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不是睡熟的嗎?待會兒放放醒了就不好了。」袁漠搖了搖頭,率先大步往村裏走去,他懷裏有個馮初晴給他縫的錢袋,裏麵還裝著上次蠶會剩下的和昨晚馮正柏給的合計六兩多銀子,這筆「巨款」可是能給家裏的爹請個好大夫看看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家走。


    「大哥,我……我尿急,我要跑一趟,你背上背著人要慢點。」袁旭的眼睛根本就不看他哥,結結巴巴一句話說完撒腿就往村裏跑。


    不用袁旭教袁漠的動作也夠溫柔,無他,馮初晴吩咐過的嘛,他自然是要盡心盡力做好。隻是他就覺得奇了怪了,袁旭這孩子不是剛在林子裏才撒了尿嗎?


    景山前山下的鎮子叫景山鎮,後山這小村子則叫景山村,百多戶人家靠著山腳那點山地根本就過不上什麽好日子,絕大多數年輕人都選擇了出外做工,一路走來除了嚇跑了幾條癩皮狗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袁漠腳程極快,遠遠地就瞧見破爛圍牆內人影閃動,看著怎麽不像是穿著土黃色短葛衣裳的袁旭?想著家裏就一個癱在床上的爹和年幼的弟妹,袁漠擔心是有什麽不妥拖,忙加大了步伐邁進院子裏。


    「大哥,你怎麽突然就回來了?上次不是說要等端午才回來麽?」袁月今年十三,許是親娘離家早家裏沒個主事女人的緣故,她的性子比較好強,牙尖嘴利的向來不怎麽把隻會悶頭做事的兩個哥哥放在眼裏,現在突然堵在院門口,臉色微紅略顯局促的模樣讓袁漠心裏突突的跳。


    「主人家有點事讓我幫個忙,路過就回來看看。」袁漠一邊說話一邊撥開袁月往院裏去。


    袁家的這個院子是靠山崖而建,後麵直接就是山崖崖壁。院牆雖然是用黃泥壘製,風吹雨打下卻是塌了一多半,最高的地方也就能到袁漠的肩膀,在他敏銳的觀察力下,別說是個大活人,就是隻蒼蠅飛出去他也能看個正著。


    可惜三間正房加灶房一眼望穿了去毛的外人都沒見著一個。倒是袁月跟在他身後小跑著看完一周了突然有了底氣,就站在左手邊向陽的那間正方門前叉著腰問道:「大哥你難得回來一次想找什麽東西搬走嗎?沒看見咱爹在床上眼睛都快望穿了嗎?上次我不是和你說了,鎮上新開張了一家醫館,我和二哥想讓爹去看看,你帶錢回來了嗎?」


    找了一圈的袁漠滿眼的問號往袁九方屋裏過去,還在門口就伸手入懷拿了錢袋出來:「這次的朱主家為人很好,介紹我做了……」


    「私活」兩個字都還沒來得及出口,袁月已經是撲了上來直接把錢袋抓在了手裏掂了掂,「這還差不多,難怪你連孩子都幫人看。」想是聽袁旭說了袁漠背簍裏帶著兩個孩子的事情,倒是因著銀錢入手,臉上多了兩分笑。


    「咳咳……」屋內一陣震天響的咳嗽聲響,袁漠憨厚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快步走了進去,「爹,我回來了。」


    袁月在後頭翻了個白眼,聽著聲響,那邊袁旭已經拿了掃帚開始打掃屋子,尋思了下,袁月幾個大步走到他身邊快速塞了一個約莫半兩重的碎銀子給他,壓低了聲音叮囑道:「下次再機靈點。」


    袁旭頭都沒敢抬,將銀子重新塞進她手裏,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袁月捂嘴嗬嗬一笑:「好好好,最後一次。」眼中卻滿是戲謔。


    身子瘦的像道閃電的袁九方長著小腦袋短脖子,實際上,袁九方和袁旭、袁月個子都瘦小,也不知袁漠是怎麽基因突變出來的。


    「爹,這次的主家人很好,說我的活做得好多給了不少錢,小月上次說的那大夫您還是去看看吧。」袁漠沒有和家人相處的習慣,在床前搓了搓手,局促地勸道。


    袁九方看上去臉色還不錯,說話卻是氣若遊絲,間或著還來一聲咳嗽,對袁漠的擔心視若未見,反倒是往背簍裏的兩個孩子看了半晌,才道:「反正我都躺這麽多年站不起來了,你們這是嫌棄我了是吧!」


    袁漠自然是分毫不敢嫌棄袁九方的。從小就不斷有人在他耳邊說他爹他娘、他爺爺奶奶、弟弟妹妹是多麽多麽不容易,他從小就能去師傅家享福,現在他有能力了要加倍回報家裏,否則就是不忠不孝雲雲。


    當即在袁九方床邊上洗耳恭聽了半個時辰要怎麽繼續為這個家肝腦塗地、鞠躬盡瘁,要不是穗兒醒了嗚咽著要尿尿他可能都還不得解脫。


    出得門來,除了袁旭在拿院子裏的泥巴往矮牆上糊弄,袁月早已是不見了人影。怕錢俊這怪孩子害怕,袁漠等收拾了兩個小孩子後幹脆把兩個人放到了院牆下的花台邊坐著,還好錢俊這孩子有穗兒、有撥浪鼓、有袁漠從房裏抱出來的些許木塊就什麽都夠了,安安靜靜地就自己玩自己的,倒是省心。


    反正是要等馮初晴完事了過來,袁漠看穗兒和錢俊兩個小的反而能玩得好好的,幹脆袖子一卷,去村裏轉了一圈借了工具回家,把黃泥和了水和歲枝爛葉踩融實摔打成磚,晾一會兒幹了水汽就能往院牆上砌。今天回家的那點事是把他給刺激到了,這院牆不高,等他和袁旭上工後家裏一個弱女子和一個癱在床上的袁九方,要是真鑽進來一個賊人怎麽辦?


    袁旭見哥哥脫了外衫隻穿著件短褂光著膀子做得熱火朝天倒是羨慕得緊,捏了捏自己的小手臂,隻得上前幫著摻水加雜物打雜。兄弟倆雖然在一處默契地幹活,卻是誰也沒主動開口聊會兒天,氣氛和諧又透著怪異。


    要到午飯時間,袁月總算是端著個針線簍子回了家,回來就抓著袁漠放在廊沿竹椅上的衣服準備縫補,誰知道找了一遍又一遍也沒瞧見上麵有破洞,不甘心地放下後嘟著嘴就問開了:「大哥,你的衣裳怎麽都沒破?」


    袁漠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要不是手上拿著鏟子他都又要撓後腦勺了,「破了啊,隻是後頭又補上了。」


    「那你給錢了嗎?」袁月檢查了一遍空空如也的外衣內胸袋,又拿眼刀子把袁漠身上的短褂打量了一遍,氣洶洶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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