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不哭的同時,也不笑了。


    自從孟氏死在她麵前,她再也沒笑過,一次都沒有,每日醒來就是過問戰事,似乎這世上隻剩下一件事,攻下楚國。


    楚國是早晚會被他們收入囊中的,這一點魏祁清楚,但是攻下楚國之後呢?沒有了目標之後她又會怎麽樣?


    魏祁不敢想。


    他寫了信給魏夫人,想問問她該怎麽辦,字裏行間滿是惶然。


    魏夫人是先從兵部送來的戰報中得知孟氏的死訊的,之後才收到魏祁的書信。


    她拿著信亦是紅了眼眶,半晌沒有言語。


    魏京與楚京相隔甚遠,她從未見過楚瑤的母親孟氏,也無從了解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在此之前隻聽說過她是楚國大族孟氏之後,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該是個溫婉謙和,秀外慧中的女子。


    沒想到行事卻如此決絕,硬是用自己的死斷了楚家的後路,給楚瑤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魏夫人輕歎一聲,對魏延舊事重提:「我想去看看瑤瑤和祁兒。」


    在她剛知道孟氏死訊的時候就對魏延提起過此事,但魏延斷然拒絕了。


    這次也一樣,魏延想也沒想地搖頭。


    「不行,太危險了。」


    魏國現在同時對燕楚周三國開戰,就算天時地利人和占據上風,也不能就掉以輕心。


    萬一被人盯上了,在路上行刺,到時候該怎麽辦?


    魏延身為一國之主,幾個兒子除了最年幼的魏佑在身邊,其他的全都在外麵,他一走宮中事務就無人打理了,所以勢必走不開,也無法陪著魏夫人一起去。


    可是讓魏夫人離開他的視線獨自一人上路,他也是萬萬不放心的。


    魏夫人蹙眉:「你多派些人跟著我就是了,不會出事的。如今周楚兩國自顧不暇,哪有工夫來刺殺我。」


    「不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當初祁兒和珍月在南泉山上不就遇刺了?」


    「那是因為南泉山離的近,他們帶的護衛少,總共就幾百人,我若是……」


    「這件事不必再提了,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魏延直接打斷。


    魏夫人見他態度堅決,沉默片刻,終究是不再言語了。


    但接下來又收到魏祁的幾封信,間隔時間都不長,內容說來說去也仍是那些,對楚瑤的擔憂,對孟氏臨死時所做的事情的不解,以及現在的惶然無助。


    魏夫人把幾封信收在一起,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心裏越難受。


    魏祁從不是那種依賴長輩的人,甚至可以說獨立的過頭,除了正事以外,其他事情從不與他們說。


    無論是當初在大燕的,還是後來回國之後的。


    像這樣短短半個月之內接連給她寄好幾封信,還是頭一回。


    她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死去的孟氏是楚瑤的母親,這是母女之間的事,是父母與孩子之間的事,他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如何安慰,甚至不理解孟氏的做法,所以隻能寫信來給她,想知道同樣身為母親的她是怎麽想的,又隱隱擔心她和魏延以後也會做出類似的事。


    「這個傻孩子……」


    魏夫人心痛得很,為他更為楚瑤。


    因為魏祁所有的惶然都是因楚瑤而生,他沒有收到回信就接連不斷的寫信給她,這證明楚瑤這些日子一點兒好轉都沒有。


    她看著這些信,似乎親眼看到楚瑤與魏祁現在的困境,捏著信的手越來越緊,終是讓人把魏延又叫了過來。


    「我要去見瑤瑤和祁兒。」


    不再說「想」,而是「要」。


    也不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堅定的表態。


    魏延皺眉,麵色微沉:「我說過了,這件事絕對不行,別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但是……」


    「我沒有別的什麽要你答應的!」


    魏夫人沉聲道。


    「這些年我一共就求過你兩件事,一件是不要把祁兒送到大燕做質子,一件就是現在想去看看他。」


    「當年因為形勢所迫你無法答應我,這我明白。可現在呢?我隻是想去看看他而已,這也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是……」


    「危險危險,去哪裏不危險?」


    魏夫人知道他要說什麽,直接把話接了過來。


    「瑤瑤與阿祁在戰場上都沒有怕過危險,我去看看他們就怕危險了嗎?我知道你不放心,可是他們現在在外麵這樣,我這個做母親的就能放心了嗎?」


    「瑤瑤的父親已經死了,楚家人又一直將她視為外人,如今連她唯一牽掛的母親都死了,還是眼睜睜死在了她麵前,你讓她怎麽辦?」


    「我這個做婆婆的雖然不是她親生母親,但也算半個母親吧?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去看看她嗎?」


    魏延嘴唇緊抿,目光沉沉:「不是不該,是……」


    「我不管!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的,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


    成親二十年,夫妻倆不是沒有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產生過分歧,但魏夫人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不管不顧的自說自話完全不聽他的解釋。


    魏延知道她這是心疼那兩個孩子,尤其是對魏祁感到愧疚。


    當初魏祁七歲就被送走,十四歲才回來,回來後雖然與他們並不生分,但也沒有多親近。


    因為他已經長大了,而且還是個男孩子,所以行事內斂,情緒從不外露,看上去如同一塊兒枯木般死氣沉沉。


    魏夫人表麵上對他的成長深感欣慰,實際上心裏不知多難過,總覺得是自己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才讓孩子早早就變成了這副樣子,完全沒有少年人的朝氣。


    好不容易魏祁娶了楚瑤,總算活出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了,現在楚瑤卻又遭逢這樣的變故。


    她知道楚瑤就是打開魏祁心裏的那把鑰匙,這鑰匙和鎖是一體的,鑰匙沒了,鎖也就打不開了,所以這兩個人必須都好好的才行。


    可是魏延心裏即使再明白,也不願意魏夫人獨自出門,尤其是這樣一去千裏。


    他還欲再勸,魏夫人卻忽然紅了眼眶,梗著脖子看著他,問了一句:「你可還記得當初剛成親時你答應過我什麽?」


    話音落,魏延麵色一僵,要說的話梗在喉嚨裏,愣是說不出來,硬生生轉成兩個字:「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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