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四三○年七月下旬──載貨馬車行駛在草原上宛如傷痕的便道,載著克羅洛一行人前往黃土神殿。


    重新啟用濟貧院在即,需要載運席翁的行李。因為是去程,乘坐空間很寬裕,但是──


    「──!」


    馬車突然遭受被某物上頂的衝擊,克羅洛差點叫出來。原來是車輪輾到了小石頭。


    「衝擊好強。」


    「畢竟這總歸是載貨馬車。」


    克羅洛不自覺地咕噥,坐在隔壁的凱恩措辭斯文地說道。


    雖然措辭令人在意,但他說的話沒錯。載貨馬車的車輪隻包了鐵皮,沒有※懸吊係統這種貼心的裝置。(編注:連接車輪與車體的一種裝置,可減震。)


    「明明天氣這麽好~」


    克羅洛眺望景色。天空萬裏無雲,草原一望無際。隻要沒有乘車的衝擊就能夠盡興欣賞這幅景色了,著實遺憾。


    「難得蓋了工房,或許可以拜托工房打造乘坐舒適的馬車。」


    克羅洛說出突發念頭,隨後,凱恩拉了拉他的袖子。


    「發生過什麽事嗎?」


    凱恩這麽說完,瞥了席翁一眼。席翁坐在車夫座的附近──車夫是凱恩的部下。


    當然,如果她隻是坐著,凱恩就不會說什麽了吧。隻見席翁抱腿而坐,眼神凶惡地瞪著克羅洛。


    「這個嘛,一言難盡……」


    「這樣啊。」


    雖然不知道凱恩是察覺事有隱情,還是認為不該扯上關係,總之他點頭表示理解。老實說,克羅洛很感謝這種體貼。


    「我懂您的心情。」


    「謝謝。」


    就在克羅洛小聲歎氣的時候,載貨馬車劇烈搖晃。和至今往上頂的衝擊不一樣。克羅洛看向前方一探究竟,原來載貨馬車駛上了平緩的上坡。


    「爬上這座山坡後就是神殿。」


    載貨馬車到達坡頂,就看到遠處矗立著巨大岩石。不對,與其說是岩石,不如說是岩床吧。黃土神殿就建在那座岩石的陰影處。


    「……跟印象不一樣。」


    「神、神殿很小,真是抱歉喔!」


    克羅洛不自覺低語,席翁就慍怒地說道。凱恩彷佛在說「說錯話了」般,摀住臉。


    克羅洛也自覺說錯話,但這是誠實的感想。起初聽到神殿,他就想到類似帕德嫩神廟的建築物,但黃土神殿是老舊紅磚建築。而且周圍都是農田,長滿翠綠的葉子。


    車夫──凱恩的部下在神殿附近停下馬車。克羅洛從貨台跳下,然後仰望岩石。


    高度約二十公尺嗎?克羅洛不理解宗教,但誠心覺得這會成為信仰對象也不足為奇。


    「要走了!」


    席翁不耐煩地說道,克羅洛與凱恩跟在她後麵。凱恩的部下沒跟過來。


    在席翁的帶領下,他們進入神殿。裏頭隻見一座小小的祭壇,除此之外空無一物,連供信徒坐的椅子都沒有。


    「我們,不對,我的居住空間在這後麵。」


    席翁打開祭壇旁邊的門走進去,克羅洛他們也穿過門。門的另一邊是狹窄通道,並列三道門。


    「叨擾了。」


    「沒有人在。」


    「這就表示席翁小姐是一個人供膳賑濟的對吧。」


    「對,我一個人!因為沒預算,這也沒辦法吧!」


    「沒預算?」


    克羅洛一歪頭表示疑問,席翁就煩躁地板起臉。凱恩似乎有不好的預感,介入克羅洛與席翁之間。


    「克羅洛大人,基本上,沒有回報神殿就什麽都不肯做喔。」


    「不對!我和父親為了眾人──」


    席翁無法把話說完,因為被凱恩瞪了。該說果然是身經百戰的傭兵嗎?


