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信,不得無禮。還不快叫人!在家我是怎麽教你的?」常滿夏瞪了兒子一眼,眼中警告之色頗濃。轉眼看向馮初晴時滿是歉意:「初晴妹子,真是不好意思,守信這孩子太失禮了,回頭我好好教教他。」


    「沒事的。」馮初晴可沒指望常守信會那麽聽話,倒了茶便靜靜坐到了馮正柏身邊做她的繡活。


    喝過了一盞茶,餘德祿便說村裏有不少人對到作坊裏上工非常感興趣,這個時候大多都會聚在村中間那雜貨鋪門前閑聊。馮正柏和常滿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麵試」的好時機,當即便要餘德祿帶路去瞧瞧。


    馮初晴懶得聽村裏人的閑言碎語便擺手說不去,常守信一路上聽煩了三個大男人的生意經,再說了也起了點小心思,更不會跟著前去自討苦吃了。


    等三個大男人離開後,袁漠看似在刨木板,實際上耳朵豎得老高,就想聽那無理的小孩子是想說些什麽?


    他這個粗線條的大男人都知道常守信是有話想和馮初晴說,馮初晴自然也猜了出來。不過她可沒興趣照顧小孩子心思還主動湊上前去討不快,便依然拿了他的衣裳縫補。


    小孩子本就沒什麽耐性,常守信在凳子上扭來扭去,一口水都沒喝就忍不下去了,「喂!你怎麽都不問我吃不吃點心、要不要玩玩具的呀?」


    「我為什麽要問你?」馮初晴是幼兒園教師出身喜歡小孩子不假,但她喜歡的三四歲最天真最好哄騙的小孩子,像常守信這樣都七八歲懂事的熊孩子她可沒耐性再去掰正。更何況這熊孩子看她的眼神完全沒善意。


    「你不是該討好我嗎?」常守信高高昂著頭,一臉傲嬌地哼道:「要是我不喜歡你,就算我祖母找了媒人來提親你也別想做我娘!」


    這話中味道有些不對!馮初晴嗅到了些微異樣,將針線活放了下來,抬頭正色回道:「我沒必要討好你,你別自作多情。而且上次我給你說過,你不該自私地霸著你爹。這樣不好。」


    常守信才不會信她的話,眼神一轉,指著馮初晴補了一大半的短褂:「這衣裳是誰的?馮大伯還是馮二叔的?」


    「都不是。」馮初晴隨手將衣裳收到了帶過來的針線簍子裏,與其和這熊孩子在這裏說些無意義的話題倒不如回家整理下上次從景彩虹那兒撿到的布頭,拚拚湊湊指不定還能做出點什麽東西來,去景山鎮可不能隻支出不收入!


    「你……!你不準給別的男人補衣裳!」常守信上前兩步伸手把馮初晴給攔住,霸道地宣布道。


    眼前的小男孩稚嫩的臉龐上寫滿了認真,馮初晴對天翻了翻白眼,伸出白皙的手指頭在他額頭上一戳:「我說,常守信小朋友,你這是自相矛盾。一會兒不讓我做你後娘,一會兒又要管東管西,你憑什麽管我?你不是對我一個人說這種話了吧?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爹其實並沒那麽優秀,他長得不夠帥氣、學識也不夠高、生意高不成低不就,可不是誰都會看上他的!」


    常守信被她戳得一退再退,神色也是驚疑不定,「你?你真的看不上我爹?」


    「應該說,我現在看不上,以後看表現。」說得人孩子都失去了信心,馮初晴輕咳了兩聲幫常滿夏挽回了些顏麵。


    「其實你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我祖父和我祖母也都說你好,就我爹說不用慌。」常守信微微有些沮喪,他現在是相信馮初晴真的和別的想要巴上常家的女人不一樣,至少,那些女人才不會說他半句不是。但私塾先生也教過他「愛之深、責之切」,馮初晴要是對他不理不睬才叫壞事呢。


    不用慌?那就是常滿夏也沒看上她唄!馮初晴不無慶幸地想道。這個大背景下,要是常滿夏一點頭,估摸著今日來止馬壩的就會是媒人了。


    豎著耳朵在一邊聽了半晌的袁漠早已經停下了動作,扶著一根人多高的木頭黯然神傷。果然,馮初晴還是想著商洛的,否則怎麽連常滿夏那麽優秀的人都看不上。


    上一刻袁漠都還在不住沮喪,下一刻瞧見馮初晴手上的短褂心裏又是一片火熱,能夠和馮初晴站這麽近,吃她親手做的飯菜,還能讓她幫自己補一回衣裳已經夠回味一輩子的了。


    常守信哪裏是馮初晴的對手,沒幾句話就被繞得雲裏霧裏,再等馮初晴搬來了一套木頭做的華容道,講了點關於華容道的三國典故,常守信就被徹底收服了,到常滿夏他們回來他都有些舍不得走。


    「真是打擾了,守信這孩子沒給你添麻煩吧?」常滿夏的笑容很溫暖,眼神中也帶著坦誠的暖意,讓人如沐春風,很容易對他生出好感。


    馮初晴是覺得常家人真的很不錯,中間有商家那回事也沒生出嫌隙,織錦作坊在哪不是開,常滿夏還專程來止馬壩選址招人,這分明就是對馮家的拉拔,有感於此,馮初晴對常滿夏也笑得燦爛:「沒事,沒事,守信很懂事,學問也是極好。」


    是人都喜歡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常滿夏摸了摸常守信的頭,在袖子裏摸了一卷紫金色的絲線出來遞到馮初晴麵前:「上次我聽正柏說你沒買到這顏色的繡線,正好家裏去年做的那批還剩下些,就給你帶了點來。」


    之前馮初晴並不知道亮眼貴氣的紫金色是如今皇室專用色,在景彩虹那沒找到還拉著馮正柏陪她逛完了萬年鎮除了商家外所有的線莊,結果可想而知。現下見著常滿夏手中的絲線可真是又驚又喜,情不自禁就伸手接了過來:「不是說沒有嗎?這又是怎麽回事?」


    「真正的紫金色絲線是有定量的,顏色也大有講究,這個是去年定量中不合格的幾卷之一,今天臨行時突然想起來你二哥抱怨的話,就給你帶來了。」常滿夏看馮初晴的驚喜不似作偽也覺得欣喜。他不是那等心急的男人,之前的妻子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次,他想試著尋一個心心相映的。馮初晴之前是什麽樣子的他略有耳聞,現在看來她倒是和傳聞截然不同,但他也不願意太過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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