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四二九年十一月上旬──載著克羅洛一行人的馬車沿著幹道往東前進。


    風幾近於無,陽光和煦。不時傳來清脆鳥鳴聲。


    克羅洛從車上的露天貨台眺望風景。


    街道沿途長滿高高的草,樹木零星生長。


    「天氣真好。這種日子野餐會很舒服吧~」


    克羅洛強忍著睡意自言自語。溫暖的陽光與單調的風景引發睡意。


    就這樣睡一覺或許也很好。就在克羅洛產生這種念頭的時候──


    「克羅洛,有什麽有趣的東西嗎?」


    克羅洛看向說話聲傳來的方向,隻見戴眼鏡的微胖青年看著這邊。


    雨果愛德華茲──克羅洛就讀軍校時的同期生。術科成績不振,與克羅洛爭奪最後一名,但學科成績從入學以後就保持在第二名的位置。


    「明明我憂鬱得不得了,你還真是遊刃有餘。」


    「並不是遊刃有餘。」


    「不是有餘裕欣賞風景嗎?」


    「……」


    克羅洛覺得這是找碴,但不反駁。因為他早就知道,這種時候不管對雨果說什麽都沒用。


    「什麽實戰演習,真的是別鬧了。」


    雨果咬著拇指指甲嘀咕道。


    實戰演習──那就是克羅洛他們坐馬車移動的理由。


    今天要在帝都郊外的演習場進行攻防戰──攻方勝利條件是在限製時間內奪得軍旗,守方則是守住軍旗。當然,這並不是臨時決定的。


    在相當早的階段──在晉級之後第一次上課就告知了。


    「眼鏡被打壞得自掏腰包修理好不好……你在聽嗎?」


    雨果尖聲大叫,坐在載貨馬車的其他同期發出竊笑。


    其中隻有一名男子沒笑。是名眼神凶惡、圓鼻子的男子。


    賽門亞頓──學科成績爛得無可救藥,但實戰科目強得無人可敵。


    該說是擅長暴力嗎?


