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立刻將此事告與了燕帝,燕帝得知大怒,險些當場命人斬殺了魏世子。」


    「若非他是魏國質子,還有牽製魏國的作用,他當時就已經死了。」


    「可即便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魏世子被杖責五十,沒死也去了半條命,在床上養了半年才好。」


    「自此以後,魏世子身邊的人見到我都恨不得拆吾骨啖吾肉,他自己對我的恨意也可想而知。」


    「所以父親,把我送去聯姻是沒有用的,我不可能給楚國帶來任何利益。魏家上下一定會對我防備有加,我無法為你們探聽到有用的消息,將來楚魏兩國發生了什麽事,我也無法從中斡旋。這些,父親該能明白才是。」


    楚沅沉默良久,才終於沉聲說道:「我知道了,那綿綿你好好休息,我去勸說你叔祖他們。」


    「多謝父親。」


    楚瑤施禮。


    楚沅起身向外走去,待要掀開簾子離開涼亭時,卻聽楚瑤的聲音在身後再次響起。


    「父親,綿綿多問一句,您今日過來,母親知道嗎?」


    楚沅動作一滯,低聲答道:「不知,你二嬸要舉辦一場春宴,拉她去幫忙了。」


    楚瑤點頭,身形微鬆:「那就好。」


    至少,母親還是向著她的。


    楚沅如芒在背,即刻掀開帷帳走了出去,仿佛有洪水猛獸在後追趕一般。


    青青知道楚瑤心情不好,柔聲勸道:「公主別生氣了,您與君上陳清了利弊,君上知曉把您送去魏國也是無用,自然也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楚瑤看著帷帳外遠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把她送去也並非全然無用,至少……可以讓魏世子出出氣。


    有什麽比手刃仇人來得痛快呢?


    父親,您會這麽狠心嗎?


    魏國國都,巍峨的宮殿中,國主魏延正與其夫人商量關於世子魏祁的婚事。


    「讓祁兒娶珍月公主?」


    魏夫人蹙眉,顯然對這個提議並不滿意。


    魏延點頭:「如今正值諸國共同伐燕之際,趙周兩國已經聯姻,倘若我們與楚國再各行其是,隻怕未等抵達燕京,就已落了下乘。」


    魏夫人神情不悅:「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祁兒為了大魏已經吃了那麽多苦,我怎麽忍心再拿他的婚事做交易?」


    「何況那珍月公主之前一直被燕帝視若明珠,聽說比大燕本國的公主還要受寵,在大燕時就行事乖張囂張跋扈,回國後也未加收斂,仍舊把自己當做公主一般,不住在楚家,反倒住在她的公主府裏,楚家自家人上門還要提前給她下帖子,未經同意不得拜訪。」


    「這樣的女子想必性情涼薄,祁兒本就是個冷清的性子,整日對著這樣一張冷臉,豈不更冷清?那夫妻倆的日子還怎麽過?」


    魏延不是沒想過這些,可是如今形勢迫人,與楚國結盟是最好的方法。


    結盟的方法可以有很多種,但聯姻是最快,也最讓人放心的一種。


    況且這次聯姻又是楚國主動提出的,他們若拒絕了,倒顯得沒有誠意。


    夫人這裏說不通,那他就去找祁兒說吧。


    祁兒向來懂事,想來會答應的。


    隻要他答應了,夫人也就不會反對了。


    魏延想著就準備離開去找魏祁,沒等起身,卻聽下人來報:「世子爺來了。」


    這是聽說了聯姻之事,主動來勸說他母親了?


    魏延欣慰,含笑坐定:「讓他進……」


    話沒說完,身量頎長的少年以快步走了進來,額頭上還掛著一層薄汗,一看就是匆匆趕來。


    魏祁向來守禮,未經通傳就直接闖入殿內,這是以前從未發生的事。


    莫說魏延,就是魏夫人也十分吃驚。


    「父親,母親。」


    魏祁走入殿中,向兩人施了一禮,之後直奔主題。


    「聽說你們準備與楚國聯姻,讓我迎娶珍月公主?」


    「是啊,祁兒,你……」


    「我不同意。」


    話音落,魏延與魏夫人更吃驚了。


    或許是幼時就被送往燕國為質的緣故,回國後的魏祁就已經養成了一副克製而又隱忍的性子,可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沒有什麽能讓他的情緒產生波動,魏夫人幾乎要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個麵癱了。


    可如今這少年人雖然仍舊強忍著情緒,眼中那抹憤怒和厭惡卻顯而易見。


    這是跟那位珍月公主多大仇啊?這麽不高興?


    魏延麵色一黑,魏夫人倒是來了興趣,問道:「為何?」


    「不為何,唯不願爾。」


    不願?


    不願意也總有個理由吧?


    魏夫人更好奇了。


    奈何無論她怎麽問,魏祁就是不肯說。


    魏延沒料到自己向來懂事的兒子在這件事上態度這麽堅決,心中不禁開始猶豫,是不是要取消這次的聯姻,通過其他辦法與楚國結盟。


    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他兒子是絕不會有這麽大反應的。


    正要鬆口,就聽一旁的魏夫人輕歎一聲,道:「祁兒,母親也不想逼你,可你父親說此次聯姻勢在必行,你不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怎麽幫你勸他?」


    說著還看了魏延一眼。


    魏延一聽,脊背瞬間繃直,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沒錯,你之私事亦是國之大事,總不能因為你一句不願,就影響了我魏國的大局。」


    說到最後已是神情肅穆,義正言辭。


    魏祁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終是看了一眼守在房中的下人。


    魏夫人會意,立刻抬手示意眾人退出去,房中隻餘魏祁與魏延夫妻二人。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魏夫人開口道。


    魏祁握緊的手又鬆開,如此反複幾次,才緩緩開口。


    「五年前,孩兒於燕京某地遊玩,途中路過一別苑,見那別苑的院牆上爬滿了盛開的九重葛,煞是好看,就過去摘了幾朵,想著回去夾在書頁裏,別有一番風味。」


    「誰知剛剛把花摘下,還沒來得及走開,就被別苑中出來的一隊人馬按住,抓了進去。」


    「孩兒心下不明,直到進去才知道,原來在那院牆另一邊,離的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溫泉。而珍月公主剛剛……正在泉中沐浴。」


    他說到這兒再次停了下來,麵色難堪牙關緊咬,像是想到了什麽羞恥而又惱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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