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易郎中打斷她的話,轉向易齊,「阿齊,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偏心,你想想,家裏好吃的都緊著你吃,好穿的都緊著你穿,這家務活都是誰幹的?你要是覺得我實在委屈了你,反正你娘回來了,你也見過她,這就去找她吧。」


    易齊一愣,猛然跺了跺腳,扭頭跑進西廂房,「咚」地一摔,把門關上了。


    易楚擔憂地說:「爹,阿齊她……爹別往心裏去。」


    「沒事,」易郎中歎口氣,「可能爹的確偏心,就想著把她拉扯大,然後找戶好人家嫁出去,沒多用心思。是我沒教導好她,她怨我也在情理中。」


    「不是的,爹。」易楚急切地勸慰,「我跟阿齊一起長大,一起跟你學認字學讀書,爹並沒有厚此薄彼。」


    「表麵上沒有,可心裏總會有分別。」易郎中搖搖頭,又揮揮手,「你去吧,路上小心點,早去早回。阿齊這邊,爹會看著。」


    易楚點頭。


    大勇正在街對麵等著,見易楚出來,忙把馬車趕過來,笑著招呼,「易姑娘,外頭冷,快上車。」


    易楚有心不坐,又怕父親見到生疑,隻得沉著臉上了車。


    車廂不大卻很幹淨,裏麵放了條毯子還有一隻手爐。


    倒是有心。


    易齊咬咬唇,將毯子搭在腿上,捧起手爐,手爐裏熏著炭,很熱乎。暖意從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莫名地想起昨天他說的使性子的話,忍不住又是氣惱,又是羞愧。


    自己也不知怎麽了,平常不是挺大方開朗的,偏偏說出去的話就像是在賭氣。


    一路思緒萬千,時而想想辛大人,時而想想易齊,怎麽就非得跟著來侯府?這下父親肯定傷心了。


    又想起,原來父親知道易齊的娘親回京都了,也不知什麽時候知道的。


    不知不覺就到了威遠侯府。


    大勇將車停下,隔著窗簾道:「易姑娘稍等會,我先去叫門。」


    易楚掀了窗簾往外看,隻見大勇拍拍門,跟裏麵看門的小廝說了句話,又指指馬車。


    小廝點點頭,回到屋裏,須臾出來,請大勇進屋。


    大勇笑著搖搖頭。


    再過會兒,畫屏帶著兩個小丫鬟出現在門口。


    大勇撩起窗簾,小丫鬟急忙攙扶著易楚下了車。


    大勇笑著問:「姑娘估摸著何時回去,我來接姑娘?」


    畫屏忙道:「不用了,我們府裏有車送回去,」順手掏出隻銀錁子遞給大勇。


    大勇道謝接過,趕著馬車離開。


    畫屏吩咐門房的小廝,「夫人有話,以後濟世堂的易姑娘來,不用通報,直接進去就行。」


    小廝連連應是。


    易楚這才明白,原來進侯府還得先通報。如果夫人不見,自己豈不就白跑一趟?


    大戶人家的規矩就是不一樣。


    走進二門,有婆子正在掃雪,笑著道:「路滑,幾位姑娘小心腳下。」


    畫屏道:「今年雪真多,一場接一場,沒完沒了。」


    婆子笑道:「雪多是好事,明年能有個好收成。」


    易楚也附和,「沒錯,古話說得好,瑞雪兆豐年。」


    跟上次一樣,畫屏仍是將易楚帶到了暖閣外間的偏廳。


    趙嬤嬤將手舉得老遠,似乎在看賬本子,錦蘭守著茶爐在扇風。


    見到易楚,兩人笑著起來打招呼。


    寒暄幾句,錦蘭識趣地說去廚房看看點心。


    趙嬤嬤就談起杜俏的病,「侯爺不放心,先後又請了兩位太醫,張太醫說得含含糊糊地,先說是喜脈,又說月份淺看不大出來,等過些時日再說。李太醫說應該是喜脈,但胎兒不太好,先用保胎藥看看能不能保住,氣得侯爺一個個將他們罵了出去。」


    易楚將父親的診斷說了說,掏出開的方子。


    易郎中寫得字大,趙嬤嬤不需拿那麽遠,在近處就看得清清楚楚,一下子白了臉。


    她在內宅浸淫四十餘年,見多識廣,知道其中有幾味是打胎的藥,不免忐忑,「這藥性太過凶猛,夫人未經人事,能不能受得住?」


    瘀血凝結成胎想要打掉的話,跟胎兒一樣,都是經過婦人陰道的通路出來。


    易楚醫書看得多,對男女之事雖然知道過大概,可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女子,不好亂說,隻能延引父親的話,「若是婦人就好辦多了,可夫人這情況,越耽擱越不好辦。」


    兩人四目對視,具是滿臉愁容。


    這時,畫屏從門外探進頭來,「侯爺來了。」


    接著就聽到「篤篤」聲,走進個高大的身影。


    易楚忙屈膝行禮,「見過侯爺。」


    林乾「嗯」一聲,問道:「你知道夫人是什麽病了?」


    「知道了,」易楚恭謹地回答,「我爹已開了方子。」


    林乾接過趙嬤嬤遞來的紙,並沒看,卻是盯著易楚,「你確定一定能治好夫人?」


    「我會盡力,至於……」


    不等易楚說完,林乾打斷她的話,陰惻惻地說,「要是治不好,本侯讓你們父女陪葬。」


    易楚聞言,怒氣驟然升起。


    這世間竟有如此無理之人,父親苦思冥想數日好容易開出方子,最後還得賠上性命。天底下哪有這種理


    想到此,易楚一把搶過藥方,「嘩啦」撕了個粉碎扔在地上,「我隻能保證藥方完全對症,我也會盡心盡力治病,卻不能肯定一定能成功。尊夫人的命是命,我跟我爹的命就不是命?我學藝不精治不了,侯爺另請高明。」拔腿就往外走。


    趙嬤嬤跟畫屏從未見過有人敢如此頂撞林乾,驚在當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林乾也愣了,怒喝一聲,「站住。」


    易楚不理睬,反而走得更快。她又不是林家的奴才,何必聽他的?


    快走到二門處,畫屏氣喘籲籲地追上來,「易姑娘請稍等。」


    易楚站定,冷冷地說:「還有什麽事?我承認先前是我一時衝動,既然答應了替你家夫人治病,我肯定會做到。我回去把方子重新寫過,會請人送來。」


    畫屏尷尬地說:「侯爺請您回去,易姑娘,好歹看在夫人的份上,有話好好說。」言語中滿是懇求,想必不把易楚請回去,她也免不了受罰。


    易楚正色道:「在你心裏,或許夫人的命最重要,可在我心裏,無論是誰的命都不如我爹重要,別說是林夫人,就是天王老子都不如我爹。我願意以命抵命,可我不會拿我爹做賭注。你回去吧,我向來說話算話。」


    畫屏急了,雙手拉著易楚的衣袖不放,「姑娘,是我不好,當初不該拉你趟這渾水,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夫人的病,我不信別人,隻相信姑娘。」


    易楚歎口氣,「跟你沒關係,我隻是……」


    話未說完,就聽「篤篤」的木頭戳地的聲音漸行漸近,正是林乾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過來。


    因路滑,加上走得急,林乾走得很吃力,好幾次差點摔倒。


    易楚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既覺得這人可惡,又覺得他有些可憐……


    林乾走到易楚麵前,輕咳一聲,似乎鼓了很大勇氣般開口,「適才是我心急多有得罪,夫人的病還得依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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