    「我一直感到疑問。為什麽我們非得做這種野蠻的──」


    「雨果!你閉嘴一下!」


    賽門打斷雨果的話。


    「我隻不過是陳述個人感想。」


    「我叫你閉嘴了喔。」


    隻見賽門站起來朝雨果揮下拳頭。


    「你、你為什麽揍我?」


    「你再不閉嘴,我就再揍你一拳!」


    「……」


    雨果淚眼汪汪地抗議,但是看賽門舉起拳頭就閉上嘴了。


    「大家聽著!今天的演習絕對要贏!」


    賽門站到貨台中央,提高嗓門說道。


    「這次的演習左右我們的出路!隻要這次表現活躍,要當上近衛騎士應該也不是不可能!」


    事情會那麽順利嗎?──克羅洛看著前方。


    馬車排成一列在街道前進,前半部分是上級貴族乘坐的廂型馬車。


    在這次演習,克羅洛他們──下級貴族是攻方,上級貴族是守方。


    何止感覺到刻意,是隻感覺得到刻意。


    這麽想的人好像不隻我就是了──克羅洛轉動視線掃視。


    雖然也有人附和賽門,但提不起勁的人占絕大多數。


    對術科沒自信的學生都覺得不幹自己的事。


    「這是報複上級貴族的最後機會!」


    賽門似乎察覺氣氛有異,從別的方向著手。


    「我們一直被上級貴族看不起!喝水也要讓他們先、比賽也要讓他們贏,一直被當成次等人!」


    賽門意外地老謀深算啊──克羅洛感到佩服。賽門講述共通體驗,試圖讓眾人產生同伴意識。


    就連雨果都專心聽,可以說目的成功了吧。


    「但是,這次的演習是實戰形式!上級貴族的身分一點用也沒有!我們就用勝利為這次的演習畫下完美句點,痛痛快快地畢業!」


    「打贏他們!」


    「沒錯!還以顏色!」


    附和聲此起彼落。


    賽門滿意地點頭,在克羅洛旁邊坐下。


    「克羅洛,要認真打喔?」


    「沒禮貌。我總是很認真地打。」


    「抱歉。」


    克羅洛不高興地反駁,賽門則老實認錯。


    這個男人雖然粗暴,卻很講道理。


    「我想說的是麻煩你合作。」


    「我無意破壞和諧喔。」


    「是嗎?」


    賽門訝異地皺起眉頭。


    「我以為我算合群了?」


    「表麵上是呢。你是個跟大家麵向相同方向,卻看著其他地方的家夥。」


    賽門歎著氣說道。


    ※


    馬車在中午過後到達演習場。演習場一半是山丘,一半是空地。


    從遠處看時沒發覺,山丘斜坡相當陡。


    有股不好的預感──克羅洛凝視著移動到山丘上的上級貴族。


    「……這種時候在高處布陣比較有利嗎?」


    就算守方在有利位置布陣是無可厚非,該怎麽攻下才好?


    「姑且先確認嗎?」


    「你打算去哪裏?」


    克羅洛邁開步伐的下一瞬間,賽門抓住他的肩膀。


    「我想先確認周圍的地形。」


    「我才剛說完就那樣嗎?」


    賽門擺出臭臉。


    「你答應我要合作吧?」


    「我是打算合作的。」


    克羅洛掃視四周。演習場周邊長滿很高的草。


    「賽門,你認為荒野也包含在演習場之內嗎?」


    「確認那種事有什麽用。」


    賽門不耐煩地說道。


    「如果荒野也包含在演習場之內,快要輸掉時就可以躲進去吧?」


    「現在就思考輸掉時的事情是哪招。」


    「因為不可能百戰百勝,所以也應該預設敗北的情況。」


    「那是失敗主義。你被懷茲曼準教師荼毒得太深了。」


    「我才要問你從懷茲曼老師身上學到了什麽。」


    克羅洛不高興地回嘴。懷茲曼老師──亞瑟懷茲曼是軍校的準教師。因為不負責正規課程,所以有時也被稱為補課教師。


    克羅洛從入學就受他照顧,賽門也受過他多次照顧。


    「逃進草叢是貴族不該有的行為,知不知恥啊?」


    「如果靠意誌力就打得贏,我的父親就不會成為貴族了。」


    「你!」


    「你們在爭論什麽?」


    就在賽門舉起拳頭的時候,威風凜凜的說話聲響起。克羅洛看向說話聲傳來的方向,將美麗金發紮起來的女子靠了過來。


    不必思考也知道那是什麽人。蒂莉雅皇女──皇帝拉瑪爾五世之女,第一皇位繼承者。雖然相當於同期,但從來沒講過話。


    那也是當然的。雖然稱為貴族,但克羅洛是下級貴族。


    從一開始就沒有接近一國皇女的機會。


    現在她也沒看著克羅洛。在她眼中克羅洛就像是風景一樣的東西吧。


    蒂莉雅皇女在賽門前麵停下腳步。


    不知道是不是擦了香水,甜蜜卻清爽的香味刺激鼻腔。


    「你就是賽門嗎?」


    「是,我就是!」


    賽門放下拳頭,挺直背脊站好。


    「我聽說你就是指揮官,沒錯吧?」


    「是,沒有錯。」


    克羅洛心想賽門不知何時成了指揮官,但沒說出口。


    「我方由我負責指揮,但不需要因為我是皇女就有所顧忌。我們堂堂正正地戰鬥吧。」


    蒂莉雅皇女似乎打算牽製他們,加重語氣強調堂堂正正的部分。


    「是,請容我堂堂正正地全力挑戰!」


    「是嗎?我很期待交手喔。」


    蒂莉雅皇女充滿大家風範地點頭,轉過身去,就這麽前往山丘上。


    「克羅洛,我現在十分感動。」


    「為什麽?」


    「皇女殿下親自攀談喔?」


    「我想那是計謀的一環。」


    「你不懂啦。」


    賽門歎著氣說道。


    「皇女殿下是認可我。」


    「……是嗎?」


    克羅洛厭煩地點頭。如果蒂莉雅皇女找賽門攀談是打算牽製他們,那麽她大獲成功了。賽門完全中計。


    「那麽,作戰計畫要怎麽辦?」


    「我要從正麵挑戰。」


    「你慫恿大家作戰卻這樣,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皇女殿下說要堂堂正正地戰鬥喔?」


