？不對，就是因為他這麽機靈所以我才會找他商量。
『既然如此你就接受告白嘛。我覺得這麽做對你們雙方都有很大的好處。』
「好處……」
『因為不管你選擇接受或拒絕，其他人肯定都會用好奇或譴責的目光注意你，那個女生不是很受歡迎嗎？』
「是啊，我有聽說她很受歡迎。」
茨戶同學似乎異性緣很好。這個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
她的個性活潑可愛，而且跟所有班上的同學都相處得很融洽，以至於每天都有男生產生『咦？她該不會是喜歡我吧？』這種自作多情的想法。
她的打扮偏向所謂的辣妹係。雖然我隻看過她穿製服的樣子，可是她花了很多巧思盡可能地把製服改造得很可愛，就連裙子也修改得很短，已直逼內褲若隱若現的程度。
襯衫的鈕扣也沒有全部扣上，大方地露出一般高中生自歎弗如的雙峰乳溝……所以我才會抱持她應該是玩咖的刻板印象……
（不擅長跟男生相處真的教人還滿意外的哪……）
就是因為她會怕男生，所以不管是體育社團的運動健將、有些壞壞的不良少年、成績優秀的好學生等各種類型的帥哥前仆後繼地向她告白，她都通通拒絕嗎？
我本以為男生這種東西多到隨便她挑，她想要跟誰在一起就可以跟誰在一起。可是既然她會怕男生……那代表之前跟她告白的那些人全都沒有機會。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我必須好好反省。
而且茨戶同學的外表跟內在的反差讓我覺得很可愛，看來我這個人也挺容易就被女生釣中的……雖然是懲罰遊戲，可是我真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這樣的她告白。
『與其甩掉受眾人追捧的女生，不如接受受眾人追捧的女生的告白，和她交往一個月後再被甩掉，你在他人心中留下的印象還比較好。而且……你應該把這當作一個機會。』
「機會……嗎……？」
所謂的機會，指的是剛才提到的習慣和女生相處的機會嗎？然而，巴隆先生口中的機會並非我想的那個意思。
『倘若接受她的告白，至少得交往一個月的時間不是嗎？所以你可以利用這一個月的機會……努力想辦法讓她死去活來地喜歡上你。』
『巴隆先生你在說什麽啊！』
「咦？」
皮琪小姐嚇了一跳，我也忍不住一怔一怔地發出錯愕的聲音。
『啊，愛得死去活來這個說法是不是有點老氣啊？老人味都飄出來了。』
我們吃驚的地方不是那個啦，巴隆先生。
這個建議出人意表，我停止打字對話。皮琪小姐也驚訝得不知道該怎麽接腔才好。
『聽好了，你擁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你知道「這個告白隻是一場懲罰遊戲」。』
「呃……我是知道沒錯，可是這算得上是優勢嗎？」
『優勢可大了。如果你不知道的話，你就會誤以為她是真心喜歡你，樂到飛上天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
即便我是邊緣人……不對，正因為我是邊緣人，能獲得校園金字塔頂端的人「青睞」的那股優越感，肯定會對我的內心造成巨大的變化。
「嗯……的確會很開心吧。獲得青睞會讓我產生優越感，進而得意忘形也說不定。」
明明沒朋友卻自己一個人在那邊窮開心，感覺肯定更滑稽了。
『如此一來，一個月後她絕對會跟你提分手。可是現在你已經知道這隻是懲罰遊戲……所以你才可以冷靜地麵對現實。』
冷靜……我這樣子算冷靜嗎？正因為我沒辦法停止胡思亂想，所以才會找巴隆先生商量啊。
巴隆先生無視我的心情，繼續打字說道：
『你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努力讓她喜歡上你後，你可以主動提出分手當作還以顏色，也可以繼續跟她交往。一個月之後該怎麽做選擇是你的自由啦……在我看來，如果你選擇繼續交往的話，一定可以過更快樂的高中生活的喔。』
「……巴隆先生，你是不是很樂在其中啊？」
『我當然樂在其中。啊，有進展要記得報告喔。現役高中生的青春故事是非常有趣的娛樂。』
我有點後悔找巴隆先生傾訴煩惱了，不過在聽了巴隆先生分享這麽多意見後，我也開始覺得似乎接受告白比較好。
雖然我的思緒有可能被他誘導了，不過我還是決定接受巴隆先生的意見，重新下定決心。
我在心裏做出了準備接受懲罰性質的告白這個結論。
『啊，你要表現得像個高中生一樣喔。人家是個不習慣跟男人相處的女生，不可以一交往就猴急地想要有肉體關係喔。』
「我才不會呢！」
別以為邊緣人有那種膽子好嗎！追根究柢，我之所以會被選上，就是因為沒有膽子。光是前提就相互矛盾了。
後來，我一邊聽巴隆先生分享接受告白時必須注意的細節和建議，一邊打電動。至於從一開始就極力反對的皮琪小姐……最後或許是因為放棄說服我的關係，再也沒有打字了。
我是不是惹她生氣了啊？畢竟她也是在擔心我的樣子，下次再找機會向她道歉吧。
附帶一提，我們的隊伍順利通過了團隊戰的預選賽，其他隊友在看過我們的對話履曆之後，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
這一天，或許是知道隔天就要被告白心情很緊張的關係，我整晚都沒睡好。來到學校後我也沒什麽精神，隻有小貓兩三隻的教室安安靜靜的，教我差點直接趴在桌上睡著。
當我精神恍惚地坐在一早的教室時，突然有人開口向我攀談。
我轉頭往聲音的來源望去，隻見一雙從裙子伸出的大腿……不行不行，我得看對方的臉才可以。
「你好，簾舞……今天放學後方便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如我所料，聲音的主人是茨戶同學。略顯蓬鬆的茶色長發搖曳，聲音隱隱約約聽得出來在發抖。
「啊啊，嗯。茨戶同學，沒問題。」
「謝謝。那我們放學後見。」
一早教室還沒什麽人的時候，茨戶同學簡單地跟我提出放學後見麵的要求。她的態度看起來有些冷淡，可是又有那麽一點緊張，是因為我知道內情的關係嗎？
一跟我說完話，她立刻回去找那兩個朋友。因為我討厭遲到，所以平常都會提早到校，今天她們三個也剛好跟我在差不多的時間來上學。
說不定她們就是不想引起無謂的騷動，才刻意挑一大早這個時間的。
那兩個朋友並沒有不自然地瘋狂打量我，而是拍拍茨戶同學的背，還聽到「七海你很棒，已經很努力了……！」這種在為她鼓勵的聲音。
要不是我早就知道內情，光看這畫麵搞不好早就會錯意了吧。
看起來簡直就像茨戶同學拚命鼓起勇氣才能跟我說話的樣子。實際上是她非常不擅長跟男生相處，所以不管對象是誰，都會那麽緊張吧。
直到放學為止，這就是我今天跟她唯一的交集了。
基本上我在教室都是一個人獨處，最多跟同學講個兩三句話。至於茨戶同學則是跟朋友和班上活潑外向的同學在一起。完全沒提到放學後的事情。
不過，要我完全裝作沒這檔子事真的太難了，我偶爾會忍不住偷看茨戶同學幾眼。她的心情似乎跟我一樣，所以我跟她有幾次對上了視線。
每次對上視線她就會紅著臉慌慌張張地把頭轉向一旁……如果我不知道懲罰遊戲的事情的話，搞不好早就自作多情地會錯意了。
茨戶同學想必心情非常緊張。我也很緊張，不過或許是昨天巴隆先生提供了我很多建議的關係，所以我才能稍微冷靜一點。
後來，一轉眼就放學了，命運的時刻即將來到。
「簾舞，讓你久等了。你能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放學後班上同學都走光了，教室隻剩我和茨戶同學兩人。
她那兩個朋友也不在場。畢竟這隻是懲罰遊戲，本來我以為她會直接當場告白，看來她是想換個地點的樣子。
我保持一點距離跟在她的身後，一路上兩人都默默不語。
……不妙，明明我早就冷靜下來了，卻每走一步心情便慢慢變得緊張。
還有，她走路的時候都會搖屁股，迷你裙也跟著搖來晃去，於是我視線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不行……這樣不可以！快想起昨天巴隆先生說過的話！
『聽好了，女生對視線的敏感度遠遠超乎男生的想像。當她向你告白的時候，你務必要筆直注視她的眼睛。千萬不能把視線投向她的乳溝或大腿這種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地方喔。』
嗯，冷靜……我要保持冷靜。視線要筆直，保持筆直。感覺上，隻要想起巴隆先生的建議，心情就能冷靜下來。
最後我們來到了校舍後麵。為了防止學生溜出校外，四周被牆壁環繞，氣氛非常冷清，不怕會被任何閑雜人等看到。
反過來說，正因為這裏冷冷清清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有人發現，所以才危險。而且這裏還雜亂無章地堆放著各種廢棄物，以物理角度而言也是個危險的場所無誤。
「好……這裏應該可以吧……！」
茨戶同學咕噥了一聲後，停下腳步轉身麵向我。她轉身時裙子也跟著飄了起來，那個身影讓我不禁看得目不轉睛。
雖然她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就讓我心跳加速，不過我還是要保持冷靜。這隻是懲罰遊戲性質的告白，不要會錯意了。不過，明知道事情是如此，這個情境還是讓我忍不住一顆心七上八下。
「簾舞，謝謝你願意跟我來。呃……我有話想跟你說……你知道……我想跟你說什麽……嗎？」
茨戶同學站在離我有段距離的地方說道。
這個距離是代表她對我抱有戒心的距離嗎……還是代表她不習慣跟男生相處？我也不清楚為什麽……總之，我默默地聽她把話講完才開口回答。
「抱歉，呃……因為我跟茨戶同學平常沒有交流，所以我不太清楚為什麽你會把我叫到這裏來……先說了，我身上沒什麽錢喔！」
「我把你叫到這裏來又不是為了勒索！」
我露出毫不知情的模樣，用開玩笑的方式裝瘋賣傻，假裝自己對她的目的一無所知。
我也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成功轉移了焦點，不過她會這樣吐槽，代表應該是沒問題了。
「呃……呃……那個……我……我啊……我……」
茨戶同學講話結結巴巴，遲遲無法進入正題。那副模樣儼然是準備要鼓起勇氣跟男生告白的女孩子。完全不像是因為懲罰遊戲才被迫跟男生告白。
明知道對方是玩假的，我的心髒照樣撲通撲通狂跳……不過我始終正麵直視茨戶同學，絕不把視線從她的眼睛移開。
可是我愈是教自己正視她的雙眼，視線愈是不受控製地想要自己飄走。
快想想啊，記得巴隆先生有告訴過我，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往下看，而是要把視線稍微往上抬。
好像是因為往下看的話會讓對方以為我在看她的身體，往上看的話就不會產生這種誤會的樣子……總之往上看……往上看就對了。
我遵照昨天獲得的建議稍微把視線往上抬。
所以我能看到那個，不隻要感謝巴隆先生的建議，還有偶然。
「我……喜……喜……喜……喜……喜歡……簾舞，所以……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看到那個後，我不等茨戶同學把話說完便拔腿衝向她。
雖然我在家裏的時候隻會打電動，要不然就是邊看動畫邊鍛煉肌肉……不過這點距離我的腳程應該還來得及！！
其實我沒聽說過鍛煉肌肉可以讓腳程變快這種說法，平常也沒有在跑步，可是一定來得及的。即使沒有根據也要相信自己！一定要趕上啊！！
我偶然看到的那個東西，是從開啟的校舍窗戶冒出來的大水桶。學校的公物，打掃用的水桶。那玩意兒從窗戶探出臉來。
看到水桶的瞬間我忽然想到──有的學生打掃完畢後懶得專程跑一趟去倒髒水，會直接開窗把髒水往外倒，而這裏就是髒水落下的地方。
然後，茨戶同學現在人就站在那個水桶的正下方。繼續留在那裏她肯定會被髒水淋成落湯雞。
如此心想的瞬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
其實就算被髒水潑到也不會受傷。隻不過是全身髒兮兮又濕答答的而已。
茨戶同學是接受懲罰遊戲才來跟我告白，或許有的人會覺得被髒水潑到也隻是活該而已。