    以前米諾說過克羅洛有時候會露出非常冷酷的眼神,肯定是哪裏弄錯了。


    「……失禮了。」


    「不、不會,我也太過情緒化。」


    凱恩深深低頭道歉,席翁則充滿歉意地低下頭。


    「……我搬自己的行李,麻煩兩位負責靠裏麵的房間。」


    「是,我知道了。」


    席翁消失在前麵的房間,克羅洛與凱恩則進入深處的房間。這間房間似乎被當成置物間,擺放著麻袋及鋤頭等農具。


    凱恩反手關上門,深深歎氣。


    「看來克羅洛大人被討厭了啊。」


    「不再斯文地講話了?」


    「算是吧,畢竟隻有我們兩個人。如果兩個人獨處時也要斯文地講話比較好,我會那麽辦。」


    「這樣就好,比較輕鬆自在。」


    「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


    克羅洛簡單扼要地說明原委,凱恩就麵有難色地皺起眉頭。


    「雖然不是克羅洛大人不好,但我想大人需要再多一點體恤喔?」


    「體恤啊~」


    「在一起時我會盡量幫忙打圓場啦。但體恤很重要喔。」


    「我會努力的。話說回來,你要到什麽時候才肯在眾人麵前也很普通地跟我說話呢?」


    凱恩似乎以為克羅洛想要改變話題,麵露苦笑。


    「雖然沒具體決定什麽時候,但我想再營造一下我們交情變好的感覺。」


    「交情變好的感覺。」


    那種東西非營造不可嗎?克羅洛在內心納悶。


    「言歸正傳,趕快把行李搬一搬就回哈謝魯吧。」


    「在那之前我有事想問……」


    「什麽事?」


    「剛才你說神殿沒有回報就什麽都不肯做,那是真的嗎?」


    「喔,神殿拿不到捐款就什麽都不肯做喔。當然,預算也會優先分配給有捐款的領地。然後,沒指望收到捐款的地方,就派遣一些優點隻有認真的下級神官。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從頭開始與領地建立關係。」


    凱恩語帶諷刺地說道。如果那番話是事實,就表示席翁的父親即使受冷落依然努力不懈。


    「問題問完了嗎?」


    「就剩一個問題……你對神殿有不好的回憶嗎?」


    「畢竟我當過盜賊,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們趕快搬吧。」


    「我知道了。」


    凱恩拍拍克羅洛的肩膀表示別在意,克羅洛點頭。


    凱恩曾說父母慘遭殺害,妹妹也在逃命途中身亡,或許是曾向神殿求助卻遭到拒絕吧。


    「重的我來搬,克羅洛大人搬輕的。」


    克羅洛一邊感謝凱恩的貼心一邊拿起鋤頭。


    本來以為會花很多時間,結果比預想還快就將行李全部搬上馬車。


    就在克羅洛在載貨馬車等待的時候,席翁拿著小袋子與一捆書過來了。


    席翁將行李放到載貨馬車,看著農田。


    「菾菜……」


    「菜田由我與我的部下照顧。」


    聽到凱恩這句話,席翁驚訝地瞠大眼睛。


    「現在雖然是騎士,但我與我的部下原本是農民,小時候經常下田幫忙。」


    「您也吃過苦,對吧。」


    「是啊,數也數不清。」


    凱恩略顯哀愁地微笑,席翁似乎感慨至極般在胸前交握雙手。


    從農民變成騎兵。這在帝國是不合常理的發跡故事。


    對凱恩跟對我不一樣啊──克羅洛這麽心想,坐進載了行李變擠的載貨平台。


    ※


    「怎麽了?竟然抱腿坐在載貨平台。」


    「嗯,我有點沮喪。」


    克羅洛抬起頭來,發現板娘倚靠著載貨馬車。不知不覺間,他們似乎抵達了哈謝魯。


    「發生了爭執嗎?」


    「該說是爭執嗎?被女生討厭還真難受。」


    克羅洛深深歎氣。不對,被討厭是早就知道的事,但席翁用閃閃發亮的眼神看著凱恩。


    明明用宛如看蟲子的眼神看著自己……


    「……好難受。」


    「要不要去看看濟貧院轉換心情?」


    「我連站起來的心力都……」


    「難得打掃過了,你就去看一看。而且,在這種地方抱腿坐著也無濟於事吧。」


    板娘手扠腰,看不過去地說道。那麽說或許沒錯──於是克羅洛下了載貨馬車,仰望濟貧院。


    濟貧院是兩層樓高的建築物。因為閑置多年的關係,外觀非常骯髒,有些石膏還剝落了。


    「說到這個,凱恩與席翁小姐呢?」


    「凱恩先生我不知道,席翁小姐去了二樓。」


    「……這樣啊。」


    雖然很想就這麽回宅邸賭氣睡覺,但必須和席翁談今後的事。


    克羅洛感到憂鬱得不得了,甚至懷疑這樣真的能夠營運濟貧院嗎?


