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跟楚瑤一起長大的,楚瑤經曆過什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孟氏的死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還好……還好公主嫁給了世子,還好世子的母親對公主很好,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


    當初雙方都不情不願的婚事,如今卻像是天作之合,似乎老天爺冥冥中自有安排,給他們帶來了一段美滿的姻緣。


    魏祁沒有吱聲,目光仍舊透著門扇看著裏麵。


    他不關心別的,也不在意別人謝不謝他,他隻想綿綿好起來。


    隻要綿綿好起來就行了。


    ……


    楚瑤腦子裏的弦崩了太久,在見到魏夫人的這一刻,在又一次喚出「母親」的那一刻,這根弦驟然鬆了。


    她哭著哭著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可即便昏睡時,也猶自抱著魏夫人不鬆手。


    魏夫人沒生過女兒,幾個兒子自幼要麽頑皮要麽沉穩,沒有誰像這般依賴過她,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待確定楚瑤睡沉了之後,才輕聲將候在外麵的青青叫了進來。


    聲音太小了,若非青青一直注意著門內的動靜,恐怕根本聽不見。


    魏夫人讓她幫忙把楚瑤扶到床上去,但又怕把楚瑤驚醒了,最終還是讓魏祁把她抱過去。


    可是魏祁剛一伸手,楚瑤就不安的皺了皺眉頭,捏著魏夫人衣角的手抓的更緊。


    魏夫人輕輕地拍了拍楚瑤的肩膀,將她的手拉起來牽在自己手裏,柔聲安慰著:「母親在呢,母親在呢。」


    這才得以讓楚瑤鬆開,喚來魏祁輕手輕腳的將她抱到床上安置。


    「她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吧?」


    魏夫人看著楚瑤的臉色說道。


    嬌嬌嫩嫩的女孩兒此時像是失去了水分的鮮花,麵色蒼白,眼下隱隱有些烏青,一看就是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


    魏祁看著楚瑤安睡的麵龐,將她鬢邊一縷碎發抿了過去,站直身子。


    「很久了,雖然每天看上去好像按時睡了,但是睡不踏實,晚上總是夢魘,醒了之後就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


    這些日子他一直陪著楚瑤,對此很是清楚。


    「難怪。」


    魏夫人說道:「難得她現在睡踏實了,讓青青先守著吧,祁兒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說著將手從楚瑤手中輕輕抽了出來,跟魏祁一起出去進了左側的一間廂房。


    房門緊閉,魏夫人遣退了周圍所有人,隻餘自己跟魏祁在房中。


    「這些日子很累吧?」


    她心疼地撫了撫他的麵頰,眉眼間滿是關切。


    魏祁在父母麵前向來是十分要強的,此時卻低垂著頭,鼻頭有些發酸。


    累嗎?不,其實不累。


    對燕和對周的戰事都很順利,楚國這邊綿綿又全部接手了,根本就不用他過問,事實上,他根本就沒做什麽,所以談不上累。


    但這種插不上手的感覺,卻讓他更加無所適從,時間一長竟比以前還累。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能做什麽,不知道怎樣才能讓楚瑤好起來,每天隻能看著她沉浸在喪母的悲痛中,一天天消瘦下去。


    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最累的不是忙碌勞苦,而是無能為力。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魏夫人也大抵明白他的感覺,輕歎一聲拉著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把你叫過來是想跟你說說孟氏的事。」


    「你寫來的信我燒了,怕以後什麽時候不小心被綿綿看見,心裏不舒服。」


    魏祁不明白孟氏為什麽要自作主張做出這種決定,在給魏夫人寄去的信裏詢問的同時少不得埋怨一番。


    魏夫人從前都會將魏祁寫給自己的信收好,這幾封想來想去最終還是在離京前燒了。


    孟氏是楚瑤的母親,有些話楚瑤可以說,魏祁不可以,哪怕孟氏現在已經死了。


    魏祁聞言頭垂的更低,喃喃道:「是,孩兒不該妄議長輩是非,何況孟氏已經去世,死者為大,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魏夫人搖了搖頭。


    「你是我的孩子,心中鬱鬱給我寫信抱怨幾句是正常的。」


    「我是說,孟氏是綿綿的生母,無論他們之間有什麽樣的矛盾,你這個做女婿的,都不該說嶽母的不是。」


    「不然等綿綿和她的母親和好了,你說過的話卻收不回來了,在綿綿心裏留下疙瘩怎麽辦?」


    「這次孟氏雖然離世了,跟綿綿談不上什麽和好不和好了,但是祁兒,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在綿綿麵前表現出對孟氏的不滿。」


    「你想想啊,綿綿自己心裏已經過不去那道坎兒了,如果連你也這麽想,覺得孟氏做得不對,那綿綿豈不是要抱著這樣的念頭過一輩子?因為孟氏再也不可能活過來跟她化解這個矛盾了。」


    「死去的人已經離開了,活著的人卻還是要繼續活著的,你就忍心讓她在對自己母親的埋怨中度過餘生?今後每每想起來,都是孟氏最終死在她麵前的樣子,而沒有之前美好的回憶?」


    「那她與孟氏之前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難道都是假的嗎?」


    魏祁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隻是看著楚瑤難過的樣子也跟著難過,想到這難過都是因為孟氏擅自作出的決定,就忍不住覺得孟氏太自作主張了。


    每想一次,這樣的念頭就加深一回,直至現在也沒有釋懷。


    如今聽到魏夫人的話,才猛然驚醒,自己又何嚐不是在加深綿綿的痛苦呢?


    雖然他從未在綿綿麵前提過,但也從未在她麵前為死去的孟氏說過什麽,所以綿綿多少還是有感覺的吧?


    魏祁無地自容,腦袋幾乎紮進地縫裏去。


    「孩兒錯了,孩兒……」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除了認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魏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安慰。


    「我知道你是心疼綿綿,所以才失了方寸,以後注意一些也就是了,對綿綿好的時候不能隻是傻乎乎的把自己覺得好的一股腦塞給她,還要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真的對她好。」


    「不然好心做了壞事,又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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