    「就說了那是計謀的一環。」


    「沒那種事。我相信皇女殿下。」


    「雖然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情……」


    但是要預想結果啊──克羅洛歎氣。


    相信是很可貴的行為,但同時很危險。遭背叛時的傷害會超過容許值的話,就不應該相信。


    「對手占地利,不靠作戰計畫彌補不利就打不贏喔。」


    「耍計謀打贏又怎樣?不正麵打贏,別說是向對方還以顏色了,甚至不可能當上近衛騎士。」


    「作戰計畫是必要的。」


    「你很囉唆喔。」


    該說是預料之中嗎?賽門的回答是拒絕。克羅洛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這次演習雖然從一開始就提不起勁,但他本來還有心要努力一下。


    所以才想要確認地形。


    克羅洛大口歎氣,轉過身去。緊接著,賽門又抓住他的肩膀。


    「你打算去哪裏?」


    「去確認荒野是否也被當成演習場。」


    「我不會允許那種事喔!」


    克羅洛甩開語氣粗暴的賽門的手。


    「你這家夥!」


    克羅洛不發一語地走掉。明明沒勝算卻受傷的話就太蠢了。


    ※


    克羅洛向老師確認荒野也算演習場之後回到己方陣營,這時賽門他們用盾牌與長槍武裝,組成密集方陣。盾牌做得很正規,但長槍是沒有槍頭、應該稱為木棒的簡陋玩意兒。


    就在克羅洛不知該排在哪裏而不知所措的時候,賽門開口。


    「……武裝完畢之後排到最後麵。」


    賽門看也不看克羅洛的眼睛,說道。克羅洛歎氣,裝備盾與長槍之後去最後麵──排在雨果的旁邊。


    「開始的鍾聲一響就進軍!」


    賽門大喊,同期──同袍們高舉長槍。


    「克羅洛,你是笨蛋嗎?」


    雨果小聲說道。克羅洛起初不曉得他指哪件事,過了片刻發覺他是指克羅洛與賽門起爭執一事。


    「我隻是想努力獲勝而已。」


    「那部分我懂,但演習的勝敗跟你沒關係吧?」


    「並不是沒關係喔。」


    「我換個說法。演習的勝敗不會為你帶來利益吧?」


    「這個嘛,是沒錯。」


    雨果歎著氣說完,克羅洛點頭。


    就算在演習拿出成果,克羅洛的評價也不會好轉吧。雖然,根本問題是克羅洛既沒有想成為近衛騎士的願望,也沒有想在軍中出人頭地的打算。


    「真是的,明明對自己沒利益還勸告,再雞婆也該有個限度。雖然不聽勸告的賽門也令人厭煩……」


    雨果念念有詞地發牢騷。


    雖然講得很小聲,但同袍應該也聽見了才對,卻沒有人斥責。


    「我以為你提起幹勁了。」


    「對,在聽到這個粗率的作戰計畫以前多少提起幹勁喔。」


    雨果厭煩般說道。


    「現在我隻祈禱眼鏡不要被弄壞。」


    「畢竟眼鏡很貴。」


    「沒錯。對我家絕對不是一筆小錢。」


    雨果推起眼鏡點頭。玻璃的製法並沒有傳到帝國,所以眼鏡必須從自由都市國家聯邦進口。可想而知,價格水漲船高。


    「隻要眼鏡沒事,演習的勝敗──」


    鍾聲嘹亮地響起,打斷雨果的話。


    「開始進軍!」


    克羅洛他們服從賽門的號令,開始進軍。雖然沒預演過,但因為隻是走路而已,隊列並沒有亂掉。他們就這麽爬上山丘。


    「我有不好的預感。」


    「我也是。」


    克羅洛同意雨果的話。明明來到半山腰,守方──敵人卻沒發動攻擊。就在這時,敵人現身了。


    「舉起盾牌!」