    「不要露出那種看起來很憂鬱的表情啦。」


    「不是看起來很憂鬱,是真的很憂鬱喔。」


    克羅洛深深歎氣,板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說過了吧,有事歡迎找我商量。」


    「隻有商量?」


    「……沒錯喔。」


    板娘別過臉去不看克羅洛,小聲咕噥。因為板娘連耳朵都紅了,或許可以期待一下。


    「總、總之!去看濟貧院裏麵!」


    板娘抓住克羅洛的手邁步走去。


    「大家注意,克羅洛大人來了喔!來打招呼!」


    「是~!」打掃一樓大廳的四名女性隨即跑過來。


    她們的年齡似乎跟板娘一樣,又或是稍微年長。


    「我有事相求,願意聽嗎?」


    「姑且聽聽。」


    「能不能雇用在場四個人當濟貧院的員工呢?」


    「……板娘。」


    板娘的聲量大到響徹大廳。克羅洛懊惱地小聲呻吟,視線轉向四名女性。四個人都滿懷期待地眼神發亮。


    「所以可以嗎?」


    「我想也有素行不良的人會來濟貧院,不要緊嗎?」


    「她們論力氣可不輸一般的男人喔,而且所有人都會讀寫與簡單的計算。我想這筆交易很劃算。」


    「是啊。」


    就算力氣的部分隻聽一半,光是有最起碼的學養就值得錄用了。


    「我知道了,就錄用她們吧。」


    「克羅洛大人看來願意雇用你們喔!」


    「哇──!」歡呼聲響起。


    「既然知道了,就趕快工作!」


    「是──!」四人精神飽滿地回應之後繼續打掃。


    「板娘待過軍隊嗎?」


    「我向父親學過防身術,但沒待過軍隊。不過,怎麽會問這個?」


    「指示的態度很──」


    克羅洛忽然感覺到視線而抬起頭。席翁不知何時下來一樓,正橫眉豎目地瞪著這邊。


    「怎~樣,為什麽橫眉豎目地瞪著克羅洛大人?」


    「啊!」


    板娘走近席翁,隨手使出手刀。席翁頭頂挨打,痛得往後仰。克羅洛擔心吵起架來就糟了,走近板娘。


    「我、我覺得他什麽事都可以輕易決定,很不公平……」


    「你在說什麽?領主就是那樣吧。」


    「這、這……」


    板娘手扠腰說完,席翁欲言又止。


    「看起來或許很容易,但你看看這個傷!」


    板娘挾住克羅洛的頭使出頭部固定,指著他右眼的傷。


    「克羅洛大人挺身保護了領地喔!」


    「我和父親也一樣,為了眾人努力!」


    「……你所說的『眾人』是誰?」


    「農村的人及貧困的人。」


    「哈,別笑死人了。」


    板娘正麵迎視席翁認真的眼神,並且嗤之以鼻。


    「你所說的『眾人』是指你自己。畢竟,你想想吧?如果你是為了農民或貧民努力,你就不會瞪做了你做不到的事的克羅洛大人。」


    「板娘,講得……唔!」


    板娘手使力,封住克羅洛的話。


    「你是為了你自己努力,而且因為努力得不到回報才鬧別扭而已。」


    「我、我的父親進行菾菜品種改良……那、那個菾菜可以提煉出砂糖。」


    「我肯定你父親的功績。但是,從菾菜提煉出砂糖的人是克羅洛大人。你父親不知道菾菜可以提煉出砂糖,為什麽會進行菾菜的品種改良?」


    板娘毫不留情地一步步奪走席翁的退路。


    「……那、那是為了『眾人』。」


    「與其做那種事,不如腳踏實地教導新作物的栽培方法、或是推廣新的耕作法,才是為了『眾人』好吧?」


    退路完全斷了,席翁臉色蒼白地喘不過氣。


    「你父親也是為了自己,才進行菾菜品種改良的喔。」


    「父、父親是、父親是!」


    席翁無話可說地跑出濟貧院。


    「等、等一下,板娘。」


    「說得太過火了嗎?」


    板娘放開克羅洛的頭,尷尬地搔搔臉頰。


    「說得太過火了。你不僅否定他們至今的努力,甚至還否定他們的動機。」


    「不把話說得那麽重,克羅洛大人會很難做事,我的朋友也會很難工作吧。」


    「的確是那樣沒錯。」


    某人同意板娘的話。轉頭一看,凱恩撫著下巴站在那裏。


    「……凱恩。」


    「與其因為個人因素嗆金主,從一開始拒絕就好了。濟貧院也好、栽培菾菜也罷,都沒有非席翁小姐不可的理由。」


    「不,她是必要的人才。」


    「多的是可以取代她的人。」


    明明獲得了席翁的好感,凱恩卻不留情麵。但是,凱恩的話不無道理。沒有非席翁不可的理由。


    勉強說起來,他隻是想要盡領主的道義──簡單說就是心情問題。


    「接下來就看克羅洛大人的判斷了。」


    「對,既然是克羅洛大人的判斷,我都沒意見。」


    克羅洛深深歎氣,去追席翁。


    ※


    「啊啊,真是夠了!跑得真快!」