可是我並不這麽認為。雖然這隻是懲罰遊戲性質的告白，可是一看到她麵紅耳赤、說話結結巴巴的模樣，我就……
說不定那隻是她演出來的。不過不知怎的，我就是不想看到不習慣和男生相處的她……看似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她就這樣被髒水淋成落湯雞的畫麵。
「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現我朝她狂奔而來，茨戶同學發出了尖叫，我無視她的反應，整個人蓋在她的上麵。太好了，我趕上了！
我鬆了一口氣的瞬間，一桶冰冷的水灑在我的背後把我全身都淋濕了。比我想像中還痛！！又冷又髒又痛！！滲透製服的冷水一口氣奪走體溫，讓我冷到忍不住發抖。
可惡！掃地的時候不要用這麽冷的水啦！改用溫水可以嗎！！不，應該說不要從窗戶亂倒水才對！！
「咦……？咦……？咦！？這是什麽！？水！？為什麽……！？」
嚇到閉上眼睛的茨戶同學似乎終於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被我壓在下麵東張西望。
看到那樣的她，我的腦袋開始在想「這裏的地麵是泥土，她上衣後麵恐怕都髒了吧」，以及「衣服有點亂掉了，這樣會讓人想入非非哪」等這種亂七八糟的念頭。
我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麽，腦袋瓜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衝擊。與此同時，我的眼角餘光瞄到了水桶。
看來那個亂倒髒水的家夥似乎被茨戶同學的尖叫聲嚇到，以至於不小心讓水桶也掉下來的樣子。拜托拿穩一點好嗎？
殘留在桶子裏麵的水流了出來把地麵都弄濕了……太好了，如果茨戶同學剛才被水桶砸中，搞不好早就受傷了。
我由上往下看茨戶同學的臉，發現她的臉頰上麵有紅點。咦？她該不會真的受傷了吧……？
「茨戶同學？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我……還好……簾舞你沒事吧？」
「我沒問題的，隻不過是身體被淋濕覺得有點冷……應該是沒有受傷……」
「你明明就有受傷！頭在流血了！！」
經她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的頭好像被水桶稍微砸傷了的樣子，她臉頰上的紅點其實是我滴下來的血。
「啊啊，抱歉……要是讓我的血把你弄髒了那可不妙……我馬上退開……茨戶同學……你有淋濕嗎？」
「不用擔心我了啦！簾舞你自己才……！！」
茨戶同學說的話我隻聽到這裏為止。
我從茨戶同學身上退開站起來的瞬間，身體突然大幅度地搖晃了一下。水桶砸在頭上的衝擊似乎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一股彷佛站起來時腦袋跟著天旋地轉的暈眩感襲來，我瞬間全身虛脫無力。
「簾舞！簾舞！？」
失去意識前我最後聽見的，是茨戶同學擔心地呼喊著我的名字的聲音。
◇◇◇◇◇◇◇◇◇◇◇◇◇◇◇◇◇◇◇◇
「……咦？這裏是……保健室？」
醒來後，映入我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才怪。這是保健室的天花板，我以前就看過的天花板。多虧如此，我認出了自己身處的地點，不過……
為什麽我會在保健室呢？
呃，記得……茨戶同學把我帶到校舍後麵……然後接受懲罰遊戲的她向我告白……
啊啊，我想起來了。後來好像有水桶從上麵掉下來的樣子。
「簾舞！？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我思考到一半，旁邊突然傳來女生的聲音。那是把我帶到校舍後麵的女生的聲音……茨戶同學的聲音。啊啊，是她送我到保健室來的嗎？
「啊啊，嗯……是茨戶同學你送我到保健室的嗎？謝謝……我應該還滿重的吧？」
「太好了，你醒了……真的太好了……嗚嗚嗚……」
茨戶同學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見我恢複意識，開心到流下了眼淚。
雖然害她擔心讓我感到有點愧疚，可是另一方麵，得知她原來也會擔心像我這樣的男生，也讓我覺得有點開心。
……總之，我的身體如何不重要。茨戶同學平安無事就好。她身上還是穿著一貫的製服，並未另外更換的樣子。
「茨戶同學你有受傷或者弄髒衣服嗎？」
「嗯……多虧簾舞的保護，我安然無恙……啊，不用擔心我啦！簾舞你有沒有怎樣？我看你流了好多血，髒水的細菌會不會鑽進傷口啊？身體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我有流那麽多血嗎？或許是因為有接受治療的關係，我並不覺得特別痛啊……會不會是因為頭部流血看起來格外怵目驚心，才讓她那麽擔心呢？
頭上腫起來的地方是有那麽一點痛沒錯啦，不過也不至於痛到很誇張，而且身體也沒有不舒服……應該可以爬起來坐著也沒關係的樣子。
「我沒事啦。茨戶同學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
我一邊爬起來坐在床上，一邊向茨戶同學麵露笑容，她卻轉頭麵向旁邊。
咦？我做了什麽惹她不開心的事情嗎？應該沒有什麽會讓她生氣的地方吧。
隻見茨戶同學臉朝著旁邊，有些困惑似地開口說道：
「……那個……簾舞……你可以躺下來嗎？我比較希望……你躺下來啦……」
她紅著臉頻頻用眼角餘光偷看我。我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低頭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這才發現我上半身一絲不掛。光溜溜。我剛才光溜溜地昏睡了。不對，我下半身有穿褲子。
雖然隻有上半身沒穿衣服，可是生平第一次被女生看見裸體，我羞得整張臉瞬間發熱。
「抱……抱歉！讓你看了傷眼的東西……！！」
我連忙拉起棉被遮住身體，躺回床上。
「不……不會啦，呃……原來簾舞你也有肌肉啊？那叫肌肉型瘦子嗎……？啊……不要誤會，我沒有一直盯著看喔！」
因為我很少跟朋友出門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打社群網路遊戲或鍛煉身體，所以我的身體多少練出了一點肌肉來。
雖然這身肌肉一點實用性也沒有，但今天終於第一次發揮用處了。
我和茨戶同學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我是因為生平第一次被女生看到裸體的關係，茨戶同學則是因為坦承自己看到我裸體的關係。
這股令人尷尬的沉默彌漫了一段時間，最後是保健室的老師打破了沉默。
「咦？你們兩個怎麽臉都那麽紅？該不會是把保健室拿來當作幽會的地方吧？」
老師打破沉默的這番話教我和茨戶同學的臉漲得更紅了。我們還來不及否認，老師彷佛不給喘息機會似地繼續說道：
「這位男同學，我幫你拿了件幹淨的衣服。弄髒的製服已經幫你收好，看你要送去洗衣店還是自己手洗。」
老師似乎幫我準備好了幹淨的衣物的樣子。
盡管我還有話想說，不過沉默被打破後我也鬆了一口氣，接過幹淨衣物的同時，我瞥見茨戶同學暫時離開了保健室。
老師拿給我的幹淨衣物是學校指定的製服。
根據老師的說法，保健室平常都會準備備用的製服提供給有需要的學生使用。如此一來就不必擔心隻有自己一人穿體育服上下學或者坐在教室上課，真的太好了。
在我換穿幹淨製服的時候，老師向我說明了事情大致的經過。
在我昏倒後，是茨戶同學跑去找男老師幫忙把我送到保健室的。
茨戶同學判斷我的腦袋遭受重擊最好不要隨便移動，而且憑她自己也抱不動我，所以她二話不說衝去職員室報告有男學生受傷，需要救兵。
茨戶同學還滿冷靜的嘛。假如今天立場對調，我八成會驚慌失措地想要自己把人抱去保健室。
另外，似乎無法查出是誰從窗戶往外傾倒髒水的樣子。
校內沒有裝設監視器，所以不可能揪出可疑人物。充其量也隻能嚴重警告各個班級之後不能再做出類似行為吧。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意凶手是誰。
「你要感謝那個女同學。你被送到保健室來以後，她就一直形影不離地照顧你。真羨慕年輕人啊。好青春喔。」
被人這樣一調侃我的臉自然地發燙了起來。無論如何，我選擇不對這番話做任何反應，默默地繼續換我的衣服。
「對了，你頭部的傷勢不是很嚴重，傷口我有先幫你治療了。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例如持續性疼痛……站不穩之類的……隻要有任何一點不舒服的地方，我建議你立刻上醫院檢查喔。」
換完衣服後，我發現頭上貼著紗布。不過我並沒有覺得哪裏特別痛，不會想吐，也沒有哪裏不舒服。意識也清楚得很……不用去醫院檢查應該沒關係吧。
回家之後再跟父母報告自己不小心受了一點傷就好。
「女同學，你男朋友衣服換好可以進來了。話說回來，你比外表看起來還要純情哪。隻不過是上半身沒穿衣服而已，整張臉也變得那麽紅。」
見我換好衣服，老師呼叫了茨戶同學，兩人一個出去，一個走了進來。走進保健室的茨戶同學臉上依舊泛著紅暈。
不對啦，我不是她的男朋……咦？雖說那是懲罰遊戲，不過我確實是被她告白了沒錯，現在我已經算是她的男朋友了嗎？
「簾舞……有沒有怎樣？」
「啊啊，嗯。茨戶同學，我沒事啦。是你去幫忙找老師來支援的吧。謝謝。幫了我大忙。」
「我才應該……向你道謝……謝謝你保護我。」
保護？
我單純隻是用身體幫她擋住水桶和灑出來的水而已，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啦……聽她這麽說，我不禁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和茨戶同學之間彌漫著一股奇妙的沉默。呃……這種時候該說什麽才好啊……？快想一下巴隆先生有沒有提供什麽建議。
沒有。有誰會提供告白到一半受傷該做什麽樣的對話這種建議啊。難道真的沒有什麽話題可聊嗎？
「……答覆……」
「咦？」
我拚命回想昨天巴隆先生給我的建議，可是卻發現根本沒有這方麵的建議。這時，茨戶同學的口中蹦出了「答覆」這兩個字。
……答覆？
「我……剛才向簾舞你告白了……不是嗎？所以啊……我想要知道你的答覆……呃……嗯……可以的話啦……你還記得嗎？」
茨戶同學用手指纏繞著她的茶色頭發，同時偏起了腦袋，視線也微微投向一旁，不敢正眼看我。
臉頰隱隱飄起一抹紅暈。今天不管是我或她，三不五時都在臉紅。
……啊啊，對了。我還沒給她答覆就衝去當她的肉盾了，所以完全沒有提到那方麵的事情。
我一直都是以會接受告白為前提來思考，都忘記要給她答覆了。或許是腦袋被東西砸到所以一時腦筋不清楚吧。
茨戶同學忸忸怩怩，看似心情非常不安。
明明外表看起來是很花俏的辣妹，可是現在的反應看起來卻像清純小女生。難道這才是她的本性嗎？
呃……我記得巴隆先生好像說過，給答覆的時候必須直視對方的眼睛……她的眼睛……要直視眼睛……有點害羞耶……快拿出勇氣來啊，我。
「嗯，雖然我不曉得你會跟我告白，不過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今後請多多指教了，茨戶同學。」
聽了我的答覆後，原本忐忑不安的她旋即笑逐顏開。
這是不是所謂的花一般的笑容啊。而且還是特別大朵的那種。雖然這個笑容有可能隻是裝出來的，不過光是可以看到這張笑臉，我就覺得自己很幸福了。
看到她向自己露出那麽燦爛的笑容，實在很難不產生那方麵的誤會。不過這隻是懲罰遊戲，我得小心才行。
原本開心地一臉笑嘻嘻的茨戶同學臉上突然被陰霾籠罩。隻見她微微鼓起腮幫子，又小聲地喃喃說道：
「七海……」
「咦？」
七海是她的名字。嗯，這個我知道，不過她沒事幹嘛咕噥自己的名字？我腦海裏剛浮現疑問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我們都要在一起了……你就叫我七海好嗎？……以後我也會改口叫你陽信。」