    賽門大喊,克羅洛舉起盾牌。下一瞬間,從盾牌傳來輕微衝擊。


    「啊哇────!」


    旁邊的雨果發出慘叫。他舉著盾牌,但渾身發抖。


    明明才剛開戰,精神就已經到達極限。


    克羅洛也覺得自己很過分,但托雨果陷入恐慌的福,他恢複了冷靜。


    「箭矢很快就會耗盡!撐到那時候!」


    賽門鼓舞舉著盾牌的同袍,但箭矢沒有中斷的跡象。


    等到手漸漸發麻的時候,攻擊終於中斷。克羅洛放下盾牌,仰望山丘。


    箭矢似乎射光了,不見敵人的蹤影。


    「現在是好機會!前進!前進!」


    克羅洛他們服從賽門的話小跑步前進,雨果也帶著滿臉淚水與鼻水前進。隊列雖然大亂,但演變成混戰就有勝算。


    在差一點就抵達丘頂的時候,敵人出現了。不是弓兵,而是拿著粗長槍的騎兵。騎兵組成橫隊,蒂莉雅皇女在最邊緣。


    「架起長槍!構成槍林!」


    賽門歇斯底裏地大叫,但同袍的動作慢了。


    「莫、莫灰,要狠狠地──」


    「怎麽可能,會手下留情喔。」


    克羅洛對結巴的雨果這麽說,但就是無法抹滅不好的預感。


    蒂莉雅皇女高舉木劍。


    「蹂躪他們!」


    「喝啊!」


    蒂莉雅皇女揮下木劍,敵方騎兵大聲嘶吼,衝下山丘。


    撼動腹部的馬蹄聲與急劇變大的騎士身影激發人的恐懼。


    盡管如此,以賽門為中心的同袍舉起長槍擺出架式。


    數量遠不足以稱為槍林的成排長槍與騎士激烈衝撞。


    賽門他們被輕易踹開,摔倒在地。


    這樣就勝負分曉了。本應如此才對,但敵方騎兵沒有減緩攻勢。


    「快逃!下了山丘躲進草叢!」


    克羅洛大喊,拋下盾牌逃走。同袍也跟著紛紛響應。


    「不許逃!我們要戰鬥!」


    「囉唆!這種木棍怎麽打得贏騎兵!」


    「快逃!拋下武器逃走!」


    「什麽正麵挑戰,聽你在說夢話!無腦挑戰不可能打得贏吧!」


    賽門試圖穩住陣腳,但沒有人服從。


    克羅洛背對敵人,一溜煙地跑走。


    「咕哇────!」


    從後方傳來慘叫,半晌之後雨果滾下來掉到克羅洛的旁邊。


    「撤退、撤退!撤退到草叢!」


    克羅洛邊喊邊跑。


    ※


    「什麽堂堂正正地戰鬥。開什麽玩笑,去死吧。」


    克羅洛藏身在草叢臭罵蒂莉雅皇女。敵方──蒂莉雅皇女他們徹底蹂躪克羅洛一方。先派騎兵追趕,追趕完再射箭。


    這不像是對待同期該有的行為。簡直就是惡魔的行徑,但是──


    「……抱怨也無濟於事嗎?」


    在這裏睡到演習結束吧──克羅洛倒頭躺在地麵。


    四處傳來呻吟聲。不隻呻吟聲,還有哽咽。


    其中一道聲音從近處傳來。雖然大可以放著不管,但若是身受重傷自己會很困擾。克羅洛隻好前往聲音傳來的方向。


    撥開草叢一看,一名男子縮成一團。是賽門。那個賽門在哭。


    「……賽門?」


    克羅洛一出聲關切,賽門就抬起布滿淚水與鼻水的臉。


    「你受傷了嗎?」


    「……不是。」


    賽門無力地搖頭。


    「……結果你說得對,當初擬定作戰計畫就好了。」


    克羅洛雖然覺得事到如今說什麽屁話,但是他並沒有鞭屍的嗜好,於是默默聽賽門說喪氣話。


    「我、我很開心皇女殿下找我說話。因為被她搭話很開心,我就得意忘形地犯蠢了。」


    賽門放聲大哭。


    「我失去了同袍的信賴,這簡直比死還難受。我、我好丟臉,我好想消失不見。」


    賽門掩麵抽噎。克羅洛看到賽門那副德性,看著看著怒氣就上來了。


