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您的女兒,您是楚國的國主,您若有為難的地方,隻管告訴我就是了。」


    「我雖然不願嫁給魏世子,但若大勢所趨,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的話,我也不是那任性妄為,不懂退讓之人。」


    「可您應下之後卻瞞著我,這讓綿綿……有些傷心。」


    楚沅聞言更是愧疚,低著頭道:「此事是為父做得不好,我實在是……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跟你開口。」


    楚瑤輕歎一聲,不再提起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別的:「母親呢?怎麽不見她跟您一起過來?」


    楚沅麵色一僵,道:「她……去恩業寺祈福了。」


    「什麽時候回來?」


    楚沅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他的夫人孟氏與他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深厚。


    兩人曾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到老不相離,奈何婚後八年,他們膝下卻隻有一女,就是楚瑤。


    楚瑤作為質子被送往大燕之後,孟氏鬱鬱寡歡,身子也每況愈下,一直沒能再誕下孩子。


    眼看著二弟以及幾位堂弟的兒子都已長成,自己膝下卻再無子嗣,楚沅實在是等不及了,與孟氏商議後,納了兩房妾室。


    如今兩個妾室都生下了孩子,周氏誕有一子,薑氏誕有一子兩女。


    庶長子楚嘉鈺今年八歲,次子楚嘉凡今年六歲,雖然年紀都小了些,但他好歹有了繼承人。


    於楚沅而言這是放下了一樁心事,於孟氏而言她卻始終隻有楚瑤一個孩子,所以把楚瑤看得格外重要。


    當初孟氏剛知道楚岱山提出楚魏聯姻之計,欲將楚瑤嫁到魏國的時候,就跑去指著楚岱山的鼻子把他大罵了一頓。


    倘若讓她知道自己最終還是答應了這個提議,隻怕會鬧得不得安生。


    所以楚沅借恩業寺一位大師之口,假傳楚瑤近來會有一劫,需她這個生母在寺中祈福三個月才能化解,將孟氏留在了恩業寺。


    他知道隻要是關於楚瑤的事,孟氏一定都會十分在意,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留在寺中。


    而三個月後,魏國的迎親隊伍就要到了,屆時孟氏即便再怎麽不願意,也沒辦法改變大局。


    隻是他沒想到……楚瑤會忽然回來。


    楚瑤見他沉默,似乎猜到什麽。


    「父親是不是將母親支走了?」


    楚沅沒有說話,表示默認。


    楚瑤歎道:「父親大可不必如此,您若覺得不好解釋,讓女兒去說就是了,女兒就說是自己願意嫁到魏國去的,想必母親不會說什麽的。」


    楚沅眸光微亮:「綿綿,你……」


    「左右婚期已定,女兒是勢必要嫁往魏國的,既然如此,何必因為此事讓父親母親鬧得不愉快?」


    「綿綿最在意的就是您和母親了,若是因為綿綿而讓您兩位生了罅隙,綿綿於心難安。」


    楚沅神情微痛,目露不忍。


    他的綿綿自幼懂事,當年去大燕做質子時,亦是這般溫聲細語的勸慰他,明明隻有六歲,別人家的女兒還在含著糖果要父親抱著玩耍的時候,她就已經強忍著淚水,不哭不鬧的自己上了馬車。


    他的綿綿啊……若是個男兒該多好!


    楚沅心內感歎,楚瑤這時已起身坐到他身邊,挽著他的手臂靠著他的肩說道:「綿綿即將出嫁,臨走前隻想父親和母親能多陪陪綿綿,不然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與您二位相見。」


    「父親,您就把母親叫回來吧,綿綿保證會好好勸她,不讓她生您的氣的。」


    她說著輕輕晃了晃楚沅的胳膊,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好似年幼的小女兒在對父親撒嬌。


    楚沅對自己的另外兩個女兒並不是多麽喜愛,除了一應日常嚼用不曾少過之外,再沒有過多的關注過,但楚瑤於他而言卻是一個例外。


    一來她是他跟孟氏唯一的孩子,他雖納了妾室,但對孟氏的感情卻從來不假,對她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比其他孩子看重一些。


    二來楚瑤小小年紀就被送往大燕為質,在大燕的那些年又頗能討得燕帝的歡心,給楚國爭取到了休養生息的時間,他心中對她愧疚之外,還有幾分與有榮焉的自豪。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楚瑤繼承了孟氏的美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說一句傾國傾城亦不為過。


    這樣的女兒拉著自己的胳膊向自己提出一個並不過分的要求,他怎麽忍心拒絕?