女生用抬眼往上看的方式提出這種可愛的要求，應該沒有男人會拒絕吧。該說心機很重嗎？那種可愛的感覺也太犯規了。
坦白講，我對直呼女生名字感到抗拒。
我一直覺得那種活潑外向能很大方地直呼女生名字的人跟我是不一樣的生物。
可是今後我也必須直呼女生名字了。現在我隻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講出口。
「呃……嗯……我知道了。請多指教喔，七……七海……同學。」
我講出來了。
我很努力才終於講出來。而且說出來後才發現，這樣子真的很難為情哪。感覺身體裏麵好像有蟲在蠕動。嗚哇，這個真的習慣得了嗎？
「……嗯，請多指教喔，陽信。」
茨戶同學再次向我露出花一般的笑容。嗯，隻要看到這笑容我就覺得自己可以再努力看看。努力地叫她的名字。
我向茨戶同學伸出右手。巴隆先生並沒有給我這樣的建議，可是我沒來由地伸出右手想要跟她握手。
茨戶同學稍微躊躇了一下後，和我握手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女生握手，摸起來溫溫的好柔軟……而且非常的小。
「什麽啊什麽啊，原來你們剛才還不是男女朋友嗎？哎呀，我看到了很精彩的畫麵呢。好青春喔。恭喜你們啊，男同學和女同學。啊，不過你們交往的時候不能忘記自己是高中生喔！做的時候一定要記得避孕知道嗎？」
偷偷摸摸地跑來偷看的保健室老師如是說後，我和茨戶同學連忙放開彼此的手。
不隻茨戶同學麵紅耳赤，我也因為老師的那番話羞紅了臉。這老師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啊！
「老師……你應該要趁這機會警告學生不要偷嚐禁果才對吧？」
「恰好相反，這位男同學。正因為你們是高中生，更要灌輸你們正確的性知識才行，如果一味叫你們不要偷嚐禁果反而會讓你們更想嚐試看看，思春期不就是這樣嗎？到時就會搞大肚子了。」
老師一臉滿不在乎地回應我的抗議。
我和茨戶同學的交往期間隻限定一個月，我們上床的機率應該是微乎其微，不過還是老實地接受大人的忠告吧。就跟巴隆先生的建議一樣，老師的這番話我也要銘記在心。
後來，檢查過我的狀況後老師說我可以回家了，於是我和茨戶同學一起踏上歸途。
回家路上，茨戶同學……不對，七海同學不知怎地變得沉默寡言。我本身也不曉得跟女生走路回家的時候該說什麽才好，所以兩人自然很少交談。
就算我主動開口，七海同學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一如沉醉般呈現放空狀態。是怎麽了？
我有點後悔，當初應該請教巴隆先生這種時候該怎麽製造話題的。
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一起回家，所以緊張得要命。這麽說來，搞不好七海同學也跟我一樣緊張？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不要隨便亂找話題聊比較好吧，於是我保持沉默。不過，沒多久七海同學一如下定決心般開口了：
「唉，我們來交換聯絡方式吧……電話號碼或通訊軟體之類的。你有在使用什麽通訊軟體嗎？」
「啊、嗯，我手機裏麵有裝，可是幾乎沒在用。」
「沒用幹嘛裝？」
「因為加遊戲的官方帳號可以獲得寶物和收到情報之類的。」
七海同學拿智慧手機遮住嘴巴，彷佛覺得我說的話很好笑似地笑了出來。就在我自卑地以為自己被她瞧不起了的時候，她說出了令我覺得很意外的一句話：
「這樣的話我是第一個囉？好開心喔，我是你第一個加入朋友的人。」
那是什麽可愛的反應？嚇了我一跳。
後來我一邊聽七海同學講解使用方式一邊交換帳號。我的通訊軟體裏麵多出了一個可愛的海豚圖示，一旁用平假名標示出「七海」的名字。
這是我的軟體第一次出現這麽可愛的圖示。
話說回來，我沒想到七海同學會主動跟我提議交換聯絡方式。本來我還以為除非我先開口否則她不會想交換，要不然就是找一堆理由搪塞，讓交換聯絡方式的事情不了了之。
而且我以為就算她答應交換也是礙於懲罰遊戲的關係，所以會交換得更不情不願……可是剛才交換聯絡方式的時候，她看起來好像很開心，是我的錯覺嗎？
女人心還真是難以捉摸。假如這是裝的，我覺得她現在就可以出道當女演員靠演戲混口飯吃了。
或許是因為不再那麽緊張的關係，雖然還是有那麽一點不自然，不過我和七海同學後來又繼續對話。我們聊的話題真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隻停留在表麵客套的程度。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對這樣的對話感到樂在其中。
俗話說，歡樂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我和七海同學分開各自回家的時候終於到了。
看來七海同學似乎得在車站和我說再見了，雖說是一起回家，也沒辦法一起走到最後。
分開之際，我向她說：「明天見，七海同學。」她也麵露微笑向我揮手說：「明天見，陽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在那個時候露出的表情明明是微笑，可是看起來卻帶有一點依依不舍的感覺。
在車站分道揚鑣後，我獨自一人回家。有可能是看到七海同學的表情的關係吧，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我隻是跟以前一樣一個人回家，卻覺得有些寂寞。
直到昨天為止，我都沒什麽感覺。
我邊走邊想著這種事情，很快就到家了。接下來的流程便一如既往，爸媽接著回家，吃晚餐，換上家居服開始打電動。
到此為止的流程，可以說是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不過，這一天發生了一件不一樣的事倩。
『後來呢？告白的結果如何？一五一十向大叔從實招來吧，卡尼翁。』
當我靜下心來打電動時，巴隆先生一出現在聊天室劈頭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即使隻有文字，我也感覺得出來在螢幕另一頭的巴隆先生臉上掛著賊頭賊腦的笑容。不對，你明知道我會接受對方的告白吧。
不過，之前我們已經說好我必須跟巴隆先生報告結果當作提供建議的報酬……況且巴隆先生說過他未來也願意繼續提供建議，向他報告一聲也沒什麽不妥。
「嗯，我按照原先計畫接受了她的告白。雖然後麵發生了一些事情啦……」
『一些事情？什麽事情快說來給大叔聽聽……』
嗚……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總之我一邊打電動，一邊把詳細經過打在聊天室上。從我出手保護她到我們一起回家之間的整個過程。
不過，我隱瞞了上半身裸體被七海同學看見的事情。因為我不希望巴隆先生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揣測。再者，我和她之間也沒發生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聽了我的報告後，巴隆先生回了看似充滿興致的訊息。
『天啊，真的好青春喔。沒想到你居然解救女生避開那樣的危機，也太戲劇化了吧。你是那個嗎？兼具了英雄之類的素質不成？』
才怪，我隻不過是喜歡健身和玩社群網路遊戲的邊緣人而已。能幫忙解圍純屬偶然。
「可是我們一起回家時我傷透了腦筋。一開始兩人都沒有話說……我也不知道共通的話題是什麽，早知道就先請教巴隆先生這種時候該和女生聊什麽話題就好了……」
『連這種話題都要依賴我，這可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我想想，這種時候不要光顧著說自己的事情，先靜下來聽她說話如何？』
「我會那麽頭痛就是因為你說的這個很難做到啊……」
就算要我聽她說話，七海同學那時候不知怎地很安靜，而且一開始我先主動找話題聊她也是心不在焉的……這種狀態下是要我聽她說什麽。
我的興趣隻有打社群網路遊戲和健身，就算聊這種話題她八成也隻會覺得無聊……後來的對話也隻停留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階段我們就抵達車站了。
雖然我覺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也挺有趣的啦。
『這個嘛，首先可以打聽她的興趣是什麽，然後向她表現出自己也很有興趣瞭解的樣子，讓話題繼續延伸下去。無論如何，千萬不可以自顧自地講你自己的事情。』
巴隆先生對我的心情一無所知，持續向我提出忠告。
這樣啊，打聽她的興趣嗎……仔細想想，我對七海同學的事情一無所知呢。隻知道她是因為懲罰遊戲才跟我告白，其他真的什麽都不瞭解……
就照巴隆先生的建議，先從興趣開始瞭解吧。
「話說回來，巴隆先生你在這方麵懂得好多喔。是不是學生時代很受女生歡迎啊？」
『不，我說的這些全部都是照抄網路上的資訊。學生時代受女生歡迎根本是癡人說夢。現在這個時代隻要上網搜尋就有數不完的情報可以參考，真的很方便呢。』
可以把我的佩服還來嗎？居然是照抄的。
不過這方麵的情報在網路上確實多到泛濫的樣子……以後我也自己上網調查好了！
『……我是不認為你們會進展得很順利啦……建議卡尼翁先生最好在受傷前跟她分手。』
皮琪小姐寫了簡短的一句話。雖然隻看得到文字，可是從她的留言可以感受到一股怨念。
我猜她應該是在關心我吧。從頭到尾都很反對我和七海同學在一起。我很感激她這麽關心我，可是我現在真的沒有馬上跟七海同學提分手的意思。
而且「甩掉七海同學的男人」這個稱號光是想像就讓人覺得很恐怖，為了保護自己，我可不想被冠上這樣的稱號。
「反正我的頭早就已經受到物理性的裂傷了，未來再怎麽樣應該也不至於傷得比這更嚴重才是。」
『咦……？你受傷了嗎？』
原本我隻是想開開玩笑，皮琪小姐聽了卻認真了起來。於是我補充說明了自己被水桶砸傷頭以及昏倒被七海同學送往保健室的事情。
『卡尼翁，你不惜受傷也要救那個女生嗎？剛才你怎麽沒說。有沒有怎樣？頭部是要害，你最好去一趟醫院吧……現在不是打電動的時候了。』
『傷到頭……天啊……你沒事吧？』
巴隆先生和皮琪小姐都很擔心我。我一開始說明的時候跳過了這一段，所以巴隆先生現在也有些緊張的樣子。
我不覺得身體不舒服，現在也不覺得疼痛了，所以要他們兩個不必為我擔心。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再三叮嚀我隻要覺得有一點異常就必須去醫院檢查。
……嗯，我本來覺得自己沒事，可是經他們這麽一說，我也開始感到不安了。等明天爸媽回來再跟他們討論一下好了。
我把這個決定告知巴隆先生和皮琪小姐後，他們雖然不是很滿意，最後還是接受了。他們這麽擔心我，真的讓我很感激。
『那麽，既然你接受了告白兩人也展開了交往……我們來決定這個星期的目標吧。』
「這個星期的目標？」
巴隆先生突然做了奇怪的提議。
什麽目標啊？當我感到困惑的時候，答案立刻一字一字逐一顯現在聊天室上。
『你就拿和她牽手當作這個星期的目標好了。既然你們是男女朋友，牽手就沒什麽好奇怪的。啊，千萬不可以用強迫的方式喔！你必須設法讓她主動說想要跟你牽手才可以。』
巴隆先生突然提了一個門檻很高的挑戰。和女孩子牽手……我這輩子還沒有過這種經驗。
啊……可是……
「今天我有跟她做友善的握手，這個算不算牽手了……」
『不算。戀人式牽手的難度可是很高的，你就設法在這個星期內達成牽手上下學的目標吧。』
果然無法這麽簡單就讓我蒙混過去啊？
而且巴隆先生提出了一個對我來說簡直難如登天的挑戰。和女生手牽手上下學是所有男生夢寐以求的事情，問題是該怎麽做才能讓女生對自己的好感度提升到那麽高？
我沒有可以告訴我女生好感度高低的可靠親友。現實世界的戀愛困難的地方在於無法用數值量化，即使真的有數值存在，肉眼也無法看見……所以到底要賺到幾分才有辦法跟女孩子牽手呢？