    「別哭了,賽門。」


    「……克羅洛。」


    賽門抬起頭來,注視克羅洛。


    「還有辦法反敗為勝。」


    「怎麽做?」


    「首先要召集同伴。」


    克羅洛無視賽門的話。


    就算要擬定作戰計畫,不曉得有多少同伴就無從著手。


    「走了。」


    「但是,其他人才不會聽我的──」


    「沒效也沒關係,做就對了!」


    克羅洛怒斥了沒自信地低語的賽門。


    ※


    如同賽門的疑慮,召集到的同伴隻有三十多人。同袍都怨恨地注視著賽門,尤其雨果更是麵目猙獰地瞪著他。理由是眼鏡,他的一邊鏡片破了。


    「我們來開作戰會議。」


    「饒了我吧。」


    「趕快結束回去吧。」


    克羅洛一切入正題,同袍就厭煩地說道。克羅洛痛切瞭解大家的心情。


    他比其中任何人都更深知輸掉的窩囊與自尊受傷的痛苦。


    所以,他也曉得該怎麽做才好。


    「大家不會不甘心嗎?」


    「唔、喂,豪洛。」


    賽門試圖阻止,但克羅洛不理會,繼續說下去。


    該怎麽做才願意起身戰鬥?答案很簡單,隻要憤怒就行了。


    「再問最後一次。大家不會不甘心嗎?」


    「喂,再這樣下去會不妙的。」


    克羅洛不理賽門的製止,站了起來。


    「被那樣使詐、被當成動物一樣追趕,不會不甘心嗎?可以就這樣什麽都不做地輸掉嗎?」


    「克羅洛,別再說了。算我求你,別說了。」


    「如果就這樣輸掉,那幫人會撇得一乾二淨地這樣說吧:他們明明有機會卻放棄了。」


    克羅洛無視賽門的懇求,繼續說道。


    「克羅洛,求你別再說了。勝負已經分曉了。」


    「叫我冷靜?雨果,你是不是冷靜過頭了?」


    克羅洛瞪著雨果。


    「寶貝眼鏡被弄壞不會不甘心嗎?」


    「……是不甘心。」


    克羅洛一問,雨果就別過臉去小聲說道。


    「聽不見喔?你是不甘心,還是不會不甘心,到底是哪一個?」


    「……是不甘心。」


    「聲音太小了!大聲講!」


    「不甘心!」


    克羅洛提高嗓門,雨果隨即大聲地回答。


    「既然如此就生氣啊!」


    「我、我被弄壞眼鏡了!被弄壞眼鏡了!混、混帳,我、我要報一箭之仇!我要報一箭之仇!我要宰了他們!」


    雨果彷佛失去理智般大叫。然後克羅洛一個一個地臭罵每個人一遍。


    連聽到吵鬧聲過來的同袍也被臭罵了一遍。好幾次差點發展成互毆,但每次賽門都出來勸架。


    盡管如此,沒有人打算回去。大概是被成績差的克羅洛臭罵而不甘心,讓他們選擇留下來吧。一回過神來,聚集到的同伴已經超過五十名。


    ※


    傍晚,克羅洛與四十名同袍從草叢衝出來。他們排成一橫排,舉著木劍、擺出架式。


    「……要上了喔?」


    克羅洛這麽問,同袍不發一語地點頭。


    「我們上!」


    「嗚喔喔喔喔喔喔!」


    克羅洛一衝出去,同袍們就大聲嘶吼跟著衝出去。他們就這麽衝上山丘。


    當然,敵方也沒保持沉默。箭如雨下。


    如果是實戰早就死了,但這純粹是演習。


    「別在意!就算打中也隻是會痛而已!」


    「嗚喔喔喔喔!」


    雨果從克羅洛的旁邊衝上去。即使中箭也毫不退縮。


    不僅如此──


    「我、我的眼鏡被弄壞了!混、混帳,我要宰了他們!」


    他眼泛血絲、口吐白沫地在箭雨中向前衝。


