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吼一聲衝過去,再次和鬼眼精靈衝到一起。我們打的不可開交,我一拳他一拳,我一腳他一腳,我們在白絲線上來回滾。絲線顫顫悠悠,裹封住的屍體不停顫動。


    人偶小林也不阻止,遠遠在那看著。


    我和鬼眼精靈打的無比慘烈,通過這件事發現一個真理,打得最慘烈的,往往是實力相同的兩個人。我們不玩什麽花招了,彼此心知肚明,打的就是拳拳到肉。


    打來打去,我已經沒勁了,全身都是汗,可鬼眼精靈體力一波一波的,他的意誌力和體力完全在我之上。他騎在我的身上,對著我的臉來回揍。


    我雙眼充血,喉嚨腫的像要噴火,一咳嗽就噴血星子。


    “這就不行了?”我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旁邊說話。


    我緩緩抬起頭,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心裏一顫,他……他是輕月。


    輕月如一團黑影,在不遠的地方哀愁地看著我:“齊翔,你這就不行了?”


    我掙紮著伸出手去摸,可鬼眼精靈騎在我的身上,不停揮拳,打得我一陣陣昏迷,眼前全是金星。


    我掙紮著說:“輕月,你怎麽回來了。”


    輕月如一縷黑煙,縹緲不見。


    這時三生石投射出來的影像變了。


    我躺在絲線上,滿臉是血,癡癡地看著黑暗天空裏的影像。


    我看到了輕月和解南華,他們正在庭院中,轉圈對峙。


    我這才知道,剛才看到的輕月是三生石投出來的影子,是幻化而成的黑煙。


    我輕聲說著:“南華,輕月……”


    那個時候,輕月得到陰王指,反出陰間,帶著陰王指直入後院,他要帶走自己的摯愛,賴櫻。當時他用我的身體,所以我的感官和他連在一起。


    解南華和輕月對峙,兩個外家高手交手,彼此隻用一招。解南華因為怕傷害我的身體,關鍵時刻留情,被輕月重傷。


    此時我看到影像裏的輕月變了,那不是輕月,而是我的形象。


    我打敗解南華,推門進內庭,我看到賴櫻長發披肩,站起來迎接我。合著瞎眼老頭的鐵珠聲,我和她翩翩起舞。我對賴櫻無比的依戀,賴櫻靠在我的懷裏。


    下一秒鍾,圓通破燈而出,給了我一掌,接下來和那天場景一樣,賴櫻為我擋了致命一擊,而我化成陰魂而去。


    看完三生石幻化出來的影像,我忽然發現一個非常悲涼的事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輕月,輕月是我,我們共體共情。失去愛人,失去力量,化成陰魂,這一瞬間的悲壯和絕望,徹底淹沒了我。


    我大吼一聲,一拳砸了出去,正打在騎在我身上的鬼眼精靈鼻子上。


    他仰麵躺下去,順著絲線滾了兩滾,然後爬起來衝我笑:“再來!”


    我們繼續打在一起,我已經透支了,身體發虛,拳出去輕飄飄的,打在鬼眼精靈的身上根本沒有力量。


    鬼眼精靈到是餘力綿綿不絕,他一拳過來我就倒了,他再一次騎在我身上,和藹地說:“齊翔,我決定結束你的生命,玩也玩夠了,現在該幹點正事了。”


    他活動活動雙手的手指,掐在我的脖子上。


    我呼吸不暢,左右扭動,兩隻腳不停甩動。鬼眼精靈坐的特別穩,笑眯眯手上加了力氣,越來越足。我胸口憋炸了,眼前越來越模糊,開始是窒息的痛苦,後來有種輕鬆的解脫,意識漸漸遠去。


    這時不知是昏迷還是幻象,我睜開眼睛,眼前並沒有什麽鬼眼精靈,而是厚厚的一層白色薄膜。再一晃神,眼前情景又恢複正常,鬼眼精靈騎在我身上,不停掐著脖子。


    我迷迷糊糊地想,就這麽死了也好。


    三生石的幻境又變了,我看到李大民站在深水潭上,手持玉笛,風吹衣角擺動,飄飄若仙。他的身後是巨大的洞壁,上麵不停幻化著人臉。


    我看到了耳神通,耳神通身披金甲,小夥子大步踏前,衝過層層彼岸香顆粒,來到深水潭前,縱身而起直擊李大民。


    整個過程拉得極長,耳神通在空中飛行時,我全身熱血沸騰,我這一生也是做過犧牲的,並不是無用之人。耳神通幻化成一隻金色的手臂,重重擊在李大民的胸口,那麽能的李大民淩空飛了出去。


    我看著騎在身上的鬼眼精靈,突然間福至心靈,心下通透,我何必強行消滅自己的心障呢?自己剛才說得好聽,不執也是執,那現在何必和他爭個你死我活呢?