我毫無頭緒。
『你把事情想得太困難了啦。這樣吧，你得在這個星期五的時候采取行動。在那之前你先提升她對你的好感度。做法由你自己決定。』
星期五……今天是星期二，所以隻剩三天……不對，行動當天不算的話，不就隻剩兩天了嗎？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好歹也傳授一下提升好感度的方法吧。不要丟給我自己決定。拜托了。
當我準備在聊天室打出上述文字的時候……我的通訊軟體恰好收到了七海同學傳來的訊息。
雖然我們交換了聯絡方式，不過我沒想到她第一天就會主動傳訊息給我。我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狀況下，反射性地立即開啟了那則訊息。
看到顯示在軟體上的內容，我不禁睜大了眼睛。
『既然我們交往了，明天開始我們一起上學吧。約早上七點半在車站集合可以嗎？』
因為我打開查看的關係，訊息旁邊立刻浮現了已讀的標簽，要是不急著打開，我就可以在已讀標簽未出現的情況下，先跟巴隆先生討論了。驚慌失措的我立刻向巴隆先生報告這件事。
「巴隆先生，不好了！她傳訊息找我明天一起上學！我該回什麽訊息才好！？」
『哪裏不好了？這種問題當然是立刻回答ok啊！還不快點回訊息！！而且文字不能冷冰冰的，要讓她感受得到你很開心可以跟她一起上學！！快快快！！』
巴隆先生很快地給了慌成一團的我答覆。
可以感受得到開心的文字？那是什麽東西啊！？很遺憾我又不是作家。我怎麽知道要怎麽透過文字來表達開心啊！！
我在已讀標簽出現後花了不少時間思考該怎麽回覆訊息。要是被七海同學以為我已讀不回那該怎麽辦……
不對。這種事情想得太複雜反而不行！既然沒有好點子，那就隻能直球對決了！順其自然吧！
『可以跟七海同學一起上學實在太開心了。七點半集合是嗎？知道了。我很期待。』
打完之後我自己都覺得這段文字讀起來有夠生硬，可是現在的我也隻能打出這樣的文字來了。我寫不出比這更溫暖的文字。這是我真實的心情。
就在我擔心不知道七海同學會怎麽想的時候，訊息很快浮現了已讀標簽。而且七海同學馬上就回傳訊息。
『我也很期待喔。』
雖然她隻有回我短短幾個字，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臉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暗爽的笑容。這是第一次有女生跟我說很期待跟我一起做某一件事……會暗爽也是人之常情吧。
「巴隆先生，我和她約好明天早上七點半車站集合了。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你最好自己也稍微動腦思考一下啦……這個嘛，你們約七點半集合，那你就抓差不多七點可以抵達集合地點的時間，早一點出發吧。』
七點抵達不會提早太多嗎？巴隆先生一如在回答我心裏的這個疑問般接著說道：
『提早一點到才好，總比遲到好太多了。遲到……是最大的禁忌。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會讓對方有不受重視的感覺。而且……』
「而且……？」
巴隆先生停頓了一下後，一如在調侃我般打出了下文：
『你也想早一點跟可愛的女朋友見麵吧？』
可愛的女朋友……看到這幾個字，我自己也發現臉頰發燙了。
經他這麽一說，我才想到七海同學是我一個月期間限定的女朋友哪……一想到這個，我又忍不住露出暗爽笑容了。
『聽好了，卡尼翁。今後你需要努力讓她喜歡上你。所以……無論做什麽你都要把她擺在第一優先順位。啊啊，你不用擔心遊戲裏的活動。我會保留你在隊伍的位子，你就先專心打好跟她的關係吧。』
過去的生活我總是把社群網路遊戲的重要性擺在第一位，現在臨時要我調整優先度，我辦得到嗎？
遊戲這邊的活動目前正進行到激烈的階段，我自己很想繼續參與……重點是，我不希望因為我的缺席給隊伍製造困擾……所以當我聽到巴隆先生這麽說的時候，對他的好意心生感激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絲愧疚。
『理想的狀況是，她可以陪你一起打你喜歡的電玩遊戲……先不要想那麽遠了。總之，你先跟她打好感情基礎。不用擔心啦。有句話叫被愛衝昏頭不是嗎？隻要她喜歡上你，她一定會很樂意陪你一起玩的。』
確實如此……假如七海同學願意陪我打電動的話，真的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情了。
我試著稍微想像那個畫麵……不行，憑我那貧弱的想像力，實在想像不出那會是什麽樣的場麵。
總之，我還是依照巴隆先生的建議，明天盡量比平常提早出門比較妥當。
「知道了。我明天想要早一點出門，所以今天我先睡了喔。晚安。」
『嗯，晚安。我會祝福你一切順利的。』
『你要小心喔，卡尼翁先生。』
從皮琪小姐最後的留言看得出來，她似乎還是放心不下我的樣子。
不管是巴隆先生還是皮琪小姐，他們真的對我都很好哪……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子……我胡亂猜測他們住在哪個方向後，一邊想著明天要一起上學的七海同學，一邊上床就寢。
然而……
「明天約好要見麵了……和七海同學見麵……一起上學……和女朋友一起上學……和女朋友……和七海同學……七海同學是我的女朋友……」
躺在床上的我一直無法相信這是事實。明明已經關掉房間電燈了，我還是不自禁地頻頻重看之前手機收到的訊息……怎麽樣就是無法順利睡著。
看樣子明天肯定會睡眠不足了。
異常興奮的情緒導致我花了比平常還要多快一個鍾頭的時間才睡著，這件事也讓我深刻地認知到自己到底有單純。
「好，七海你輸了。所以七海必須接受懲罰遊戲。」
「懲罰遊戲！懲罰遊戲！太好了，幸好要被懲罰的人不是我！」
「不會吧～我嗎？」
位居校園金字塔頂端，可以說是陽光外向的化身，人長得甜美可愛，早已經可以歸類為人生勝利組的辣妹型女孩子們，居然特地在放學後留在教室打撲克牌。
她們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賭博，單純隻是說好輸家必須接受懲罰、玩玩遊戲而已。盡管她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這方麵還是懂得拿捏分寸的樣子，我不禁有些佩服。
我……簾舞陽信隻不過是偶然撞見這個場麵的同班同學而已。我跟她們沒有任何直接的交集。
我不是為了偷聽才跑回教室的，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有東西忘記帶走，才無意間撞見留在教室的她們……不過她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平常個性就很陰沉內向，沒什麽存在感的我。
名字裏麵有陽這個字可是卻個性陰沉，說是名不符實也不為過。雖然我個人並不介意啦。
話說回來，我以為她們不去唱卡拉ok是因為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結果居然隻是打輸了必須接受懲罰的撲克牌，這活動也太健全了吧。不過，如果隻是想玩懲罰遊戲，她們也可以用唱卡拉ok的分數來比賽不是嗎？
算了，反正不幹我的事。拿完東西就回家吧。其實我忘記帶走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隻是鉛筆盒而已。
我從書桌抽屜拿出鉛筆盒放進書包後，準備直接離開教室。她們三個繼續閑聊，還是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畢竟我的座位在後麵，而且教室的門一直都是開著的，我進來的時候沒有製造出任何聲響。不過，考慮到她們講話的音量那麽大，就算教室的門本來是關著的，我開門的聲音也會被她們的音量蓋過吧。
「那麽，關於要接受什麽樣的懲罰嘛……就決定是告白吧！明天放學後，七海去向沒有交集的男生告白！」
「哦～聽起來很有意思耶！用告白當懲罰，這遊戲真的百玩不膩！」
「咦……？用告白當懲罰……？」
被宣告必須接受懲罰遊戲的那個女生，好像是叫七海……對，是茨戶七海的樣子。茨戶同學的口氣聽起來百般不願，明明穿著特別短的裙子，卻盤腿坐在桌子上。站在正麵的話，應該可以清楚看見她的秘密花園吧。我咬牙忍耐想要繞到她前麵去一探究竟的衝動。
即便是邊緣人也是有欲望的，會產生這種念頭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可是我不會真的付諸行動啦。
「用告白當懲罰是在玩弄他人的感情，這種行為一點都不可取！告白不應該當作兒戲……！除非是自己喜歡的對象，否則……」
「你每次話都說得那麽好聽，可是我們三個裏麵沒有男朋友的就隻剩你而已了喔！」
茨戶同學沒有男朋友嗎？我還以為她們三個早就都是死會了呢。
話說回來，我以為辣妹會很爽快地接受告白這種懲罰遊戲，沒想到茨戶同學還挺講究常識的，說的話非常有道理。
「對啊對啊，明明你長得比我們兩個都可愛，而且經常有人跟你告白，可是你全部都拒絕了對吧？」
「嗚……因為我覺得男生有點恐怖啊……他們每個人告白的時候都盯著我的身體……」
她會怕男生？這個事實也挺教人意外的。說到這個，之前拒絕和男生去唱歌時我看到她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難道不是我的錯覺？
茨戶同學的那兩個朋友……我忘記她們叫什麽名字了……用擔心的口吻向她如此說道後，茨戶同學語塞了。
茨戶同學，不要回答到一半語塞啊，你的心態才是正確的。不要認輸，加油。對茨戶同學稍微刮目相看的我在心中默默支持她。不過我隻會在心中默默支持而已，不會實際為她加油打氣。
「七海真的很不會跟男生相處呢。所以你就找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男生告白，至少要跟他交往一個月的時間！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咦～……？至少一個月嗎～……？」
「什麽樣的契機都好，總之你得先習慣和男生相處才行。我們真的很放心不下你耶……很怕你繼續這樣下去會被奇怪的人荼毒。都快擔心死了。」
那兩個朋友似乎是真的還滿擔心茨戶同學的樣子。可是我覺得她們好像搞錯方向了。
話說，我不知不覺變成真的在偷聽了。因為我實在很好奇茨戶同學會做出什麽樣的結論，沒辦法就這樣一走了之。幸運的是，她們並沒發現我在偷聽。怎麽辦呢？
「對啊，總之先挑個草食係或絕食係的男生就對了，就算你們兩個單獨相處，也不用怕他會突然撲上來把你吃掉。」
「基本上這隻是懲罰遊戲，你不需要勉強自己一直跟對方交往下去；相反的，如果你想一直對方在一起，那也沒關係喔。不過，就算後來你們分手了，隻要對方不知道你是因為懲罰遊戲才跟他在一起，他應該也不會受傷太嚴重吧？或者說，就算隻有短短一個月，能被七海告白和交往肯定會開心得要死！我們也不會大嘴巴告訴對方這隻是懲罰遊戲！！」
另外兩人興致勃勃地不斷慫恿茨戶同學。
如果可以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跟茨戶同學交往一個月的話，應該不會覺得受傷吧？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賺到了。
不過，她們可曾想過其他男生會怎麽看待被茨戶同學告白的那個人的問題嗎？
茨戶七海。
我一直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努力回想了一下後，我終於想起了她的事跡。她就是傳說中擊沉……轟沉……炸沉了無數帥哥的那個女生。
她的事跡有名到連我這個邊緣人都知曉，所以和她交往的人肯定會被那些慘遭拒絕的帥哥們用參雜了嫉妒與羨慕等感情的眼神檢視。