    遂拍著她的手道:「好,我這就讓人把你母親接回來,正好讓她幫你準備嫁妝。」


    「先前你母親不在,我又不太懂這些,怕宮人準備的不周到,還是拜托你的幾位嬸母幫的忙。」


    楚瑤抱著他胳膊的手一僵,頭垂了下去。


    楚沅看出她神色不對,問道:「怎麽了,綿綿?」


    楚瑤沉默了幾息,才喃喃開口:「女兒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等母親回來了,能不能讓她幫女兒把幾位嬸母之前給我準備的嫁妝都重新清點一遍?」


    「不是女兒不願相信幾位嬸母,實在是……不敢相信。」


    她說著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象牙團扇,那是青青剛才從梧桐苑前的地上撿回來的。


    楚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麵色一黑,顯然也想到了什麽。


    他的那幾位弟媳以準備嫁妝唯由,說想帶自己的女兒也來搭把手,既能幫幫忙又能學一學如何當家理事,將來出嫁了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會。


    他對這些事並不放在心上,也就沒有在意,隨口答應了下來。


    誰知她們竟然趁著給綿綿準備嫁妝的時候,亂動梧桐苑的東西,未經同意就拿去收為己用。


    既然連明麵上的東西都敢隨便拿,那那些已經裝箱的,輕易不會再拆開檢驗的,是不是動起手來就更大膽了?


    楚沅心內微沉,拍著楚瑤的手安撫:「好,等你母親回來了,讓她親自帶人檢驗。你的嫁妝,為父是決不允許任何人動手腳的!」


    楚瑤笑著點頭,留了楚沅在梧桐苑用膳,待吃過飯後親自將他送了出去,才折返回自己的正殿。


    那柄團扇還在桌上放著,她隨意瞥了一眼,道:「拿去燒了。」


    聲音清冷,麵色淡漠,哪還有半分剛剛嬌俏女兒家的模樣。


    「娘,不過是一柄扇子而已,她至於發那麽大脾氣嗎,竟然還在君上麵前告我的狀!」


    楚二娘一上馬車就撲進了自家母親懷裏,委屈的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吳氏,末了紅著眼睛哭了起來。


    吳氏是楚滔的夫人,楚二娘的母親,剛剛正在栢蘭殿與其它幾位楚家女眷一起為珍月公主準備嫁妝,冷不丁被叫出來,說讓她們帶著各自的女兒回家,即便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也能猜出定是女兒們惹了什麽事,觸怒了君上,不然她們不會被這樣生硬的「請」出來。


    待聽了女兒的講述,知道此事蓋因一把扇子而起,吳氏也蹙了蹙眉。


    「君上還是如此,太寵著珍月公主和孟氏了。」


    在她看來,自己的女兒即便犯了錯,不該私自拿那柄扇子,但君上也不至於如此大動幹戈,讓人不留情麵的直接將他們趕了出來。


    這柄扇子若是薑氏膝下那兩個庶女的,他定然不會計較,最多讓二娘把扇子放回去也就是了。


    楚二娘哭得傷心,抹著淚道:「什麽珍月公主!她算哪門子的公主!不過是大燕給的封號罷了,回了楚國還擺什麽公主架子,真把自己當大燕人了嗎?」


    吳氏聽了趕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這話可不能亂說!」


    楚二娘心知此刻在馬車裏,周圍也都是他們自家人,說些什麽也不怕被人聽去,把吳氏的手拉了下來。


    「為什麽不能說?娘您也看到了,偌大一個楚宮,什麽地方都沒有修,就她的梧桐苑修的仿佛天上樓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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