    衝上半山腰時,敵騎兵再度現身。克羅洛將木劍劍尖對準敵方。蒂莉雅皇女就笑了,那是不像皇女該有的猙獰笑容。


    該死的虐待狂──克羅洛在心中唾罵。


    「蹂躪他們!」


    喝啊!敵騎兵大聲嘶吼,排成一橫排衝下山丘。


    「我們上!讓他們見識下級貴族的骨氣!」


    喔──!同袍放聲嘶吼,與克羅洛一同朝蒂莉雅皇女突進。


    敵騎兵的隊列亂掉。因為他們想要保護蒂莉雅皇女。


    「變更目標!瞄準孤立的對手!」


    嗚喔喔喔喔!同袍叫喊,攻擊敵騎兵。


    「弄壞我的眼鏡的人是你嗎──!」


    「別靠過來!」


    「我、我的眼鏡────!」


    雨果盡管挨打仍抓住了騎兵,使出吃奶的力氣把他拉下馬。


    雖然被狠狠地踹臉,但雨果似乎打開了奇怪的開關,毫不卻步。


    盡管打倒了兩、三騎騎兵,但敵方損害輕微。


    敵騎兵暫時撤退,克羅洛他們重組隊列。


    「蹂躪他們!」


    「再來一次!」


    克羅洛他們朝蒂莉雅皇女衝鋒,但這次騎兵的隊列沒亂掉。他們被騎兵撞開,緊接著遭到持槍的敵兵襲擊。


    看樣子,蒂莉雅皇女似乎打算出動全力擊潰我方。


    拚死應戰也徒勞無功,克羅洛他們遭到圍毆,被拖到蒂莉雅皇女麵前。


    蒂莉雅皇女從馬上俯視克羅洛他們。


    「你是克羅洛嗎?」


    「對喔。」


    克羅洛以充滿敵意的語氣回答,蒂莉雅皇女臉色難堪。克羅洛知道這樣不敬,不過,畢竟在遭到痛毆之後被拉來,就算叫他笑臉回應也做不到。


    「重整態勢的手腕很精彩,但這是較量。請容我全力擊垮你們了。」


    噗!克羅洛噗哧一笑。雨果、其他人也都失笑。


    「哪、哪裏好笑了!」


    蒂莉雅皇女下馬,抓住克羅洛的衣襟。


    「全力擊垮我們是不行的喔。」


    「你說什麽?難道──!」


    蒂莉雅皇女轉頭一看,賽門在山丘上揮舞軍旗。這是單純的聲東擊西。


    趁克羅洛他們作戰的時候,賽門率領的分遣隊搶奪軍旗。作戰計畫就那樣而已。


    「唔、唔呶呶呶!」


    活該──克羅洛一邊看著不甘心地低吼的蒂莉雅皇女的臉,一邊嗤笑著。


    ※


    一周後──克羅洛走在校舍的走廊。


    擦肩而過的人無不注視克羅洛。正確說法是注視克羅洛的旁邊。


    克羅洛僅移動視線看旁邊,蒂莉雅皇女就在那裏。


    「請問,皇女殿下?」


    「怎麽,不肯稱呼我蒂莉雅嗎?」


    蒂莉雅皇女──蒂莉雅不滿地鼓著腮幫子說完,周圍的學生就一片嘩然。


    之前你叫我稱呼你蒂莉雅,結果我一直呼名諱,你就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為什麽現在卻說這種話──克羅洛心想。


    「請搞清楚。皇女和我這種人走在一起……」


    「我們是同期喔?同期走在一起,有什麽問題?」


    「咦~這……」


    不管說什麽都沒用吧──克羅洛歎氣。


    自從演習之後,蒂莉雅就開始糾纏克羅洛。老實說他真想逃走。


    不,應該說,如果逃得了還真想逃走才對嗎?


    因為蒂莉雅的身體能力在克羅洛之上,就算他逃走也會很快被抓到。


    就在克羅洛思考該怎麽樣才逃得掉的時候──


    「克羅洛,你想逃也逃不了的喔。」


    蒂莉雅這麽說完,所向無敵地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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