假如那個人是我的話，我肯定承受不了那股壓力。
我不隻會緊張到胃穿孔，而且千瘡百孔到像蜂巢一樣，身體從流汗變成了噴胃液，最後整個人融化消失。
雖然我隻是在開玩笑，不過要當茨戶同學的男朋友門檻就是這麽高。
即使不知道那個會同時嚐到天國與地獄的滋味，就某方麵來說頗令人羨慕，可是又隻能對他說一句請節哀順變的男人到底是誰……反正跟我也沒有關係啦。
總之，那個老兄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加油吧。
拿告白當懲罰遊戲的事，還有交往一個月的事。雖然都被我不小心偷聽到了，不過我會把這些事情當作秘密收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當我下定決心，準備停止偷聽且神不知鬼不覺地瀟灑離開時，飄進我耳裏的某句話讓我渾身僵住了。
「就這麽決定了……七海你明天就去跟班上看起來最老實的簾舞陽信告白吧！！」
是我的錯覺嗎？我好像聽到了一個非常耳熟的名字。
「簾舞啊……如果是他的話……嗯……好……我去試試看……！」
這樣啊，原來那個令人羨慕又同情的老兄叫簾舞陽信嗎？這名字我好像聽過。是個感覺和我很親近又非常有親切感的名字哪。那個老兄肯定跟我很合。
……不對，甭說我們班上了，我們學校有跟我同名同姓的人嗎？沒有吧。嗯，現在不是逃避現實的時候了。
不好意思……我人就在這裏耶！你們討論的事情我全部都聽得一清二楚耶！
咦？明天茨戶同學要跟我告白嗎？為了接受懲罰？
……我是不是必須先做好心理準備呢？
「……不過……要怎麽告白才好啊？」
「嗯？……就把他叫到校舍後麵說你喜歡他不就搞定了？」
「好像少女漫畫喔～七海你加油喔～」
「……對了，你們兩個當初是怎麽跟男朋友告白的？」
後來，為了避免被討論起告白的那三個人發現我在偷聽，我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先前聽到的對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裏盤旋，我的心情變得十分煩躁，和平常判若兩人。
幸好回家時家裏沒有其他人，沒人看見我心神不寧的樣子。
◇◇◇◇◇◇◇◇◇◇◇◇◇◇◇◇◇◇◇◇
「……今天我在學校碰上了這樣的事。『巴隆』先生，你覺得我該怎麽辦才好？」
『哈哈哈，拿告白當懲罰遊戲嗎？很像高中生會做的事啊，也沒什麽不好的。年輕氣盛嘛。』
回家後，我透過手機遊戲用的聊天程式，跟在某個社群網路遊戲同隊的『巴隆』先生，討論今天發生的事情。
從今天起要舉辦團隊戰，正逢關鍵的預選賽時期，我卻找他閑聊個人私事。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可是他很幹脆地就答應聆聽我的煩惱。
盡管我在學校沒有半個稱得上朋友的對象，可是我在網路上認識很多可以談天說地的人。
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必要隻在學校這個框架裏麵結交朋友了。即便是在網路上認識的，朋友依舊是朋友，我隻是不求在學校認識朋友而已。
附帶一提，我都是用手機打字聊天，然後用電腦打社群網路遊戲。因為我不太喜歡語音對話，所以選擇用輕鬆的方式進行遊戲。
「這沒什麽好笑的啦，巴隆先生……你也站在我這個即將被懲罰性質告白的苦主的立場思考一下嘛……」
『因為我是第三者而且真的很好笑啊……話說回來，真虧你有辦法從頭到尾都沒被發現耶？既然她們都對你抱持這個男生很老實的印象，那就代表你的存在感沒有想像中那麽薄弱。我稍微放心了。』
這一點我也滿意外的。
比起懲罰性質的告白，那三個女生知道我叫什麽名字這個事實才是今天最教我感到震驚的。因為我以為她們根本不認得我長什麽模樣和叫什麽名字。
我猜她們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我在教室，所以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順利溜走。
明天茨戶同學應該就會來跟我做懲罰性質的告白了。
「巴隆先生，麵對懲罰性質的告白……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啊。」
『我覺得你也不用想太多，直接跟她交往啊。反正你不是沒有女朋友嗎？你們交往的話，對她來說是可以熟悉和男生相處的機會，對你來說也一樣。』
看到巴隆先生把話說得那麽輕鬆，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假如我能下定決心做出這樣的選擇，心情也不會這麽沉重了……
『我反對！那種行為根本是在玩弄人心……你一定要拒絕對方啦，「卡尼翁」！』
「我很感激你為我仗義執言，可是事情沒有你說得那麽簡單啦，『皮琪』小姐……」
卡尼翁是我在遊戲裏麵幫角色取的名字，至於提出異議的『皮琪』小姐則是同隊的女性玩家，和我交情還算不錯。
其實我並沒見過巴隆先生和皮琪小姐，所以我也不確定他們是男是女，不過皮琪應該是女的不會錯吧。
『為什麽？反正隻是告白而已，拒絕就好啦。』
『好啦好啦，皮琪你先冷靜一點。』
巴隆先生幫忙安撫皮琪小姐。現在隻有我們三個在瞎聊，其他人正為了預選戰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參與我們的對話。
這個聊天頻道全隊的人都看得到，等一下就會被其他人看光光吧。想到那個時候我就有點憂鬱，無論如何目前隻有我們三個人而已。
雖然皮琪小姐說隻要我拒絕對方的告白就沒事了，可是問題絕對沒有那麽簡單。況且我這個邊緣人如果敢拒絕茨戶同學的告白，天曉得有多少人會對我懷恨在心。
雖說這是懲罰遊戲，就算我拒絕了她的告白錯也不在我身上，問題是這件事隻有當事人知道，立場上也是茨戶同學比較有利。
接受是地獄，拒絕也是地獄……不管選擇哪個感覺都不對，所以我才會找巴隆先生商量。
『卡尼翁，你是不是覺得不管選擇接受或拒絕都是地獄？』
巴隆先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看到這句話我的心髒不禁猛烈跳動。明明隻有文字對話而已，為什麽這個人會知道我在想什麽？不對，就是因為他這麽機靈所以我才會找他商量。
『既然如此你就接受告白嘛。我覺得這麽做對你們雙方都有很大的好處。』
「好處……」
『因為不管你選擇接受或拒絕，其他人肯定都會用好奇或譴責的目光注意你，那個女生不是很受歡迎嗎？』
「是啊，我有聽說她很受歡迎。」
茨戶同學似乎異性緣很好。這個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
她的個性活潑可愛，而且跟所有班上的同學都相處得很融洽，以至於每天都有男生產生『咦？她該不會是喜歡我吧？』這種自作多情的想法。
她的打扮偏向所謂的辣妹係。雖然我隻看過她穿製服的樣子，可是她花了很多巧思盡可能地把製服改造得很可愛，就連裙子也修改得很短，已直逼內褲若隱若現的程度。
襯衫的鈕扣也沒有全部扣上，大方地露出一般高中生自歎弗如的雙峰乳溝……所以我才會抱持她應該是玩咖的刻板印象……
（不擅長跟男生相處真的教人還滿意外的哪……）
就是因為她會怕男生，所以不管是體育社團的運動健將、有些壞壞的不良少年、成績優秀的好學生等各種類型的帥哥前仆後繼地向她告白，她都通通拒絕嗎？
我本以為男生這種東西多到隨便她挑，她想要跟誰在一起就可以跟誰在一起。可是既然她會怕男生……那代表之前跟她告白的那些人全都沒有機會。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我必須好好反省。
而且茨戶同學的外表跟內在的反差讓我覺得很可愛，看來我這個人也挺容易就被女生釣中的……雖然是懲罰遊戲，可是我真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這樣的她告白。
『與其甩掉受眾人追捧的女生，不如接受受眾人追捧的女生的告白，和她交往一個月後再被甩掉，你在他人心中留下的印象還比較好。而且……你應該把這當作一個機會。』
「機會……嗎……？」
所謂的機會，指的是剛才提到的習慣和女生相處的機會嗎？然而，巴隆先生口中的機會並非我想的那個意思。
『倘若接受她的告白，至少得交往一個月的時間不是嗎？所以你可以利用這一個月的機會……努力想辦法讓她死去活來地喜歡上你。』
『巴隆先生你在說什麽啊！』
「咦？」
皮琪小姐嚇了一跳，我也忍不住一怔一怔地發出錯愕的聲音。
『啊，愛得死去活來這個說法是不是有點老氣啊？老人味都飄出來了。』
我們吃驚的地方不是那個啦，巴隆先生。
這個建議出人意表，我停止打字對話。皮琪小姐也驚訝得不知道該怎麽接腔才好。
『聽好了，你擁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你知道「這個告白隻是一場懲罰遊戲」。』
「呃……我是知道沒錯，可是這算得上是優勢嗎？」
『優勢可大了。如果你不知道的話，你就會誤以為她是真心喜歡你，樂到飛上天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
即便我是邊緣人……不對，正因為我是邊緣人，能獲得校園金字塔頂端的人「青睞」的那股優越感，肯定會對我的內心造成巨大的變化。
「嗯……的確會很開心吧。獲得青睞會讓我產生優越感，進而得意忘形也說不定。」
明明沒朋友卻自己一個人在那邊窮開心，感覺肯定更滑稽了。
『如此一來，一個月後她絕對會跟你提分手。可是現在你已經知道這隻是懲罰遊戲……所以你才可以冷靜地麵對現實。』
冷靜……我這樣子算冷靜嗎？正因為我沒辦法停止胡思亂想，所以才會找巴隆先生商量啊。
巴隆先生無視我的心情，繼續打字說道：
『你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努力讓她喜歡上你後，你可以主動提出分手當作還以顏色，也可以繼續跟她交往。一個月之後該怎麽做選擇是你的自由啦……在我看來，如果你選擇繼續交往的話，一定可以過更快樂的高中生活的喔。』
「……巴隆先生，你是不是很樂在其中啊？」
『我當然樂在其中。啊，有進展要記得報告喔。現役高中生的青春故事是非常有趣的娛樂。』
我有點後悔找巴隆先生傾訴煩惱了，不過在聽了巴隆先生分享這麽多意見後，我也開始覺得似乎接受告白比較好。
雖然我的思緒有可能被他誘導了，不過我還是決定接受巴隆先生的意見，重新下定決心。
我在心裏做出了準備接受懲罰性質的告白這個結論。
『啊，你要表現得像個高中生一樣喔。人家是個不習慣跟男人相處的女生，不可以一交往就猴急地想要有肉體關係喔。』
「我才不會呢！」
別以為邊緣人有那種膽子好嗎！追根究柢，我之所以會被選上，就是因為沒有膽子。光是前提就相互矛盾了。
後來，我一邊聽巴隆先生分享接受告白時必須注意的細節和建議，一邊打電動。至於從一開始就極力反對的皮琪小姐……最後或許是因為放棄說服我的關係，再也沒有打字了。
我是不是惹她生氣了啊？畢竟她也是在擔心我的樣子，下次再找機會向她道歉吧。
附帶一提，我們的隊伍順利通過了團隊戰的預選賽，其他隊友在看過我們的對話履曆之後，狠狠地揶揄了我一番……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
這一天，或許是知道隔天就要被告白心情很緊張的關係，我整晚都沒睡好。來到學校後我也沒什麽精神，隻有小貓兩三隻的教室安安靜靜的，教我差點直接趴在桌上睡著。
當我精神恍惚地坐在一早的教室時，突然有人開口向我攀談。
我轉頭往聲音的來源望去，隻見一雙從裙子伸出的大腿……不行不行，我得看對方的臉才可以。
「你好，簾舞……今天放學後方便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如我所料，聲音的主人是茨戶同學。略顯蓬鬆的茶色長發搖曳，聲音隱隱約約聽得出來在發抖。
「啊啊，嗯。茨戶同學，沒問題。」