    克羅洛邊跑邊埋怨。他接獲部下報告,得知席翁離開了哈謝魯時,以為隻要跑步就追得上,但不管怎麽跑,就是追不上席翁。


    早知道就派載貨馬車了。就在克羅洛真心開始後悔的時候,終於看到疑似席翁的人影。


    疑似席翁的人影似乎被石頭絆倒,倒在地上。但是,她無意站起來。克羅洛趁機縮短距離一看,那個人影果然是席翁。


    「席翁小姐?」


    「……」


    克羅洛戰戰兢兢地出聲關切,但席翁依然趴在地上。她似乎不隻跌倒一兩次,長袍都弄髒了。


    「……嗚唔。」


    席翁強忍哽咽發出呻吟,用顫抖的手撐起身體。她站起來,腳步蹣跚地走去──然後前進不到十步再度摔倒。


    「嗚、嗚嗚──!為、為什麽,為了眾人、不行呢?為了眾人,不是很好嗎?」


    席翁坐起上半身,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是討厭你把為了眾人像口號一樣掛在嘴上吧?」


    啊──克羅洛摀住嘴巴。他起初認為對不熟的人講話這麽衝很不妙,但轉念心想,現在就算掩飾也無濟於事。


    「克羅洛大人,不是為了眾人而戰的嗎?」


    「雖然我自認是為了部下才留在戰場,但我想最終是為了自己喔。」


    克羅洛摸著右眼的傷。當時逃走就是臨陣脫逃,將處以重罪。於是克羅洛判斷,選擇一戰至少還有機會。


    投資工房也好、計畫量產紙張也好、改革農業也好,都是為了自己。因為投資到頭來會成為自己的利益。


    「是因為我偽裝自己的心,掌管豐饒的黃土母神才沒收我的神威術嗎?」


    「我不曉得神的心情喔。」


    說得也是──席翁彷佛受到打擊,低下頭來。


    「……我,真差勁。找藉口、鬧別扭、遷怒、一事無成、甚至失去神威術,還惹火難得來幫忙打掃的人。如果有洞,我真想鑽進去。」


    「……我──」


    克羅洛低語。席翁抬起頭來,眼神充滿期待地望著克羅洛──


    「雖然希望能說些什麽有用的話,但我沒有話可以對席翁小姐說。頂多隻能吐嘈你:鑽進洞裏有什麽用?」


    席翁沉默地聽克羅洛說話。或許是對他的反應感到傻眼。


    克羅洛自己也覺得「我在說什麽啊」,所以席翁的反應也是無可厚非。


    「我猜席翁小姐大概是因為父親的事感到鬱悶委屈,但我想那個問題隻能靠席翁小姐自己找到平衡點。」


    「我該怎麽做……」


    「就說了,那是席翁小姐要思考的事情。但是,既然那麽痛苦,大可以不當神官吧?」


    「我不曉得不當神官還能做什麽。」


    「我想席翁小姐做得了神官以外的工作喔。女仆、事務官、教師,甚至學者也可以納入選項。」


    席翁瞠大眼睛。


    「覺得意外嗎?」


    「是,我之前以為我當不了神官以外的人。」


    「一定是因為之前視野受到局限吧。」


    「是呀。」


    稍微振作起來了嗎?──克羅洛朝她伸出手。隻見席翁感到不可思議地凝視著他的手心。


    「站得起來嗎?」


    「咦?啊,是,不要緊。」


    席翁握住克羅洛的手站起來。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再當一陣子神官。」


    席翁在經過漫長沉默後如此回答。雖然比不上感情爆發時,但說話聲似乎已恢複了力量。


    「不要緊嗎?」


    「我有點不安。我怕會像父親一樣一事無成地死掉。」


    「沒那種事。」


    「為什麽?」


    「因為我有很多工作希望席翁小姐做。當濟貧院院長、為不想進濟貧院的人供膳賑濟、指導農業技術、教我的部下讀書寫字……也想提供類似職業仲介的服務,希望你負責與各方麵協調。」


    「……工作量好多。」


    席翁用手指擦去眼淚。


    「能不能重新拜托你……助我一臂之力呢?」


    「是,大人不嫌棄我的話。」


    席翁稍微笑了。


    ※


    一周後,克羅洛與席翁一同仰望重漆石膏的濟貧院。


    從那之後,席翁彷佛從沒發泄過不滿般拚命工作,還提出用木板在大廳隔間以便居住者擁有個人空間之類的點子。


    「終於要重新開放了。」


    「雖然有點不安,但屆時我會不客氣地借助員工與克羅洛大人的幫忙喔。」


    席翁露出柔和微笑這麽說。這一周以來她似乎學會了妥善處理自己的情緒。


    不對,或許隻是很開心有努力就有成果吧。


    「院長,居住者的報名要開始了!」


    「啊,我馬上去!」


    員工呼喚道,席翁滿懷歉意地凝視克羅洛。


    「不必在意我。」


    「是!」


    克羅洛注視著席翁跑走的背影,小聲說「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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