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祁愣在院子裏,昨晚就憋在心裏的怒火幾乎攀升到頂點。


    楚國使臣要來給珍月慶祝生辰,卻沒有一個人對他這個世子透露過半分消息!


    魏祁怒火中燒,回去的路上途經花園遇到楚瑤,頗有些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樣子。


    「你在這裏做什麽?不用去給母親請安嗎?」


    他沉著臉道。


    昨晚的事生氣的不止他一個,楚瑤瞥了他一眼,又把視線收回去,根本不想跟他說話。


    魏祁卻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在問你話。」


    楚瑤踉蹌一下被扯到他跟前,青青嚇得趕忙要過來阻攔,紅纓赤珠也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卻被她抬手攔住:「沒事。」


    說完才轉頭看向魏祁:「這都什麽時辰了?世子這日子怕是過暈了吧?」


    說著掙了一下,沒掙開。


    魏祁看了一眼天色,才發覺此時確實已經晚了,早過了她平日給魏夫人請安的時間,這個時候她應該是已經從魏夫人那裏離開,之後才到了這裏。


    而他剛剛一直在跟魏延議事,忘記了時辰。


    「世子可以放開我了嗎?」


    楚瑤道。


    魏祁低頭,看著女人不耐的神色,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卻不鬆反緊。


    「楚國使臣要來給你慶生的事,你知道吧?」


    楚瑤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知道。」


    不是魏國這邊的人告訴她的,而是她自己的人從楚國傳來的消息。


    她不僅知道,還曾寫過信回去,告訴他們不要過來,因為她從不慶生。


    孟無霜這次卻似乎還有其他事情要辦,沒有聽她的話,堅持要來。


    「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魏祁的麵色又沉了幾分,若不是有意控製著手上的力道,隻怕要將她手腕兒捏斷。


    楚瑤看他毫不知情的樣子,扯著嘴角冷笑一聲:「世子自己消息閉塞,就拿我發脾氣嗎?」


    魏祁眸光緊緊凝在她臉上,半晌才放開她,什麽都沒說,抬腳走了。


    楚瑤看著他的背影,揉了揉手腕,唇縫中擠出兩個字:「瘋子。」


    之後也沒了逛園子的興致,轉身回了永福宮。


    不遠處,郭婷在一座廊橋上看著這一幕,輕歎一聲,在婢女芙蘭的攙扶下亦轉身離去了。


    ……


    魏祁離開魏宮,便直接去找了蕭謹言。


    蕭謹言在他回來之後好不容易能得空歇一歇了,正在蘭楓閣裏聽琵琶,就被忽然推門而入的人打斷。


    魏祁進來之後,直接把正在演奏的女妓趕了出去。


    蕭謹言連連阻攔:「別!別啊!秋娘子很難請的!」


    奈何最終也沒能阻止他,眼睜睜看著秋娘子被關在了門外


    門一關上,就聽到魏祁的質問:「楚國使臣要來給珍月慶生的事,你為何沒有告訴我?」


    蕭謹言剛還納悶他這是怎麽了,忽然聽他提起這件事,趕忙撇清關係。


    「別找我,君上和夫人不讓告訴你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們不讓你告訴我你就不告訴我了?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蕭謹言訕訕的笑了笑,沒告訴他因為夫人叮囑他的時候說想看看世子會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他雖然不知道夫人為什麽會這麽說,但也想看看魏祁是不是真的會生氣,所以便也沒有告訴他。


    誰知魏祁竟然真的生氣了?


    蕭謹言正想問為什麽,卻見魏祁坐了下來,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又是一杯,再第三杯。


    連飲三盞之後,他才吐出一口氣,跟蕭謹言說了一段往事。


    他將楚瑤當時在沐浴的事隱去了,隻說發生了一些誤會,之後因為這個誤會,他被打了五十大板,還被冠上了一個極其恥辱的稱呼。


    這段往事發生在大燕,蕭謹言並不知道,直到此刻聽他娓娓道來,才終於明白了他對珍月公主的態度為何如此奇怪。


    明明欣賞,讚歎,如同了解自己一般了解她。


    卻又排斥,抵觸,仿佛無論如何也不願接受她。


    對於當初那個年少,心高,相比現在更加單純,質樸的少年來說,那段經曆一定是極其痛苦而又難捱的。


    這痛苦中又帶著恥辱,所以他不願提及,也不願再跟直接導致了這段往事的始作俑者接觸。


    直到今日或許是再也憋不住,才一邊痛飲一邊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魏彘……魏彘……


    多麽難聽的稱呼,竟然伴著這個少年的成長,從他十二歲延續至今。


    蕭謹言看著不斷端起酒杯的魏祁,沒有阻攔,隻是有些想不通:「這些事跟楚國使臣要來給珍月公主慶生有什麽關係?」


    珍月公主早就嫁來魏國了,世子就算生氣也早該氣過了吧?


    當初公主剛嫁來也沒見他這樣,怎麽這回忽然就發作了?


    一個問題,瞬間把魏祁從過往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那虛幻的情境在腦海裏仿佛匯成了一幅幅畫麵,這些畫麵正慢慢的浮現著,突然間被人從中撕裂,眼前隻餘蘭楓閣精致的包間,蕭謹言不解的目光,以及自己手中不上不下的酒杯。


    對,跟這有什麽關係?


    他腦子裏忽然亂成一團,卻聽蕭謹言喃喃的道:「難不成……楚國要來的是那位無雙公子?」


    啪。


    魏祁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半晌才有些呆滯的低頭看了一眼。


    「世子這是怎麽了?」


    蕭謹言的小廝在門外看著狼狽離去的魏祁的背影,有些莫名。


    房中的蕭謹言搖了搖頭:「他自己嚇到自己了。」


    「自己嚇到自己?」


    小廝更加莫名了。


    「是啊,」蕭謹言端起酒壺,「就是自己嚇到自己才最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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