「謝謝。那我們放學後見。」
一早教室還沒什麽人的時候，茨戶同學簡單地跟我提出放學後見麵的要求。她的態度看起來有些冷淡，可是又有那麽一點緊張，是因為我知道內情的關係嗎？
一跟我說完話，她立刻回去找那兩個朋友。因為我討厭遲到，所以平常都會提早到校，今天她們三個也剛好跟我在差不多的時間來上學。
說不定她們就是不想引起無謂的騷動，才刻意挑一大早這個時間的。
那兩個朋友並沒有不自然地瘋狂打量我，而是拍拍茨戶同學的背，還聽到「七海你很棒，已經很努力了……！」這種在為她鼓勵的聲音。
要不是我早就知道內情，光看這畫麵搞不好早就會錯意了吧。
看起來簡直就像茨戶同學拚命鼓起勇氣才能跟我說話的樣子。實際上是她非常不擅長跟男生相處，所以不管對象是誰，都會那麽緊張吧。
直到放學為止，這就是我今天跟她唯一的交集了。
基本上我在教室都是一個人獨處，最多跟同學講個兩三句話。至於茨戶同學則是跟朋友和班上活潑外向的同學在一起。完全沒提到放學後的事情。
不過，要我完全裝作沒這檔子事真的太難了，我偶爾會忍不住偷看茨戶同學幾眼。她的心情似乎跟我一樣，所以我跟她有幾次對上了視線。
每次對上視線她就會紅著臉慌慌張張地把頭轉向一旁……如果我不知道懲罰遊戲的事情的話，搞不好早就自作多情地會錯意了。
茨戶同學想必心情非常緊張。我也很緊張，不過或許是昨天巴隆先生提供了我很多建議的關係，所以我才能稍微冷靜一點。
後來，一轉眼就放學了，命運的時刻即將來到。
「簾舞，讓你久等了。你能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放學後班上同學都走光了，教室隻剩我和茨戶同學兩人。
她那兩個朋友也不在場。畢竟這隻是懲罰遊戲，本來我以為她會直接當場告白，看來她是想換個地點的樣子。
我保持一點距離跟在她的身後，一路上兩人都默默不語。
……不妙，明明我早就冷靜下來了，卻每走一步心情便慢慢變得緊張。
還有，她走路的時候都會搖屁股，迷你裙也跟著搖來晃去，於是我視線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不行……這樣不可以！快想起昨天巴隆先生說過的話！
『聽好了，女生對視線的敏感度遠遠超乎男生的想像。當她向你告白的時候，你務必要筆直注視她的眼睛。千萬不能把視線投向她的乳溝或大腿這種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地方喔。』
嗯，冷靜……我要保持冷靜。視線要筆直，保持筆直。感覺上，隻要想起巴隆先生的建議，心情就能冷靜下來。
最後我們來到了校舍後麵。為了防止學生溜出校外，四周被牆壁環繞，氣氛非常冷清，不怕會被任何閑雜人等看到。
反過來說，正因為這裏冷冷清清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有人發現，所以才危險。而且這裏還雜亂無章地堆放著各種廢棄物，以物理角度而言也是個危險的場所無誤。
「好……這裏應該可以吧……！」
茨戶同學咕噥了一聲後，停下腳步轉身麵向我。她轉身時裙子也跟著飄了起來，那個身影讓我不禁看得目不轉睛。
雖然她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就讓我心跳加速，不過我還是要保持冷靜。這隻是懲罰遊戲性質的告白，不要會錯意了。不過，明知道事情是如此，這個情境還是讓我忍不住一顆心七上八下。
「簾舞，謝謝你願意跟我來。呃……我有話想跟你說……你知道……我想跟你說什麽……嗎？」
茨戶同學站在離我有段距離的地方說道。
這個距離是代表她對我抱有戒心的距離嗎……還是代表她不習慣跟男生相處？我也不清楚為什麽……總之，我默默地聽她把話講完才開口回答。
「抱歉，呃……因為我跟茨戶同學平常沒有交流，所以我不太清楚為什麽你會把我叫到這裏來……先說了，我身上沒什麽錢喔！」
「我把你叫到這裏來又不是為了勒索！」
我露出毫不知情的模樣，用開玩笑的方式裝瘋賣傻，假裝自己對她的目的一無所知。
我也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成功轉移了焦點，不過她會這樣吐槽，代表應該是沒問題了。
「呃……呃……那個……我……我啊……我……」
茨戶同學講話結結巴巴，遲遲無法進入正題。那副模樣儼然是準備要鼓起勇氣跟男生告白的女孩子。完全不像是因為懲罰遊戲才被迫跟男生告白。
明知道對方是玩假的，我的心髒照樣撲通撲通狂跳……不過我始終正麵直視茨戶同學，絕不把視線從她的眼睛移開。
可是我愈是教自己正視她的雙眼，視線愈是不受控製地想要自己飄走。
快想想啊，記得巴隆先生有告訴過我，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往下看，而是要把視線稍微往上抬。
好像是因為往下看的話會讓對方以為我在看她的身體，往上看的話就不會產生這種誤會的樣子……總之往上看……往上看就對了。
我遵照昨天獲得的建議稍微把視線往上抬。
所以我能看到那個，不隻要感謝巴隆先生的建議，還有偶然。
「我……喜……喜……喜……喜……喜歡……簾舞，所以……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看到那個後，我不等茨戶同學把話說完便拔腿衝向她。
雖然我在家裏的時候隻會打電動，要不然就是邊看動畫邊鍛煉肌肉……不過這點距離我的腳程應該還來得及！！
其實我沒聽說過鍛煉肌肉可以讓腳程變快這種說法，平常也沒有在跑步，可是一定來得及的。即使沒有根據也要相信自己！一定要趕上啊！！
我偶然看到的那個東西，是從開啟的校舍窗戶冒出來的大水桶。學校的公物，打掃用的水桶。那玩意兒從窗戶探出臉來。
看到水桶的瞬間我忽然想到──有的學生打掃完畢後懶得專程跑一趟去倒髒水，會直接開窗把髒水往外倒，而這裏就是髒水落下的地方。
然後，茨戶同學現在人就站在那個水桶的正下方。繼續留在那裏她肯定會被髒水淋成落湯雞。
如此心想的瞬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
其實就算被髒水潑到也不會受傷。隻不過是全身髒兮兮又濕答答的而已。
茨戶同學是接受懲罰遊戲才來跟我告白，或許有的人會覺得被髒水潑到也隻是活該而已。
可是我並不這麽認為。雖然這隻是懲罰遊戲性質的告白，可是一看到她麵紅耳赤、說話結結巴巴的模樣，我就……
說不定那隻是她演出來的。不過不知怎的，我就是不想看到不習慣和男生相處的她……看似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她就這樣被髒水淋成落湯雞的畫麵。
「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現我朝她狂奔而來，茨戶同學發出了尖叫，我無視她的反應，整個人蓋在她的上麵。太好了，我趕上了！
我鬆了一口氣的瞬間，一桶冰冷的水灑在我的背後把我全身都淋濕了。比我想像中還痛！！又冷又髒又痛！！滲透製服的冷水一口氣奪走體溫，讓我冷到忍不住發抖。
可惡！掃地的時候不要用這麽冷的水啦！改用溫水可以嗎！！不，應該說不要從窗戶亂倒水才對！！
「咦……？咦……？咦！？這是什麽！？水！？為什麽……！？」
嚇到閉上眼睛的茨戶同學似乎終於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被我壓在下麵東張西望。
看到那樣的她，我的腦袋開始在想「這裏的地麵是泥土，她上衣後麵恐怕都髒了吧」，以及「衣服有點亂掉了，這樣會讓人想入非非哪」等這種亂七八糟的念頭。
我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麽，腦袋瓜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衝擊。與此同時，我的眼角餘光瞄到了水桶。
看來那個亂倒髒水的家夥似乎被茨戶同學的尖叫聲嚇到，以至於不小心讓水桶也掉下來的樣子。拜托拿穩一點好嗎？
殘留在桶子裏麵的水流了出來把地麵都弄濕了……太好了，如果茨戶同學剛才被水桶砸中，搞不好早就受傷了。
我由上往下看茨戶同學的臉，發現她的臉頰上麵有紅點。咦？她該不會真的受傷了吧……？
「茨戶同學？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我……還好……簾舞你沒事吧？」
「我沒問題的，隻不過是身體被淋濕覺得有點冷……應該是沒有受傷……」
「你明明就有受傷！頭在流血了！！」
經她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的頭好像被水桶稍微砸傷了的樣子，她臉頰上的紅點其實是我滴下來的血。
「啊啊，抱歉……要是讓我的血把你弄髒了那可不妙……我馬上退開……茨戶同學……你有淋濕嗎？」
「不用擔心我了啦！簾舞你自己才……！！」
茨戶同學說的話我隻聽到這裏為止。
我從茨戶同學身上退開站起來的瞬間，身體突然大幅度地搖晃了一下。水桶砸在頭上的衝擊似乎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一股彷佛站起來時腦袋跟著天旋地轉的暈眩感襲來，我瞬間全身虛脫無力。
「簾舞！簾舞！？」
失去意識前我最後聽見的，是茨戶同學擔心地呼喊著我的名字的聲音。
◇◇◇◇◇◇◇◇◇◇◇◇◇◇◇◇◇◇◇◇
「……咦？這裏是……保健室？」
醒來後，映入我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才怪。這是保健室的天花板，我以前就看過的天花板。多虧如此，我認出了自己身處的地點，不過……
為什麽我會在保健室呢？
呃，記得……茨戶同學把我帶到校舍後麵……然後接受懲罰遊戲的她向我告白……
啊啊，我想起來了。後來好像有水桶從上麵掉下來的樣子。
「簾舞！？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我思考到一半，旁邊突然傳來女生的聲音。那是把我帶到校舍後麵的女生的聲音……茨戶同學的聲音。啊啊，是她送我到保健室來的嗎？
「啊啊，嗯……是茨戶同學你送我到保健室的嗎？謝謝……我應該還滿重的吧？」
「太好了，你醒了……真的太好了……嗚嗚嗚……」
茨戶同學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見我恢複意識，開心到流下了眼淚。
雖然害她擔心讓我感到有點愧疚，可是另一方麵，得知她原來也會擔心像我這樣的男生，也讓我覺得有點開心。
……總之，我的身體如何不重要。茨戶同學平安無事就好。她身上還是穿著一貫的製服，並未另外更換的樣子。
「茨戶同學你有受傷或者弄髒衣服嗎？」
「嗯……多虧簾舞的保護，我安然無恙……啊，不用擔心我啦！簾舞你有沒有怎樣？我看你流了好多血，髒水的細菌會不會鑽進傷口啊？身體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我有流那麽多血嗎？或許是因為有接受治療的關係，我並不覺得特別痛啊……會不會是因為頭部流血看起來格外怵目驚心，才讓她那麽擔心呢？
頭上腫起來的地方是有那麽一點痛沒錯啦，不過也不至於痛到很誇張，而且身體也沒有不舒服……應該可以爬起來坐著也沒關係的樣子。
「我沒事啦。茨戶同學平安無事真的太好了。」
我一邊爬起來坐在床上，一邊向茨戶同學麵露笑容，她卻轉頭麵向旁邊。
咦？我做了什麽惹她不開心的事情嗎？應該沒有什麽會讓她生氣的地方吧。
隻見茨戶同學臉朝著旁邊，有些困惑似地開口說道：
「……那個……簾舞……你可以躺下來嗎？我比較希望……你躺下來啦……」
她紅著臉頻頻用眼角餘光偷看我。我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低頭看了自己的身體一眼……這才發現我上半身一絲不掛。光溜溜。我剛才光溜溜地昏睡了。不對，我下半身有穿褲子。
