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心裏的一番分析對薛嘉月說了,薛嘉月想了想,也覺得他說的對,心中也應了下來。


    不過她心中在開始想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其實成衣鋪子的盈利還是有限。畢竟來做衣裳的這些人,要麽就是自己去綢緞鋪裏買了衣料,要麽就是家裏有布料,直接拿了過來讓人做衣裙,她能賺的無非也就是些工錢而已。而且她設計的這些衣裙,現在雖然看著式樣新穎,但技術難度也沒有多高,等往後穿的人多了,其他的成衣鋪子還不能仿製了?到時他們要是工錢更低怎麽辦?


    這般一想,薛嘉月不由的就為漱玉軒以後的出路擔憂起來。


    一開始她想著要做成衣鋪子的時候,隻覺得如何做都會是掙錢的。畢竟那會兒隻空憑著一番理想和想象,但等她真開了這間成衣鋪子,這些日子裏裏外外的瑣事加起來才教她發現,自己當初還是太幼稚了。


    她不由的就對薛元敬感歎了一句:「哥哥,自己做生意可真難啊。」


    一雙纖眉蹙著,雙眼也垂著,看著很有些意興闌珊的意思。


    薛元敬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麵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你若覺得難,那就不要做了,哥哥養著你。」


    現在他每個月有書院給的二兩銀子補貼,他還可以通過給人做文章來賺錢,總不會讓薛嘉月跟著他吃苦的。


    每次他說這樣話的時候薛嘉月都覺得心中很感動,現在也是。於是她就笑道:「哥哥你還是好好讀書吧。等往後你考中進士做大官了,到時就算你不想養我我都要巴著你不放手呢。」


    薛元敬自然恨不能她永遠巴著他不放手才好。


    又想起那隻銀鐲子來,就伸手從懷中掏了出來。隨後他也沒說話,握著薛嘉月的左手就直接將這隻銀鐲子籠了上去。


    薛嘉月隻覺左手腕上忽然一片涼意,忙低頭望過去,就見上麵竟然籠了一隻銀鐲子。


    「哥哥,」她驚訝的抬頭望著薛元敬,「你這是……」


    薛元敬也在看她的左手腕。


    這兩年她沒有再下地幹過活,養的肌膚雪白如玉,手腕又生的纖細,這會兒戴著這隻銀鐲子就顯得尤為的好看。


    聽薛嘉月問起,他也沒有過多解釋,隻說道:「這是給你的。往後你要一直戴著它,不能拿下來。」


    薛嘉月看著他一臉肅色的樣子,心中覺得有點怪異。


    今兒薛元敬非但給她買了三塊上好的綢緞,現在還給她這一隻銀鐲子,還讓她往後要一直戴著,不能拿下來……


    她低下頭去看這隻銀鐲子。就見細細的一根,上麵什麽花紋也沒有。


    她沒有什麽首飾,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那一對在街邊小攤販手裏買的珍珠小發箍了,值不了幾個錢,這會兒看到這隻銀鐲子她倒是挺喜歡的。


    欲待不收,但想著到底是薛元敬送的,還這樣一臉肅色的跟她說要她一直戴著,她怎麽能推辭?於是想了想,她便抬高左手在薛元敬麵前搖了搖,笑道:「好啊。既然是哥哥給我的銀鐲子,那往後我肯定會一直戴著的。」


    薛元敬聽她這樣一說,剛剛一直提著的一顆心就放了下來。


    她沒有告訴薛嘉月這銀鐲子是他娘臨終的時候留給他的。當時他娘說,這還是她娘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的時候偷偷的塞給她的,說就當是做娘的給自己女兒的嫁妝,讓她一定要貼身藏著,萬不能教她爹給發現了。後來她娘一死,沒過多長時間她爹就將她賣給薛家做童養媳。這些年這銀鐲子她也一直貼身藏著,現在她快不行了,就將這隻銀鐲子給他,讓他往後給她的媳婦,就當是她這個做婆婆給未來兒媳婦的一份心意。當時薛元敬流著眼淚雙手接過來了,而現在,他看著薛嘉月纖細的手腕上籠著這隻銀鐲子,忽然就隻覺心中安寧平和。