    說到就要證到。我對著鬼眼精靈微微一笑,雙臂張開,任由他掐著脖子。


    既然他就是我,我釋然了,他就釋然了。


    三生石幻化出的巨大影像在空中湮滅,如同黑夜中燦爛的煙花。鬼眼精靈騎在我的身上,停下手,它緩緩看著自己雙掌,整個人如同黑煙在空中做顆粒狀消散。


    我對他說:“我是你,你是我,你又何必走呢。我不執於障,也不執於不障,當來則來。人要學會和自己相處。”


    鬼眼精靈點點頭,下個瞬間,變成無數黑色顆粒,化到空中再也不見。


    我一提氣,還是覺得掐脖似的窒息,再眨眨眼,發現自己眼前是一層白色薄膜。


    我使勁動了動,發現身體都被粘住,被白色東西裹住。我好不容易抽出一隻手,拚命撕著眼前的薄膜,撕來撕去,終於給扒開。


    全身還是被黏住,但可以抬起頭,我拚命把臉衝出薄膜,看到了外麵的情景。


    外麵是一個巨大的洞窟,目所能及之處全是白色的絲線,隨著山洞裏的風,輕輕飄蕩,在這些絲線上裹著一個又一個的人狀物。


    看到這一幕我遍體生寒,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剛才和鬼眼精靈對抗都是做夢?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擠動身體,拚了老命終於從層層裹縛的白絲線裏掙紮出來。全身都是黏的。


    這裏寂靜無聲,時間都凝滯了,能感受到從哪吹來的陣陣風。


    我坐在這裏很長時間,沒看到什麽人影,仿佛這裏隻有我一個活人。我擦了下臉,站起來,走到一個白絲線裹著的人狀物前,拚命撕扯外麵的絲線。


    絲線很柔沒什麽韌性,一拉就開,我終於看到裏麵的人。


    等看清這個人,我頓時手腳冰涼,僵在當場。


    他是劉振江,臉色蒼白無血,眼窩和嘴唇深紫,臉上蕩漾起淡淡的笑,顯得非常幸福。


    我像瘋了一樣,把他身上的絲線都給扯開,劉振江露了出來,我扇著他的臉,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可劉振江毫無反應。


    我坐在地上,看著他,一時悲從心來。就在這時,從他的身體裏突然長出很多的白絲線,這些絲線從他的胳膊大腿,從身體各個部位像是草一般往外瘋長,最後一層一層把他重新裹住。


    我愣了片刻,再次過去把絲線扒開,把他拽出來。


    可等了不一會兒,他的身體裏再次生出白絲線,又把他重重裹在裏麵。


    我走到另一個人狀物前,把外麵的絲線扒掉,裏麵露出了劉河。


    我仔細打量所在的洞窟,少說有幾百個人狀物。


    我一邊擦著臉,一邊走到另一個人狀物前,使勁扯著,裏麵露出王桂枝。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控製不住地流淚,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裏太詭異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對麵有一個站立的人狀物,被白絲線粘在洞壁上,他雙臂張開,像是一個張開翅膀的天使。


    我心念所動,連滾帶爬過去,使勁扯開他臉上的絲線,一層一層剝去,露出下麵的臉。


    看到這張臉,我打了個哆嗦,如同一道閃電掠過眼前,一下子整個人愣在那裏。


    我看到的這個人,正是我自己!


    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嘴唇和眼窩都是黑色的。我幾乎又要哭出來,悲戚之感襲遍全身。


    我輕輕走過去,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頰。


    這個“我”突然無征兆地睜開眼睛,我嚇得倒退一步。


    “別害怕,我就是你。”他平靜地說。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我急著問:“你又是誰。”


    “這麽快就忘了?”他笑:“我就是你們說的鬼眼精靈。”


    “你……你是鬼眼精靈……”我磕磕巴巴地說:“剛才……”


    “我不知道你剛才遇到了什麽,”他平靜地說:“但是我們是一體的,是同一個人,我能感覺到你現在的狀態,你已經堪破執念了。”


    “你什麽意思?”我問。


    “隻有堪破執念的人,才能從昏迷的狀態中醒來。”他臉色平和:“所以,你醒來了,我也就醒來了。”


    “我不明白。”我說。


    “你剛才是不是做了一個夢,你夢到了什麽?”他問我。


    我頓時明白了!全身一股電流穿過。


    剛才在白絲網上和鬼眼精靈慘烈的一戰,那不是真的發生,而是我做的一個夢,是我的執念之境!


    這個境和劉振江的帝王夢,劉河的江南夢,王桂枝的家庭夢一樣,都是生發於我們的執念中。


    在夢中麵對生死一刻,我堪破執念,從夢中醒來,這個洞窟才是真正的顛倒世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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