雖然隻有上半身沒穿衣服，可是生平第一次被女生看見裸體，我羞得整張臉瞬間發熱。
「抱……抱歉！讓你看了傷眼的東西……！！」
我連忙拉起棉被遮住身體，躺回床上。
「不……不會啦，呃……原來簾舞你也有肌肉啊？那叫肌肉型瘦子嗎……？啊……不要誤會，我沒有一直盯著看喔！」
因為我很少跟朋友出門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家打社群網路遊戲或鍛煉身體，所以我的身體多少練出了一點肌肉來。
雖然這身肌肉一點實用性也沒有，但今天終於第一次發揮用處了。
我和茨戶同學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我是因為生平第一次被女生看到裸體的關係，茨戶同學則是因為坦承自己看到我裸體的關係。
這股令人尷尬的沉默彌漫了一段時間，最後是保健室的老師打破了沉默。
「咦？你們兩個怎麽臉都那麽紅？該不會是把保健室拿來當作幽會的地方吧？」
老師打破沉默的這番話教我和茨戶同學的臉漲得更紅了。我們還來不及否認，老師彷佛不給喘息機會似地繼續說道：
「這位男同學，我幫你拿了件幹淨的衣服。弄髒的製服已經幫你收好，看你要送去洗衣店還是自己手洗。」
老師似乎幫我準備好了幹淨的衣物的樣子。
盡管我還有話想說，不過沉默被打破後我也鬆了一口氣，接過幹淨衣物的同時，我瞥見茨戶同學暫時離開了保健室。
老師拿給我的幹淨衣物是學校指定的製服。
根據老師的說法，保健室平常都會準備備用的製服提供給有需要的學生使用。如此一來就不必擔心隻有自己一人穿體育服上下學或者坐在教室上課，真的太好了。
在我換穿幹淨製服的時候，老師向我說明了事情大致的經過。
在我昏倒後，是茨戶同學跑去找男老師幫忙把我送到保健室的。
茨戶同學判斷我的腦袋遭受重擊最好不要隨便移動，而且憑她自己也抱不動我，所以她二話不說衝去職員室報告有男學生受傷，需要救兵。
茨戶同學還滿冷靜的嘛。假如今天立場對調，我八成會驚慌失措地想要自己把人抱去保健室。
另外，似乎無法查出是誰從窗戶往外傾倒髒水的樣子。
校內沒有裝設監視器，所以不可能揪出可疑人物。充其量也隻能嚴重警告各個班級之後不能再做出類似行為吧。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意凶手是誰。
「你要感謝那個女同學。你被送到保健室來以後，她就一直形影不離地照顧你。真羨慕年輕人啊。好青春喔。」
被人這樣一調侃我的臉自然地發燙了起來。無論如何，我選擇不對這番話做任何反應，默默地繼續換我的衣服。
「對了，你頭部的傷勢不是很嚴重，傷口我有先幫你治療了。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例如持續性疼痛……站不穩之類的……隻要有任何一點不舒服的地方，我建議你立刻上醫院檢查喔。」
換完衣服後，我發現頭上貼著紗布。不過我並沒有覺得哪裏特別痛，不會想吐，也沒有哪裏不舒服。意識也清楚得很……不用去醫院檢查應該沒關係吧。
回家之後再跟父母報告自己不小心受了一點傷就好。
「女同學，你男朋友衣服換好可以進來了。話說回來，你比外表看起來還要純情哪。隻不過是上半身沒穿衣服而已，整張臉也變得那麽紅。」
見我換好衣服，老師呼叫了茨戶同學，兩人一個出去，一個走了進來。走進保健室的茨戶同學臉上依舊泛著紅暈。
不對啦，我不是她的男朋……咦？雖說那是懲罰遊戲，不過我確實是被她告白了沒錯，現在我已經算是她的男朋友了嗎？
「簾舞……有沒有怎樣？」
「啊啊，嗯。茨戶同學，我沒事啦。是你去幫忙找老師來支援的吧。謝謝。幫了我大忙。」
「我才應該……向你道謝……謝謝你保護我。」
保護？
我單純隻是用身體幫她擋住水桶和灑出來的水而已，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啦……聽她這麽說，我不禁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和茨戶同學之間彌漫著一股奇妙的沉默。呃……這種時候該說什麽才好啊……？快想一下巴隆先生有沒有提供什麽建議。
沒有。有誰會提供告白到一半受傷該做什麽樣的對話這種建議啊。難道真的沒有什麽話題可聊嗎？
「……答覆……」
「咦？」
我拚命回想昨天巴隆先生給我的建議，可是卻發現根本沒有這方麵的建議。這時，茨戶同學的口中蹦出了「答覆」這兩個字。
……答覆？
「我……剛才向簾舞你告白了……不是嗎？所以啊……我想要知道你的答覆……呃……嗯……可以的話啦……你還記得嗎？」
茨戶同學用手指纏繞著她的茶色頭發，同時偏起了腦袋，視線也微微投向一旁，不敢正眼看我。
臉頰隱隱飄起一抹紅暈。今天不管是我或她，三不五時都在臉紅。
……啊啊，對了。我還沒給她答覆就衝去當她的肉盾了，所以完全沒有提到那方麵的事情。
我一直都是以會接受告白為前提來思考，都忘記要給她答覆了。或許是腦袋被東西砸到所以一時腦筋不清楚吧。
茨戶同學忸忸怩怩，看似心情非常不安。
明明外表看起來是很花俏的辣妹，可是現在的反應看起來卻像清純小女生。難道這才是她的本性嗎？
呃……我記得巴隆先生好像說過，給答覆的時候必須直視對方的眼睛……她的眼睛……要直視眼睛……有點害羞耶……快拿出勇氣來啊，我。
「嗯，雖然我不曉得你會跟我告白，不過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今後請多多指教了，茨戶同學。」
聽了我的答覆後，原本忐忑不安的她旋即笑逐顏開。
這是不是所謂的花一般的笑容啊。而且還是特別大朵的那種。雖然這個笑容有可能隻是裝出來的，不過光是可以看到這張笑臉，我就覺得自己很幸福了。
看到她向自己露出那麽燦爛的笑容，實在很難不產生那方麵的誤會。不過這隻是懲罰遊戲，我得小心才行。
原本開心地一臉笑嘻嘻的茨戶同學臉上突然被陰霾籠罩。隻見她微微鼓起腮幫子，又小聲地喃喃說道：
「七海……」
「咦？」
七海是她的名字。嗯，這個我知道，不過她沒事幹嘛咕噥自己的名字？我腦海裏剛浮現疑問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我們都要在一起了……你就叫我七海好嗎？……以後我也會改口叫你陽信。」
女生用抬眼往上看的方式提出這種可愛的要求，應該沒有男人會拒絕吧。該說心機很重嗎？那種可愛的感覺也太犯規了。
坦白講，我對直呼女生名字感到抗拒。
我一直覺得那種活潑外向能很大方地直呼女生名字的人跟我是不一樣的生物。
可是今後我也必須直呼女生名字了。現在我隻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講出口。
「呃……嗯……我知道了。請多指教喔，七……七海……同學。」
我講出來了。
我很努力才終於講出來。而且說出來後才發現，這樣子真的很難為情哪。感覺身體裏麵好像有蟲在蠕動。嗚哇，這個真的習慣得了嗎？
「……嗯，請多指教喔，陽信。」
茨戶同學再次向我露出花一般的笑容。嗯，隻要看到這笑容我就覺得自己可以再努力看看。努力地叫她的名字。
我向茨戶同學伸出右手。巴隆先生並沒有給我這樣的建議，可是我沒來由地伸出右手想要跟她握手。
茨戶同學稍微躊躇了一下後，和我握手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女生握手，摸起來溫溫的好柔軟……而且非常的小。
「什麽啊什麽啊，原來你們剛才還不是男女朋友嗎？哎呀，我看到了很精彩的畫麵呢。好青春喔。恭喜你們啊，男同學和女同學。啊，不過你們交往的時候不能忘記自己是高中生喔！做的時候一定要記得避孕知道嗎？」
偷偷摸摸地跑來偷看的保健室老師如是說後，我和茨戶同學連忙放開彼此的手。
不隻茨戶同學麵紅耳赤，我也因為老師的那番話羞紅了臉。這老師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啊！
「老師……你應該要趁這機會警告學生不要偷嚐禁果才對吧？」
「恰好相反，這位男同學。正因為你們是高中生，更要灌輸你們正確的性知識才行，如果一味叫你們不要偷嚐禁果反而會讓你們更想嚐試看看，思春期不就是這樣嗎？到時就會搞大肚子了。」
老師一臉滿不在乎地回應我的抗議。
我和茨戶同學的交往期間隻限定一個月，我們上床的機率應該是微乎其微，不過還是老實地接受大人的忠告吧。就跟巴隆先生的建議一樣，老師的這番話我也要銘記在心。
後來，檢查過我的狀況後老師說我可以回家了，於是我和茨戶同學一起踏上歸途。
回家路上，茨戶同學……不對，七海同學不知怎地變得沉默寡言。我本身也不曉得跟女生走路回家的時候該說什麽才好，所以兩人自然很少交談。
就算我主動開口，七海同學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一如沉醉般呈現放空狀態。是怎麽了？
我有點後悔，當初應該請教巴隆先生這種時候該怎麽製造話題的。
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一起回家，所以緊張得要命。這麽說來，搞不好七海同學也跟我一樣緊張？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不要隨便亂找話題聊比較好吧，於是我保持沉默。不過，沒多久七海同學一如下定決心般開口了：
「唉，我們來交換聯絡方式吧……電話號碼或通訊軟體之類的。你有在使用什麽通訊軟體嗎？」
「啊、嗯，我手機裏麵有裝，可是幾乎沒在用。」
「沒用幹嘛裝？」
「因為加遊戲的官方帳號可以獲得寶物和收到情報之類的。」
七海同學拿智慧手機遮住嘴巴，彷佛覺得我說的話很好笑似地笑了出來。就在我自卑地以為自己被她瞧不起了的時候，她說出了令我覺得很意外的一句話：
「這樣的話我是第一個囉？好開心喔，我是你第一個加入朋友的人。」
那是什麽可愛的反應？嚇了我一跳。
後來我一邊聽七海同學講解使用方式一邊交換帳號。我的通訊軟體裏麵多出了一個可愛的海豚圖示，一旁用平假名標示出「七海」的名字。
這是我的軟體第一次出現這麽可愛的圖示。
話說回來，我沒想到七海同學會主動跟我提議交換聯絡方式。本來我還以為除非我先開口否則她不會想交換，要不然就是找一堆理由搪塞，讓交換聯絡方式的事情不了了之。
而且我以為就算她答應交換也是礙於懲罰遊戲的關係，所以會交換得更不情不願……可是剛才交換聯絡方式的時候，她看起來好像很開心，是我的錯覺嗎？
女人心還真是難以捉摸。假如這是裝的，我覺得她現在就可以出道當女演員靠演戲混口飯吃了。
或許是因為不再那麽緊張的關係，雖然還是有那麽一點不自然，不過我和七海同學後來又繼續對話。我們聊的話題真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隻停留在表麵客套的程度。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對這樣的對話感到樂在其中。
俗話說，歡樂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我和七海同學分開各自回家的時候終於到了。
看來七海同學似乎得在車站和我說再見了，雖說是一起回家，也沒辦法一起走到最後。
分開之際，我向她說：「明天見，七海同學。」她也麵露微笑向我揮手說：「明天見，陽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在那個時候露出的表情明明是微笑，可是看起來卻帶有一點依依不舍的感覺。
在車站分道揚鑣後，我獨自一人回家。有可能是看到七海同學的表情的關係吧，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我隻是跟以前一樣一個人回家，卻覺得有些寂寞。
直到昨天為止，我都沒什麽感覺。
我邊走邊想著這種事情，很快就到家了。接下來的流程便一如既往，爸媽接著回家，吃晚餐，換上家居服開始打電動。
到此為止的流程，可以說是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不過，這一天發生了一件不一樣的事倩。