    她剛剛才答應過他,往後她會一直戴著這銀鐲子不拿下來的。


    心中不由的就歡喜起來,嗯了一聲之後,笑意浮上眼角眉梢。


    他相貌原就生的清俊,這會兒眼中又帶著微微笑意,月光下微風拂過的湖麵一般,轔轔水波閃現。饒是薛嘉月上輩子也沒少在電視上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小鮮肉,可這會兒也被薛元敬眼中的這笑意給晃的心神微蕩。


    不提防這時有一道聲音涼涼的響起:「隻不過是一隻銀鐲子罷了,就值得你這樣的歡喜?」


    薛元敬聽到這聲音的一刹那麵色就冷了下來,而薛嘉月轉頭看過去,就看到譚宏逸正雙臂抱胸的斜倚在門框上往裏看。


    薛嘉月不由的就皺了皺眉,神情有些不悅的問道:「你過來做什麽?」


    譚宏逸看到她皺著的眉頭,還有她眼中嫌棄的目光,就覺得這些如同是兩把尖銳的刀子一樣猛的一下戳中了他胸腔裏的一顆心,隻痛的他渾身都哆嗦了一下。


    他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辦。但他隻覺得這會兒心中極其的不舒服,而他做大少爺被人捧慣了,心裏不舒服的時候他麵上的神情自然就好不了。


    於是他一張俊臉就撂了下來,看著薛嘉月冷道:「你這裏既然開的是成衣鋪子,我過來還能做什麽?自然是做衣裳來了。難不成我是特意專門來看你的?」


    薛嘉月輕哼:「你家裏有整個平陽府最大的綢緞鋪子,也有整個平陽府最大的成衣鋪子,你要做衣裳會來我這名不見傳的小店裏?譚大少爺,對不起的很,我這裏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煩勞你還是別處做衣裳去。」


    她覺得譚宏逸分明就是來找茬的,還能是真心來這裏做衣裳的?讓他趕緊走才是正經。


    譚宏逸聽到她這樣說,心中就越發的覺得憋屈起來,也越發的不舒服起來。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般,滾燙的熔岩在體內不停的翻滾著,但偏偏出口的地方又不曉得被什麽東西給遮擋住了,隻燎燒的他一顆心都在突突的亂跳著。


    「從來隻聽說開鋪子的都是笑臉迎客的,沒聽說還有將進門的客人往外推的。怎麽,你是怕小爺我出不起做衣裳的銀子?」


    說到這裏,他三兩步走到櫃台前麵來,伸手就在隨身荷包裏掏了兩錠金子出來,啪的一聲就拍在了櫃台上,梗著脖子說道:「這兩錠金子夠不夠在你這裏做一件衣裳?若不夠,我還有銀票。要多少,隨便你說。」


    薛嘉月用一種看智障的目光看他。最後她實在是懶得跟他說話了,覺得跟這樣的人壓根就講不通道理,於是她就轉過頭對薛元敬說道:「哥哥,你來。」


    薛元敬明白她這是要他來處理的意思。


    他是知道譚宏逸這個人的。從小被人捧著長大,隻怕從沒有人違逆過他,養就他現在這樣一個飛揚跋扈,唯我獨尊的脾氣,也容不得有人違逆他。不過正如孔修平所說,譚宏逸這個人本質還算是可以的。最起碼,說起來他和薛嘉月同譚宏逸也有過幾次過節,但從來沒見譚宏逸有仗勢欺人的時候。至多也就是氣狠了的時候說幾句狠話罷了。


    譚玉荷和譚玉茶原是打著想要來做衣裙的幌子,實則是想來見見薛元敬,同他說說話的目的跟著譚宏逸來漱玉軒的,誰成想譚宏逸一來就跟薛嘉月鬥上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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