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靜地問:“你覺得我現在是什麽樣才算你想的更好?”他很迂回地回答我:“你現在做不成官了。杜清榮,你最好記住,對我們這種人來講,做不成官,就一輩子是賊。”我很久都沒能再說出一句話來。嚴清楷雖然說得比較偏激,我也不想跟他當一類人,但事實上,嚴格說起來,也算一類人。嚴清楷他爸也是個出來混社會的吧,不過檔次比我爸我媽低多了,甚至比跛叔都低多了,特別不入流,還好賭。你要知道,賭錢的肯定沒有設賭局的聰明。但不管怎麽講,我倆是一類的,我爸我媽再入流也都是下九流,所以按舊社會的說法,我和嚴清楷包括餘世華都是下九流出身。當然,現在是新社會了,那就勉強說是low吧。我從小就很想擺脫這種low的身份,所以我努力讀書,因為老師說讀書是當今社會最可行的改變階層的方法。當然,他可能是對我們班上的貧苦學生說的這種話,指的是從農村到城市,從貧窮到富貴。但我當時年紀小,我就覺得,我也可以這樣改變階層。嚴清楷顯然有點激動,眼睛裏都有點水汽了,盯著我質問:“你是不是忘記你的願望是什麽了?”我試探著問:“世界和平?”嚴清楷嘲諷地笑了一聲,說:“你想當警察。”我:“……”其實我還真不記得了,但他這麽一說,我又想起了一點模糊的。嚴清楷看著我,直直地看著我,然後一字一頓地背:“我想成為一名警察,因為我見過這個世界上的黑暗,我看到過有軟弱的人被欺淩。我想成為一名警察,因為我想讓世界光明,我想保護每一個軟弱的人。我想成為一名警察,但我更希望這個世界不再需要警察,每一個軟弱的人都能勇敢起來。我想成為一名警察,因為我不想放棄自己,我是一個勇敢的人。”我:“………………………………”他問我:“耳熟嗎?”當然耳熟,如果我沒記錯,這很有可能是我的小學作文。就是每一個人大概都寫過的題目,叫《我的理想》。我完全想起來了,當時我確實寫的想要成為一名警察。其實我在當時的理想也不是做警察,我當時古裝電視劇看太多是想當皇帝的,但寫皇帝太羞恥了,年紀小也有羞恥心的,何況那還是曆史倒退。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有一天回家的時候看到了我很不想看到的很多人,他們跟我爸稱兄道弟,吞雲吐霧,大吹牛`逼,還人人帶著個漂亮小姑娘。有一個小姑娘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那個小姑娘是我一個幹爸帶來的,長得特別漂亮,皮膚白得發光,就是不愛笑,有點苦相。那個幹爸打牌連輸幾把,氣得他要命。正好趕上那小姑娘給他點煙,他直接拿煙頭就朝小姑娘手臂上摁了過去。我當時背著書包整個人都愣在那裏了。其他人虛情假意地勸,但也沒人去攔著他,就笑著看著他把煙在那個小姑娘的胳膊上摁到完全熄滅,那小姑娘不敢躲也不敢叫,就低低地抽氣。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非常後悔,我當時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推開他。事實上我要出麵的話,他可能也會給我一個麵子(當然,回去之後他會繼續對那小姑娘怎麽做我確實也沒辦法管了,但我至少當時做了,事實卻是我當時沒做)。當時我就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又去看我爸,我爸也無動於衷,回頭在跟跛叔說話。那小姑娘疼啊,疼得忍不住了就肯定會哭。她一哭,那幹爸就更生氣了,罵她就是喪,帶喪了他的手氣。一群人就好奇地問他怎麽看上這麽一個喪喪的小姑娘。那幹爸有了吹牛`逼的機會,氣就消了一半,說:“這不他媽看長得還行嗎!還是個雛,老子還沒玩過這麽小的。”我不知道那個小姑娘到底多大年紀,但她看上去就像我的小姐姐。大家又問怎麽弄到手的。那幹爸說:“她爸欠一屁股債,自己把她送過來的。”大家問他好玩嗎。他說:“還行吧,勒得老子疼,也就新鮮。你們要不?現在不疼了,哈哈哈哈哈。”大家就都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當時我並不懂他們在笑什麽,可是就潛意識地厭惡這陣子笑聲,就覺得惡心。那小姑娘就低著頭站在大廳中間,任由著他們說他們笑,臉上寡白寡白的。有人拽她過去,她就驚慌地看著我那幹爸。我那幹爸沒理她,自顧自在點煙。她於是不敢反抗,隻敢無聲地哭。我實在受不了了,走過去,拽住小姑娘的手,把她往我這邊拽。大家安靜了一秒鍾,然後哄堂大笑,紛紛朝我爸說:“敬哥你兒子行啊!”又朝我說:“清清啊,你這有點勉強啊,你就太小了吧。”說完這句話,大家又發出了那種令人惡心的笑聲。我爸也沒當回事,隻是朝我說:“回你自己房去,晚飯再叫你。”我說:“我帶她去塗藥。”我爸說:“不關你的事。”我說:“來者是客。”我爸對跛叔使了個眼色:“帶他回屋裏去。”我立刻往地上一坐,說:“我不去!”眼看我爸就要發飆,那幹爸就說:“哎哎哎,犯不著啊敬哥,你讓他帶去玩唄。小孩子而已。”又朝那小姑娘說,“你陪他上去玩吧。”我就趕緊爬起來,拽著她上樓了。我把那小姑娘拽到我房間,拿醫藥箱遞給她,說:“姐姐你自己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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