『後來呢？告白的結果如何？一五一十向大叔從實招來吧，卡尼翁。』
當我靜下心來打電動時，巴隆先生一出現在聊天室劈頭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即使隻有文字，我也感覺得出來在螢幕另一頭的巴隆先生臉上掛著賊頭賊腦的笑容。不對，你明知道我會接受對方的告白吧。
不過，之前我們已經說好我必須跟巴隆先生報告結果當作提供建議的報酬……況且巴隆先生說過他未來也願意繼續提供建議，向他報告一聲也沒什麽不妥。
「嗯，我按照原先計畫接受了她的告白。雖然後麵發生了一些事情啦……」
『一些事情？什麽事情快說來給大叔聽聽……』
嗚……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總之我一邊打電動，一邊把詳細經過打在聊天室上。從我出手保護她到我們一起回家之間的整個過程。
不過，我隱瞞了上半身裸體被七海同學看見的事情。因為我不希望巴隆先生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揣測。再者，我和她之間也沒發生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聽了我的報告後，巴隆先生回了看似充滿興致的訊息。
『天啊，真的好青春喔。沒想到你居然解救女生避開那樣的危機，也太戲劇化了吧。你是那個嗎？兼具了英雄之類的素質不成？』
才怪，我隻不過是喜歡健身和玩社群網路遊戲的邊緣人而已。能幫忙解圍純屬偶然。
「可是我們一起回家時我傷透了腦筋。一開始兩人都沒有話說……我也不知道共通的話題是什麽，早知道就先請教巴隆先生這種時候該和女生聊什麽話題就好了……」
『連這種話題都要依賴我，這可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我想想，這種時候不要光顧著說自己的事情，先靜下來聽她說話如何？』
「我會那麽頭痛就是因為你說的這個很難做到啊……」
就算要我聽她說話，七海同學那時候不知怎地很安靜，而且一開始我先主動找話題聊她也是心不在焉的……這種狀態下是要我聽她說什麽。
我的興趣隻有打社群網路遊戲和健身，就算聊這種話題她八成也隻會覺得無聊……後來的對話也隻停留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階段我們就抵達車站了。
雖然我覺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也挺有趣的啦。
『這個嘛，首先可以打聽她的興趣是什麽，然後向她表現出自己也很有興趣瞭解的樣子，讓話題繼續延伸下去。無論如何，千萬不可以自顧自地講你自己的事情。』
巴隆先生對我的心情一無所知，持續向我提出忠告。
這樣啊，打聽她的興趣嗎……仔細想想，我對七海同學的事情一無所知呢。隻知道她是因為懲罰遊戲才跟我告白，其他真的什麽都不瞭解……
就照巴隆先生的建議，先從興趣開始瞭解吧。
「話說回來，巴隆先生你在這方麵懂得好多喔。是不是學生時代很受女生歡迎啊？」
『不，我說的這些全部都是照抄網路上的資訊。學生時代受女生歡迎根本是癡人說夢。現在這個時代隻要上網搜尋就有數不完的情報可以參考，真的很方便呢。』
可以把我的佩服還來嗎？居然是照抄的。
不過這方麵的情報在網路上確實多到泛濫的樣子……以後我也自己上網調查好了！
『……我是不認為你們會進展得很順利啦……建議卡尼翁先生最好在受傷前跟她分手。』
皮琪小姐寫了簡短的一句話。雖然隻看得到文字，可是從她的留言可以感受到一股怨念。
我猜她應該是在關心我吧。從頭到尾都很反對我和七海同學在一起。我很感激她這麽關心我，可是我現在真的沒有馬上跟七海同學提分手的意思。
而且「甩掉七海同學的男人」這個稱號光是想像就讓人覺得很恐怖，為了保護自己，我可不想被冠上這樣的稱號。
「反正我的頭早就已經受到物理性的裂傷了，未來再怎麽樣應該也不至於傷得比這更嚴重才是。」
『咦……？你受傷了嗎？』
原本我隻是想開開玩笑，皮琪小姐聽了卻認真了起來。於是我補充說明了自己被水桶砸傷頭以及昏倒被七海同學送往保健室的事情。
『卡尼翁，你不惜受傷也要救那個女生嗎？剛才你怎麽沒說。有沒有怎樣？頭部是要害，你最好去一趟醫院吧……現在不是打電動的時候了。』
『傷到頭……天啊……你沒事吧？』
巴隆先生和皮琪小姐都很擔心我。我一開始說明的時候跳過了這一段，所以巴隆先生現在也有些緊張的樣子。
我不覺得身體不舒服，現在也不覺得疼痛了，所以要他們兩個不必為我擔心。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再三叮嚀我隻要覺得有一點異常就必須去醫院檢查。
……嗯，我本來覺得自己沒事，可是經他們這麽一說，我也開始感到不安了。等明天爸媽回來再跟他們討論一下好了。
我把這個決定告知巴隆先生和皮琪小姐後，他們雖然不是很滿意，最後還是接受了。他們這麽擔心我，真的讓我很感激。
『那麽，既然你接受了告白兩人也展開了交往……我們來決定這個星期的目標吧。』
「這個星期的目標？」
巴隆先生突然做了奇怪的提議。
什麽目標啊？當我感到困惑的時候，答案立刻一字一字逐一顯現在聊天室上。
『你就拿和她牽手當作這個星期的目標好了。既然你們是男女朋友，牽手就沒什麽好奇怪的。啊，千萬不可以用強迫的方式喔！你必須設法讓她主動說想要跟你牽手才可以。』
巴隆先生突然提了一個門檻很高的挑戰。和女孩子牽手……我這輩子還沒有過這種經驗。
啊……可是……
「今天我有跟她做友善的握手，這個算不算牽手了……」
『不算。戀人式牽手的難度可是很高的，你就設法在這個星期內達成牽手上下學的目標吧。』
果然無法這麽簡單就讓我蒙混過去啊？
而且巴隆先生提出了一個對我來說簡直難如登天的挑戰。和女生手牽手上下學是所有男生夢寐以求的事情，問題是該怎麽做才能讓女生對自己的好感度提升到那麽高？
我沒有可以告訴我女生好感度高低的可靠親友。現實世界的戀愛困難的地方在於無法用數值量化，即使真的有數值存在，肉眼也無法看見……所以到底要賺到幾分才有辦法跟女孩子牽手呢？
我毫無頭緒。
『你把事情想得太困難了啦。這樣吧，你得在這個星期五的時候采取行動。在那之前你先提升她對你的好感度。做法由你自己決定。』
星期五……今天是星期二，所以隻剩三天……不對，行動當天不算的話，不就隻剩兩天了嗎？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好歹也傳授一下提升好感度的方法吧。不要丟給我自己決定。拜托了。
當我準備在聊天室打出上述文字的時候……我的通訊軟體恰好收到了七海同學傳來的訊息。
雖然我們交換了聯絡方式，不過我沒想到她第一天就會主動傳訊息給我。我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狀況下，反射性地立即開啟了那則訊息。
看到顯示在軟體上的內容，我不禁睜大了眼睛。
『既然我們交往了，明天開始我們一起上學吧。約早上七點半在車站集合可以嗎？』
因為我打開查看的關係，訊息旁邊立刻浮現了已讀的標簽，要是不急著打開，我就可以在已讀標簽未出現的情況下，先跟巴隆先生討論了。驚慌失措的我立刻向巴隆先生報告這件事。
「巴隆先生，不好了！她傳訊息找我明天一起上學！我該回什麽訊息才好！？」
『哪裏不好了？這種問題當然是立刻回答ok啊！還不快點回訊息！！而且文字不能冷冰冰的，要讓她感受得到你很開心可以跟她一起上學！！快快快！！』
巴隆先生很快地給了慌成一團的我答覆。
可以感受得到開心的文字？那是什麽東西啊！？很遺憾我又不是作家。我怎麽知道要怎麽透過文字來表達開心啊！！
我在已讀標簽出現後花了不少時間思考該怎麽回覆訊息。要是被七海同學以為我已讀不回那該怎麽辦……
不對。這種事情想得太複雜反而不行！既然沒有好點子，那就隻能直球對決了！順其自然吧！
『可以跟七海同學一起上學實在太開心了。七點半集合是嗎？知道了。我很期待。』
打完之後我自己都覺得這段文字讀起來有夠生硬，可是現在的我也隻能打出這樣的文字來了。我寫不出比這更溫暖的文字。這是我真實的心情。
就在我擔心不知道七海同學會怎麽想的時候，訊息很快浮現了已讀標簽。而且七海同學馬上就回傳訊息。
『我也很期待喔。』
雖然她隻有回我短短幾個字，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臉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暗爽的笑容。這是第一次有女生跟我說很期待跟我一起做某一件事……會暗爽也是人之常情吧。
「巴隆先生，我和她約好明天早上七點半車站集合了。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你最好自己也稍微動腦思考一下啦……這個嘛，你們約七點半集合，那你就抓差不多七點可以抵達集合地點的時間，早一點出發吧。』
七點抵達不會提早太多嗎？巴隆先生一如在回答我心裏的這個疑問般接著說道：
『提早一點到才好，總比遲到好太多了。遲到……是最大的禁忌。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會讓對方有不受重視的感覺。而且……』
「而且……？」
巴隆先生停頓了一下後，一如在調侃我般打出了下文：
『你也想早一點跟可愛的女朋友見麵吧？』
可愛的女朋友……看到這幾個字，我自己也發現臉頰發燙了。
經他這麽一說，我才想到七海同學是我一個月期間限定的女朋友哪……一想到這個，我又忍不住露出暗爽笑容了。
『聽好了，卡尼翁。今後你需要努力讓她喜歡上你。所以……無論做什麽你都要把她擺在第一優先順位。啊啊，你不用擔心遊戲裏的活動。我會保留你在隊伍的位子，你就先專心打好跟她的關係吧。』
過去的生活我總是把社群網路遊戲的重要性擺在第一位，現在臨時要我調整優先度，我辦得到嗎？
遊戲這邊的活動目前正進行到激烈的階段，我自己很想繼續參與……重點是，我不希望因為我的缺席給隊伍製造困擾……所以當我聽到巴隆先生這麽說的時候，對他的好意心生感激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絲愧疚。
『理想的狀況是，她可以陪你一起打你喜歡的電玩遊戲……先不要想那麽遠了。總之，你先跟她打好感情基礎。不用擔心啦。有句話叫被愛衝昏頭不是嗎？隻要她喜歡上你，她一定會很樂意陪你一起玩的。』
確實如此……假如七海同學願意陪我打電動的話，真的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情了。
我試著稍微想像那個畫麵……不行，憑我那貧弱的想像力，實在想像不出那會是什麽樣的場麵。
總之，我還是依照巴隆先生的建議，明天盡量比平常提早出門比較妥當。
「知道了。我明天想要早一點出門，所以今天我先睡了喔。晚安。」
『嗯，晚安。我會祝福你一切順利的。』
『你要小心喔，卡尼翁先生。』
從皮琪小姐最後的留言看得出來，她似乎還是放心不下我的樣子。
不管是巴隆先生還是皮琪小姐，他們真的對我都很好哪……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子……我胡亂猜測他們住在哪個方向後，一邊想著明天要一起上學的七海同學，一邊上床就寢。
然而……
「明天約好要見麵了……和七海同學見麵……一起上學……和女朋友一起上學……和女朋友……和七海同學……七海同學是我的女朋友……」
躺在床上的我一直無法相信這是事實。明明已經關掉房間電燈了，我還是不自禁地頻頻重看之前手機收到的訊息……怎麽樣就是無法順利睡著。
看樣子明天肯定會睡眠不足了。
異常興奮的情緒導致我花了比平常還要多快一個鍾頭的時間才睡著，這件事也讓我深刻地認知到自己到底有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